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然不能白要人家女孩的东西,我掏了一块二两的银子塞在小桃手里,也不等云裳回来了,拿了铃铛走了出来。
“杏儿快送公子出去,等我们姑娘回来,我一定告诉她公子来过了。”小桃捧着银子千恩万谢。
“那个金护院是个什么样的人呢?”我和杏儿边走边聊。
“就是乐坊的护院呀,武功很好的样子。”
“是不是和小桃姑娘很要好呢?”
“他喜 欢'炫。书。网'云裳姑娘当然也要讨好我姐姐了。”这种环境长大的女孩子果然了不得,小小年纪什么都懂。
“这铃铛是什么时候送给你姐姐的呢?”
“我姐姐生日的时候和小狗一起送来的,也有半年多了吧。”
“你姐姐的生日是哪天呀?”
“我姐姐的生日可好了,四月十八是庙会呐。哥哥你为什么对我姐姐这么感兴趣呢?莫不是也喜 欢'炫。书。网'云裳姑娘?”她歪着头,大眼睛忽闪着看我。
听闻此言,我哭笑不得,这小妮子,脑袋里都想些什么呢。
“杏儿,你姐姐在吗?”一个粗眉细目的男人用很奇 怪{炫;书;网的口音向小女孩打招呼。
“姑娘出去了,小桃姐姐在。”这刁钻的小姑娘有点答非所问。
正奇 怪{炫;书;网她这样的答话方式。她却转过身来对我说“大哥哥,他就是金护院,送我姐姐小狗的那个。”我回头看那男子背影,身材中等体态瘦削,走起路来有点颠脚。
出得舒云乐坊,我心里盘算。嫣娘发现失物那日正是四月十三,能记得如此清楚是因为当晚府内失火。短短五天之内这铃铛就到了小桃之手,事情岂非太过巧合?我们园里的金银手饰那么多却从未丢过,这铃铛又非什么太值钱之物谁会偷这个东西呢?
回到静宜园我将铃铛交给嫣娘。
“谢天谢地这铃铛没丢。”见多了金银珠宝的她难得这么在意一个不值钱的铃铛。
“娘亲回忆一下丢这东西的当日去了什么地方?”
“那天并没有出去,本想到乐坊里看看,上了马车之后突然有些头晕,就留在家里休息了,那几日忙着准备端午的演出真是累坏了。”
“后来您都在什么地方找过吗?”
“园子里找遍了,都没找到,你是从哪里找到的?”
“马厩附近您找过吗?”顾左右而言它。
“本想第二天去那里找找,结果当晚就失火了。马厩既毁我也再没有回去看过。还以为再也找不回来了呢!”她很珍惜的将铃铛放进了箱子里的锦袋中。
这就对了,铃铛可能是落在马车上了。
“最近都很少看到你,问翠影也总是支支吾吾的,你都去什么地方了?”
编几句谎话搪塞了过去,我逃也似的离开了。发现自到这里以来,我的谎说得越来越纯熟了。
去找李璧君,他却不在,我最近心情郁闷也没去看他。付管家告诉我他几日前说打扰太久,搬回雅音小筑去了。可是去了那他也不在。
好不容易在染霞楼看到他,他正在教那些女孩子练习。“李公子!”他漠然的看着我点了点头。
“你还记得那天放火之人的样貌吗?”
“当时他蒙着面,没看到他的脸。”
“那人可是中等身材、瘦削体态,走起路来有点颠脚?”
“小姐是如何知道的?走路颠脚我倒没有发现,但是像他有那么好的轻功,走路大都有些异于常人,颠脚也是很有可能的。”
我渐渐的发现,无论是李璧君中毒或是当日起火矛头都已指向舒云乐坊,而且和玉流川也都有着千丝万缕的联系。我想真相很快就会浮出水面的。
…
第十九章 跟踪
福晋带着格格回扬州了,打发家人请我过府。
“沁芳呀,半年没见出落得越发高挑了。”福晋依然带着那么温柔的笑意。
“西湖很美吧,福晋、格格都留连忘返了,沁芳很是挂念呢!”
“还不都是绮雯闹的,游了湖又要看潮,没法子他阿玛什么都依着她,我们娘俩就留到了这个时候。”
“怎么王爷没有一起回来吗?”
“王爷公务繁忙,到海宁视查河工去了。”
寒喧了半晌,我答应只要先生从老家一回来就到府里伴读。告辞出来路过贺大夫的济世医馆,心念一动就迈了进去。
“这不是沁芳吗?好 久:。不见了。”难得贺大夫在家。
“是呀,你现在这么忙,都把老朋友给忘了吧。也不到我们乐坊来。”我嗔道。
“哈哈,沁芳说得哪里话,朋友怎么会忘呢?只是最近确实太忙了。你到这来有什么事吗?”
“贺大夫请里面说话。”
他引我到了里间,见我一脸严肃。禁不住问到
“到底发生了什么事?莫不是你娘她……?”
