翠翠站在一边,忍不住打了呵欠,看着苏若心身下压着的一摞白纸,一个墨点还没有落,忍不住道:“娘娘,不然奴婢找些会写字的姐妹过来帮忙吧?”
苏若心下颚抵在书案上,没精打采的摇了摇头:“得了吧,现在指不定多少眼睛正盯着咱们着呢。算了,发愁也是没用的,不如就试着写写,一晚上能够写完也不一定啊。”
苏若心伸伸懒腰,一瞬间又乐观起来,毕竟玉扣等着自己去救呢,怎么能现在打退堂鼓呢?
“翠翠,碾墨!”
“娘娘,墨早就碾好了。”
“噢。”可不是么?苏若心拿笔蘸饱了墨水,正待下笔之时,忽然发现了一个很严重的问题,那就是自己根本还不怎么会写毛笔字。通常毛笔拿在手里都是用来作画,平时很少写字,不得已时也能草草写上两个,但毕竟用的不熟。
看苏若心发愣不落笔,翠翠又小心提醒了一声:“娘娘。”
“啊。”苏若心讪讪笑笑,自己的毛笔字是见不得人的,就是翠翠也不好意思让她看见:“翠翠,你先回房休息吧。”
翠翠强打着精神:“不行,主子都没睡,做奴婢的……”
苏若心连忙打住她,知道对翠翠这样的人是需要一点强硬手段的,遂露出不耐烦的表情:“让你去便去,难道我说的话不管用了?”
“这。”翠翠低下了眼帘:“是,奴婢告退。”
“恩。”看翠翠几分郁闷,几分诧异的出去了,这娘娘平日看起来极温和的,今天这是怎么了?
听见关门的吱声,苏若心才抬头看,翠翠果然走了,这才舒一口气,提起毛笔颤颤巍巍仔仔细细的写下字来。
“《家训》,《家训》,又臭又长,哪来这么多规矩?辰王府的下人们真是太惨了。怪不得一个个平时那么老实本分,做事效率高,都是这本《家训》的功劳吧。”
苏若心写了没几个字,倒是看了不少,慢慢了解了一些辰王府的规矩什么的,要真按这上面的,自己恐怕够扒几层皮的了。
可是不行,现在抄写才是最重要的。苏若心硬着头皮又一个个写下去,越写越觉得惭愧,老祖宗博大精深的书法文化全在这里糟蹋了。写着写着,心里就忽然生出主意来了,自己原来上学的时候专门练过几堂课的艺术字,反正横竖都写不直,干脆来一个艺术点的弯曲,写起来也好看了,自己也不觉得难受。这个法子果然很好,写着写着,苏若心一边欣赏自得起来。
“啊哈哈哈,啊哈哈哈,小梨子,你在写什么?”
苏若心吓得一惊,笔都差点落了,一抬头往悬梁上望去,原来是米凡,正坐在悬梁上乐不可支,也不知道什么时候进来的。怎么都喜欢往那悬梁上跑?
“你怎么来这了?”
米凡好不容易笑够了:“我没地方睡觉,身上没有银子,就过来看看你,本来以为‘师母‘会在呢。”
苏若心想的确是盘缠都在自己身上带着,因为当时被慕容越突然带走也没来得及给米凡留下银子:“你没去织女坊么?杜掌柜应该会给你安排地方的。”
米凡摆摆手:“说是织女坊暂时没地方了,让我改天再去。”
“没地方了?”苏若心觉得不对劲,怀疑的看着他:“你是不是跟杜掌柜有什么事情?”
米凡哼了一声:“没有啊,只不过知道他当时买我画的时候坑我一次,就找他又要些酒钱,谁料他竟说画已经出手了,就值那三吊钱。我米凡是什么人,才不信他那一套,顺便将他的钱袋顺走了而已。”
“什么?”苏若心鄂了一下,想那杜玉成原本是个生意人,不懂得画也在情理之中。但他为人自尊心强,从不沾人便宜,不可能去坑骗米凡的画钱,以为就值那三吊钱也怕是真的。只是没想到米凡竟然又厚着脸皮管人家去要,要不来还抢了人家钱袋。怪不得杜掌柜不肯给他安排住的地方,现在气也气死了。
苏若心哭笑不得,仰着脖子道:“行了,快下来吧。房梁上那么好玩么?”
米凡晃着腿:“好不好玩,上来才知道。”
这话倒像是听某人说过,看那米凡做事总是让人大出所料,跟慕容铎竟是极相似的:“我看,你跟那位清王爷倒像是亲兄弟了。”
“清王爷?他是谁啊?”
“谁跟他是亲兄弟!”
房间里竟还有一个人,慕容铎从垂幔后面走出来,一脸的怒色。
“你们!”
苏若心腾地站起来,张大嘴瞧着两人,芳菲苑今天可真是热闹
正文二 第二章 第二十六节 相识?(下)
米凡从房梁上飞下来:“哼,早知道有人在那里,原来是你!”
