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怀袖想得脑仁疼,她皱着眉,按着自己的太阳穴:“我怎么觉得说不通呢……”
船在进码头之前绝对没有出过事,也就是说在江上行船的时候,船上的人就已经死了,谁这样神不知鬼不觉?
这时候,张廷玉提醒她:“你想想沈恙说过的话?他这人想得很周密,即便他这是一个谎言,可也保证了最大程度的合理。他说半路上碰到了漕帮的人,一条江上的行船,遇到漕帮的船再正常不过了。所以,他这样说不会引人怀疑。”
在张廷玉的推测之中,事情应该是这样的。
沈恙登船之前,就有一拨人埋伏在了船上,等待着在河上杀死沈恙,可是被沈恙察觉。
他在这些人动手之前,已经安排好了后招,或者干脆是等漕帮的人来了之后才叫人动手,将船上除了自己以外的人屠戮一空。
那些人当中,未必没有沈恙真正的仆人,只是里面混入了一些危险人物,而沈恙不敢冒险,只能“宁杀错一千,不放过一个”。
漕帮的人,也许是他的朋友,也许就是他自己安排的。
解决了船上的事情之后,沈恙就自己跳下船一路到了廖逢源这里。
“而且,廖逢源的园子里,肯定有沈恙的眼线。我想廖掌柜的自己也清楚,否则沈恙不可能神不知鬼不觉地溜进来。”
张廷玉是越分析越觉得有趣,“你说是谁想要杀沈恙?”
“肯定是前几次哄抬茶价的事情吧?”
这一个倒是简单,前一阵事情闹得太大,没了过河钱可以收,多少人要少银子花啊?这些人因为银子的事情记恨上沈恙,是再正常不过的事情。
“我想着,也只有官府那边有这样的本事了。”
能够下这样大的狠心思,整沈恙一个,不知道是怎样的深仇大恨呢。
只是不知道这一段时间,沈恙在暗,他们在明,最后会有怎样的结果。
别院里没厨子,张廷玉倒是吃了回来的,不过现在只将一顶纱帽往顾怀袖头上一扣,道:“饿了么?我在外头八品斋定了一桌席,走吧。”
顾怀袖一怔,她被张廷玉拉着出去,还有些没反应过来。
末了,顾怀袖才想起,小石方还在桐城,毕竟不能一路上带着他走,只带了几个丫鬟。
现在要用晚饭,只能去外头吃了。
不过这也正好,可以品尝一下江宁的美食。
张廷玉是回来的时候就去八品斋定下了席面的,挑的是靠窗的位置,在二楼。
此刻天色渐晚,坐在楼上,往下一望,十里秦淮的水,在桨声灯影之中摇曳晃荡,满河都是灿烂的光华。
沿河的花船正热热闹闹,迎来送往。
同别的地方不一样,江南水乡的世界,夜晚方才苏醒。
迎面吹来的就是远处的凉风,不知道哪里来的小曲儿的调子。
顾怀袖道:“这里倒是比桐城繁华多了,也有意思得多。回头无事时,你若不忙,便在这里置下一座大宅也好。”
张廷玉自然也不是那么介意,桐城有桐城的好,江宁有江宁的妙,顾三喜欢便好。
八品斋算是这边相当出名的酒楼了,上菜也快,虽不如小石方那样得顾怀袖得心,可真若以一个寻常人的口味来说,已经相当不错。
将肚皮都吃圆了,也吃高兴了,顾怀袖就放下筷子跟张廷玉走在江宁内城的街道上。
秦淮河上的艳声,远远地还能听见,他握着她的手,一步一步走回去。
吃饭的时候,一直都没谈之前沈恙的事情。
结果刚刚进门,顾怀袖就想起来一茬:“要说谁最恨沈恙,应该是背后的索额图太子一党,他们有能力报复沈恙,你同廖逢源等人走得近,岂不是也……”
“就你杞人忧天,谁会知道那件事跟我有关?”
张廷玉叹气,“你是吃多了,所以东西已经塞到脑子这里了,就这几个时辰一下就开始变笨了。”
一副恨铁不成钢的口吻,听得顾怀袖生气。
她直接踩了他一脚,瞪他:“说谁呢?”