“我娘她很好。”
“哪你来找我,难道是李公子的毒……?”
“也不是,我只是想知道我娘的脸是怎么回事。”
贺大夫装傻,顾左右而言它。
“我知道是你帮我娘制的面具,你就不用瞒我了。
看我不依不饶,贺大夫只好道出了原委。我却大失所望,他说的也不过就是那夜我听到的那些,之前的事情他也一概不知,也许是他存心隐瞒,但是我却再也问不出什么了。
“那好吧,贺大夫你能不能也给我一张面具?”
“你要面具作什么?”
“总之是有用就是了。”
他起初不肯,经不住我的软磨硬泡,也就给了我一副,还一再告诫我说“不许用它胡闹。”我答应着走了。虽然没有了解到沁芳的身世之迷,总之还是有收获的。
回到院中将房门紧锁,对着镜子将面具带上,眼前出现的是一个中年男子的面孔,长相实在太大众化了,普通到在人群之中一定毫不起眼,是就算见过几面也不会有印象的那种脸。
沁芳虽然只有十三岁但身材高挑,江南男子又多清瘦,换上男装倒也不显得奇 怪{炫;书;网,所以多次进出青楼酒肆才没让人起疑。就是这张脸有点美得不像男人,见过她的人一眼就能将她认出来,例如纪晓岚,看过那天表演的人实不在少,再这样肆无忌惮的招摇过市迟早会被认出来的。带上面具就安全多了。
次日,带上面具,又在靴里塞上了棉花,腰间缠了厚厚的床单,看上去就像一个发福了的中年男子。打算去找纪大哥,看他能不认出我来,出得院门却见李璧君上了一乘青布小轿。我悄悄跟在后面,心里暗暗感谢嫣娘没有像其它汉家的女子给沁芳缠足。
小轿七拐八拐停在了玉流川门前,看他走进去,我也跟了进去,此时正是上午又没到饭口,玉流川里有点冷清,跟随女侍走过厅廊,看见“神武”房间的纸门紧闭,门口放了两双鞋,一双好像是李璧君的云履,另一双竟是女人的天足绣鞋鞋上绣了一朵惟妙惟肖的木槿。难道他被嫣娘拒绝受了刺激,青天白日的到这里来买醉还找女人?我心中起疑就挑了旁边的“光化”进去,那堂倌拿了花牌进来,我写了个贴子让他差人去请芷萍。
将耳朵贴在墙上,那薄薄的板墙倒也不隔音,没有传来想像中的云雨之声,却听到一男一女正在交谈。那女子虽刻意压低声音听口气却有点咄咄逼人,男子的声音不是李璧君还能是谁?可惜他们说的是高丽语,我听不太懂。正自着急,纸门轻响芷萍到了。
看到我她一惊,道了声“对不住”转身就欲离去,我赶紧一抹脸露出真面目,拉她过来坐下。
看她心存疑惑,“以后再和你解释。”我作了一个噤声的手势。
虽然听不太懂,可是又不能就此放弃,我拿个茶杯扣在墙上继续猜他们的谈话。
“公子也懂高丽语?”芷萍也凑了上来。
“只知道一点,听不太懂。你听得懂吗?”听她话里口气,我一下子兴奋起来。
“坊主请了师傅特别教过,有时候要出席高丽商人的酒宴,别的姐妹也接高丽人的生意。所以学过一点。”
“太好了,快来听听他们说的是什么。”
一柱香功夫,隔壁纸门响动,那两人离开了。芷萍转过身来,这姿势真的很累,我倒了杯茶给她,她感激的接过。略微舒了口气,就将对话大意解释给我听。
第二十章 漕帮
“那女子怪那男人为什么还不动手,说是组织上已经最后警告了。那男子苦苦哀求,最后约定十月二十三日动手,如果还是没有成功就不会再给他机会。”
“我听到不断的提到‘铝困’是什么意思?”
