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华坐了好一会儿,书画还是没有动静,书华后来特意去看了她两眼,见到她一直闭着眼睛一动不动。但只要仔细看一看,便能看到她的眼睫毛有轻微的颤动,还有她的嘴角,下意识地抿紧成一条线。
看来,她是故意不想醒来见到自己。书华心下了然,慢慢走出书画的房间,正好青巧也从外面回来了,见到青巧的脸色,想来是外面的情况出了意外。
书华打算先行离开,临走之前叫来绿思,从怀中取出那支金簪:“这是大姐的东西,想必你也是认识的,等下等她醒来,你再转交给她。”
绿思接过金簪,脸上写满了诧异:“这……这个,三小姐,您是怎么找回来的?”
“有人将它拿去卖了,我有个朋友知道了这件事情,就帮我把东西赎了回来,”书华想了想,又接着淡淡说道,“替我转告她,既然是对她很重要的东西,就该好好保护它,免得再被人给卖了。”
言罢,她便带着青巧头也不回地离开了。
在回德馨居的路上,青巧将打探到的事情粗略说了一遍,书华知道书娇被救了,也知道现在这件事情闹得很大,估摸着等到书娇醒来之后,第一个就要闹到她这儿。
青巧表现得非(…提供下载…)常不安:“小姐,咱们现在可怎么办啊?要不……您找个借口,装病躲一阵,就算他们找上门来,咱们打死不承认,反正他们也没证据,奈何不了咱们的。”
书华却道:“这个时候装病,不是摆明了心里有鬼么?”
“可是,咱们总不能坐以待毙啊?”
“咱们就在这儿坐着,看看他们谁还敢毙了我?”书华冷冷一笑,她还没有去找人算账,对方倒是先送上门来了这些人可真是一个比一个麻烦,这件事情闹大了也好,到时候她就能趁机搬出去住了,免去再与这些个人置气。
回到德馨居,书华就像是个没事人一般,该吃的吃,该睡的睡,平静得不可思议。原版一直焦躁不安的青巧见到自家小姐这幅泰然不惊的样子,以为她心里已经有了解决问题的办法,便也渐渐放松下来,安安心心地睡了一觉。
第二天一大早,就听说书娇醒过来了。书华依旧一副什么事儿也没发生的样子,吃过早饭之后,她就照例去向颜氏请安。可她还没踏出院门,二伯就派了人过来,叫她到彩云园说些事情。
一见到那些传话人的架势,青巧心底暗叫不好,正要想着法子拖延时间,好叫自家小姐找个借口脱身。
可书华却没等到她出声,就跟着那些人走出了德馨居,安安分分地往彩云园走去。
青巧虽然心里紧张,但又没法子放着小姐不管,急得一跺脚,又急急忙忙地跟了上去。就算小姐要守责罚,到时候她也可以挡在小姐面前。
一行人很快就来到了彩云园,园子里的气氛似乎有些不大对头,尤其是在书华踏进堂屋门槛的时候,似乎每个人都怀着些惧意,大气都不敢出一口。
“华姐儿,”颜氏从偏门走出来,严肃的脸上看不出情绪,“你可算来了。”
“怎么了?出什么事儿了么?”
颜氏定定地看了她好一会儿,似要从她脸上看出些什么:“家里出了这么大的事情,你居然什么都不知道?”
书华坦然地接受她的凝视:“二伯母是说书娇昨天落水的事情?这事儿我听人说过了,她能大难不死,倒也是她反而福分。”
颜氏沉默了一下,示意周遭无关的下人都退了出去,方才问出那个早该问出来的问题:“现在周围没有外人,你跟我说句实话,昨天傍晚你去哪儿了?”
“昨天傍晚?我那时候自然是在院子里了,后来又去采萍园坐了一会儿,”书华似有不解,“二伯母忽然问这个做什么?”
“你……”
“华姐儿来了?”二伯不知何时从外面走了进来,直接打断了颜氏接下来的话。
书华循声望去,见到二伯的眉头微微皱起,脸色看起来不太好。他将书华从头到脚看了一遍,显然是在思量些什么:“你是我的亲侄女儿,你现在又住在我家里,如果你遇到了什么不开心的事情,大可以跟我和你二伯母讲,为什么……为什么要做出那样子的事情呢?”
一听到这话,书华的心立时就沉了三分,别的先不说,只靠书娇的片面之语,他几乎就已经认定了这件事情是她所为,这让她不得不感到寒心。她面上不动声色:“二伯,你这话说得太奇(…提供下载…)怪,我完全听不懂。”
二伯的眉头皱得更紧了:“你难道非要大家都撕破了脸皮来说事儿么?”
