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怎会不听话?姐姐都是为了我好,凶我我也愿意。”启坤笑得那么幸福,让我看得好欣慰。
“你啊!在少林寺别的没学会,这讨好的功夫倒是很长进吗!油嘴滑舌的,你师父难道成天教你这些吗!”
“哪有啊!我可是发自肺腑的真心话。”看他辨白的样子觉得逗他好有趣。将小光头轻揽入怀,拉过他的手,摊开的掌心里布满了老茧,这孩子在山上一定吃了不少苦。
带着个清秀的小沙弥招摇过市实在太过显眼,这开封城里还有要躲避的人呢!我领着他去成衣店换了一身寻常衣衫,又买了顶帽子给他戴。人要衣装果然不错,这样子随意换个装,粉装玉砌的英俊少年在我眼前一站,比那年初见时更俊秀挺拔。看来血统说还是有一定道理的,不管现今如何落魄,那眉宇中的堂皇气质是无法抹煞的。看着他思绪不受控制的被带回当初,那个白袍白褂的潇洒陈若澜也是这样站在店门口给我惊喜的。两人的血缘关系真有那么近吗?怎么竟让我恍然错觉了呢?
“姐姐?你怎么了?不好看吗?那我换下去吧。”
“没,没,很好看,这身就好。咱们走吧。”付钱的时候,听到店里的伙计和街坊闲聊。
“都说好人有好报,如今这世道看来是没有这种天理了。樊楼前些日子遭了火灾的事你听说了没?”
“着了就着了呗,那种地方反正也去不起,烧了和咱们有什么关系?”
“那家老板有的是钱,烧了个酒楼再建一处也就是了,倒也没什么,只是听说当天在那表演的孩子全都被烧死在里面了。”
“不能吧,听说客人都逃出来了,那些小孩子怎么可能一个都没跑出来?”
“就说是啊!都是些孤儿,好不容易被收留了,学了技艺没准儿都有好前程呐!把那个金大善人心疼的啊!”
“金大善人可是个有名的大好人,怎么遇上这事啊!这苍天也真无眼,那些个贪官污吏都还好好活着呢,烧死几个倒是除害了。偏偏好人遭难,这是什么世道啊!”
“小哥儿,你们说的可是收留孤儿的那个金大爷吗?这是什么时候的事啊?”我留上了心。
“姑娘是外地来的吧,这么大的事都不知道?可不就是那个金大爷吗!三十多条人命啊!老爷子心疼的一下子就病倒了,估计还病得不轻,说是要上外地去寻名医瞧病呢!”
“小哥儿怎么知道这么清楚啊!”
“府台老爷家的管事太太是我们这里的常客,那消息还能有假?”
“府台家的管事太太如何能知道金大爷的事情,我是真不解了。”
“难怪你不知道,一般人也不清楚,告诉你吧!府台家管事大爷就是金大爷府上出身啊,那关系当然不一般了。只是现在他也有身份了,这段过去也就没人提起了。自己养父一样的恩人,能不关心吗?”
“原来如此。”我谢了伙计,带着启坤回客栈了。
“什么?他要去寻名医?一定是故意散布的谎言,他本身就深谙医术,当年我们学艺之时师傅很严格,筋折骨断都是常有的事,全是他开方子医治的。别说痊愈了,连条疤痕都不会留下的。哪还有几个比他自己更高明的大夫?”
“是啊!我也感觉奇 怪{炫;书;网。听你说过,习艺的孩子大抵也都学武了,寻常食客都能逃出来了,他们又怎么会全被烧死呢?”
“这里一定有阴谋!他应该是想离开这里了,找了这个医病的借口。”
“嗯,有这个可能性,他也算是名人了,又一直标榜自己是本地人,发生了这么大事,想要离开也只有医病这个借口了。我也感觉那场火灾不像是意外。”
“不能就让他这样溜掉。在他手里祸害了多少孩子,这次又是三十多条人命啊!我也差点死在他手里,一定要搞清楚怎么回事。”
“可是大哥,想那姓金的狡猾无比,就算本身武功寻常,身边也一定高手环伺吧。以咱俩的身手怎么可能啊?”
“这点不用担心。他的私宅我很熟悉,其实他一直保持着故乡的生活习惯,可是为了掩人耳目很少会让人在他起居的地方活动。因为我也是高丽人,也许是乡音的感觉很亲切吧,他曾特别准我住在那里几年。而且他对自己的布署很自信又广交权贵,除了被他摆布的我们没有人会恨他的,还都把他当活菩萨呢。我们又都被他的药辖制着,若他有什么差池我们也就无处得解药活不成了,他还有什么好害怕的啊。”
“既然大哥这么有自信,我少不了要舍命陪君子了。咱们受的这些苦全是拜他所赐,这姓金的也该尝尝苦头了。”
“好!各自准备吧,到了晚上咱们去走一趟。”
回到房里正准备找翠影帮忙开箱子翻东西呢,一转身却不见她的人了。各处都看了也没找到,我折回来正好遇上启坤从房里出来。
“启坤看到你翠影姐姐了吗?”
