修炼有成后,走出胭脂谷,查出真凶,为小桃报仇;时而反省悔恨自己当日的大意无能……
春去夏来,阳光渐渐褪去温和的性子,再次变得暴躁起来。谷底的花草沐浴在艳阳之中,兴奋怒放,一片繁盛之景。
一套衣衫洗了又穿,穿了又洗,数月之间,已呈褪色。
胭脂谷的传说,颜初静也曾听说过,考虑到倘若在冬天来临之前,她仍未能全然出谷,还得靠这套衣衫保暖,于是将内外衫及长裤洗净晾干,放在山洞里藏好。只留下内裤,另外用去皮浸软的藤丝编成一个山野自然版的Bra,遮住胸前春光。此举其实是聊胜于无,毕竟谷中只她一人,即使□也无他人得见。
到了七月,天气最炎热的时候,得益于太阳的至阳之气,她的修炼速度猛然加快了许多。短短一个月,丹田里的阴阳真气就由原先的飘渺烟雾状凝化成点点微粒状。
于是,她尝试着将这阴阳真气当成内力,按照记忆中的轻功口诀,运气于足,往上一蹬,居然跃了十几米高,开心得她抓着树枝,一时间舍不得落地。
旁边的金斑尾猴却似见不得她这般得意,尾巴一卷,一连在几棵大树之间翻腾跳跃了好几圈,好不灵活,末了,还对她呲了呲牙。
颜初静也不生气,只是在将轻功练得来去自如后,把这猴子窝里的存粮一扫而空,送给了他的情敌——
一只金丝尾猴。
求轮回
除了轻功,颜初静还折了一段较为笔直的树枝,按照记忆中的招式开始练习剑法。
其实她并不喜欢用剑,无奈自身修为太浅,蜜意经里记载的法诀,她大多无力使出,而一些小法诀,例如甘露诀或御风诀等,根本不适用于攻击。比较实用的积火诀威力又太小,那么点点星火落在高手身上,只怕没两下就被扑灭了,当然,若用以偷袭倒也不错。
自从学会了积火诀,她终于又能吃上熟食了,谢天谢地,天天吃生鱼片的日子真不是人过的,日本鬼子除外。
可惜没有油盐酱醋。
为了不再虐待自己的味蕾,她开始深谷探险,希望能找到盐岩之类的好东西,顺道探好路线,以便出谷。
熏熟的鱼干虾片、水分充足的鲜果、装满清水的木筒以及一套衣物统统装在一个藤条编就的小篓里。
颜初静背着藤篓,离开小山洞,绕过水潭,自东向西而行。
许是人迹罕及之故,山谷里,百年人参灵芝等珍贵药材并不少见,至于普通的草药,譬如千金藤、旱莲草、野兰、朱砂根、龙牙草等等更是处处可见。一路行来,她一边对应书中所记,一边小心采摘,不过数日,就装了小半篓。
这天,午时方过,便下起了毛毛细雨。
趁着雨势未盛,她连忙运起轻功,沿着藤苔遍生的崖壁寻去,赶在大雨倾盆前,找到了一条勉强可容两人并坐的山缝。
起先,颜初静只坐在离缝口一米远的地方避雨,然而随着雨势渐汹,不时有雨丝飘进,她只好起身往里走去。这一走,才发现山缝很深,走了约莫十来米还未见尽头。这时,外面的光线已不能照及,四面漆黑,隐隐约约地,仿佛有呜咽声从深处传来,令人不寒而栗。
她不敢再向里去,立即往回走。
走了两步,忽觉脑后一紧,似乎是被什么扯住了头发。
毛骨悚然之际,她右手掐诀,转身的同时,一团萤火虫般大小的火光自指尖射出。
“哎呀!”随着一声低呼,空气里漫起一丝刺鼻的焦味,紧接着,一个娇滴滴的声音响起,“你这是什么法术?!”
