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的温度偏低,此时他所触摸到的地方似乎只有骨头没有肉。面纱让他看不到她脸上的表情,他不自觉地去掀那面纱。怀中的人挣扎着反抗了一下,却没有成功。面纱褪去,月光下呈现出惊世的容颜,冷铭柏瞬间呆住。
虽然眼睛上还蒙着黑布条,可是根本挡不住她的美好。姣好的瓜子脸,常年不见阳光而粉嫩细白的皮肤,因为现下暧昧的气氛而攀上一抹红晕的脸蛋,更要命的是那因吃惊而微张的红唇。一切的一切,快要将冷铭柏的呼吸抽走。
阮颜心中恼火,抵在男人胸口的小手趁机用力,硬是从男人怀中挣脱了出来。从那暧昧地气息中解脱,呼吸一口比较清新的空气,阮颜觉得自己又活了过来似的。可却不料动作有点猛,眼睛上的黑布条竟然松开,滑落下去。
阮颜倒吸一口气,摸索着去找那布条。这一切都落在冷铭柏的眼中。他蹲下身,捡起那黑布条,递到阮颜面前。白衣人儿转过脸来,
想要去接。一瞬间,除去碍眼的黑布条的脸就这么闯进了冷铭柏的视线。
还是那张近乎完美的惊艳的脸孔,然而,那清澄的眸子,却没有一点神,空洞地不知望向何方。冷铭柏心惊,没想到她根本就是个瞎子。
“你……眼睛瞎了?”
阮颜从他手中摸走黑布条,若无其事地绑了回去,说:“怎么?冷大人不知道吗?”
原来她不喜光,是根本看不见。
“怎么瞎的?”冷铭柏有所耳闻这位公主过去的事情,难道是被人欺负的?
“天生的。”此时阮颜已经顺利地把布条绑好了,站起身来。
“……”她的坦诚和处世不惊反而让冷铭柏不知道该说什么好。
“冷大人是来搜刺客的吧?可不好耽误您办公。我这里就这么巴掌大的地方,冷大人您自便吧。”冷冷的语气,满饱的都是排斥的情绪,意思是说你快点搜完早点滚蛋。
“不用了,就算躲在这里,趁刚才那一会儿早就该跑了。”冷铭柏讨厌她用那种充满了不善的逐客态度对他说话。从来没有女人敢这么跟他说话,就算是从小一起长大的雏玉公主,也不敢这么放肆地毫不留情地命令他。
“哦,是吗?那就请冷大人带着您的人回去吧。本公主累了。还有,让您的属下小心脚下,可别糟蹋了我园里的鸢尾。冷大人请慢走。”说完便摸索着坐回床沿,逐客令已经下了。
冷铭柏此时窝了一肚子闷火,不仅没有抓到刺客,还受了这傲慢公主的气。可事到如今他也没有办法发作,只好极不情愿地行了个礼,说:“那属下就此告退了。”
“嗯。下去吧。”阮颜随意地打发着,掀被作势要躺下。
不一会儿,门吱呀地响了一下,又被轻轻关上。阮颜知道他走了,才真正躺下。
关上门的冷铭柏发现所有的侍卫正望着他,领头的是自己的副将王显。王显凑上来,问道:“怎么样大人?是不是给跑了?”
