弘昼瞪了他一眼却不再答话,弘历知他脾气,最是宁折不弯的性子,他既说了只娶乌雅氏是绝不会再改主意的,因此也懒得劝说,何况他本来就不是来做说客的。四更的梆子一过,弘历就起身告辞,临走前又道:“皇阿玛叫苏总管去查乌雅氏家的六小姐去了,你小心着,恐怕要不了多久,皇阿玛就要有所作为。” 说罢不等弘昼回应就出门而去。
弘昼见他离开,顿时紧张起来,皇阿玛的性子他知道,最是容不得别人违背他心意行事,要是皇上因为迁怒而发落了乌雅氏,这事情恐怕就无可挽回了,于是他开始急得团团转。
作者有话要说:争取过年期间让它完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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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3、第 63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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京城贵女圈一向是个势利的所在;平日里世家大族的淑媛们吟风弄月,诗词相和;私底下门第森严;是非颇多。京中的大小名门贵女对海兰珍的遭遇虽不是一面倒地幸灾乐祸;却也是跟红顶白者多,雪中送炭者少;话里话外不外是说海兰珍的父亲攀附宗室不成徒惹笑话;就算有范凝阳、德容等人仗义执言;面对如火如荼的流言;也只是杯水车薪。
海兰珍索性不去管这些流言蜚语,事实上“人言可畏”这几个字她在前世就知道了;要不然绝代影星阮玲玉也不会自杀。她没那么脆弱,老天既让她重生,不管时间有多长,她一定要好好地活着。至于流言,它原是无本之木,只要失去滋养它也就活不了了,只是,一般人没有那么好的耐心而已。而她海兰珍,拥有强大的内心,什么没有见识过?又怎会轻易被流言击倒?于是范凝阳和蒋玉竹等一众好友探视过她,发现她并没有如传言中那样整日以泪洗面,反而是好整以暇地指挥丫鬟们侍弄花草、缝制荷包香囊,自己看书临帖外,顺便还收拾了前来看热闹兼捣乱的几个庶出弟妹后,纷纷放下了一肚子规劝的话语。
皇上这几日无论是去延熹宫,还是去永寿宫,遇到的都是哭哭啼啼的神色。熹妃和裕妃两位娘娘说不了几句话就开始哭泣,求皇上把五阿哥放出来,神态跟民间护短的无知妇人并没有两样。皇上禁不住两位娘娘的哭诉哀求,再加上四阿哥弘历领了几个年幼的小阿哥纷纷为弘昼求情,皇上于是派了苏总管到宗人府去训斥了弘昼一顿,又罚了一年的俸禄,然后就把他给放了。
按大清祖制,亲王岁俸银1万两,禄米1万斛。弘昼虽然被罚了一年的俸禄,但他手上的七八个庄子,哪个的出息都比这亲王俸禄多,因此他也不甚在意,只是皇上虽把他从宗人府放了出来,却依旧责令他闭府思过,未满三个月不许出来。此举既是为了对弘昼小惩大戒,也是为了避免有心人对他如此轻易被放出来而大放厥词,更是为了让伍什图大人面上好看。