颜初静定神一看,只见不远处有一个朦朦胧胧如同白雾一般的人影,心头不禁微微一震:“你是谁?”
那白影道:“我叫胭脂,你呢?奇怪,你是怎么进来的?怎么没死呢?”
胭脂?!
颜初静浑身一僵,暗道:该不会是六百多前的那个胭脂吧?那岂不是鬼?大白天见鬼……这也太倒霉了吧……
“说呀,你怎么不说话?”那白影慢吞吞地飘近她几许。
听那口气倒似无甚恶意,颜初静定了定神,道:“我从山上掉下来,命大,没死。”
那白影沉默了一会,忽然呜呜地哭起来,哭得不好伤心:“我也是从山上跳下来的……呜呜呜……我不想死!不想死!呜呜呜……”
颜初静冷汗直冒,一边不着痕迹地慢慢往外移步,一边挖掘历史真相:“你不想死?那你干嘛跳崖?”
那白影哭了会,弯下腰蹲在地上,“我是给仲郎送药来的,我真没用……”
这时,漆黑的山缝深处,悄无声息地又飘出一个白影。这白影身形高大,显然是个男子,只见他飘及胭脂身后,便顿住不前,向颜初静道:“请问姑娘是何方人士?”
“我住在离江镇。”
高大白影又问:“姑娘是否要出谷?”
“是的。”
那自称胭脂的白影插嘴道:“谷口布有大阵,你出不去的。”
颜初静一惊:“大阵?”
“姑娘若要出谷,唯一的法子就是找到攀山的利器,自下往上,爬上崖顶再下山。”高大白影顿了片刻,继续说道,“若是从谷口出去,必死无疑。”
颜初静思忖了一会,问:“这山谷里,除了我之外,还有没有活人?”
“……”
“没有。”
豆大的雨点落在枝叶上、泥土里,嗒嗒直响。
山缝里,一片沉寂。
过了许久,颜初静涩声道:“你们为什么还留在这里?”
胭脂欲言又止。
高大白影飘前一步,行礼道:“在下李持正,乃是仲王亲卫。敢问姑娘,如今天下,何人当政?”
“你说的仲王,可是永昭国的三王爷?”
“正是。”
颜初静犹豫了一会,才轻声说道:“现在的皇帝姓杜。”
李持正与胭脂面面相觑,久久不语。
荣华富贵,转眼成空。
山中匿葬,岁月悠悠,一朝得闻,改朝换代,家国不再。
当年恩怨,不过是镜中水月。
颜初静很想一走了之,只是一时间摸不清眼前这两个鬼有何能力,有何企图,所以不敢轻举妄动。
一声叹息,叹不尽百年沧桑。李持正沉声道:“在下有一事相求,恳请姑娘答应。”
“请说。”
“我等留连此处,并非贪恋世间繁华,只是当年身中奇毒,死后一时怨气不散,故成孤魂。如今想入轮回,却不得见勾魂使,所以想求一枚金蒂佛香,了结此愿。”
“金蒂佛香有何用处?”颜初静不动声色地反问。
李持正道:“红蒂佛香可起死回生,可惜我等骨已成灰,惟有寄望于能引孤魂入轮回的金蒂佛香。”
“如此圣物,何处有?何人能舍?”颜初静轻蹙眉头,“怕只怕寻得到,求不得,有负尔等所托。”
“佛香生于瑞山万缘寺。”李持正抬起双手,一阵白烟过后,掌中多出两件兵器,“在下只求姑娘心含慈悲,尽力而为。此二物皆非凡器,用以攀山,事半功倍,还请姑娘收下。”说着,他飘前几步,将两件兵器放在地上,随即又飘回原地。
颜初静想了想,问道:“如果求不到金蒂佛香,我请高僧来,给你们念轮回经,可以么?”
李持正惊道:“万万不可!”
“为什么?”
胭脂跳起身来,怒气冲冲:“仲郎就是被那些臭和尚害死的!我才不要见他们!”