冷铭柏根本不想多说,只吩咐了一声“撤”,就径自带头出了鸢宫。
正文 第五章 各自思绪(1)
将军府花园。
坊间相传,将军府的花园是京城王公大臣的宅邸花园中最漂亮的。其实,这也事实。
大将军冷行风是两朝重臣,德高望重。可他在年轻的时候,也不过是先帝朝中的普通武将。时值西南藩国造反叛乱,年轻的冷行风陪伴先帝出征,替先帝挡下致命一剑,救了先帝一命,从此成为先帝最信任的武将。先帝亦许给冷家免死金牌,世代荣耀。
平定叛乱以后,冷行风担心叛党余孽会东山再起,便主动向先帝请命,在西南驻守一段时间,这一呆就呆了五年。冷行风就是在驻守期间邂逅了他这一生最爱的,也是唯一的妻子,念胭柏。胭柏是西南人士,有着北方女子所不具有的柔弱清丽。二人克服了一切障碍
,终于携手,可胭柏却在生下他们的孩子时难产而死,留下了呱呱坠地的儿子和痛心疾首的丈夫。冷行风为了纪念妻子,为儿子取名“铭柏”,从此不再续娶,一人抚养儿子长大。
由于母亲的关系,冷铭柏的样貌中少了一些北方人的粗犷,多了一些南方人的柔美,从小就是个漂亮的孩子。对于冷行风而言,这个漂亮儿子是冷家唯一的血脉,是爱妻用生命换来的,也是继承冷家光耀的人。而这样的人,不可以成为不学无术的纨绔子弟。因此,武将出身的冷行风从小扮演着严父的角色,对冷铭柏要求异常严格,尤其是在武学上,冷铭柏没有少挨过父亲的鞭子。也正是在父亲严厉地教导下,冷铭柏在武学上的造诣使他当之无愧地坐上了禁军首领,御前侍卫总管的位置。
大概是因为从小缺少母爱,再加上父爱深沉,冷铭柏从小就觉得自己是个没人爱的人。母亲早逝,只要稍一偷懒父亲就要抡鞭子或者饿饭,这样的生活造就了冷铭柏冷血淡薄,沉默寡言的性格。但是武学上的造诣,家世的显赫,也让他的傲气和自负深入骨髓。总之,冷家上下的仆人都知道,宁可去招惹严肃的老爷,也不可以去招惹漂亮的少爷,不然有没有全尸这都难说。
而此时,将军府唯一的少爷冷铭柏,正坐在将军府花园的凉亭里,对着手中的面纱发呆。
这是他昨晚从那个公主脸上揭下的,回到家中才发现自己居然顺手带了回来。他甚至可以闻到面纱上她的味道。
清新的香味使他的眼前浮现出那张有着空洞眼神的俏脸。冷铭柏也是正常的二十岁男子,也有对女人的需求。为官三年,就是为了应酬,也没少去烟柳之地。漂亮的女人他也没少见,什么头牌,什么名妓,就连从小一起长大的雏玉公主,也是美人。可是,他从来都不投感情,就算是在男人本该最放纵的时候,也时刻保持警醒,不敢有何差池。
但是,他不得不承认昨夜的失态。客观讲,和他抱过的众多女人相比,她的身体基本和丰满无关。可偏偏就是那具跌进怀里的身体,有着神奇的魔力,让他不舍得放手,这是从来没有发生过的。更别说那绝世的容颜,就连那空洞的视线,并没有削弱一分一毫魅力,反而图增了她的无助和柔美。
她的一切,让他想起了藏在心底的一个人。她们,都有着纤细的身材,秀美的脸庞。
心中像是什么东西被触动了,生长出莫名的情愫。但随即,她充满敌意的冷淡,瞬间浇灭了这多余的心情。正好,他也不喜欢这种不受控制的东西自由生长。这个女人,刁蛮任性,傲慢无礼,出言不逊,根本不把他放在眼里。而之前他所见过的女人,无不对他殷勤讨好,根本不敢忤逆他的要求。唯独她,不但反抗,还出语冒犯,拿公主的身份来压他,让他有火没处发。她不过是个没地位的公主,没落到他连她的名号都不知晓,如此胆大包天的女人,只令他恨得牙痒痒。
“老爷。”思绪被身边家丁的请安声打断了,回头一看,父亲正背手立于身后。
冷铭柏赶紧藏起面纱,站起身来行礼。
“父亲。”
正文 第六章 各自思绪(2)
“嗯。”冷行风应了一声,径自坐下来。冷铭柏不敢怠慢,垂首站在一旁听话。
“听说昨夜宫里有人行刺,人抓着没有?”冷行风早朝前就听其他大臣提及此事,不禁捏了一把汗。
“铭柏无能,让刺客跑了。”在父亲面前,冷铭柏从不敢造次,从小都是恭敬相待,即便是言语上也不敢乱来。
“跑了?你这禁军首领是怎么当的?!幸好这次发现得早,没有惊动皇上,没有怪罪下来。要是因为你的失职,皇上有个三长两短,我第一个不饶你!”