为了安抚吴扎库氏全府上下,皇上加封了伍什图一等子爵,又多多地赏赐了黄金、锦缎、古董等物,还将潮白河边的一个皇庄也赏给了伍什图,用的是伍什图随果郡王江南平叛有功的名义。虽然也有明眼人想到,江南平叛已是数月前的事了,而且皇上对果郡王一行早有赏赐,断不可能时过境迁又单独赏赐伍什图一次。当终究是只敢暗地里嘀咕,却不敢摆到明面上来说。
赏赐倒还罢了,只一等子爵却是世爵,皇上此举让伍什图既有了面子,又有了里子,于是闭门谢客了多日的伍什图大人终于挺起了胸膛,开始理直气壮地出门了,虽然坊间仍不免有讥刺之声,但伍什图大人和他的宝贝女儿海兰珍一样,那内心也是极其强大的,这点毛毛雨的讥讽之声动摇不了他的根本,他从来都是充耳不闻的。
正当京城众人对海兰珍的德言容功还在饶舌时,突然平地又起了惊雷,流言开始兵分两派,不再一面倒。宁郡王弘皎昨日居然请了卫国公夫人作伐,郑重向伍什图请娶吴扎库氏。
弘皎是已故老怡亲王四子,素来性情风雅,博学多才,且清高孤傲,他在这个风口浪尖上,甘冒天下之大不韪来求娶吴扎库氏,不免让世人侧目。有好事者甚至传了弘皎当日向卫国公夫人请托时的言辞,说海兰珍“秉性高洁,温雅含蓄,有林下风致”,因此不顾流言,执意求娶。此言一出,不但闻者俱是一惊,连皇上也十分意外。但更令人意外的是,面对如此好事,吴扎库氏居然还拒绝了,用的理由居然是“陋质何堪受殷勤”,简直叫人大跌眼镜。
等乌雅氏从娘家回来,见到传说中的卫国公夫人已离去多时,而女儿正好整以暇地坐在轩窗下看书,又听了明月快言快语说了事情的经过,知道海兰珍已经先斩后奏,拒绝了一门大好亲事,差点气晕过去,手指着海兰珍骂道:“……你这,你这不肖女……”
海兰珍从未见母亲如此气急,慌忙上前抚胸顺气,又叫绿菊拿了理气的药丸化水,让乌雅氏服用。乌雅氏赌气道:“我不吃!你气死我算了!”
海兰珍不敢辩驳,低头服侍母亲吃了药,又取来蜜饯让母亲含了才道:“额娘,我虽不才却也知道一女不可配两家的道理。五阿哥先前的举动不但让吴扎库氏一族蒙羞,也让皇上面上无光。如此一来,女儿的婚事就已经不再是我们一家的事,事关皇家体面尊严,皇上必定另有安排。”
乌雅氏服了药,又顺过气来细想一下,果然如此,但想想宁郡王,又舍不得那一门上好的亲事,半晌才叹道:“我又如何不知道皇上近日对你父亲多有赏赐,想来就是在做补偿了。宁郡王一表人才,又诚心来求娶,要是你许了他家,岂不是比五阿哥那头还要好上十倍?嫁入皇家只是个面子上好看,皇家规矩多,你又生得单柔,将来如何额娘也不能放心。可嫁给宁郡王又不一样了,宁郡王只是宗室,规矩自然没有皇家的多,再则袭爵的是他的七弟,他又分府别居,你嫁过去,不必天天在婆婆跟前立规矩,府里还不是你说了算?这样既有面子又有里子的事,推了还不知道要何时才有。”
乌雅氏一阵长吁短叹,海兰珍则道:“此时圣意未裁,如何敢私自另许他人?宁郡王若有心,就应该去向皇上求旨。这样不明不白地遣了人来,就算是国公夫人,女儿也是必不能答应的。此时局势未明,就这样匆匆许了别家,必将导致圣心不悦。女儿的婚事不谐事小,要是给家里带来祸事岂不是事大?如此情势下,还是一动不如一静,皇上必有深意。”
乌雅氏想起自己娇养的女儿,到头来却是任人践踏,顿时一腔怒火外加悲愤又起来了,哭个不停:“只是你年纪轻轻,婚事上头这样不顺,将来还不知道所托何人,额娘如何能放得下心来!”
