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瞧你说得什么话,好像我真的在欺负你一般!”四夫人略有嗔怪,“精致好看的宅子倒是有一座,就在城郊那边,只不过地面上少了些,可能不大值钱。”
“那附近有果园或者田地之类的吗?”书华有些不好意思地垂下头,“我这些日子一直管着厨房,想着外头总不如家里的好,如果能自己种上些蔬果,一定能为家里减少些开支,所以,还请四婶帮帮忙!当然,我一定会付钱的!”
“刚刚还说谈钱伤感情,现在可是自己打自己的嘴巴!”见书华有些窘迫的模样,四夫人倒也没有再打趣她,继续道,“那附近确实有一处庄园,是附近一个员外家的,那员外因为最近要南下搬迁,我们碰巧赶上他要卖园子,见到价格不贵,便顺手买了下来,你若想要,一并转给你便是,休要再提钱财二字!”
“谢谢四婶!”书华充满感激地望着她,“那就这么说定了!你且随我来,我这就去取地契给你!”
四夫人急忙拉住她:“不急不急,这事儿我还得与你四叔说一声,毕竟这事儿也不小,我一人做不了主。”
书华憨笑:“倒是我性急了。”
“性急何不是率直的表现?以前很少与你说话,倒一直没怎么注意你,今儿见你待人如此大方真诚,倒是个真正体贴入心的好姑娘!真不愧是正室嫡出的小姐,日后定能为沈家挣得好颜面!”
书华面皮略略红了红:“四婶真会臊人!”
四夫人还想与她说些什么,余光不慎瞥见远处走过来的书才,心中不由一惊,当即拉住书华急道:“方才谈的事情,暂时莫要与人说起,尤其是你二哥。”
书华不解:“为何?”
“他最近忙得很,你可莫要为他添麻烦,这点小事儿咱们自己解决就好了。”
“可是……”
见她如此犹豫,四夫人一时觉得煮熟的鸭子就要飞了,不由心急如焚。恰在此时,远处的书才见到了她们,加快步伐朝她们这边走过来,吓得四夫人更是一惊一乍。
她赶紧拉了书华就往菊苑走去:“趁着现在有空,你就随我先去拿地契。”
书华很是诧异:“不是说要等到问过四叔之后再多定夺吗?怎地此时这么心急?而且,我哥那边还……”
“你可别忘记咱们方才的约定,这事儿咱们说了算,就不管其他人了!”言罢,她不由分说就将书华拉到了菊苑,迅速从房里翻出两张地契和一串钥匙,塞进书华的手里,“都在这里了,你可要自己查验好了!”
书华将地契都仔细瞧了一遍,笑道:“四婶办事,我绝对放心!”
四夫人笑着答应,心里忽地浮上一丝不安,但是仔细一想,却又好像什么都没有,难道是自己多心了?
“可是,我的地契没带在身上,我这就回去取来,这地契还是先你放你这儿,我等下让哥哥将地契送来,顺便将这两张地契取走,你看如何?”
“不用这么麻烦,这外头天寒地冻,你这么跑来跑去,万一磕着碰着,你叫我怎么向你父亲交代?!”四夫人顿了顿,“我看不如这样子,你先带着地契回去,明天你再差人送过来。大家都是一家人,我可不担心这两张地契,你就莫要太担心了!”
“可是明天要发丧,恐不能将地契交给您,还是后天给你吧,”书华想了想,又道,“四婶对我放心,可我也不能就这么白拿走了!我们现在写张契吧,先白纸黑字地写清楚了,到时候再根据合约办事,这样子大家才心安。”
这样倒是可以省得她在反悔!四夫人当即点点头,表示赞同。
“还有,我那套宅子现在租了人,租期到明年开春结束,你们要是不急,可否再等等?总不能就这么把人家给一扫吧赶出去,您是是这个理儿不?”
左右也只有这个办法,四夫人只能点头应下:“是这个理儿没错,这事儿原本是我们唐突了。”
书华笑笑,两方达成协定,等到字据契约都写好了,各执一份,签了字画了押,道是事情正式办成了。书华又与她说了会子闲话,见到天色不早了,便起身告了辞,四夫人又特意差了下人去送她。
四夫人站在门口,望着她离去的背影,她瞧了一眼手上的契,似乎有什么地方不对劲儿,一时却又说不上来到底哪里不对劲儿……
第五十九章 偷鸡不成蚀把米
当晚,四爷回到菊苑,四夫人秦氏就将白日里与书华商定的事情与他说了,哪里晓得话还没说完,就引得四爷脸色大变。他指着秦氏的鼻子,气得鼻子都歪了!
“你用一处宅子加几十亩果园只为人家一处宅子?你真是脑子被驴踢了,这笔糊涂账你倒是还有脸来跟我开口!”
