段都没有?
次日,唐欢便信守诺言,带仙翁去后山拜祭了唐仪。莫熙跟沐风亭二人不便进入后山禁地,就静待二人出来,在墓园门口与仙翁就地作别。
莫熙回到住处不过一盏茶的功夫,唐欢就带着药箱来了。
照例按部就班,开始按摩、温洗、敷药的治疗过程。
拆开纱布,手腕的红肿已消下去不少。莫熙稍微试着转了转,好像疼痛也大大缓解,她笑嘻嘻地道:“你这半个神医,都成专治跌打损伤的江湖郎中了,实在屈才。”
唐欢本专注地替她揉着手腕,闻言低低道:“欢只愿姑娘此生无灾无病,一生顺遂。”一顿,他停下手上的动作,握着她的手轻轻放在自己膝上,抬头凝视着她的眼睛,道:“我也知人生无常,不能事事如意。只盼你今生今世所有伤疼,我都能治好。”
他不待莫熙回答,便问道:“这伤是怎么得的,还没告诉我呢。”一边又低头专注手上动作,不再看她。
莫熙也不瞒他,开始简单叙述事情的始末。
待唐欢听到她经历雪崩的惊心动魄,心中一颤,暗道:万幸,她此刻仍是好端端的在我面前。心中这么想,手不知不觉便握得紧了。
莫熙轻道:“疼。”却也没把手挣开。
唐欢这才回过神来,忙松开她,向她的手急急看去,道:“对不住,方才一时听住了。”
那一声疼,尾音稍长,听在唐欢耳中不免带着一丝撒娇抱怨的意味。他立刻又欢喜起来,唇边带笑,轻道:“弄疼你了。作为补偿,这次不必猜谜,许你一个要求。”
莫熙心道:哪有人送上门给人敲诈勒索的。她眼珠一转,笑嘻嘻道:“上次问你要琅琊杖一观,你不肯。这次行么?”
唐欢轻声道:“你明知我对你是无有不肯的。”一顿,他又道:“只是这琅琊杖,连我这个掌门都不知它的下落。”
“会不会在唐仪棺中?我一直觉得此事蹊跷。唐仪当日跳下蜀山绝顶,若是死了,尸身是谁运回蜀山的?或者当日她并没有死,自行回到了唐家堡?还是这只是别人替唐仪立的碑,内里是一个空棺,她其实早已葬身蜀山?”
莫熙其实已经隐隐猜到琅琊杖下落不明,提出要看不过是引着唐欢说话罢了。有道是无功不受禄,她白白得了唐欢的璧琉珠,便暗下决心无论如何都要替他将琅琊杖寻回。
唐欢点点头,道:“惊扰唐仪前辈看来是免不了了。欢要去掘墓,姑娘是否有兴致同去?”
莫熙揶揄道:“堂堂唐掌门是不是头一次干此等缺德事,需要寻个同伙壮胆?”一顿,她又扬扬右手,嘻笑道:“先说好,我是伤残人士,只管在一旁看着。”
唐欢气笑道:“才刚好些,就这样淘气。别乱动。”一顿,他又哄道:“是,缺德事都由我来干,你只管在一旁看着便是。”其实他哪里就舍得她动手。
唐欢先亲自用手试了试一旁铜盆里的水温,才牵着莫熙的手轻轻放入盆中,慢慢用食指和大拇指轻轻捏过去,问道:“自敷药以后,还疼么?”
莫熙摇摇头,笑道:“你治得这样好,我却没有诊金给你。”
本是一句玩笑话,不想,唐欢道:“你挣的都是血汗钱。我只盼你好好的,什么都不要。”
莫熙听了一时无言,半晌才淡声道:“这只手,沾满鲜血。你握着,不难受么?”
唐欢抬头看进她如深井一般沉寂的双眸,沉肃了面容,道:“这世上谁又比谁干净。便是我自己手上也有无数人命。只要你安然无恙,别的我什么都不在意。”
莫熙轻声道:“我以前用刀抵着你的脖子,也不计较么?”