“是,铭柏明白。”
“说吧,怎么给跑的?”
“那刺客躲进了鸢宫,铭柏不敢擅闯公主寝宫。”
“鸢宫?那不是阮颜公主的地方嘛?”
阮颜?原来她叫阮颜。
“那公主她没受惊吧?”冷行风心念,已经好久不曾听人说起那位公主了,也不知近况如何。
“那刺客没有惊动公主,公主是在我们到了以后才醒的。铭柏猜测,刺客应该只是路过鸢宫,从鸢宫后面的西墙翻出去逃走了。”
“这样。那你见着公主了吗?”
“是,见着了。”
“公主……她还好吧?”忆起当年之事,冷行风不禁露出感慨的神色。
冷铭柏心惊,难道父亲和那个公主有什么瓜葛?
“是,公主安好,看不出有什么。”哼,何止是安好?根本就是好得过头,敢和他大唱对台戏。
“那就好。唉……只是阮颜公主的眼睛看不见,平时应该多有不便吧。”
冷铭柏心想,父亲果然和那公主之间有牵连,从来未曾听宫中人说起阮颜失明的事情,自己也是亲眼见着本人才知道。但父亲却早就知晓,可见父亲和那位公主之间有颇深的渊源。
“这次没有人受伤,刺客跑了也就跑了,下次要是再遇上这种事,你可得给我提起一百颗心,千万别再出这次的状况,知道吗?”
“是,铭柏谨记父亲教诲。”
“还有,雏玉公主派了人过来,说是下面进贡了几样新鲜的点心和上好的龙井,今晚陪太皇太后赏月尝点心,让你进宫陪坐。你也老大不小了,是时候收收心了,别整天在外面不务正业,招惹那些不正经的女人。作为臣子冷家也不敢高攀金枝玉叶,但雏玉公主从小与你一起长大,我看得出来她对你有心,你是不是该仔细考虑一下呢?”
“父亲,铭柏从不敢妄想高攀公主,一直将公主视为妹妹。而且,铭柏认为现在谈婚还为时过早,望父亲理解。”嘴里说得恭敬,冷铭柏心中却冷笑,这么早就想找个女人拴住他,他还没那么傻。
“你们年轻人的事情你们年轻人自己处理吧,但是千万不要伤着公主,你也知道雏玉公主从小娇惯,又是当今圣上最宠爱的皇妹。”
看得出儿子确实无意于雏玉,冷行风也不好再多说。在各个方面,冷行风对儿子都是严厉管教,唯独在婚姻这方面,他比较开明,希望儿子能和真心相爱的人一起,而不想搞什么政治联姻。毕竟当年,他自己也是克服了很多障碍,才和最心爱的人携手的。
“是,铭柏明白。”
“那你准备准备,让福顺跟你一起进宫吧。”冷行风站起身来,准备回书房去。听说最近边疆又不稳了,可别出什么大事。
福顺是冷铭柏的贴身家丁,就是刚才请安的那个。
“是,父亲慢走。”冷铭柏鞠躬。旁边的福顺也不敢怠慢,跟着在下首行礼。
“福顺,去准备准备,我们今晚进宫。”看着父亲走远,冷铭柏吩咐身边的福顺。嘴角勾起一抹冷笑,今晚,可没有赏月那么简单。
正文 第七章 各自思绪(3)
阮颜是提心吊胆地过了一整天的。
刺客虽然顺利逃走了,可毕竟鸢宫是刺客消失的地方,她害怕宫里不会放过这里,又要派人来搜这搜那的。并不是害怕刺客在自己这里留下什么蛛丝马迹让禁军给发现,而是害怕那些粗人把自己园子里的鸢尾给踏伤了,更害怕鸢宫和她阮颜公主成为宫中关注的焦点。