张廷玉低头一看顾怀袖踩着自己的那绣花鞋,只觉得脚疼。
“说我成了吧?”
“那还差不多。”顾怀袖悻悻收回脚,“你倒是说说刚才想要说什么?”
“……”
张廷玉没想到顾怀袖这么没骨气,还以为她不听了呢。
他只觉得又好气又好笑,“你忘记我是谁了?”
“张二啊……嗯?”
顾怀袖一下明白过来了,怎么也不敢害到张廷玉得头上啊,这一位可是官二代,张英家的二公子。谁要害了张廷玉,这不摆明了要跟张家叫板吗?
原本张英是不站队的,若是谁将他逼急了,谁说得准?
顾怀袖使劲按着自己额头:“我一定是舟车劳顿,没休息好,所以没想到这边去。”
不说的时候还不觉得,现在一说就真觉得累了,她直接一脚把鞋给踢了就往床上钻。
张廷玉无奈,将她绣鞋规规矩矩地放回到床下脚踏边,道:“二少奶奶,你还没洗漱……”
顾怀袖躺在床上装死,浑身都酸,不想动。
她摇摇头,没说话,一副“本人已死,万莫掘坟”的慷慨模样。
张廷玉却不会纵容她,养媳妇儿若是懒得太厉害,往后可不好办。
他直接转身出去,叫丫鬟们将热水搬进来,倒进木桶之中,又放好了干净巾帕、猪苓和香胰子,他这才走过来,推了她一把:“别睡了,起来沐浴。”
顾怀袖已经睡得迷迷糊糊,权当自己是死猪了。
她轻轻蹭了蹭舒服的枕头,呢喃道:“你自己去洗吧……”
“……”
张廷玉真是连叹气的力气都没有了。
他狠心把她从锦被里挖出来,三两下扒了她衣服。
顾怀袖被人扒光了,终于睡不着了,睁眼瞪他:“就睡一会儿,张衡臣你欺人太甚!”
“这会儿醒了?”
张廷玉双手一抱,就站在床榻前面,看着顾怀袖已经脱得只剩下挂在前面的雪青色锦缎肚兜,雪白的皮肤在透过纱帐的光影之下,滑腻柔嫩,让人想要掐上一指头。
她两颊透着红,抿着嘴唇,却跟他对峙,一副绝不妥协模样。
“我没醒,我睡着。”
睁眼说瞎话,也真是够了。
张廷玉轻笑了一声,朝她伸出手,“过来,我抱你去。”
顾怀袖斜睨他一眼,眼神里不知怎地似乎要泻出流光来。她了一双藕臂,却将颈后的细绳给解开,胸前风光顿时一览无遗。
她伸出手去,大大方方让张廷玉抱自己。
这一回,轮到张廷玉咬牙了,他负气将她抱起来,大掌烙在她滑腻的后背上,能摸到瘦削的肩胛骨,还有因微微弓着所以透出来的脊骨。双腿修长笔直,也在他掌中……
顾怀袖双手圈住他脖子,只瞧见他他俊逸的眉峰之间聚着几分终年不散的冷意,眼瞳里带着几分似笑非笑的意味儿,正望着她。
那唇瓣带着些干燥,可很薄,轻轻一牵便可牵出个隐晦的表情来。
顾怀袖头钗顺着发间落下,碰在地面上有“叮”地一声轻响。
她莞尔:“今儿带的是银点翠镶孔雀石三凤绕牡丹钿簪,掉了你要赔。”
张廷玉温香软玉在怀,声音似乎还挺镇定,只凉凉笑她:“难为你还能记清楚这么长一串的名字,可我见着掉在地上的不过一根小叶紫檀木镶孔雀石的假簪子?也不知是谁说嫌那真簪插在头上重,专找人做了一堆假簪……想来是我记性不好,记差了吧?”
顾怀袖顿时捶了他一下:“你怎地什么都这样清楚?”