“二伯,我再说一遍,我根本不明白您的意思,请您说清楚一点好吗?”书华也变得有些不悦,语气随之拔高了几分。
见到情况有些不妙,颜氏悄悄拽了拽二伯的衣袖:“你先冷静一下,华姐儿向来是个好孩子,不像是那种狠心的人,而且我刚才已经问过她了,她说她昨天傍晚去了采萍园。采萍园在西,荷花池在东,书华要去了采萍园,又怎么可能经过那荷花池?这事儿说不定有蹊跷,你先问清楚了再说。”
二伯稍稍一愣:“可是书娇不是说她昨天傍晚是要去沁园……”
“可我们昨天傍晚并没有在沁园见到华姐儿,这就说明她昨天傍晚并没有来沁园,也没有经过那个荷花池,”颜氏顿了顿,又接着道,“你听到的都只是书娇的一面之词,虽不能说她是在撒谎,但也不能就这么认定她说的就全是真相,这样对华姐儿太不公平了。我知道书娇这一回差点丢了小命,你应该为她讨回一个公道,可是这事儿急不得,咱们总不能为了一个莫须有的罪名,就将强行给书华定罪吧?毕竟,她也是你的亲侄女儿啊”
听他们说完了这么多的话,书华像是明白了个大概,冷冷说道:“二伯,您在怀疑是我害书娇落水?”
二伯面色僵了一僵,却是没有再说话。
颜氏扯动嘴角:“华姐儿,书娇说是你推她下水的,二伯不得不怀疑你。你且放心,只要你没有做过,我们一定会还你一个公道……”
“她说是我推她下水的?”书华怒极反笑,“她有什么证据?难道仅凭她的几句话,二伯就认定了我是凶手?难道在二伯的眼里,我就是这么一个心肠歹毒的人?”
不等颜氏解释,书华就打断了她的话:“你们先纵容春桃偷我大姐的金簪,推倒她摔伤了头,现在又诬陷我蓄意害人。这些事儿一桩接着一桩,我算是看出来了,你们这就是变相地赶我们走。”
第117章 陷害
听到书华要走,二伯明显一愣,等看清了书华眼底的怒色之后,他开始有些后悔自己刚才说话语气太重了。但事已至此,难道还让他一个长辈去向一个晚辈认错?即便是打死他也拉不下这个脸面的。
颜氏与二伯生活了十几二十年,对二伯的习性自然是极为清楚的,眼下只稍一个眼神,她就察觉出了二伯的心思,适时地为他找了个台阶:“大家都先别急,有什么事儿坐下来好好说,都是一家人,没什么事情是没法子解决的。华姐儿来到博园的日子少说也有两三个月了,每日晨昏定省,皆是彬彬有礼,这么知书达理的好孩子,我相信她不是会害人的。”
书华也没想要真与他们撕破脸,见到颜氏主动放低姿态,便也没有再继续犟下去:“我来到博园住了这么些日子,二伯与二伯母待我亦是极好的,这份恩情我记在心里。可是这两天里状况不断,就拿大姐受伤一事来说,原本想着求二伯与二伯母给我一个说法,可没想到……我最后反倒成了你们怀疑的目标……”
二伯的脸色略微有些尴尬:“关于画姐儿的事情,我暂时还没来得及处理,那件事儿的确是我处理不妥,你怪我也是应该的。但是书娇的事情却不同于小打小闹,她这一次是差一点就丢了性命,若非正好有人经过,她可能早就死掉了如今她好不容易醒过来了,却说是你推她下水,我这……不得不怀疑你。”
“既然是怀疑,又为何连一个解释的机会都不给我?”书华微微垂下眼眸,语气满是无奈,“你们在叫来我之前就已经认定了书娇所说的事实,就算我现在说破了嘴皮子也只是徒劳,你们根本不会相信我。”
“华姐儿,你先别急,这事儿咱们可以慢慢说……”
“我不是着急,我只是觉得伤心。你们都是我的亲人,我现在孤身一人在苏州,除了你们以外,我再无其他依靠。我原本以为,只要自己谨守本分,就能够讨得二伯与二伯母的欢心。可我没想到,饶是我这样小心,也还是被人泼了脏水,更让我寒心的是……你们居然没有一个人愿意相信我。”说着说着,书华渐渐红了眼眶,倒真像是受了莫大的委屈。
“傻孩子,我们哪里会不相信你?可别胡思乱想了,”颜氏又悄悄拽了二伯一把,示意他也说两句好话,安慰一下书华。
二伯方才之所以那么强硬,主要是因为听了书娇的话之后,一时被气昏了头。眼下亲耳听到书华的话,又想到这事儿的确没凭没据,要真是冤枉了她,逼得她搬出博园,到时候事情闹到族里面,他的日子肯定不会好过。
想到这里,二伯的态度也慢慢变软:“我刚才也是一时情急,语气有些硬。你二伯母说的对,现在都是口说无凭,大家都没证据,我绝不会妄下判断的。”
听到他这么说,书华估摸着第一关已经过了,心中稍稍松了一口气,脸上却仍旧挂着沉闷的表情:“这事儿也不能全怪二伯,我不该急着生气,说话也有些冲了,下次我不会了。对不起。”
侄女儿都已经道歉了,他这个做长辈的自然是不能再计较下去,立刻就摆出一副大度的姿态:“都是一家人,就算有误会,只要说开了就没事了。”
书华点头,吸了吸鼻子,深呼一口气:“嗯,我省得了。二伯,听说书娇已经醒了,应该是没事了吧?原本我还打算来看望她的,正好现在我来了,要不趁着这个时候去看看她?”
