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孩子,赶紧快将帘子装回去。这西域天气多变,要是风沙吹来你大哥的身子弱可受不了。”义母打马上来告诫我。
“这么好的天气,哪里有一丝的风?您看我大哥的气色好像比昨天好了些,让他透透气吧,已经赶了几天的路了,总闷在车里也不是办法。”
“阿达西,我们得加快些速度了,咱们带的水也快用光了,我舅舅说胡大今天的心情有些不好,恐怕一会儿就要起风沙了,你们老老实实的呆在车子里,将头脸都用衣服包起来,咱们一定要赶在天黑之前到达艾丁湖。”乌力安江话音还没落,我看见沙海之上扬起了一丝微风,吹动沙粒簌簌的一阵轻响向前滚了几下就停住了。
“乌老爷子还真神了,简直比天气预报还要准,说起风真就吹起来了。不过看样子胡大心情还好,你看这么小的风吹着还挺舒服的。”我伸出手来,感受这吹面不寒的暖意。
乌力安江也看到了微风拂沙这一幕,脸色却突然变了,“不好,阿达西快快准备,这风沙马上要来了。”他不由分说的将搭在车辕上的门帘抄了起来,硬是塞给翠影。
就在车帘刚刚安上的时候,阴云急速的涌了上来,天地瞬间为之变色,狂风呼号着向我们的队伍席卷过来,沙子没头没脑的打在车身上啪啪作响。
“义母,你快进来避一下……”我记挂着车外的何鸾香,可是刚刚掀开车帘就塞了一嘴的沙子被风沙逼退了回来。外面也没有回应,可能是风沙太大将我的声音给屏蔽了吧。
在车厢里感觉时而腾空时而下坠,颠簸的厉害,赶车的阿扎克将车赶得飞起来一样,我们坐在车里不禁有些惊惶失措。以前从未想到这风沙竟这么可怕,当年在北京赶上了几天扬尘就被夸张的报导成沙尘暴,那种天气已经让人觉得很不舒服了,可没想到这次竟然遭遇到了真的。
驼队跟着乌老爷子一阵狂奔之后,终于跑不动了。百般无奈之下,乌老爷子将驼队带到了一个大沙丘的后面赶成了一个圈,我们的马车和各人的马匹行李都卸在圈内。骆驼跪了下来,将头深深的埋在沙子里,就像驼鸟一样。
“看来今天是到不了艾丁湖了,咱们的水不多了,大家都节省着点喝,不知道又发生了什么天怒人怨的事,让胡大这么的生气。再等等吧,狂风怕落日,等到天黑风沙也许就能停了。”乌老爷子取出了随身的小毯子铺在地上向着一个方向拜了下去,身后跟着所有的回胞一起念颂着那古老的经文。
天终于完全黑下来了,可是风沙不但没有变小的迹象,还间或夹杂着雪粒打了下来。这是什么天气?应该是阳春的三月怎么还会下雪?这回疆的气候实在是难以捉摸。
入了夜气温骤降,可是雪却越下越大,没有干燥的枯枝可以生火,霍阿伊大哥试了几次都只是呛人的青烟。我和翠影将李璧君夹在中间相互挤着取暖,他面青唇白的脸、深深陷下去的眼窝,形销骨立的躯干,哪有初识时玉树临风的影子了?恐怕这样挨着他睡上一夜,这瘦削的触感,梦里都会看到可怕的东西。不过疲劳就是最好的催眠药,没有更多的精力东想西想,我们就这样不知不觉的睡着了。
我闻着一种醉人心脾的馨香醒来,这种香气那样遥远又那样悠长,清新甜美的让人精神为之一爽。睁开眼天还很黑,不知道是什么时辰,既然没有了睡意就走出来伸展一下四肢,说实话每天这样倦在车厢里还真是挺不容易的。外面风已经止了,雪却仍在下,不过雪粒已变成了大片的雪花飘落下来,将黄色的世界彻底变成了银白。一路劳累辛苦,大家都睡得很沉,义母偎在义父的怀里倚在坐骑之旁,义父小心的抱着她的姿态和她脸上安详的睡容让人感觉好幸福好温暖。
乌里安江抱着鞭子靠在黑马旁边睡得正熟,脸上有微微的笑容不知道是不是梦见了心爱的姑娘。我帮他拉好盖在身上的皮袄,他一点感觉都没有,看来真是累坏了。
站在骆驼圈里看外面,感觉好像是身在孙悟空为师傅划的魔法圈中。好像只要置身在这里就不会被外界所侵扰,在这白茫茫的天地之间,这个圈子虽然渺小却是我们这些旅人的心灵家园。
雪渐停了,云渐散了,月光的清辉照在雪地上,反射得清亮亮蓝莹莹的微光,这奇景好像身处童话世界,周围一片寂静,而香气越来越盛,仿佛就从沙丘之后传来,我不由自主地循香而去。手脚并用的爬上了银装素裹的沙丘,还没等将气喘匀就被眼前的景象惊呆了。