慕容铎:“这里不是五夹山,你是不是得跪下拜见一下本王!”
米凡盯着慕容铎:“喂!好歹救过你的命,能不能别那么嚣张!我管你是谁,你是哪家的王爷!”
两人大眼小眼瞪上了,苏若心脑子有些乱:“你们认识?”
“哼!”两人竟然同时鄙夷的哼了一声,分开两边找地方坐下了。
天啊,这是怎么回事!
想这慕容铎好几个月不曾露面了,这会突然出现,又跟米凡撞在一起,两人还认识。太匪夷所思了。
慕容铎瞅着苏若心:“他怎么在这里?你们什么关系?”
苏若心正待解释,米凡:“你跟小梨子什么关系,怎么也来这里?别当我感觉不出,我来的时候你就已经在这里了。”
苏若心赶紧将笔放下,一人上了一杯茶:“这个,还是我来解释一下吧。”
苏若心站在两人对面,迎着四只质问的眼睛:“既然你们认识我也好说了。这位慕容铎公子,易国清玉王爷,辰王的亲弟弟;这位米凡米大侠,我徒弟。”
“你竟然是个王爷?”
“你是她徒弟?那一叠子呢?”
两人又对起来了。
苏若心又耐心解释:“是的,他是王爷,民间说法,也就是我小叔子;他原是一叠子的徒弟,不过一叠子大限将至,就托付给我了。”
两人还是一副不可思议的模样,苏若心有些恼了:“我还没有质问你们呢,大半夜跑到我这里来干什么?不知道于理不合么?”
慕容铎哼一声:“听说皇嫂回来了,本王好奇过来瞧瞧。”
米凡一摊手:“我解释过了。”
苏若心:“你们怎么认识的?到底有什么瓜葛?”
两人相视一眼,竟然又是一副看不惯的表情:“我就是看不惯你!”
又是同时说出话来。
慕容铎恼了,玉笛横在手中:“我们再比试一场!”
米凡懒洋洋的坐着,不屑道:“你知道的,根本打不过我!”
慕容铎:“你!”身形一斜直接冲米凡攻上去。米凡腰身一低,双腿一旋,从椅子上翻出来,摆了姿势,两人眼看开打,苏若心咬着牙轻声怒喝:“够了,要打出去打,深更半夜在我这里闹事算怎么回事?要是让别人听见传出去,我这名声还要不要了!”
米凡见苏若心真的要动怒,对着慕容铎一仰头:“走,要打出去打!”说罢直接从后窗翻出去。
坏了,后窗外是月湖,米凡对这里不熟悉,不能像梁锐那样来去自如。苏若心张口没来得及叫住,就听见“扑通”一声落水的声音。
完了,苏若心咬牙一闭眼,太丢人了。慕容铎玉笛一收,大笑起来,走到窗前看热闹去了,对着水里的米凡冷笑一声,十分鄙夷的神色。
米凡的性子不像慕容铎那般燥,从水里爬上来已经浑身湿透了,有些不好意思的冲苏若心一咧嘴,却也不恼:“天干物燥,正好冲个凉,可舒服呢。”说罢竟然忽然袭击慕容铎,将措手不及的慕容铎一下翻出窗去,又听见落水的声音。米凡哈哈只乐,从后窗又跳出去。窗外立刻传来一阵对骂之声,水拍得啪啪响,估计在水里打起来了。
苏若心无奈直叹气,干脆将窗子关了,重新坐回书案,玉扣的事情才最重要,本来就完不成,不能再耗费时间了。
窗外闹了好一阵,渐渐水声平静了,竟然又传来两人哈哈大笑声。看来关系也没那么差么。怕他们二人在水里呆久了着凉,苏若心又打开窗子,看都不看一眼,走回书案写字。
两只落汤鸡从后窗爬进来,各自去打开衣柜找一些东西将自己擦干,扯了床上的薄被将自己包裹起来,一人一边坐在书案旁。苏若心一看,得,两只大粽子。
这两人倒是极不见外。
米凡:“小梨子,你干什么呢,这么晚还练字?歪歪扭扭,丑死了。”
苏若心目不斜视:“唉,你没看见那本《家训》么,抄写一百遍,我才能把玉扣救出来。”
米凡:“玉扣是谁?为什么非要抄写《家训》,你要救什么人,交给我去办不就行了。”
苏若心好笑:“你想劫狱不成?”
米凡认真点点头,一副为什么不的神情。
苏若心瞥一眼慕容铎:“就是他们家的大牢,要不要劫狱,你跟他去说吧。”
米凡一听冲慕容铎道:“喂,你把那个叫玉扣的放出来,看我师傅抄写这些东西,让人看见笑话!”
苏若心毛笔直接敲在米凡头上:“什么叫让人看见笑话?我写的字有那么丑?”
米凡呲牙咧嘴:“不是丑,是好笑!”
慕容铎懒洋洋的靠在椅背里,瞥了苏若心的字,冷哼一声:“皇嫂好才学!”
