至阳之气在经脉中流转一周后,无需炼化,便轻而易举地与她自身的至阴之气融合为一体,变成阴阳真气,一丝一丝飘入丹田,然后绕着那段漂浮在中央的草根似的气体转了三圈,最后纷纷钻入气体中。稍顷,那气体微不可见地长了一点儿。
经此一试,终于确定来自人体的至阳之气果然比自然界的至阳之气要易于吸收融合得多,她弯唇而笑,心中既喜又忧。
喜的是,与他欢好一回,等同于修炼数个时辰。
忧的是,如此便捷快速的修炼之径,实在令人难以弃而不用,但长久以往,若成惯性,岂非难离男子之身?若到了那般地步,是否会迷失心性,从而影响天人之道的感应?
她思忖着其中得失,唇边笑意渐渐淡去。
“小静,你真是要了我的命。”
“唔?”
颜初静回过神来,一时不明他意,有些心虚地撑起身子,准备拾衣穿上。
萧潋之却伸手搂住那纤纤细腰,不让她离开。她一楞,这才留意到他眉眼含笑,氤氲着无尽满足。
“为何不唤我名?”他忽转话题,笑意不变,“不愿?还是不敢?”
她眨眨眼,反问:“这有意义么?”
他拉过她的掌心,按在自己的左胸口上:“如何没有?难道你还不明我的心意?二十年了,你在这里面住了二十年……江致远负了你,而我永远不会。”
言未尽
他拉过她的掌心,按在自己的左胸口上:“如何没有?难道你还不明我心意?二十年了,你在这里面住了二十年……江致远负了你,而我永远不会。”
掌心下的肌肤热得烫人,湿湿的,尽是汗水。她忽然有种错觉,他的心跳就像一把锤子,咚咚咚地敲打着自己。“沧海都能变桑田,世间哪有什么会永远不变。”
“千万年太长,我也只能许你五十年。”说这话时,萧潋之一脸痞痞邪笑,好没正经的样子,令人辨不清他话中有几分真几分假。
颜初静笑了笑,压根儿不信这些甜言蜜语,逗他说:“再过几十年,你就变成糟老头子了,我可不要和糟老头子混在一起。”
其实她这一番话还有另一层意思。修真之人的寿命最短亦过百,譬如修金丹大道者,一旦结丹便可拥有五六百年的光阴,而入元婴境界的更可活数千年之久,至于那些几近破虚或未飞升的奇人,即使渡劫失败,兵解修散仙,只要能熬过九劫,也还能修成真仙。只要元神不灭,他们的生命几可与天地共存……
而她修炼的蜜意心经乃是真正的长生不老之道,按着目前的修炼速度,若无意外,十数年后,她便脱胎换骨,达到吸风饮露,不食五谷的辟谷阶段。届时如果能寻齐各种药材,炼出经中所载的灵丹,或许不用百年,她就可以借药力之助,进入大纲所言的凝髓期,从此凌云驾雾,遨游天下,何等自在。
习武之人,自是身强体健,比普通人要长寿一些。然而,即使萧潋之天纵奇才,将来能够从后天高手进阶为先天高手,顶多也不过活个一两百年,根本不可能成为她的双修之侣。
萧潋之哪知这些,听她这么一说,楞了半晌,才又笑道:“你怕老?那敢情好办,我青洛宗有一心法,最是驻容延寿的。”
言下之意,表明他没那么容易变老,也看她有没兴趣学。
换作半年以前,颜初静这个美色主义者肯定会动心,可如今她已得蜜意经,哪里还看得上俗世间的内功心法?“红颜易老,谁不怕呢?不过我自有美颜之法,可驻青春。”
反正颜叠吉医术精绝,名闻四海,素有圣医之誉,说他遗留下一些美容驻颜的灵丹妙方,估计天底下没几个人会怀疑。如此,也算为日后的变与不变做个铺垫,免得几十年后,她还乌发玉肌如少女,被人当作妖怪。
萧潋之眸中笑意更浓,很是无赖地说道:“所以你与我才是天造地设的一对,五十年之约,说长不长,说短不短,刚刚好。”
颜初静没好气地捏他胸肌:“你几岁了?没娶妻生子么?怎么还学人胡乱起誓?”
萧潋之礼尚往来,闲着的右手自她腰间一路摸上那圆润饱满处,轻轻揉弄:“在下二十有七,家中有妾无妻,膝下无儿,正等着娶你过门,好添几个胖小子。”
话音刚落,夜空发出轰隆一声巨响,接着又是一道亮晃晃的电光闪过。
风疾,雨水大片大片地泼进窗来。
满室潮凉。
颜初静用看外星人的眼神看着他:“你脑子坏掉了。”
此乃肯定句,非疑问句。
萧潋之敛了笑:“小静,脑子坏掉的不是我。”
见他说得极认真,不像是开玩笑,颜初静若有所思,浅笑着问:“什么意思?”
“去年在知乐客栈的那夜,你救了我。那时,或许你并未想起我是谁。”萧潋之牢牢捉住她的视线,嗓音渐沉,“但后来呢?离江岸边,我说的那些,你当真一点印象也无?你若无其事的,究竟是想蒙骗于我还是想自欺欺人?”