“没有啊?吃过中饭就不见人影了。听她念叨着夫人爱喝油茶,可能去买东西了吧!”
“哦,那算了吧!”我自已回去翻箱倒柜,备齐了要用的东西。这些瓶瓶罐罐怀里可揣不下了,放到百宝囊里往身后一背还挺方便的。捏着同夜行衣一样的绿色绣标,我突然想到了什么。翻出了那个红木匣子摆弄着拼图,照着图标左串右移,果然当绣标上的图形完整的排列在盒面上,那匣子应声而开。
除了那柄我拜过的铁尺,还有一块乌木制的雷火堂令牌。之所以能够认得是因为当初在香堂大会推认总舵主时每个香主都手持此物高举过头跪拜行礼来着。那时我站在旁边瞧得清清楚楚,知道这是他们的掌堂信物。这木牌入手好轻,乌黑似漆却没有涂层的痕迹,应该是原木的颜色。一面用篆文刻着个“洪”字,另一面“雷火堂”三个大字被云雷纹缠绕,雕工很大气古朴。我听义父讲过,他们在外面都自称是洪门的兄弟,因为“洪”字是“漢”字失土,像征着失掉国土的汉人。抚mo着这块承载着义父毕生信念的木牌,我心情变得很沉重。
到了晚饭时间这个翠影也还没回来,我有点担心,李璧君却劝我不必在意。想想也是,出来了这么久,翠影还没好好逛过呢,就让她好好舒散吧。
直到天黑翠影才赶回来,左一包右一包的,看样子是买了不少,回来就把启坤叫过去了。青春期的小男生食量真是太惊人了,明明吃过了两大碗米饭这才一会儿功夫竟然又在专心对付一整只的桶子鸡。翠影看到我整(。3uww。)理的东西,懂事的没有多问,她现在已经习惯了我常常的诡异行为,就收拾好箱笼打发启坤去睡觉了。
又是三更,我和李璧君已伏到金宅的院墙之外。院内一片寂静,应该都已经睡着了吧。我们沿着院墙摸到后巷,他托着我翻过后墙,当李璧君抱着我轻轻落在地面的时候,我感觉自己的脸都发烫了,幸好月光昏暗他没发现,不然我真有些无地自容。这个胸膛曾是我梦寐以求的地方,没想到是在这种情况下贴近的,今后应该也再没这种机会了,只能叹造化弄人吧。
后院有个小小的天井,院子当中一口水井,井边砌了一个浅浅的池子,小池里没有水,池中摆着一个矮凳旁边摞了几只木盆,上边竟然还放着搓板和一对木棒槌。院子正中搭了一个木台,说是长椅吧又太宽,说是木桌吧又太矮,不知道是干什么用的。难道这姓金的有怪癖?有仆从不用,喜 欢'炫。书。网'自己猫起来洗衣服?我这边正在胡思乱想,却听李璧君轻轻叹了口气。
“这里还是这样,一点也没变。就像家乡寻常的乡下小院,对故土他始终还是念念不忘啊。”
李璧君有经验的将纸门轻轻提起一点,从下面轨槽中拔出一扇轻轻卸了下来,真是一点声音都没发出来。我们擦干净鞋底踩上了地板,穿过中厅见了纸门就如法炮制,终于在左手的上房我们看到了睡在那里的金大爷。
比上次见他真是老了许多,花白的发辫盘在头顶,痴肥的脸上没了笑容只呈老态。在睡梦中他也很不安稳,眉头聚在一起,呼吸有些不规律,时不时还咳嗽两声。李璧君默默的盯了他一会儿,我感觉他的目光里有些很复杂的东西,是憎恨?是厌恶?是回忆?好像还有那么一丁点同情。
这个老家伙是不是太自信了点,怎么一点戒心也没有?直到被捏开嘴巴灌下药丸的时候才醒过来。看到我们他也是一惊,可是片刻功夫就恢复了从容的态度,这个人的确不一般。五花大绑之后,他对李璧君叽里咕鲁的说了一通,我也听不明白,但是看李璧君的神情好像又要陷入痛苦的回忆一样。我赶紧打断了他:“少说废话,你既认得他应该知道我们来干什么吧!”
“漂亮姑娘,你们抓了我也没有用,现在我身上根本就没有解药,你就算杀了我也救不了他。不如放了我,我还能想想办法。”摆出一副无赖的嘴脸。
“没有解药?可惜刚才你自己也吃了秘药,这可如何是好啊?难道也等月初毒发身死吗?哎呀还不是一粒,而是两颗啊!这么重的药量,能捱到月初吗?恐怕月中就会发作吧!”听了我的话他勃然变色,稍稍运了运气就知道我所言不虚。
“你是谁?怎么会有秘药?难道是尚膳大人派你来杀我灭口的吗?李璧君,你攀上了高枝啊!好!我金正焕一生为了陛下效命,背井离乡最终换来这个下场。既然要杀我又何必说要召我回去,倒是浪费了大人的秘药了。”他惨然一笑,倒看得开了。
“我问你,樊楼的那场火灾,三十个孩子的死是不是你一手操纵的?”
