甄氏听后有些歉然,而申氏微微吃惊又隐隐羡慕。如花听后连忙扶她起身,沈嘉玥一直拘着礼,身子有些不适,昭凝长公主觉出一二,便让她先行回去。沈嘉玥也不推托,匆匆一礼,离开了。
昭凝长公主,名尤燕玉,乃瑜华德太妃所出,排行第二。她从小不爱红妆爱武妆,尚武,眉宇间隐隐存着一股凌厉,先帝众子女中除了昭慧长公主外她都对他们严厉要求,有什么不对立马指出,她眼里容不得沙子,即便是如今贵为天子的皇上,她都敢死谏,冒犯他的皇威。众长公主中唯她能入朝听政,先帝在时她曾死谏多次,气的先帝回回扬言要收了她入朝的资格。只是如今改朝换代,龙座上的是她的皇弟,恐他猜忌已很少死谏,但仍能入朝听政。
两位王后的夫君做错了事情,昭凝长公主都要训斥,何况是这两位王后。昭凝长公主凤眉一挑,威严尽扫,直视眼前之人,让身边的宫人带着甄氏的女儿下去,周围扫雪的宫人一见昭凝长公主不觉双腿发抖然后慢吞吞走到别处去。启唇,“孤瞧着你们倒是颇为大胆,竟敢让惠昭媛一直拘着礼。身为王后,竟敢如此,不觉得失礼么?还一副安然自得的样子?”又接,“你们是真的不怕皇弟为难你们及你们的家族么?过了新年你们能走,你们的家族可不能走啊。”
甄氏倒有些怕了,可她的夫君是排行第七,她可要唤身边的申氏为六嫂,自古嫡庶有别、长幼有序,即便真要叫起,也不该是她,而是申氏,可申氏未曾叫起,她也说不得什么,如今细细想来确实不妥。申氏心中发虚,此时亦不敢狡辩,只讷讷道:“二皇姐莫生气,我们是真不知她有了身孕,不然也不会……”
昭凝长公主一把打断她的话,她明白这事必然早已传遍整个暖阳行宫,若不狠狠训斥亦交代不过,“够了,竟还有礼了?倒真是胆大妄为,即便惠昭媛没有身孕,难道就能这样做了?她是皇上的妃嫔,不是礼王、肃王的妾侍任由你们随意惩罚、折腾的。真以为孤不知礼国及肃国的事了?孤懒得管,你们便愈发得意了,是不?”
一口气说下来,“如今孤倒要问问为何六弟成亲多年尚无一子女,连妾侍都未有所出,六弟妹,你来告诉孤这究竟是怎么回事?”轻笑一声,也不想做的太过,失了两方面子,“据孤所知,六弟的妾侍是所有皇弟中最多的。”
死死盯着申氏,盯得她心慌意乱,却不敢说出口。昭凝长公主一看她脸色便知这里面有猫腻,转而看向甄氏,“七弟妹,孤记得七弟也成婚多年了,为何膝下仅有你所出的一个女儿?你们先问问自己谋害皇嗣的罪名担不担得起?再来说别的。”
这一通话下来,吓得申氏和甄氏不敢再言语,她两是知道昭凝长公主的威严的,可也没成想一下子扣了这么大的帽子,王爷的子嗣也是皇嗣,这帽子一旦套上便真的不行了,连忙求情说没有这事。
两人东一句西一句,吵得昭凝长公主头疼,本不愿管这破事,但先帝在临终前嘱咐她和昭慧长公主两人管好底下的弟弟、妹妹,她也只能管这些事。留下一句‘好自为之’便离开了。
第十一章 宴会风波(1)
“竟然敢说皇嗣,和小仪倒真是大胆啊。”福贵嫔邵绘芬因着文淑仪相邀正往清音阁听戏,路过延亭听着和小仪朱芳华向令小仪董澜湄抱怨近日皇上只陪着惠昭媛、慎宁夫人两人,言语间涉及皇嗣,邵绘芬如今已看淡一切,但事关皇嗣她亦不能忍,遂出言:“和小仪这是有所不满啊。”
朱芳华的脸色一下子转红为绿,旋即苍白,暗衬自己今日耐不住性子,给人抓了把柄,她现下不求别的,只求这事别告诉上头几位,她初初有宠才晋了位,若此事闹大想再起复,难上加难。连忙请罪,声泪俱下,唬得身边的董澜湄一愣一愣的,她倒是不怕,她可没说那样大逆不道的话,只请了安站在一旁。
邵绘芬抄了几年的经书,也知道‘得饶人处且饶人’,亦知道仁善,本想着警告一番便罢了,可又一想,朱氏的为人并不好,这次自是不肯放过这个机会。她人虽在普渡殿,但她的眼线可在某些地方。不理睬朱芳华,只问:“桂枝,皇上现下在哪儿?”