秦氏委委屈屈地望着他:“反正城郊外那处水榭平日没甚用处,空着也是空着,跟她换了那套在城里的宅子又不亏……”
“可你为什么还要加上几十亩的园子?!”四爷简直是气不打一处来,手指都有些颤抖,“最愚蠢的是,你居然一文钱没想她要?你真当那些地是天上掉下来的,不要钱吗!”
“可是就光那一套水榭根本就抵不上她手里的宅子,那处果园当初买来时候也就花了几百两银子,将水榭折合成现银,两者加在一起,正好与她那处宅子的价格差不多,咱们也没吃什么亏。”
四爷只觉得眼前这个妇人已经脑子浆糊了,已是说什么都讲不通,只恨不得给她两巴掌让她清醒一下,但见她那副小心委屈的模样,一时又觉得下不了狠手,只得狠瞪着她又骂了两句。
秦氏只低着头在旁边听着,双手绞紧衣角,她心里只觉得自己真的是委屈至极,明明将事情办妥了,可到头来还是要挨骂受气,她到底是招谁惹谁了?!
“明天发丧回来,你就去找华姐儿,把房契与地契全部要回来,就说她手上那宅子咱们也不要了!”
秦氏还是低着头,支支吾吾地不肯说话,四爷见她这副样子,更是觉得胸口一股气发不出来,不耐烦地冲她说道:“有话就快说啊!”
“我……我们签了字画了押。”
言毕,秦氏赶紧闭上眼睛,不出所料,四爷气得一蹦而起,几乎是吼着冲她骂:“她不过是个黄毛丫头,你跟她签什么字?你这是伸长了脖子给人家剁,最后害怕人家剁不准,顺带帮人固定好脖子吗?!”
秦氏犹自不死心地自辩:“当时她要让才倌儿来送房契,我担心才倌儿知道后这事儿会黄掉,便想着将事情敲定,免得夜长梦多,签字画押也就是图个安心,免得她日后再反悔。”
“她会反悔?只怕她现在正躲在屋里偷偷地乐,就你做了这个冤大头,被人卖了还帮人数钱!”
四爷越想越气,只觉得眼前这个妇人真的是蠢笨至极,当初自己怎地就娶了这么个没用的女人回来?原想着她虽不是高门大户,但至少也是个书香门第,温柔贤惠懂分寸,怎么就没想到,她的脑子里竟是一团浆糊!
秦氏想了又想,低声咕哝:“华姐儿向来是个老实孩子,怎会耍这等心思,必是你多疑了。”
“知人知面不知心,亏你活了二十多年,难道这个道理你都不懂?”四爷望着她执迷不悟的样子,只觉得有种恨铁不成钢的气愤,“别的先不说,就讲厨房的事情,你见华姐儿接管以来,何曾出过一点点的纰漏?你认为一个老实到完全不会耍心机的人,可以将那一厨房的人都整治得滴水不漏?”
秦氏闻言,一时之间又有些拿不准了,脑中不断闪过华姐儿与自己说话时候的模样,渐渐反应过来——整件事情的主动权竟是完全在华姐儿那儿,自己就像一只被人牵着鼻子走的猎物,一步步走进了别人的陷阱里。
她忽然红了眼圈,声音哽咽:“我只当她是真的单纯,却没想到竟是这般真相!”
四爷斜眼睨着她,等了许久方才勉力压下心口那股怒火,一字一句道:“等发了丧,分了家,你就给我回娘家去思过!”
秦氏立时慌了手脚,上前拉住他的衣袖:“我知道错了,我这就去找华姐儿要回地契,我不能回娘家,母亲一定再把我赶出来的!”
四爷一声冷哼,甩开她的手,大步离开了房间:“没用的东西!”