海兰珍只得安慰她道:“额娘,福兮祸所伏,祸兮福所倚,焉知此事不是福呢?不如静候圣裁吧,也好过整日担惊受怕,患得患失。”
乌雅氏看着女儿平静安宁的面孔,只得叹口气就此罢休。
过了几日,海兰珍正在房中看梦泉小雅几个丫鬟玩双陆,却见管事回来报讯,说是内廷有旨,全家正在大开中门,摆香案预备接旨。
乌雅氏是有诰命在身的,自是要按品大妆,海兰珍和几个庶出的弟妹也换过礼服,全家上下忙忙地妆扮了跪在地上,心中却都惊疑不定。
未几,内侍宣读了圣旨,道圣上要见大小姐,着伍什图立即带海兰珍进宫谒见。接了旨,乌雅氏心里咯噔了一下,这旨意来得奇(提供下载…)怪,皇上居然要见海兰珍,而且还不是在后宫由乌雅氏领着去见各位娘娘,居然是让伍什图带着女儿觐见。莫不是皇上耳闻了流言,想要亲自考校海兰珍的德容言工?可是海兰珍从未面过圣,年纪又小,要是一个不小心冒犯了天颜,只怕从此再难翻身。她有心要提点女儿,可是有内侍在一旁虎视眈眈,乌雅氏又不好过分叮嘱海兰珍,只得担忧地望着女儿,指望女儿能应对得宜。
宣旨完毕,伍什图照例打赏,见不是平时常来宣旨的徐公公,也不敢多言打听,接了旨就吩咐家人备车,然后带着海兰珍急急忙忙地进宫了。
海兰珍跟在父亲后头,心里也惴惴不安。史上这位雍正皇帝勤于政务、洞察世情,以雷厉风行之姿进行整顿改革,一扫康熙朝晚年的积弊,但也留下了刻薄寡恩、冷酷无情的名声。此番觐见后果如何,还真不好说,唯有打起十二万分精神应对,不求有功,但求无过而已。说起来,此事还真是皇家有亏于伍什图家,如何补偿,端看皇上的护短程度如何了。海兰珍心中暗暗战敠,阿玛伍什图虽说贪财、蛮横又喜好攀附,但终归还是有几分爱女之心,否则也不会在事出后闭门不出,任由乌雅氏骂了几天出气了。不过,这几分爱女之心见了皇上还能留几分就是谁也不知道的事了。在这个君要臣死的时代,为了整个家族牺牲个把女儿也是常有的事。
海兰珍前世的记忆并未彻底恢复,而且又混杂了这个身体的全部记忆,自身的规矩礼仪还在,但要去发家致富,或者搞个惊才绝艳,这种想法只冒了一点小头就被掐死了。
除非世人都是傻子,否则在这个女人都大门不出二门不迈,京城大商家都与达官贵人有勾连的时代,光凭着一点小聪明去开店,她会赔得一钱银子都不剩。而且退一万步说她惊才绝艳了,引得众皇子争风吃醋了,只怕下一刻死的就是她了。有谁见过几个儿子不顾体面抢一个女人,老爸还去嘉奖这女人的?不灭了她全家也要马上弄死她。所以说惊才绝艳带来的并不是美男如云,而是麻烦不断。鉴于以上种种,她选择了藏拙,只比平常闺秀聪明三分就够了,出挑可不是好事。
带着这种种思考,海兰珍和父亲伍什图在内侍引路下来到了养心殿外,等候宣召。
作者有话要说:小柚所写并非历史正剧,因此各种历史名人事件均与史实有出入,吹毛求疵者慎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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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4、第 64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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弘昼自那日出了宗人府回到细纱胡同的和亲王府;当夜就带了随身小厮刘安,换了夜行衣要出门;却又不说要去哪里。
刘安心里没底赶忙苦劝:“爷;咱们这是要去哪儿啊?依着圣旨;您该在府中禁足才是。这要是娘娘知道了,奴才有几个脑袋也不够砍的!”
弘昼一脸整肃喝道:“少废话!叫你走你就走!此事你不说我不说;额娘那里怎么会知道?快走!”
