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梦纪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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清梦纪事- 第20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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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做得!做得!我这就吩咐厨房准备。”小二下楼传菜不一会儿就端了盘子上来,效率真不是盖的。
  “陈公子的救命之恩,卓斐无以为报,又拙于言辞,这薄酒疏菜就权当感激了。”
  酒过三巡,菜过五味之后,翠影终于忍不住了。“陈公子,刚才你说的典故能不能给我讲讲。”我和李璧君也蛮好奇的,也都停著不动。
  “大明太祖皇帝就出身在凤阳,他年幼时家境贫寒,靠乞讨度日。一日太祖皇帝在凤阳城内的黄家小饭店里讨得一碗酿豆腐,吃后深感滋味极佳。以后,他便经常去这家饭店乞讨酿豆腐。后来他登位大宝,便下令将凤阳城内那家黄家小饭店的厨师召进了皇宫,专门为他烹制“凤阳酿豆腐”,成了他御膳房的厨师。从此,这个菜身价百倍,成了大明朝宫廷筵席上的一道名菜,并得到一个“朱洪武豆腐”的雅号驰名于世,一直流传至今。”
  “陈公子广见博识,真是让我们大开眼界。”李璧君也觉得故事新奇有趣。
  “哪里,兄台太抬举在下了。我们把酒言欢,相聊甚是投契,在下扬州陈若澜,还未请教台甫。”
  “在下李璧君。”
  “在下卓斐。”
  “难道是兄台是闻名江南的第一乐师,李璧君?”
  “只是恰巧同名而已。”我赶紧接口道,“兄台府上既在扬州,这大年下的来凤阳莫非是走亲戚?”
  “若澜虽生在扬州,却长在西北,在故乡并无亲人了,这次回乡不过为秋闱赶考,逗留了几个月访了访旧友,现是要赶回安西去,途经凤阳正值上元佳节,不过出来走走,明天就要起程。”
  “秋闱?”我脑中电光石火。是了,我说为什么会眼熟呢,中秋节宴请准举子时正是升平的演出,我在后台向外张望曾见过他的。
  “以陈公子大才想必是高中金榜了。”李璧君有些羡慕的说,我知道生在士大夫家的他若是还在高丽也定可以位列朝堂,如今却连赶考的资格都没有,沦落成供人嬉乐的乐师,一定心有不甘。
  “若澜不才,名落孙山之后了,哈哈。”陈公子竟不以为意,李璧君却有些尴尬。
  “这科场上的事也是难说得很,陈公子如此高才只是暂时屈就罢了,下场一定会金榜提名的。”
  “卓兄,过奖了。不过二位既是兄弟,怎地又不同姓?”
  “哦!是这样的,我们二人是结义兄弟,但情义深重就像亲兄弟一样。”照着套好的词我解释着。
  “我与二位一见如故,不如也以兄弟相称如何?”
  “如此甚好!”不知为什么,李璧君和他也不过初识却好像很喜 欢'炫。书。网'他似的。
  “我是辛亥年生人,比你们痴长几岁,不介意就叫你一声贤弟。”
  “卓兄贵庚呀?”陈若澜转过来瞧着我。
  听他这样说我一下傻了,我只知道过了年沁芳就十四了,可是不知道她是哪年生人的。正在烦恼间,翠影在那边解了围。“我家少爷是庚申年属猴的。”
  “若澜生于丁巳,就叫李兄一声李大哥,卓公子一声卓贤弟了。”
  “陈大哥太客气了,叫我斐弟便可。”序了年齿重又归座。
  “听李大哥和斐弟口音不像是江南人,此行意欲何往呀?”
  “我们是做药材生意的,要到回疆去贩些来卖。路经此地暂歇一晚。”
  “回疆?那不是正与我同路?不如我们结伴而行吧!”陈若澜高兴的提议。
  刚要拒绝又转念一想,我们一行人中只有李璧君会些功夫,他身子虚弱根本不能确保我们的安全,听乌老先生说此行常常要经过凶险之地,虽还有回胞同伴也都是些牧人马贩身手平平。却看他方才救我的身手,功夫定是不弱,如果结伴而行,可能还有些用处。他又不像歹人,只要我们不穿帮,应该没什么问题。
  “那好呀!陈大哥文武全才,一路有你说说谈谈肯定颇不寂寞,大哥,你说呢?”
  “好!”李璧君非 常(炫…书…网)高兴,这几天来,每天面对着我和翠影,他的感受可能也不太好,撇过我对他从前的深情不提,一个大男人整天和两个姑娘窝在一个车棚下,确实不是什么自在的事,多个陈若澜那就强得多了。
  酒足饭饱之后,约好第二天一早在城西门汇合一并出发,我们就欲告辞。
  “若澜还有一不情之请。”
  “陈贤弟直言无妨。”
  “若澜很喜 欢'炫。书。网'斐弟刚才灯会上所得的那把折扇,愿用此梳来换,不知斐弟可否割爱呢?”翠影那丫头闻听此言眉开眼笑,忙把折扇抽出来递给我。
  我看了一眼翠影,“陈大哥若是喜 欢'炫。书。网'只管拿去,还说什么换不换的。”我将扇子拿过来交到他手里去。
  “我又没有什么妻室女眷,要这梳子何用,就当是个玩艺留着小兄弟送给心上人吧!”他笑着把梳子取出塞在翠影手里,就告辞了。
  回客栈的路上,翠影对这陈公子赞不绝口,难得的是李璧君也对此人赞赏有加。
  “你们两个真是有意思,不过萍水相逢,怎么就那么看重这个人呢!”我有点不忿。
  “少爷,原来我把陈公子看错了,其实是个善解人意的人呀!你教我的‘君子不夺人之所爱’就是这个意思吧!”