“太可笑了,尚膳大人既然早已断了这里解药的供应,那些乐伶早晚是死,他们又没有你李璧君的本事,这样活活受罪我看着也不忍心。还不如一下子死了干净,总好过肠穿肚烂的惨状。可是你以为你有了大人撑腰就可以长命百岁了吗?太天真了,你看看我就知道你以后是什么下场。中国人有一句话,叫狡兔死走狗烹,飞鸟尽良弓藏,你也早晚有这么一天的。哼哼。”他完全把我们想成是间谍组织派来灭口的杀手,也许李璧君的高丽身份让他误会了吧。
“这个你就不用担心了,听说你精于医道,你倒是瞧瞧他还像中毒的样子吗?”错有错着,我心中迅速有了计较。
“都说此毒不能根除,难道圣手们又研制出新解药了?”老家伙借着月光仔细打量着李璧君,仿佛又燃起了新的希望。
“所以,你只要乖乖合作,一切都还是有希望的。”
“尚膳大人有什么事要吩咐下来?金正焕一定照办。”
“知道你今日为何有此遭遇吗?那都是因为你这些年用人不淑、办事不力的惩罚。”
“姑娘请听我解释,我虽然失去了姓莫的消息,没有机会将探子安插进萨王府,可是我已经尽力弥补了。属下已派了人去破坏钱江的海塘,明年涨潮时河工不利之罪那萨王爷是逃不掉了,这样以后他也就再没有利用价值了。那个杨彩翎在扬州犯了事以后我安排云裳带她到东北去了,其实那幅地图已经到手,只是属下愚钝没有参悟到其中关键,这几年一直没有找到秘藏。所以迟迟未对大人交待,还请大人明察。”
“你办事如此拖沓这件事就不要再插手了,告诉我如何与杨彩翎取得联系,以后这件事情由大人直接指挥。”
“如果我说了,姑娘能见赐解药吗?”
“你还敢和我讨价还价?说了至少我今天不杀你,你还有机会回去讨解药,不说的话,我无法复命,只好取走你的狗头了。”
“我说。她们现在人在盛京,开了间山货铺子,借着进山寻参的名义去寻秘藏。”
“店铺的字号呢?你如何跟她们联络?”
“铺子叫老德义山货店,我准备这几日就动身去看看,然后回国去当面禀呈大人,没想到只迟了几日,大人就等不得了。”
“你休唬我,大人既然已不再派送解药给你,那云裳怎么可能活得下来?再说句假话,我立刻要了你的命。”
“实在不敢说谎,虽然解药已停了三个月了,其实我这里也有些空头的,这几年又停了李璧君和小莲的药量,又有些老的死的,这次下手解决的那些没用的东西其实也停药许久了,这都是为了可以省下份额给云裳完成大计。我已经托送贡缎的车老板带都给了云裳了,一年半载的绝对没有问题,无论如何这项使命我绝不敢耽搁。”
“那好,你既然知道大人召你回去,竟然敢私自抗命,你是吃熊心豹子胆了吗?料想你是想自个独吞秘藏,是不是?”
“姑娘明察啊,金正焕一心想回故乡养老,绝无贪念。只是大人布署了这么多年,轻易放弃委实可惜,大清国力虽盛,对我们高丽却远不如前明,只要挖到秘藏断他龙脉,我们也许还有机会入主华夏呢!说反清复明其实只不过是为了联合利用那些遗属的力量,他们根本不成气候,到时候推翻了满清皇帝,这片锦秀江山就可以姓李了呀。当了这么多年属国,我知道大人们心有不甘,若能作成此事,那是千秋万代的功业。我实在不舍得半途而废。”听着他的辨白我心里真是一阵阵发凉,好长远的计划,好狂妄的野心。都在惦记着我们的国土,实在可恶、可恨。天幸今夜知道了真相,这种阴谋岂可让他得逞。
“金大爷心思细密、手眼通天,果然不同凡响啊!难为你布局周详,思虑长远,我想就算大人也会赞许吧。”
“那就请姑娘代为回禀,金某忠心可鉴,迟归之罪还望大人可以赦免。”
“大人可以免你的死罪,我也说了今天不杀人,可是你得问问他答不答应。”我望向李璧君,知道他们的恩怨应该由他亲自了断。
“璧君,咱们都是同乡,何苦相煎太急?你已解了毒,看在我也是为国效力的份上原谅我吧。我已年迈又有几年好活?只想回到故乡去而已。你我也曾经朝夕相处,总不至于一点不念及故人之情吧!”
“故人之情?你当初收留我不过是为了利用我,现在竟说成恩情?你若把我当成同乡又怎么那样折磨我呢?在你眼里我们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