“都跟你说了张半仙上知天文下知地理,前后通晓五百年了……”
张廷玉笑出声来,却见她一条手臂垂下,很自然地横在胸前,挡着那一对儿圆润,反倒多几分若隐若现的风流气。
“二爷还是忘掉吧。”
这种事,说出去多丢脸?张家二奶奶平日戴在头上的全是分量不足的假簪,说出怕要笑掉人大牙的。
张廷玉微一低头,轻轻咬了她粉嫩的耳垂,舌尖吸吸挑弄,只引得她在自己怀里乱动,才压低了声音道:“二爷的记性一直不大好,若有个能分散注意力的事儿,约莫就忘了。”
暗示意味儿十足的一句话。
顾怀袖气笑了,伸手去拧他腰,看他疼得脸都要皱起来,才噗嗤一声笑出来。
她双手重新圈住张廷玉脖子,便吻了上去,嘴唇与嘴唇相贴,顿时难分难解起来。
顾怀袖光溜溜的身子,在这夏日的晚上,也开始了颤栗,甚至一开始就停不下来。
张廷玉的手落了下来,呼吸有些乱,只见她眼底都荡漾着波光,像是河上的水,摇曳生姿。
良辰美景,当行赏心乐事。
顾怀袖密得跟小扇子一样得眼睫垂下来,眼睑下头阴影浓重,整个人的眼神也暗昧了起来。她挤到张廷玉怀里,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赤足着了地,却因着怕冷,踩在张廷玉的靴子上。
她的气息也乱了,吻了一轮,却停下来,拉开两人的距离,嗓音微哑:“妾身□□,二爷衣冠楚楚。衣冠楚楚者,衣冠禽兽也。”
衣冠禽兽?
张廷玉听笑了,他一把将顾怀袖按进自己怀里,狠狠吻了一遭,霸道极了,□□着她双唇,叫她呼吸都不能够。
末了,才将几乎要软成一滩水的女人放开了一些:“衣冠楚楚者,遇卿必成禽兽。”
他竟然一点也不避讳,闺阁之间的话,怎么说也不过分。
顾怀袖听笑了:“厚脸皮。我累了,不想沐浴。”
说白了,还是不想进大木桶,她这两天根本不想动,踩着他靴子便想往床上扑。
张廷玉见了,差点气笑:“你勾引你家爷一番,为的只是不沐浴,还是做梦来得比较快。”
他满身火都要烧起来了,一把捞了顾怀袖就扔进大木桶里。
顾怀袖不想动,张廷玉帮她洗。
“你洗就洗,摸什么啊!”
顾怀袖原本享受着夫君搓背的幸福生活,那巾帕一到身前来就不老实了。
张廷玉一脸正人君子模样,给她擦着身子,又抹了香胰子,这辈子就没这样伺候过别人。瞧瞧他媳妇儿这模样,真是……
顿时感觉十年寒窗,不如美人背后一条搓澡巾帕。
张二真觉得人生观都要被颠覆了。
沐浴一回沐浴得肝火旺盛,他把顾怀袖洗得香香的了,便挖她出来放到床榻上,脱了自己衣服倾身覆盖上去。
顾怀袖想踹他:“你还没洗呢。”
张廷玉懒得管,轻掐着她下颌便亲吻了上去,手顺着她脖颈抚摸下去。
船上憋的时间可不短,张廷玉亲昵地蹭着她额头,道:“廖逢源今夜原是要带我去河上开开眼界,我想想竟然回来了,真是不划算,你可得补偿我。”
顾怀袖听了,顿时咬牙切齿:“这廖掌柜的没安好心——唔,你滚!有贼心没贼胆的,有种出去逛窑子,窑姐儿红灯账里销金窟,等着你当入幕之宾呢。”
瞧瞧,不过是提了这么一句,她就要翻脸不认人。
张廷玉真是哭笑不得,可他憋坏了,引着她的手往自己身下摸,只压低了声音在她耳畔说了一句,便见顾怀袖连着脸和脖子根儿都红了起来。
她试着推开张廷玉,却怎么也推不动了,手腕酸软没有力气。