颜初静暗自苦笑,心道,她又不是原先那个为情自杀的傻女人,哪里晓得他们之间到底有没有陈年旧情!
再者,即便他所言俱是实话,可就凭着小时侯那一段两小无猜的日子,难道他就会对那人心心念念了二十年?世上有那么痴情执着的男人么?远观近察,上瞧下瞄,她怎么也看不出他有这种用情专一的潜力呀……
只好继续敷衍:“我是真的想不起来。”
这句真话,端看各人理解。
萧潋之也没露出多少失望神色,一边用指轻轻描摹着她胸前的粉樱,一边吻她唇角:“为何想不起来?”
“……”
“我记得清楚,你却忘得一干二净,怎会如此,你不觉得奇怪么?”
不论是谁遗失记忆,还是他无中生有,其实与她并无多大关系,毕竟她不过是顶替了那个女子的身份,其他感情责任什么的,她不认为自己有必要去承担,所以沉默,不想多说,更提防着被他误导了去。
不曾想,萧潋之却未继续话题,只是加深了吻意。
窗外雨声哗然不止,持续了整整一夜。
次日晨起,几人吃过早点,便离开了小村庄。
晴空一碧如洗。
一路上只见草木青翠,无数野花迎风怒放,花瓣上的雨珠犹莹亮似晶,远处田野间已有人在农作,放牛的娃子不时停下脚步,摘些鲜红色的覆盆子解谗……
行出数里后,萧潋之在一个十字岔口前调转马头,往历溯镇方向驰去。
路渐宽,道上行人车马渐密。
到了正午时分,烈阳高照,晒得人面泛红。眼见前方树下有一草棚,棚边长杆高高挑着块茶字布幡,萧潋之便缓了速。身后四个灰衣男子见他下马,随即不约而同地勒了缰,极为默契。
占地两丈许的茶棚,里面摆着六七张四方木桌,几个行商正坐在长条凳上说笑,就着茶水吃菉豆糕。
茶棚老板是一个五十多岁的老头,不仅卖茶水,还蒸有几笼馒头豆糕干饼,可供行人作干粮充饥。在旁帮忙洗碗擦凳的小女孩是他的孙女,面上长着粉斑,显得有些难看,但手脚灵活得很。
颜初静与萧潋之共坐一桌,其余四个灰衣男子另围一桌坐下。老板端上早已晾凉的茶汤,问他们可要来点吃的。
“不用了。”萧潋之摆摆手,随后取出一根两寸来长的细玉枝放入碗里试毒,直至确定茶中无问题,才放心啜饮。
颜初静喝了两口,轻声道:“你去历溯做什么?”
去南海,本应朝南而行,他却改道向西。
灰衣男子奉上三个油纸包,萧潋之打开其中一个,道:“求佛的人讲究诚心,所谓心诚则灵,多走一些路也是好的。”
他说得含糊不清,显然是顾忌旁人,颜初静便不再问,洗净手,拈起油纸包里的肉干,细嚼慢咽。
“有毒!”刚吃了两块,萧潋之神色忽变,诧声喝道,立即掏出一个小玉瓶,倒出两颗龙眼大小的白色药丸,分了一颗给她。
颜初静心头咯哒一下,接过药丸。
萧潋之吞下解毒丸,再一运功,仍觉内力不能随意运转,不禁沉了眸色。
这时,旁边那两桌行商默默起身,分别立于茶棚四角。装束不变,而气质已迥然,淡淡杀气如烟似雾般弥漫开来。
老板眼见势头不对劲,急忙拉住孙女的手躲到棚子后面。
茶棚里寂静一片。
茶棚外,宽敞的官道上,似乎在一瞬间变得空荡,前一刻还在道上来往的人影车踪皆已消失不见。
未几,不知打哪传来隐隐约约的嗒嗒马蹄声。
颜初静凝眸望向道路对面。
郁郁葱葱的树木犹如连天翠幔,半笼群山,麓间芳草萋萋,落英缤纷,一条浅窄小道蜿蜒如褐蛇,游至幔外。
渐渐,一匹白马踏出林子,马上之人白衣胜雪,松花帽上的白纱在艳阳下难以尽掩其容,隐隐透出清俊脱俗的形廓。
终别去
白衣人渐行渐近。
那四个灰衣男子拔剑立于萧潋之身边,尽管内力暂失,但皆不动声色。
萧潋之倏然挑眉而笑,一扫眉宇间的凝重:“兵贵神速,江太医果然好手段,区区一个太医丞之职实在是委屈了你。”
说着,他淡淡地瞥了颜初静一眼。
颜初静亦已认出来人,不禁有些诧异。
自昨至今,一路以来,他们易过两种装容,行程速度可用快马加鞭来形容,而且之前她也亲眼目睹有三男一女奉命乔装她与萧潋之几人,鱼目混珠,往东而去。原先她觉得萧潋之如此安排,也算是滴水不漏了,未料江致远不仅洞察秋毫,还能先声夺人,真令人刮目相看。只是这般大费周章,不知他借用了多少官府之力?