  “二弟,人家可是救过你一命,此人又文采风liu,武艺不凡,不值得我夸赞吗?”这两人一唱一和,真是没有办法,从来不知道李璧君竟这么贫嘴。
  “好了!咱们赶紧回客栈吧!不知道那孩子怎么样了呢!”
  “少爷,我这把梳子送给少爷略表翠影的心意。”
  “什么你送给我的,还不是我自己拿折扇换的,休想借花献佛。”
  “你就别逗她了,你看这么多小吃咱们给乌先生带回去一些吧!”李璧君看着翠影被我说得低了头,忙叉开话题。
  “大哥,乌先生是回人,信仰伊斯兰教,这些东西他是不吃的,翠影你去再要半斤卤牛腱打包给乌老先生带回去,再给清音他们两个带点易消化的面食。”
  “快去呀!天都很晚了,明天我们还要赶路呢!”
  
  




第七章 玉牌

  回到客栈,清音将带回来的食物风卷残云,想是知道了明天就会回扬州的关系,他的病简直好了一半。可是关于那个孩子究竟怎么处理,我们还没有头绪。
  “要不然就让他和我一起回扬州吧!”清音有了点精神就在那献策。
  “不妥,这孩子病还未愈,要是跟了清音回去,一路上这四五天之内有什么突发的情况可就糟了。”李璧君摇头否了这个主意。
  正议论着,徐小二来送热水,我跟了出去唤住了他。“小二哥,你若不忙,我有一事相询。”
  “这个时候店已快打烊,我没什么事了,客官请讲。”
  “这个孩子你也认识了,既然把他救回来就不能不管!如今他病得不轻,可是我们马上要到很远的地方去办事,得一年才能回来。想让他先寄住在此地,等我们办完了事再回来接他。你看附近可有合适的人家?”
  那小二听我这样问,赶紧把我拉到一个角落悄悄的对我说:“客官菩萨心肠,这孩子遇上你们可是遇上贵人了。可是凤阳这个地方虽小却不比别处,这可是前朝的重地,洪武皇帝的老家,如今的朝廷不知道多注意这地方呢!年年户户查丁,不就是为了抓前朝余党吗!去年皇上又下令拆中都建府衙,不瞒你说,撞死那老太婆的就是派来督工的钦差大人平时用的马车。这孩子的来历,附近的人虽不十分清楚,也都纷纷猜测,只不过都念在前朝的恩德不肯把这事报给官府罢了。如今您要把这孩子留在此处,恐怕没人敢收留。
  “给他们多留些银子也不行吗?”我不死心。
  “今年是丙子鼠年,打春又在去年,按老话说今年年景恐不能好,每逢赶上饥年,就算手里有银子也买不到粮食,乡亲多到外地去讨饭避荒。谁肯多带张吃饭的嘴呢?况又是个病的。客官还是另想个办法吧。”说着摇着头下楼去了。
  我回房将和小二的对话复述给大家听,乌木重老先生听罢开了口:“不然这样,我们将这孩子带上,明天就能和同伴汇合了,那些都是我们族人,贩卖药材多年,也都颇懂医理,照顾他应该没什么问题。”
  “刚解决了一个病清音又来一个病孩子,看来可能是天意如此,我们也就不要再强求了,只是翠影又要辛苦了。”
  “小姐说得哪里话?一路上照顾清音和大少爷的又不只有我一个人,小姐不也出了不少力吗!”
  “那孩子在我们房里睡着,就不要惊动他了,明早还要就出发赶路,乌老先生你们也都早点休息吧!”