李持正接着厉声道:“不错!我等宁可在此孤守万世,也不愿受和尚之惠。”
不听和尚念经,可是吃了和尚种的佛香,不也一样是承了和尚的情吗?说谎也不打草稿!颜初静腹诽着,面色不变,捡起地上的兵器,放入藤篓,而后道:“既然如此,我不请和尚就是了。你们一直都在这里么?”
胭脂点点头。
“那好,如果我得到了佛香,就回来这里找你。”颜初静说着,轻轻行了个别礼,“后会有期。”
盛夏的雨,来去匆匆。
云散夕阳出,彩虹悬空,为花草枝叶上的水珠镀上七彩绚光,空气里的躁热早已一扫而空,整个山谷清凉怡然。
颜初静拨开藤枝翠叶,从山缝里跳出来,随即施展轻功,继续往西而去。
两刻钟后,她停下脚步,深深地吸了一口清新空气,然后解下背后的藤篓,从里面取出一把短刀与一把匕首。
脱鞘的利刃在夕照里流转着淡淡金光,却掩不住尘封多年的黯淡。
下山了
在六百多年的漫长岁月里,那条通往胭脂谷的羊肠小道早已消踪匿迹。颜初静在山谷里走了半个月,不时用刀清除荆棘灌丛,好不容易才寻到了这出谷之处。虽然已经有了攀山的利器,但她还是想试一试能否从这里出去,毕竟悬崖陡峭,危 3ǔωω。cōm险指度极高,不小心失足的话,天知道她还有没有上回那么好的运气……
立在谷口的小石碑蒙着层厚厚的沙尘,显得班驳不堪。
谷口外,茵茵草地上,布有几块嶙峋怪石,小溪汩汩,自南向北流去,清澈见底,不见鱼影。小溪对面,但见参天古木密密麻麻,仿无尽头。
过了溪,想起胭脂说的大阵,她取出一小块自制的清心膏,含在口里,然后手握短刀,小心翼翼地走入森林。
走了十几步,便觉光线渐暗,阳光皆被头顶上的繁枝密叶挡去。偶有风过,明明微似无力,却卷着淡淡寒意,令人如浸冰泉,十分怪异。
颜初静不敢大意,连忙从藤蒌里拿出长裤外衫穿上。
地上的落叶积得很厚,一层一层,隐隐散发着股腐败刺鼻的气味。她每走一步都似踩在浅沼之上,颇觉吃力。
越是往里,寒意越浓。
渐渐,如入深渊,四周景象昏暗,寂静无声。
她停下脚步。
因为,她突然发现连自己的脚步声都听不到了。这片森林太静,没有鸟雀的鸣唱,没有蛇虫的爬行,没有白熊老虎的吼叫,更没有风吹枝叶的摇曳声……
攻阵,御阵,困阵,死阵……
阵在何处?她忽有所悟,脚尖一动,整个人随即如疾风送轻烟般往来路飘飞而去。几十步的距离,几息已达。就在她落足于谷口之际,溪岸那边,一团红雾自林中汹涌而出,刹那之间已形成铺天盖地之势,雾中红影翻飞,扑哧之声响彻方圆。
血翅蝙蝠!
成千上万的血翅蝙蝠!
颜初静不禁倒吸一口冷气,转头跑回山谷,片刻亦不敢停。跑了一会,听那扑哧声已远,她才止步苦笑。
难怪几百年来无人能入胭脂谷,不用想,那些误入森林的倒霉蛋肯定都成了血翅蝙蝠的食物!好阴毒的阵法!她叹了一声,忽感不解,传说那红雾是胭脂跳崖之后才有的,那么,布下死阵的人用意何在?若只为了困住仲王或胭脂,未免有些小题大做……
或许,是为了围困仲王部下大军?此念方生,她即摇头。当年如果真有大军被困死于谷中,如今即使衣物骸骨化灰,没道理连一件半片铠甲兵器都未留下,难不成都被埋在了地下?可她在谷里多日,也没发现坟堆石碑什么的。
莫非,此阵可困鬼?