一个已经很欠揍了,两个就能把人气死。
米凡:“喂,跟你说了快点放人!”
慕容铎撇撇嘴:“人是我哥抓的,我做不了主。”
依着米凡性子肯定纠缠不休,但他好像知道什么一样,听见这话便不再多说,抱着双臂半靠在椅背里,两个人一人一边竟然沉默起来。
苏若心抬了抬眼:“我还以为你们会起码说一句,帮我写写之类的话呢。”
慕容铎懒洋洋:“最讨厌这种事了。”
米凡伸了伸懒腰:“好困,要睡觉了。”
说罢直接朝床上去,合衣捂了被子躺下。
慕容铎:“本王也困了。”竟然也往床上去,两人一人一边,倒也不嫌挤。
苏若心看得头都大了,自己是撞见两个神仙了。这可是我的房间,我的床啊。
米凡一会就打起呼噜,苏若心鄙夷看他一眼,从来在马车上睡觉都不打呼噜,随从牙缝里挤出几个字:“别装了。”呼噜一下止了。
苏若心无奈摇摇头,看着抄写了一遍都不到,这样下去肯定不行的。眉头拧成大疙瘩,忽然灵机一动,看见刚才那两人翻扯衣柜的时候掉出的包裹。那里面有画画用的自制铅笔,慕容越只说抄写一百遍《家训》,可没说用什么笔,怎么抄吧。
铅笔用起来可比毛笔方便多了,字写得小,还可以连笔,速度大大提升了。眼看时间不够用,现代人的智慧超长发挥出来,用几张白纸沾满了墨汁,稍一凉干了当成复写纸用,虽然效果不是很好,总算能看出字来。
就这样各种方法齐上,五更时分,终于完成抄写,自己也乏的不行了。
米凡慕容铎二人睡得正香甜,看两人面孔,一个酷酷的帅气,一个俊秀绝美,睡梦中既不邪异也不抓狂,安安静静跟孩子似的。毕竟二十岁的米凡,十七岁的慕容铎,不正是少年年纪么?
苏若心看着二人笑了笑,但是她毕竟太乏了,而且两个人在她房里睡到大清早万一被人发现也不得了。于是便将二人叫醒赶出去。米凡揉着惺忪的眼睛,十分的不满,是了,睡不饱觉比要他命还难受。慕容铎叫了几声还不醒,但看那面色十分紧张,不知道是不是在做噩梦。苏若心将手放到他额头上去,竟然滚烫滚烫的,慕容铎却忽然将苏若心的手拉住,流下两行眼泪来。梦里面还皱着眉,让人十分心疼的模样。
苏若心又叫了一遍米凡,让他看慕容铎样子,米凡一下清醒了,也几分惊讶:“这小子,又是这样!”遂将苏若心的手抽出来,将慕容铎抗在身上,趁着已经稀薄的夜色潜走了。
苏若心记得米凡那句话,慕容铎常会在梦中流泪么?
合衣躺在床上休息一会,又不敢睡沉,待到天一亮,招来翠翠,将一晚上的劳动成果一并给慕容越送去,这才安心的沉沉睡过去,忽然想起来,米凡这次走掉,又没带银子。
唉,满眼都是小黑点。
《家训》,《家训》,苏若心做了一个长长的关于汉字的梦。
正文二 第二章 第二十七节 病
慕容越拿到苏若心一晚上抄写的《家训》一百遍,眉毛挑了挑,搁在桌子上:“梁锐,你怎么看?”
梁锐将那一打纸拿起来,只见上面几张歪歪扭扭的毛笔字,大大小小,东倒西歪,可见下笔时手握不稳,用力不均,十分吃力。又往下面看过去,都是些淡灰色的蝇头小字,大部分字迹非常模糊,但还能依稀看出字形,肯定是用什么方法印上去的。梁锐抽出那几张毛笔艺术字:“这几张到还漂亮些,只是笔法太特别了。这真是王妃写的么?”
慕容越负手站在书案前:“没想到竟然完成了,本王倒是也该兑现承诺了。梁锐吩咐下去,将玉扣放出来吧。”
“是,属下这就去办。”
“等等。”慕容越一招手,叹息一声,语气也温和了些:“清玉王府传来消息,说子铎病了,你带上些药材补品往那里去一趟吧。”
梁锐欲言还止:“主子是不是亲自去一趟?”
慕容越摆摆手:“你下去吧。”
“是,属下告退。”
梁锐心里叹一声,主子对待清王爷竟还不如对自己这个奴才亲近些。
梁锐告退后,慕容越盯着摊在书案上的纸张,陷入了沉思。
清玉王府,砸碎的药碗碎片伴着黑色的药汤撒了一地,慕容铎沉重的喘息着,俊美的脸上目光邪异:“滚!”
跪了一屋子的奴才磕头如捣蒜,听见让他们滚如获大赦,慌不迭的就往外跑。
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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