红烛帐暖,自是水到渠成,风流一夜了。
顾怀袖只道男人真不能憋,受苦的还是女人。
她告饶了好几次,张廷玉却不肯饶她,于是越讨饶他越来劲儿,就爱看她被折腾得掉眼泪,动作的时候凶狠,吻她时候又极尽缠绵。
顾怀袖真是死的心都有了,原本她在这种事上一直克制,可今儿夜里差点把嗓子给喊哑,声音虽压着,丫鬟们也走得远,可顾怀袖又是羞耻又是害怕。
她身上的男人倒是得趣儿,想方设法地勾她开口不成,瞧着她隐忍模样竟然也来劲儿。
反正下半身动物通通没好东西,一个晚上她把所有能诅咒的全诅咒了,三更早过不知多久才歇下。
顾怀袖懒得管了,次日见张廷玉照常起来去书房读书,差点恨得一口血喷出来。
眼见得张二爷一副小人得意的表情,她索性拿了枕头砸过去,自己背过身去继续睡了。
一直日上三竿,顾怀袖也没起身,等到了日头移过正中,过了下午,饿得不行了才半死不活喊人:“青黛,我饿了——”
该丢的脸都丢完了,顾怀袖努力向着张二爷看齐,厚脸皮厚脸皮。
脸不红心不跳地让青黛伺候自己穿衣起床,她瞧见自己脖子上有一块红痕,叫青黛挑了件有领子的衣服穿了,这才腰酸背痛地起来用饭。
张廷玉打外面请了个厨子来,别院里也算是有人做吃的了,什么时候想吃什么时候做。
顾怀袖看着手里的绿豆糕,真是眼睛都要发绿了,她吃了几口,忽然幽幽道:“叫阿德给二爷的书房放个榻,让二爷这几天不用过来歇了……”
作者有话要说:继续写下一章=3=
☆、第八十四章 干娘
今天下午天气还不错,沈恙满头大汗地坐在屋里,丫鬟在两边打着扇子。
他平心静气,一边摸着茶碗,一边呢喃着:“今儿天气不错……天气不错……”
其实都快热疯了。
沈恙狠狠地闭了闭眼,忽然将手中的茶碗往地面上一摔,便烦躁地一挥手:“都滚出去吧,扇得心烦。”
丫鬟们吓得连忙往地上跪,看见沈恙不耐烦地挥手,这才战战兢兢地滚出去了。
沈恙的日子不好过,他喜怒不定,把丫鬟赶出去了,却朝后面走去,瞧见水红正坐在榻上,乖乖巧巧的。
“来,给爷捶捶背。”
沈恙直接往躺榻上一趴,便不想动了。
水红已经是沈恙的人,这园子里的丫鬟没那么多的讲究,反正廖逢源也不会介意几个丫鬟。
廖逢源得了消息,朝着沈恙这边走的时候,真是头发都要急掉了。
“你们怎么出来了?沈爷呢?”
外面丫鬟哭哭啼啼站了一排,也不知道是怎么回事。
廖逢源一问,丫鬟们委委屈屈道:“沈爷前头还好好的,今儿不知怎么了,一下摔了茶杯赶咱们出来了。”
说完,丫鬟们又哭了起来。
廖逢源听得一个头两个大,挥了挥手也让她们滚了。
他一直到了门前,直接敲了敲门:“沈爷?”
沈恙在里头,声音懒洋洋的,跟没吃饭一样:“廖老板若是没有什么要紧消息就不用进来了,外头热,一开门热气就扑进来了。”
廖逢源只恨手里没一盆狗血,若是有,早就直接给沈恙泼进去了。
他直接推门进去了,一直往里走,就瞧见沈恙懒洋洋地趴在踏上,一手捏着扇子给自己扇风,水红就侧坐在旁边给他捶背。
见廖逢源进来,沈恙抬眼一瞥,又叹了一口气收回目光来:“出事儿了?”
这哪天不出事儿?
廖逢源长叹一声,让水红出去了,屋里就剩下两个人。
沈恙也起身,光着脚在从屋里站起来。坐到了太师椅上,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