及至官道这边,缰一勒,马顿蹄,江致远轻身跃下,神姿飘洒若流云飞雪,转瞬间便到了她身边。
颜初静坐着不动。
江致远握住她的手,声音清冷:“萧潋之,今日我不杀你,但往后你若再纠缠她,就别怪我不念故人之情。”
她一怔,一时不明他说的故人是谁。
萧潋之笑吟吟地说道:“小静不是写了休书给你了么,你还来纠缠什么?”
隔着一层白纱,看不清他的神色,却能感受到那冰冷如剑气的目光,颜初静暗自冷笑,这两个男人勾心斗角,相互倾轧,难道纯粹只是为了争个女人?笑话!
“我夫妻二人之间的事,轮不到外人过问。”江致远反唇相讥,手一用力,便要拉她走人。
颜初静运起真气,定住身子。
“江公子,你我已是恩断义绝,放手吧。”
他手一紧,仿佛要捏碎了她似的:“说得轻巧,可你别忘了,你不只是我的妻,还是宁钰的母亲!”
她似笑非笑:“那又如何?”
“你不想见宁钰?”他凤眸微眯,冷冷一笑,“还是说,你根本不介意让宁钰知道他有一个不守妇道的母亲?”
“当年宁钰被人抱走的时候,你何尝尽过做父亲的责任?如若光阴逆流,我宁愿他从未来过这个世间。”
想用母子亲情要挟么,可惜胁错了人,在乎他父子二人的那个女子早已魂归冥府。
正午的大风,夹着烘炉般的热气,吹起滚滚沙尘。
满树枝叶簌簌,不时落下几片青黄。
绣着银丝简水纹的雪白衣袖在风中飘曳,江致远指节泛白,手背上青筋微现,隐忍了半晌,竟弯腰将她整个抱起。
走了数步,身后忽然响起瓷片碎裂声,紧接着是微不可闻的脚步声,以及兵器相击声。他回过头,只见茶棚里已多了四名蓝衣男子。这四人剑势凌厉,招招夺命,直逼得那几个行商打扮的汉子节节后退,不一会就占尽了上风。
萧潋之经过在知乐客栈与韩太峰的那一生死之战后,便收敛了几分狂傲,默许宗里派出一小组银牌剑卫在暗中保护,明面上只带四名铜牌剑卫。
家丑不外扬,江致远只想带走颜初静,不愿节外生枝,所以才给他们下了暂封内力之药,遣来布局的几个汉子也皆是自家训养的高手,意在震慑,并无杀戮的打算,没想到萧潋之却留有如此厉害的后着……
难道非要他亲自动手么?
眼见形势已变,颜初静抬手撩起他面前的白纱,微笑道:“你还记得画眉香么?”
多年前的某一黄昏,那个女子研究新毒,无意中炼出一种可封人内力数日之久的药粉,拿到书房去献宝,他笑说此粉色如青黛,可描尔之眉。
夕阳醉。
他执笔轻描,她羞红娇颊。
画眉无香,两人衣罗半褪着,缠绵于桌,自散旖旎香。随之,她灵机一动,为这种黛色药粉取名为画眉香……
江致远显然是记得的,冷冽的眼神柔了一分,道:“我用的可不是画眉香。”
颜初静笑得更欢:“我换了配方,你感觉怎样?”
他微微一楞,随即觉察到自身的异样。
趁着他愣神的一刹那,颜初静跳下他的怀抱,退到茶棚里。
道高一尺,魔高一丈,哼哼。
江致远望着空空如也的双手,怔了片刻,唇角一勾,竟然绽出一抹荡人心魄的笑来:“我虽有负于你,但萧潋之也绝非良人,你又何苦一心随他而去?”
颜初静从未亲眼见过他的笑,这一望,只觉春花秋月之美尽聚一霎,心跳不禁停顿了半拍,而后暗叹,可惜了这么个绝色美男,碰不得。
“天下男子多薄情,我觉得一个人过活更自在。”她坐回长条凳上,看了看萧潋之,“我与他也不过是同行一程。”
江致远得了她这一句解释,扬声道:“住手吧。”那几个行商打扮的汉子听罢,身影一晃,毫不迟疑地退到了他身后。萧潋之见状也抬手一摆,示意银牌剑卫们停止攻势。
重云掩阳,风忽清凉。
“不论如何,你始终是我的人,他日如逢难处,记得回去寻我。”江致远转身上马,白衣翩跹,飘飘然,仿似天人别尘,再无眷恋,“铁箭一事,我定会查个水落石出,还你公道。”
说罢,他策马扬鞭而去。
不多时,官道上,那望不及边际之处,仿佛有一阵阵步调一致的马蹄声如退潮般渐渐远去。
茶棚里。
颜初静望着那尘土纷落的方向,如释重负。
修剪圆整的指尖轻轻地敲打着桌面,萧潋之嘴角含笑:“你对他做了什么?”
她收回目光,无意回答他,便问:“你刚才吃的药有效么?”
他摇摇头,微露几分惭色。
她伸手过去,搭在他腕上,半晌,缩回手,端起自己面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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