桂枝自然明白邵绘芬之言,回答:“回娘娘话,方才奴婢去太医院想请太医为娘娘请平安脉,才知皇上发了好大的火,为着惠昭媛娘娘害喜之症,想来现下再陪惠昭媛。”
“朱小仪之事,你去告诉皇上,让皇上定夺。”
朱芳华一听吓坏了,她拉着邵绘芬的衣袖不停说着不敢,而她身边的百合心中窃喜未曾看到她主子使的眼色,遂未曾拦住桂枝,桂枝自是顺利去了。
待桂枝走后,朱芳华反而不求情了,反正已经捅到皇上那儿了,向邵绘芬已然无用,镇静的想着对策。邵绘芬却和董澜湄聊起话来,董澜湄进宫前游历过北方各地,对北方各地的人文景观皆懂,与邵绘芬亦聊得来,而邵绘芬只知华阳行宫位处北方,却不知别的,听着听着倒也有趣。
没过多久,皇上身边的寒沣及桂枝匆匆而来,让亭中三人过去清荣堂。邵绘芬和董澜湄没说那样的话自然不怕,可朱芳华心中害怕,只得故作镇定,如此反而漏了怯。朱芳华越走越慢,即便寒沣一直催促,她仍是走一步退半步,寒沣这样一看,也不再催促。
拖拖拉拉走了半个时辰才到清荣堂外面,寒沣进去禀告。
皇上正对着太医怒发冲冠,沈嘉玥不愿吃东西,一吃便干呕,皇上急的不行,却没办法,只能对太医发火。一听寒沣进来,大骂道:“命和小仪在外跪着,”想了想又不对,“去普渡华光殿跪着,省得冲撞了惠昭媛。”又接,“让令小仪和福贵嫔进来去陪陪惠昭媛,再把谦贵姬请来。”
一通话下去,太医们瞠目结舌,不敢相信皇上对惠昭媛的宠爱,也难怪会发这样大的火,只是这事也没办法啊。皇上倒有些消气,知道这害喜之症也是没法子的事,不再为难太医,挥了挥手,让他们下去了。
皇上本想去内室,只是方才慎宁夫人派人来请,他本不愿过去,但一想到……只能过去,如此一来他连内室都没进,只嘱咐清荣堂的宫人好好服侍着,便急急离开往水天一色殿而去。
内室歇着的沈嘉玥早早得了消息,水天一色殿有人来请,皇上必然是要过去的,也未出内室挽留他。又见福贵嫔和令小仪二人来此,她虽与董澜湄关系淡淡的见了面也不多说话,但她与邵绘芬很熟,不免欢喜,让她们坐下说话。
董澜湄见沈嘉玥热络,有些不好意思,只坐着不说话。邵绘芬私下是个闲不住的主,虽如今因着常年抄写经书,性子缓和不少,可这些天太后好意免了她的祈福,又恢复了以往的性子,但少了几分张扬,这样的邵绘芬更受人喜欢。她从入普渡殿起便再也没被招幸过,已有几年,她的位分却一直在升,这也算皇上和太后对她的另一种赞扬与变相的补偿,故而她虽不得宠,但没人敢欺辱她、打压她,平平安安升至一宫主位,往后很可能是四妃之一。邵绘芬叽叽喳喳讲着,声音却不大,沈嘉玥听着她的话,心情却好了许多。
赵箐箐悄悄入内,正听得邵绘芬说起趣事,不免笑出声,三人向外看去,却见赵箐箐的貂皮大氅勾住了门槛,正不顾形象的扯,三人忍俊不禁。
邵绘芬边说边笑,“谦贵姬啊,你这形象竟比话本还有趣呢。当真是好笑,赶紧让宫人来弄罢,这样扯会扯破哎,好好儿的大氅破了可不好。”
赵箐箐费了老大力,可算是扯出来了,只是破了个口子,好好的貂皮大氅成了破大氅,不免心中不舍,又想起邵绘芬的话,佯装生气,“都是你这张乌鸦嘴,好的不灵坏的灵,瞧瞧还真破了个口子,你可得赔我!”