不等二伯说话,颜氏就首先开了口:“她现在情绪不是很稳定,大夫说她要好好休息,你暂时就别去打扰她了。等过两天,她的身子好些的时候,你再来看她吧。”
“哦,那我过两日再来吧。如果没有什么其他的事儿吧,我就先回去了。”
“去吧,路上小心点。”
书华转身离开,才刚出了堂屋的大门,就忽然从旁边冲出来一个人影,直直扑向书华。
书华被吓得连退数步,扶着门槛不可思议地看着春桃,眉头拧成一团:“你这是要做什么?”
此时此刻的春桃从昏迷中醒来不久,身上还穿着睡觉用的青色单衣,头发乱得像个鸡窝,皮肤苍白如纸,一双眼睛瞪得老大,面目极为狰狞。她刚刚听到书华到彩云园来了,立刻就挣扎着从床上爬了起来,原本还以为老爷会为她们母女出一口气,却没想到一转眼就见到书华平安无事地从屋里走了出来,立时气不打一处来,恶狠狠地扑了上来,想要抓住她为女儿讨回一个公道。
“你这小丫头好狠的心肠,我家书娇那么好的一个孩子,你居然都不肯放过?我真想把你的心挖出来看看,到底是个什么颜色。”
这个时候,颜氏与二伯都闻声走了出来,他们见到衣着不整的春桃,俱是一愣。尤其是二伯,心目中原本娇柔美好的春桃,居然转眼就成了这副模样,简直让人倒足了胃口他的眼中不禁露出几分嫌恶,就连说话的语气也在无形中增添了几分冷漠:“你到底还有没有规矩?这大白天的,你穿成这副样子冲出来骂人,你是想要扮鬼吓人?还是把博园当成你家菜市场?”
颜氏叫来两个婆子:“快将春桃给我送回房间,好生看着,莫再让她跑出来吓人。”
春桃也不是个缺心眼的,她知道自己现在这副样子很吓人,之前是被气得忘记了要梳妆打扮,匆匆忙忙地就冲过来了平白挨了老爷一顿臭骂,春桃心里除了惧怕,还有就是委屈。但一想到书娇还躺在床上,而凶手就在眼前,她一下子又顾不上那么许多了。
她含着眼泪,泫然欲泣:“老爷,奴家只是个下人,自小长在乡野,不懂得什么家教规矩。要是奴家犯了什么错,您怎么惩罚奴家都没有关系,奴家全都心甘情愿。可是奴家的女儿还只是个孩子,她差点就丢了性命,这不是一件小事啊,老爷,您怎么能够忍心伤害亲女儿的凶手逍遥法外?”
“你这是在指责我处理不公?”二伯越看她,越觉得她难看。平日里见到春桃的时候,总是一副弱柳扶风的模样,就好像易碎的瓷娃娃,总能轻易激发他的保护欲。可是现在,她就是棵枯黄的野草,毫无美感,就连多看几眼也会觉得难受。
“奴家不敢,奴家只是希望老爷能够帮书娇讨回一个公道。书娇亲口说了,是五姑娘将她推下水的,虽然书娇一直说五姑娘不是故意的,可奴家这个做娘的,怎么能够忍心女儿差点被人杀害?书娇还只是个孩子,什么事儿都不懂,她与五姑娘无冤无仇,没有理由会陷害五姑娘的”
春桃说得声泪俱下,二伯的心忍不住又开始动摇了,春桃的话并无道理,书娇根本没理由去陷害书华……
见到二伯沉默,春桃知道他已经开始有些相信自己的话了,当即跪倒在地,一把鼻涕一把泪地哭诉:“五姑娘生在官家,早就习惯了后院里的争斗,奴家曾经就听说过,她亲自叫人打了亲姐姐几十板子,还将自己的继母赶出了开国公府。这样一个厉害的千金小姐,有什么事情是做不出来的?老爷,您一向聪明睿智,不该就这么听信了五姑娘的狡辩之言啊”
说完这些,她还使劲地往地上磕头,额头都被磕破了皮,鲜血丝丝溢出。看起来倒真是情深意切,叫人心生同情。
二伯的语气立时沉下三分:“够了,华姐儿是什么身份,你是什么身份,轮得到让你来说三道四?”
“奴家自知逾矩了,只要能为女儿讨回公道,奴家甘愿接受家法处置,但求老爷能看在书娇自小跟着奴家在外吃了那么多苦的份上,求您为她主持公道”
春桃的哭喊声不低,很快就引来了很多下人的注意,他们虽然不敢明目张胆地靠过来围观,但也在有意无意中往这儿瞥过几眼。
颜氏担心这件事儿会成为家里下人们的笑柄,立刻给那两个婆子使了个眼色,婆子们会意,正准备上前拖人的时候,春桃忽然气急攻心,又吐了一口血,整个人跪坐在地上,鲜红的血挂在苍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