刘安苦笑;心道;爷您身边的管事、嬷嬷们都是吃素的吗?他们可都是从宫里来的;裕妃娘娘亲自点的。这王府里有点风吹草动的娘娘在宫里就知道了。再说马上就要宵禁了,一个不小心被抓到再被御史上奏;后果不堪设想。上回裕妃娘娘就要砍了我的头,这回还不知道要闹出多大的事呢。跟着五爷好是好,打赏的银子钱流水似的来,可也要有命花才是。
刘安正在自怨自艾,弘昼又小声吼了一句:“府里的管事和嬷嬷们都中了迷香,这一时半会儿且醒不过来呢。还不趁着这时机快去快回!赤骥和骅骝在府外等着呢!”
刘安一听心下大安,五爷行事还不算太荒唐,至少八卫还跟着,万一有事也有人接应,于是他匆匆忙忙换了夜行衣,跟着弘昼翻墙到了院外,果见府外胡同口处停着一辆马车,可是八卫里头只来了两卫,其他的几位不见踪影。
刘安正要张口,弘昼喝道:“闭嘴!”转头上了马车,示意赤骥驾车才放下帘子。很快马车就趁着夜色的掩护悄悄往外走了。刘安苦着脸说:“爷,这要是娘娘……”
弘昼看着他恶狠狠地说:“你要是再开口闭口娘娘长娘娘短的,我就把你送进宫让你天天陪着娘娘!”
刘安打了个冷战,马上闭口眼观鼻,鼻观心。五爷可是混世魔王,惹恼了他说不定真的要进宫当太监了。反正富贵险中求,跟着五爷就是他这条船上的人,万没有再另投主子的道理。于是,他心一横,转头想这回要如何善后了。
马车很快就到了一个地方,外头骅骝说了声:“爷,到地方了!”弘昼就掀帘子下车了,刘安仔细一看周围的景色,原来是西绒线胡同,眼前这宅子原来是忠毅侯府。看来五阿哥是迫不及待地私自会佳人来了。那今夜应该是不会有什么风险了。
刘安松了口气,听得弘昼吩咐赤骥和骅骝在府外等候,赶紧跟着弘昼翻墙进了府,又跟着丫鬟婆子进了内院,藏在芝兰馆对面的一棵玉兰花树上。这棵玉兰树乃是成年的大树,树冠已呈松散广卵形,树体壮实,雄奇伟岸,枝繁叶茂,遮挡弘昼和刘安两人自是绰绰有余。
弘昼和睿礼有旧,但睿礼为人端方守旧,无论弘昼如何使力,睿礼也不肯答应带荣蕙出来与他见上一面。弘昼心生不满却又不敢得罪这未来的大舅子,因此只得暗暗吩咐赤骥等人打听得芝兰馆是荣蕙的居所,对面又有一棵大树,早已起了心思要在此窥视。
现在正值二更时分,院内已渐渐安静了下来,弘昼满心欢喜地在树上潜伏,只等守夜的婆子转到别处便要下来。可是这婆子提着灯笼转来转去总也不走远,好不容易等她转了一圈要去别院,却又发现她折了回来,好像在回什么人的话,罗罗嗦嗦一大篇废话。
好不容易等婆子回完了话,刘安正要制造机会声东击西引开这婆子,突见芝兰馆内一声脆响,好像是打碎了瓷器的声音,接着就有清脆的巴掌声传来,又有哭声响起,和一个尖利愤怒的女声传来:“……叫吴嬷嬷过来,把这贱丫头给我领走!”随即哭声大作,隐约又有劝诫声传来:“姑娘别打了,仔细手疼!”应该是荣蕙身边的大丫头在说话。
屋内似乎乱成一团,有求饶声、劝诫声、怒骂声,还有人快速走动的声音,接着那个大丫鬟又小心翼翼地说道:“姑娘先去安置吧,明日再让吴嬷嬷来领人吧。内院都已经下钥了……”
一面大门打开,跑出了几个小丫头,大概是去叫管事嬷嬷。
刘安心想这未来的五福晋的脾气可真够大的,敬畏地看了弘昼一眼,却发现弘昼脸上神色莫辨,不由得暗暗嘀咕,今晚闹的这是哪一出啊?
不一会儿,管事嬷嬷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