邵绘芬瞥了她一眼,别过脸,赌气道:“我才不赔呢,你自己要穿来,我能有什么法子,我又没逼你穿来。”
赵箐箐缓缓走到床边坐下,见沈嘉玥脸色还好便安心了,这才回道:“哎呦喂,敢情福贵嫔大冬天不穿大氅啊,”又指着她身上的银狐大氅,啧啧称奇,“那福贵嫔,这啥啊?你这穿的啥啊?这银狐大氅,我记得是太后刚赏你的罢?”
口中说着太后赏的,可几人都没羡慕和嫉妒之色,她们知道这只是太后的一种赞赏和变相补偿而已。连邵绘芬亦心中明白,所以大大方方接受。就连皇上对她母家族人加官进爵也只是一种变相补偿,并不代表母家族人真有本事能坐那个位子。若真是对他们的肯定,必然不会只给无实权的官位。邵绘芬看透这些,没有难过,只一心过着自己的日子,和原来一样。
邵绘芬轻笑道:“贵姬好眼力,还能看出这是银狐大氅,太后赏的,自然非俗物,我还以为贵姬瞧不出呢。”
沈嘉玥知道这是几人陪着自己在说话,让自己心情好些,心中感激,轻啐一声,“你何必与她计较呢,她啊,就那张嘴利索点,旁的啊,可都不行喽。”
赵箐箐一听,连忙附和,“好啊好啊,一个个都向着她,哼,不理你们了,”别过脸,想了想又凑到沈嘉玥面前,可怜巴巴儿的摊着手,“这大氅是在清荣堂破的,她不赔,姐姐,那只得你赔了,这貂皮大氅还是新做的呢。”
沈嘉玥伸手拍在她手上,盯了她一眼,狡辩道:“我又没让你来,怎的是我赔。谁让你来的,找谁赔去。”
赵箐箐不知慎宁夫人请走了皇上,还以为皇上在处理国事才没过来的。倏尔起身,“我找皇上赔去,他在海晏河清殿罢。”
一提皇上,三人脸色一变,气氛顿时冷了下来,赵箐箐这才反应过来,“皇上…没在…海晏河清殿么?那他去了哪儿?”这样的话有窥伺帝踪的嫌疑,可她也顾不得了。
董澜湄见她两都不说话,只好轻声道:“皇上…被水天一色殿的人请走了。”
这四人中也就沈嘉玥得宠,赵箐箐膝下有公主自然略好些,皇上记得宜欣公主自然也记得她,邵绘芬便不必说了常年到头见不了皇上几次面,而令小仪董澜湄初入宫时盛宠优渥,她是二年礼聘入宫的妃嫔,当年礼聘的妃嫔中位分最高,入宫半月便升了令小仪,这一两年中她再未升过一级,反而是康婕妤史书韵从贵人升至婕妤高了她几等,可想而知她的恩宠可谓无。
可沈嘉玥有宠又有了身孕,慎宁夫人一请,皇上便过去了,抛下害喜严重的沈嘉玥不管,着实有些过分,慎宁夫人早已过了三个月,胎像还算稳固,否则便不会带她来行宫。原本对沈嘉玥有些嫉妒的董澜湄也不免唏嘘。
赵箐箐一听便来气,耐着性子终是没把大逆不道的话宣之于口,硬生生挤出一句,“慎宁夫人…当真得宠,进了水天一色殿估摸着是不会…出来了,”见几人脸色都不大好,又接了一句,“如此我倒不好去找皇上赔,只好等下回了。”
沈嘉玥倒不在意皇上在不在,不过脸色着实差,“既然皇上不出来了,那今儿午膳你们陪我用些罢,虽说我也用不了多少,可也不能不用啊。你们在清荣堂一道吃罢。”