  回到房间,那孩子占了我的床睡得极熟,我和翠影就挤在一张床上睡了。不一会儿耳边传来的呼吸声变得均匀悠长,翠影可能是今天玩得很累,很快就入睡了,而我心中却有个大疑惑百思不得其解,辗转难已入眠。
  “今年是乾隆二十一年,却是丙子鼠年。那么庚申猴年就该是乾隆五年才对。我虽然并不明白天干地支的记年法,可是十二生肖的轮回排序,我是十分清楚的。既然翠影说沁芳是庚申年生人则今年该是虚岁十七,怎么嫣娘却说我只有十四岁?做为沁芳的贴身待婢翠影怎么会记错主子生日?本来我就觉得做为一个十四岁的女孩沁芳的身材过于修长丰腴了,难道沁芳本该是十七岁而是嫣娘故意隐瞒了她的年龄?究竟什么缘故?看来这其中定有个秘密。翠影这丫头对沁芳忠心耿耿,应该不知内情,关于此事待回扬州以后还得慢慢查探!这嫣娘和沁芳的来历看来不是那么简单的。”这样胡思乱想也理不清头绪,想不明白就决定暂时搁置,明早还要赶路,今夜该好好休息才是。正欲合眼,对面铺上传来哼哼唧唧的声音。
  我悄悄的起身,没有惊动翠影,借着月光走了过去,那个孩子侧卧在铺上睡得极不安稳。屋里温度并不高,二个炭火盆其中一个已经燃尽,可是他的额头上却细布了汗珠,再看脸上的表情也有些紧张,口里不知说些什么,可能是做了噩梦。我轻轻的推推他的背,想让他平躺下来换个睡姿,也许不会那么紧张,可是这孩子警觉得很,竟一下子醒了。睁开惺忪的睡眼茫然的望着我,我缓缓的拍着他:“刚才是不是做噩梦了?别怕!没事的,快睡吧!我在这陪着你。”
  “只有姆妈才会这样拍着我,恩公,我好想我姆妈。”他的眼里蒙上了一层水气,却强忍着不让它们滑落下来,真是个坚强的孩子。
  “你心里难过,想哭就哭吧!只是别吵醒了睡着的人。”我向翠影一努嘴,将他的头搂在怀里。
  感到他的细小肩膀频繁的颤动,我的胸前衣襟有些湿意,却没有一声抽泣,这孩子太懂事了。半晌,他抬起头望向我:“恩公!我姆妈已经死了,我再也没有亲人了,今后我该怎么办?”
  看着他那明亮的眼睛我也是一阵心酸:“你病体未愈,本想将你寄养在此地,等我们办完事再来接你,可是如今情况有变,只好带着你上路了,你愿意跟着我们走吗?”
  那孩子欣喜的点了点头。
  “我们这一路要经过千山万水,所到之处也是战乱频繁的回部,你能吃得了苦吗?”
  “恩公葬了我姆妈,又救了我,只要能跟着恩公,不论什么地方我也一起去。”
  “好孩子,我还不知道你的名字呢!把关于你的事说给我听听好吗?”
  “我姆妈曾嘱咐我无论什么人都不能讲,但是恩公是好人,我愿意告诉你,你不会害我的。
  我叫郑启坤,本来和姆妈住在台南的乡下,可是去年秋天一伙官兵闯到我们村子里见到男孩就绑起来带走,我当时病了说想吃鱼,正巧姆妈背我上镇上买鱼才逃过一劫。过了几天姆妈就带我从台湾偷偷坐船到福建找一位姓万的叔叔,可是他家人告诉我们万叔叔去了江南,江南那么大上哪去找呢?姆妈记得她有一位亲戚住在凤阳,就带着我来投奔,到了这才知道那门亲戚早就搬走了。”
  “那你们怎么不去江南碰碰运气呢?也许能找到你万叔叔也说不定,为什么会在这留下呢?”
  “本来我们也想离开这再去找的,可是一天我姆妈在饭馆里听别人谈起关于万叔叔的事,说他冬月的时候会来这里办事。上前详细打听,那些人却又闭口不谈了,于是我们就留了下来。哪知未到冬月因为我水土不服不断的生病,银子都花光了,姆妈听人说从江南到凤阳,这是必经的城门,就将我安顿到废都,每天走好远的路到这里乞讨也是希望可以捱到冬月能够见到万叔叔。哪知道冬月过了也没见到他,不知道是他没来还是错过了。”
  “你见过你的万叔叔吗?”
  “没有。”
  “那你们怎么相认呢?”
  “听姆妈讲万叔叔的腰上所系的玉牌和我这一块正是一对。”说着启坤将脖子上的细绳拉了出来,绳端系着一块美玉。我拿到手里借着月光细看,玉上正面龙形凤纹,刻着两个篆字“之合”,背面雕着祥云如意,整块玉牌线条圆润,雕工精美,玉质无暇,是块上等的温玉,一看就不是凡品。”
  “这玉牌的工艺、启坤的姓氏、官兵抓男孩弗疑所思的行为、小二口中那只刻着‘延平’二字的金钗,所有的一切都指向一个方向——台湾郑氏。这孩子定然与延平王府有着千丝万缕的联系。怎么办?若带着他上路一定会惹上无限的麻烦,可是如今之际又不能坐视不管。好吧!”我脑中迅速有了计较。
  “启坤,今天你的这番话切记不可再讲与旁人知道,就是咱们同行的人也决不能透露半句,否则你的处境将非 常(炫…书…网)危险。再有人问起,你就说是我的小表弟,也不可再叫我恩公,要叫表哥,记住了吗?”
  “恩!我记住了,可是与你同来的爷爷、哥哥,知道我的来历该怎么办呢?”
  “这你就不用担心了,我会处理的。你早点睡吧!别胡思乱想了,明天一早我们就出发了。”
  启坤懂事的躺下睡了,我却平添了无限心事,更加难以入眠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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