颜初静咬着下唇,想了会儿,轻哼一声,脱下衣衫叠好,然后往崖底走去。
次日,颜初静编制好一条带石钩的长藤,利用短刀与匕首的锋利简便,加上轻功的巧妙运用,费了九牛二虎之力,终于在日落前爬到了崖顶之上。
叶似碧盘,果如血珠,随风摇曳的跳子草在夕光中刺痛了她的眼。
当初,若不是为了采集白尸草炼药,她又怎会主动要求原维安带路至此?一念之差,却害小桃无辜丧命……
小桃,我必亲刃真凶,以祭你在天之灵。
颜初静跪在崖边,对着当日小桃断气之处,深深一拜。
及至山脚,夜色已浓。
借着月光清辉,她捡了些枯枝,生起火。随后在浅溪边洗净脸与手,就着木筒里新装的甘泉,吃了几块鱼干。
此时城门早已关闭,所以她也不急于赶路,打算等天亮后,再扮成山里的采药人入镇。
一夜打坐,再次睁开眼时,她的精神体力与阴阳真气皆已恢复到最佳状态。
眼看天未亮,她便寻了个隐秘之处,埋好两把利器,而后将易容药水涂满面颈手脚,穿着染改后的衣衫,背着装满草药的藤篓,走出牛角山,沿着官道,不快不慢地走向离江镇。
走到城门口,颜初静交上铜板,守门小兵检查篓里之物,见无不妥,遂放她进去。
镇中,大街上已有早点叫卖,包子、煎饺、油面、烧饼、水糕、鱼粥、豆汁的香味四处弥漫。她却毫无胃口,只是低头而过。
拐过几条小巷之后,她便顺着大致方向,转到镇子西边。
天际已露鱼肚白,巷子里静悄悄的,还未有人出入,偶尔有打水的声音从左邻右舍的天井中隐约传出。
远远地,望见枝头梨花如雪,开得不密不疏,朵朵素净,她不禁加快脚步。
大门上的清漆已有几处脱落,门前地板尘土不多,显然院里还有人住。站了一会,听见里面没有动静,颜初静轻轻一点足,跃墙而入。
院中景观乍看熟悉,又觉陌生,她无心细看,走近厢房,悄悄挑开门闩,直入内间。
隔着青色床帐,小芝熟睡的脸蛋如同晨雾中静静绽放的花瓣,让人望之生喜。颜初静定定地看了一会,只觉心头的抑郁淡了几分。
幸好……
幸好那些人没有赶尽杀绝。
半晌,她退出西厢,转回自己的卧房。
书册、笔墨、杯壶、桌椅、格柜一尘不染,而床榻上的被褥已换成夏日的凉席薄毯,可见小芝的用心。
将藤篓搁在墙角,她脱去草鞋,坐上软榻,偎着靠背。一时间,说不出的倦意涌上心头。闭上眼,什么也不愿去想……
不知过了多久,门外细碎的脚步声惊醒了她。
“你是什么人?!”
颜初静缓缓睁开双眸,只见小芝双手抓着一根木棍,一脸戒备地瞪着她,便轻声道:“小芝,别这么大声嚷嚷。”
小芝一听,眼睛瞪得更圆,显然认出了她的声音,“夫人?你是夫人!”
她浅浅一笑,点了点头。
哐啷。
木棍落地。
小芝哇地一声,哭着扑向她:“夫人!你去哪里了?小芝到处找你!都找不到你!呜呜呜呜呜呜……”
颜初静轻轻地搂着小芝,任她宣泄,待她哭声渐止,才将自己当日在山上遇伏以及小桃中箭身亡等事说与她知。
小芝听到小桃的死讯后,难以置信地呆了一会,接着又痛哭起来。颜初静晓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