沙丘之下是一大片古建筑群,虽然一样是被雪覆盖,但是规模很大,能看得出来还有两层的楼台建筑。这些建筑悄悄的伫立在这里,不知道已经有多少年。一道短墙下边有几团黑影吸引了我的注意。
第二章 古城
四下皆白的世界里,那几团黑影显得那么诡异,突然一团影子动了动,然后两道绿光幽幽地向我射来。那竟是一双眼睛,应该是一双狼的眼睛,虽然我只在动物园里见过狼的样子,并不知道它的眼睛该是什么颜色,但是天性告诉我,让人胆寒的这两道目光是属于狼的,这是本能不需要任何理由,我就是知道。现在那只狼发觉我站在这里看到了它们。
正当我计算着距离犹豫是该拔脚逃回沙丘下的圈里告诉乌老爷子这里的危险情况,还是打赌那只狼不会爬上来袭击我的时候,那团黑影又无声无息的伏下去了。
记得乌力安江曾经告诉过我,在大漠里行走最怕两件事,一是大风沙,另一个就是狼群。我们此行人多马多骆驼多,寻常的小型狼群是不敢近前的,但是任何情况都有可能存在,狼是群居动物,是不轻易单独行动的,谁也不敢保证附近还会不会有更多的狼隐藏在沙丘之后盯着我们。
我用最快的速度从坡上溜下来,走到了乌老爷子身边轻轻的叫醒了他。听说有狼,乌老爷子也紧张了起来,他让我先不要作声在圈里等着看他的手势,而他自已紧了紧腰带就爬上沙丘去了。虽然乌老爷子年近六十了,但是身手还是敏捷得很,站在坡顶他向我挥了挥手意思是没有问题,然后就转过身跪下了,大概又念起他每日必修的功课了,真不明白这当口老爷子念得哪门子经,这回教的礼数也恁的多些。
必竟我刚才真的看到一头狼,虽然乌老爷子示意没事,可我仍怕他有危险,不敢调以轻心,一直看着他念诵完毕恭敬的行完礼,轻轻的滑下来。
“老先生,你刚才没看到狼吗?那些黑影是什么?”
“你很警觉呀,那的确是头狼没错,不过不要紧,只是头为避风沙和狼群走散的孤狼而已。”
“又不是只有一只,旁边还有好几团黑影呢!”
“那些都不是狼了,应该是黄羊、沙狐之类的。”
“怎么可能?您不是和我讲这些动物都是天敌吗?怎么可能躲在一起还相安无事?”
“在胡大的怒气面前,这些动物就顾及不到其它的了。为避风沙它们躲到这里,彼此相安无事,明天天一亮,你再去看看,那就是狼会呲出它的牙齿,黄羊会亮出它的角的时候了。”
“沙丘后的建筑物不像是近代的,好像都破败得不成样子了,但是规模仍然不小,这究竟是什么地方?我们刚才为什么不去城里面躲避风沙呢?”我想到刚才看到的景像,向老先生表达了我的不解,哪想到老先生竟恭恭敬敬的向我弯腰行礼。
“好姑娘,你真是胡大的宠儿,有你同行我们一定能安全的回到族里的。”
“老爷子你这是做什么?都把我搞糊涂了。”惊得我忙弯腰还礼。
“这该是传说中的高昌古城了。已经消失了几百年,据说城中满是汉人皇帝赐的金银珠宝,多少勇士为了寻找它而葬身大漠,没想到竟让姑娘给发现了。”
“竟然有这种事,那我们岂不是应该去城里看看吗?”
“去不得!去不得!就算城里有金山银山我们也不能动一分一毫,那是胡大下了诅咒的地方,谁若拿了这里的财宝谁就走不出这个大漠。”
“有这种事?若是真的咱们可千万不能声张,如果大家都知道了,难保没有人起贪心,咱们还是天一亮就离开吧。把这里记下来,以后再做打算。”多一事不如少一事,这种传说我是宁可信其有。少数民族聚集地总有些听似不可思议的传闻,但这种传闻多半不是空穴来风,只是年长日久人们渐渐遗忘了真相,口耳相传的禁忌却被一代代的留传了下来。
“记不下来的,风吹沙动离开了就再也找不回来了,能见到这千古奇景,我也就心满意足了,胡大告诉我们不可贪心,难得姑娘小小年纪也能如此豁达。”
离天亮还有一段时间,我钻回车里躺了一会儿,听着李璧君均匀的呼吸,我心里对刚才听到的传说也就不再去想了。金银珠宝谁不爱?到了这个时代我走得每一步都离不开银票。可是再多的钱也没有人命更来得珍贵,如果城中真有珠宝,这些回人都能像乌老先生一样不动心吗?如果都去挖宝了谁护送我们去天山找雪莲呢?到达他们的驻地,找到族长,想办法取得雪莲才是当务之急,这里就算没法标记,只要记住这香气总是会有线索的。