偌大一间房里,秦氏忽地哭起来,肩膀止不住地颤抖,满腔的委屈,却是找不到一个缺口可以宣泄,就连个说话的人都没有,像是满世界的冰雪都砸在了她一个人身上,无力且无助。
话说这头,兰苑里面,下午时候二夫人派了两个裁缝过来为其量制新年的衣裳,还送来了一本首饰头钗的花样子,让她亲自选了满意的,好去打制出来,待以年关之用。
等送走了裁缝,君庆就回来了,她拍掉衣裙上的残雪,小步来到小姐身边:“徐大娘说,明日的祭品已经准备妥当,现在正搁在笼屉里温着,明日一早只需去提便可以了。至于您说的熏豆腐,她也尝试过两次,说是虽然没有做到小姐口中那般口感,倒也有了初步的样子。”
书华点点头,等传了晚饭上来,吃过之后便吩咐她们早些歇着,明日还有得忙活。
橙心上前来为小姐宽衣洗漱,将一切安置妥当之后,便吹了灯出去。今日是君庆值夜,结果橙心手中的油灯,亲自送了橙心出门,她方才回到矮榻上睡下。
第二日大早,书华就醒了,换上昨日发下来的丧服,头发梳成一根辫子整齐放在后面,素面朝天,不着半点粉色。
她先去向二夫人请了安,顺带将厨房的事情交代了一遍,见到祭品都已经准备妥当,二夫人便也没有再多唠叨,只让她回去再看着,莫要在节骨眼上出了岔子。
书华应声退下,在去厨房的路上,正好撞上二哥与一干人,她打了招呼,趁机悄悄将他身后的人看了两眼,其中有一个就是前两日见过的魏锦荣。不过,两外三个男子就不认得了,而且书华也不敢多看,趁没人注意就收回目光,低眉顺眼地垂下头。
意外见到三小姐,除二哥以外的四个人都很高兴,尤其是站在二哥身旁的那位白发老人,他穿着一身厚实的白色粗布袄子,腰间系着粗麻绳,鸡皮鹤发。脸上的皱纹沟壑纵横,但因为包养得宜,所以人看起来很精神,尤其是笑起来的时候,有一种爽朗的气度。
经过二哥介绍,此人便是那位很受尊敬的孔管家,他是在昨晚上到达汴京,正好赶上今日的发丧。
知道此人地位不同一般,书华自是对其恭敬有加:“晚辈见过孔爷爷。”
“三小姐莫要这般唤老奴,老奴再老也不过是奴才,小姐这般不过是折煞了老奴罢了!”他显得很是惶恐,说什么都不肯接受她的行礼,激动的时候那花白的眉毛一抖一抖的。他将小姐有仔细瞧了一遍,不住地赞叹,“方才还向二少爷提起您,现在一见,小姐倒是比从前更加水灵了,就是老太君与白夫人在天之灵,也会欣慰的。”
书华不好意思地垂下头:“许久不见孔爷爷,倒是比从前更加精神了。”
“哈哈,这话老奴爱听!”他爽朗地笑笑,脸上的皱纹亦在这一瞬间变得生动,“他们总说老奴年纪大了,不要再每年赶着往这汴京城跑,可比起山东,老奴还是喜(…提供下载)欢汴京城的雪,每年不回来看上那么两眼就会觉得憋得慌!”
第六十章 守孝
书华陪着笑道:“孔爷爷老当益壮,能回来瞧瞧我们这些晚辈也是好的,只是汴京城不比山东,天寒地冻的,孔爷爷可得千万注意身子骨。”
“三小姐莫要担心,老奴这把老骨头虽说不复当年那般健壮,但对付这点雨雪还是够的。倒是三小姐身子骨弱,这么冷的天,不好好呆在屋里烤火,怎地在外面瞎跑?”
他本是下人,不该过问主子的事情,但他的身份不能等同于一般下人,而且他这番话也是出自真切的担忧,听在耳里,不但不显得突兀,反而叫人心中温暖。
书华浅浅一笑:“等下就要发丧,该准备的极品还在厨房,我得去看看,千万别出了岔子才是。”
关于她管了厨房的事情,孔管事在之前就略有耳闻,此刻听她如此说,心中不觉对她的谨慎小心又多了几分好印象,道:“三小姐做事如此认真负责,真真不负夫人与二爷的期盼。既是三小姐有事在身,老奴也不耽搁您了。”
言罢,他便朝书华一礼,侧身让到一边,礼数方面做得十足十。
二哥替小妹紧了紧领口,没好气地瞅着她:“不过是些做样子用的祭品,偏生你紧张得跟什么似的,一定要眼巴巴地去盯着,这地上滑不溜丢的,万一摔着了可叫人笑话了去!”
“我会小心的,发丧的事情还没准备完,你还是快些去祠堂帮忙吧。”
二哥点点头,又道:“你那斗篷还在我屋里,今晚上就给你捎过去。”
“好。”
二哥这才领着几名管事一并朝祠堂走去,书华看着他们走远了,方才转身继续往厨房行去。其实厨房里准备得也差不多了,杨婶虽然好大喜功,但在正事上一点都不马虎,加上许大娘之前的准备,倒也是井井有条,没有半分差错。
书华进到厨房时候,见到他们正在将祭品装入食龛之中,每一份菜都端得小心翼翼,生怕撒到一星半点儿。书华就静静站在旁边看着,等到所有的菜都装好了,这才出声让富友快些将菜送到祠堂去。
今日是发丧的大日子,家里人都穿上了白色粗布丧服,腰间系着粗麻绳。等一下发丧,无论男女主仆,沈家上下要全部出动。
书华出了厨房,见到天又开始下雪了,心中盼望着雪不要下大了,不然等下上山可就麻烦了。
她直接去了祠堂,大家都已经在那里聚齐,个个都身着白色丧服,头上身上皆无半点装饰之物,远远望去,倒是一大片纯净的白,不比旁边的白雪要浅。
又是一番祭词与繁礼,书华这一回没有打瞌睡,正正经经地站在人群里,看着他们在前面跳上跳下,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