“是吕君的意思,我猜是说吕大官人,在一次宴会上我听到那些高丽商人都这样叫他。”
“那女子的声音很有些耳熟,只是一时想不起在哪听过了。”芷萍轻皱着眉头。
芷萍聪明的没有问我易容的事,她信赖的眼神让我有些汗颜。送走了她我一个人回来,正思索十月二十三这个日子里究竟藏着会什么玄机,就被一阵嘈杂的人声打乱了思绪。走过去一看,众人围着一个躺在地上衣衫褴褛的老人议论纷纷。
“这老太婆在这里讨饭好几天了,说是家里遭了灾到扬州找儿子的。”
“这儿子还没找到,人先没了。”
我拨开人群走上前去,探了探老人鼻息,还有轻微的呼息,她还没死。
“快帮忙救人吧,老人家还没死。”我希望能找人帮手。
“莫要理她了,这么大年纪,没得救了。”围观的人没有一个肯上前。
我才体会到为什么鲁迅先生在作品里那样的怒骂,真是没血性的愚民。我掏出几块碎银子往地上一摆。“哪位朋友帮我叫辆车来,这些钱就权做酬金了。”
还是银子讲话好使,一会儿老人就被送到济世医馆。
“老人家身子没有大碍,只是饥饿焦虑引起的昏迷罢了,一会儿我开个补气养血的方子,休息一下吃顿饱的也就好了。”贺大夫走进里间开方子,我也跟了进去。
“我还以为你用面具做什么,原来是救人危难又不露身份,这东西到了你这算是物尽其用了,沁芳真是好心肠。”我厚颜受了这样的夸赞,真有些不好意思。临走时付的诊费也被退了回来。
“只许你积德,我也要行善吗!这银子我是断不能收,再有这样义举也就算我一份吧。”
“贺大夫才是真正的悬壶济世呢,沁芳敢不从命。”
将老人安排在悦来客栈,用莫非文的名字登记了客房,这面具真的管用,连熟识的老板都没有认出我来。我雇了卖云吞老板的女儿照顾老人几日,慢慢从老人口中得知她家乡已没什么人了,有个儿子在扬州靠苦力营生,常寄回家些许银子给她生活,最近几月音讯也无,老人担心儿子出事不远千里来到扬州,谁知人没找到,自己却病倒街头。可怜天下父母心,我决心帮老人找到儿子。
通过了解,扬州的苦力大都集中在码头,我派了护院去找,终于找到了这个名叫郭吉庆的汉子。因为我救了他母亲性命,那汉子视我为大恩人,对我一副无以为报,甘付驱使的神情,简直和芷萍当日一模一样。
经过交谈我了解到这汉子本是在码头扛货的工人,扛货虽辛苦但薪金却很少,一个月才几钱银子,生活是很艰难的。后来经同乡介绍加入了漕帮,替别人运送私盐风险虽大报筹却能稍丰,每月除了可以保证温饱还能寄一点钱给老母亲。可是近来风声很紧,官商付了高额的代价从朝廷取得了经营权,在民间却被私盐的泛滥而逼得无利可赚,集体要从朝廷撤资转投,朝廷不愿失去这大笔收入,就通令各州府缉拿走私,又设了专管盐务的督府衙门,最近打查得很严,几船货物都被官府查缴了,只好停航待过了这阵风头,没有活干就没有工钱,自己也是有上顿没下顿,纵然担心母亲也无力顾及了。说到这里汉子竟也落泪了。
“那你们为什么不替官商运货呢?”
“官人救了家母,小人不敢隐瞒。看您也是汉家装束我就直说了吧。我们漕帮的龙头老爷是前明的将军后人,誓死不替满清皇帝效命的,小人只是想在码头混口饭吃,漕帮是万万得罪不起的。”
“大清皇帝也换了几代了,有那个不勤政呢?现在各地的税赋徭役比起前明来不也减轻了许多吗?为什么还总是仇视他们呢?”这是我始终不解的。
“小人并不懂得这些,只是听本地人讲当初鞑子进关时在扬州那是犯下了滔天罪行的。”
听他这么说,我默默无言,扬州十日,嘉靖三屠我是学过的,一个政权推翻另一个政权时的战争是不可避免的,但是这个手段的确是过激了。失去亲人在人民心中留下的伤痕是无法弥补的,何况是在对满清政府还是所谓外族意识的当下。
回到静宜园,更换了装束,到乐坊转转,嫣娘也在。
“娘亲怎么亲自来了?”
“我身子早就好了,这阵子也歇得够了,徐老爷下个月五十大寿,现在也该准备起来。”
“什么徐老爷这么重要,下个月才过寿现今就要准备。”
“那还有第二个徐老爷,就是咱们乐坊的大金主老爷呀。”
“哦,具体是什么时间呢?娘亲打算准备什么样规模的演出呢?”
“正日子是十月二十三,听说要摆三天的流水席,徐老爷是江南有名的红顶皇商,这排场可是半点马虎不得,巡抚大人还会亲临呢!”
“又是十月二十三,难道这其中有什么关联吗?”我不由得警惕了起来。
第二十一章 对诗
乐坊的庆寿专场由嫣娘主持紧锣密鼓的排演起来了,我常在角落观察李璧君的一举一动,并没发现什么异常,他一连几日都没有外出,只是脸色似乎有点青白。
王府的先生终于探亲回来,日日我都要到王府伴读,这绮雯格格和别的公侯女眷不同,不爱红装爱武装,每天上午学文作诗头痛得紧,一到下午练武场上真的是飒爽英姿精神百倍,福晋也拿她没有办法,我对练武没什么兴趣,运动神精也蛮大条,只好在屋子里替她完成先生留下的作业,也不过就是对对子、作个绝句什么的,既然女子不用科举要求自然也就很松泛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