这么一胡思乱想困意就全跑光了,不知道陈若澜此时在做什么?当了总舵主之后一定是事务繁忙,那个刁蛮的小郡主不知道离开了没有,整日对着那漂亮女孩久了也会动心的吧!我掏出怀里他那天塞给我的绸包摩娑着,绸面光滑柔软,我的心也变得轻飘飘的,这几天日夜兼程的赶路,在他们面前没有好意思拿出来看,想到那天陈若澜郑重其事的样子,他父母的遗物应该是件贵重的玉器了。
轻轻打开绸包一块玉牌显露出来,正面龙形凤纹,刻着两个篆字“天作”,背面雕着祥云如意,线条圆润,雕工精美,是块上等的温玉,怎的这样眼熟?我心中画了疑问!不会吧!为了证实心中猜想,我轻轻解开衣服,将启坤留下托我寻他万叔叔做为凭证的那块玉牌从腰带中取了出来,将两块玉牌合在一处,接洽得连纹路都能对上。真的一模一样,应该是同一块玉经一人之手雕成的。“天作之合?”蓦然间我明白了所有的事情。
第三章 海市蜃楼
睁开眼睛时队伍已经在行进中了,原来昨夜不知道自己什么时候又睡着了。撑身坐了起来:“大哥,今天感觉怎么样?”李璧君勉强向我笑了一下,有气无力的说:“还好。”其实这一问都是多余,他只是不愿意我担心他罢了,看他的脸色就知道不好了,月初已撑过十余天,照往常的经历来看没有吐黑血已经是菩萨保佑了。
突然车外马嘶人叫,车速明显得快了起来,掀开帘子一看原来前方出现了一个大湖,这些在沙漠长途跋涉的旅人看见水比什么都更来得亲切。
雪霁天睛朗,一湖清亮见底的水静静的敞开怀抱迎接着我们,这就是乌力安江口中绝美的艾丁湖了。湖边一片绿意,上午的太阳已将雪溶得不见了踪影。翠影扶着李璧君也到湖边去晒晒太阳,我则陪着义母去远一点的地方梳洗一下。
“义母,我大哥的情况好像比前几个月来得稳定,月初都过了这么久了,他还能支持得住,虽然是好事可我总觉得有些不安,他不会是……”我自己都不敢再往下说了。
“今早你义父替他把脉时感觉他虽然脉息微弱但是节律还是挺正常的,应该不至于像你想的那样,也可能是最近给他的日常用药调整的结果。”
“是呀,出关之前我见义父给我大哥的药方中添了几味,是什么药材呀,竟有如此奇效?”
“东西本不稀奇,可是除了咱们西北之地别处还真少有。只不过多增了一味葡萄籽粉而已,哦,你可能不知道什么是葡萄,是回疆的一种水果,中原吃不到的。”
“这葡萄籽竟有这么大的功效?从来也没听说过。”
“这是你义父在安息多年研究出来的,从前这种水果也是闻所未闻,到了西北才有机会尝到。你大哥中毒日久,体内化毒的肝肾已经受损,这味药正是保肝温肾的,吃了这些日子,看出点效果了。”
“咦?那是什么?”顺着义母的手指望了过去,湖的上方云气流动,从模糊到清晰渐渐竟有影像出现。是大漠边源的绿洲,扎着许多漂亮的毡帐,帐外牛羊成群,牧犬欢腾,一个*少女骑着马儿从远处飞奔而至,她一身白衣、头戴花冠,两条辫子垂在胸前,美得像仙女下凡。少顷一个少年也骑马追至,少女摘下了面纱回头展颜一笑,那一笑真比阳光还灿烂,比湖水还纯洁,看得少年不由得呆住了。少女见状回身将手里的马鞭轻轻地打在少年的身上,二人策马双双奔得远了。
那女子真美,总像在哪见过似的。可是我确定并不认识*女子呀?可能是像哪个电视剧里的演员吧。
影像渐渐散去,湖边饮水的回胞们仍是对这一奇景膜拜不已。义母却并不乐观:“早前听说过沙漠里会有蜃像出现,竟然真见到了。奇异的天像一现,看来又要有大事发生了。”
“义母也别太多虑了,海市蜃楼而已,自然现象,没什么大不了的。”
“前几天夜里我观天像,看贪狼星向西南方向移动,回疆不久将会有战祸,咱们还是谨慎些为好。”
一回到驼队就看到乌力安江愁眉苦脸的坐在一旁。“怎么了?哪里不舒服吗?”我问他。
“你也看到刚才的影像了,那是胡大给我的忠告,看来我该死心了。”
“怎么是忠告呢?不过是个蜃像,你长在大漠这种情景没见过吗?别胡思乱想了。”
“那个克子就是伊帕尔罕了,没想到我跟舅舅出来几个月她就有心上人了,不知道是谁家的巴郎子这样好运,我怎么都不认识呢?”
“原来那姑娘是你常说的伊帕尔罕?怪不得你总心心念念的恋着她,果然美若天仙。”我惊异于世间事情的奇巧。
“乌力安江你不用难过,那克子不是伊帕尔罕。”乌老爷子听见我们谈话走了过来。
“怎么会不是?我是不会认错的。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