几人纷纷附和,沈嘉玥便让小厨房去准备午膳,原本行宫中殿宇阁楼都不能私设小厨房,膳食一律由膳房做,只是沈嘉玥有着身子,皇上便命人另辟小厨房供她使用。
董澜湄如今也大着胆子说道:“小厨房可只有昭媛的清荣堂有啊,贵姬瞧见没,这才是皇上对昭媛的体贴呢。”
沈嘉玥竟有些不好意思,脸上一红,羞煞人。赵箐箐瞧见这样的沈嘉玥,却不肯轻松说过去,附和道:“也是,要什么劳什子人啊,只要体贴到了,便好了。”又接了一句,“你们说呢?”
纷纷说着正是呢,以此取笑沈嘉玥。
第十一章 宴会风波(2)
十一月中旬,众封地王侯及出嫁的长公主皆已至行宫,宴会亦如流水般蜂拥而至,每年只见了一面的先帝子女聚在一处,杯觥交错,闲话家常。先帝的子女不少,能在行宫的共十子十二女,两位远嫁的长公主未曾到来。两家轮上一回,亦是十一月末。
十一月二十九,太后、先帝子女及众妃嫔皆在庆华殿举行宴会,主位上坐着太后及皇上,底下右侧坐着众位妃嫔,左侧坐着先帝子女及家眷。
慎宁夫人未曾前来,后妃中唯惠昭媛及文淑仪乃九嫔,自然位居头等桌,另外两位三品妃嫔谦贵姬、福贵嫔亦位居头等桌,以下妃嫔以品级位居。
文淑仪傅慧姗离沈嘉玥最近,透过翩翩起舞的舞姬们,几位长公主正在敬酒,小声道:“我头一回见着先帝这所有子女呢,听说只有两位长公主未到。”
赵箐箐轻轻一笑,一身绯红衣衬得她肌肤光滑润泽,发鬓边一支碧玉莲形钗摇曳,有一丝红花与绿叶之配,“慧姗忘了?安本宫……”话虽没说下去,旋即竖起大拇指,傅慧姗一点就通。
先帝皇长子之母在世时便封至敏贵妃,去世后亦追封为孝敏皇贵妃,孝字为妃嫔谥号一般很少见,因为皇后谥号第一字为孝,应避讳此字,历代皇帝在择字时一般不会择此字,但先帝敏贵妃颇受宠爱,她又在先帝登基三年便早逝,先帝感怀而追封孝敏皇贵妃,这无疑是生生打了如今的太后一巴掌,但当时的皇后并没有吵闹,而是一直隐忍此事。
皇长子因其母而心生夺嫡之心,外加孝敏皇贵妃母家亦尊贵显赫,甚是瞧不起先帝立的太子,也就是如今的皇上,外加皇上排行仅第五,前面几位皇子有所不满,待年长后尚未封王时便出现夺嫡之事。
但几位夺嫡的皇子万万没有想到先帝没有废太子的原因是当今的太后,先帝对当今的太后夫妻情谊颇深,才顶着压力没有废太子。为此众皇子夺嫡失败早早封了王去了封地,而先帝皇长子被囚禁在安本宫,直到老死都不得出。
先帝驾崩,皇上登基,欲下旨改孝敏皇贵妃谥号为敏仁皇贵妃,可太后得知后却阻止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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