十年来,她从来不在白天走出房间一步,只在夜里在园子里转转。十年了,她从未踏出这片小天地,正是为了在这勾心斗角的深宫内院里与世无争地生活。她最大的心愿,就是所有的人都忘记鸢宫,忘记阮颜公主的存在。只有这样,才能不被卷入那些可怕的宫廷纷争,才能拥有一片属于自己的净土。这一切,都是母妃岑妃惨死所留下的血的教训。
阮颜相信,母妃不是那种会下毒害人的毒辣女子。记忆中的母妃温柔娴淑,逆来顺受,从来不敢有所奢望,更没有什么野心。可是,就连这样的母妃,依然逃不过,最后含冤而死,阮颜除了用现在这种方法来求自保以外,根本没有其他的办法了。
她不喜光,并不是因为失明。在她的心中,室外的光,就等同这深宫内院。一旦走进去,就必然会卷入阴谋和斗争中。所以,她宁愿 忍受孤独与黑暗,也不想招惹宫中的麻烦。因此,她命冉意白天时紧锁鸢宫大门,制造出鸢宫没有人住的假象。前段时间,她出来散步的时候,竟撞上了一个小太监,她只能装鬼把他吓跑,让人们以为这鸢宫闹鬼,夜里也就不敢接近这里了。
阮颜本以为再也不会有人来骚扰她的生活了,直到昨晚刺客的闯入。她对刺客出手相救,并非是因为她对皇上有什么怨恨,毕竟皇上和自己是同父异母的兄妹,而且她最恨的人早就在三年前驾崩了,她只是不愿意再遭遇血腥的事情罢了。能救,又为何不救呢?
但万万没有想到,救个刺客是没什么,却招来了陌生的他。冷铭柏,那个有着凌厉视线的男人,就这样闯进了她的生命。他特有的男性的气息似乎仍未散去,依旧在空气中飘荡,刺激着她的神经。他抱住她,是因为她摔倒了。但他不让她走,还偷走了她的面纱,看见了她的相貌,甚至连她是瞎子的事情他都知道了,这全是他的无礼和冒犯。
阮颜有一种秘密被掏空的失落感。
他是禁军首领,御前侍卫总管。他知道了她的事,会不会到处去说?以他的身份,稍微透露一点给下面的人知道,还不立马传得沸沸扬扬?这是她所想象得到的最坏的情况。
更何况,就算他言语中没有表达,但昨晚,他的语气泄露了他的怒火。大概是自己有点装过了头,才激起了他的怒气吧。确实,他没必要受她这么一个落魄公主的气。就算他要报复,也是可以理解的。
可是,这一天过得相当平静,没有任何的变化,就好像昨晚什么事情都没发生似的。这让她稍稍宽心。
轻轻抚上琴弦,阮颜躁动不安的心终于平静下来。今夜很凉爽,阵阵清风吹起她的裙角,驱走夏日的闷热。她喜欢在这样的天气里,像现在这样在塘中的凉亭里弹奏她心爱的古琴。心念之间,第一个弦音已起,而后的弦音如流水般自然而然倾泻而出。
正文 第八章 月夜琴瑟(1)
冷铭柏把福顺打发到宫门口等他,说是想一个人散散步。今晚陪坐,女人们聊得很开心,他可就郁闷多了。雏玉催他吃这吃那,把本来就不喜欢吃甜食的他快要逼疯了。要不是当着太皇太后的面,他早就发作了。所以一见着空档,就赶紧溜了出来,雏玉追出来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