唐欢却笑道:“多谢姑娘不杀之恩。”
莫熙咕哝了一句:“还不是你下毒在先,我怎么敢杀你。”
唐欢在水中的手慢慢与她的五指相扣,轻声道:“是我下毒在先,欢早已后悔万分。”
这句话说完,二人一时默默无言。
直到水渐渐变凉,唐欢才惊觉,连忙替她将手擦干,动作轻柔地将独门特效七厘散敷在伤处。
此药一覆上,莫熙便觉得手腕处一片冰凉,很是受用。于是赞道:“这药不错。跟上次敷的好像不一样。”
“嗯,这是才制出来的,用来活血化瘀最好不过。”唐欢得了一声赞,心中欢喜,笑道:“一会儿记得到清辉阁用晚膳。”
莫熙心道:原来享受了一把白老鼠待遇……她哪里知道唐欢为了做这个,查阅了好些医术典籍,又熬夜赶制,方得成品。
对别人请客吃饭这种事莫熙自然不会忘记,却没想到黄昏时分,唐欢亲自来请。
二人一到便开席。
莫熙大方落座。面前的杯盘碟盏都看着极眼熟。果听绿云笑道:“姑娘上次用过的东西,四少都命人仔细收着呢。”
唐欢轻声对莫熙道:“我知道你便是缺了什么也断不会主动提出来。不过你是女孩儿家,日常起居要用些什么我也不懂。都是绿云安排的。”
莫熙转头对绿云笑道:“绿云最是灵巧不过。谢啦。”她见绿云随侍一旁,便道:“你也坐吧。”
绿云却摇头笑道:“姑娘盛情,绿云心领,不过这坐么,却是万万坐不得的。”一顿,她面上露出淘气之色来,眨眨眼道:“四少昨日才赏了我们双倍的月钱,是不是因为姑娘来了,绿云不知。可绿云知道,这一坐,就都要罚没了。”说完也不行礼告退,一溜烟跑了。
唐欢低声道:“这丫头,越来越没规矩。”
莫熙想不到自己还能跟员工福利挂钩,一时无语,便向满桌菜色看去。
大多是素菜,每道菜量不多,造型却摆得极精致。
其中一道素龙井虾仁竟是以山药为食材,仿照虾仁的模样,用手工一枚一枚雕刻而成。
唐欢舀了两勺莴笋炒山药给莫熙,道:“山药滑腻,不易夹,却对筋脉续长极好。”
莫熙默默吃了,爽口鲜滑,果然极好。抬头见唐欢只一劲儿看着自己,也不动筷。心中叹息,面上却笑嘻嘻道:“这样看着我,莫非怕我吃穷了你。”
唐欢笑道:“你若是真有这份能耐,怎么会那么瘦。该多吃些才是。”心中却道:你若是肯,我自是甘愿的。
当晚,夜黑风高。
一抹银亮月光下,风姿楚楚的唐美人卷起袖子,干起来了挖坟掘墓的猥琐勾当。
不过,莫熙发现唐帅哥干什么都养眼,便是手上拿着铁锹这样不协调的道具,也完全够得上时尚杂志封面男郎的水准。莫熙对围观挖坟掘墓已经颇有心得体会,于是老神在在地举着灯火,在一旁监工,美其名曰替唐欢把风。
唐公子效率颇高,费时不多便移开了棺木盖子,虽然并非空棺,但仔细翻找两遍之后,仍不见琅琊杖的踪影。于是只得将棺盖重新合上,填土、收工。
莫熙道:“若是唐门中人将唐仪的尸身领回安葬,琅琊杖未必会被随葬。毕竟它是唐门至宝。”她暗自思量着还须找个机会问问沐风亭,这厮说不定真知道唐仪父母的事迹。如此方可多些线索。
唐欢道:“姑娘所言极是。”
虽无功而返,他脸上却无一丝失望之色。夜色中的墓地不免有些阴森,唐欢却觉得一切如月光般静好。
直送到莫熙寝居门口,站了片刻,他才慢慢走回清辉阁。第一次觉得后山离崇遥台竟是如此之近。
欧阳双珠
冬日正午的阳光似金纱一般织进来,沁凉空气中的稀薄暖意让人仿佛可以闻到冰雪融化的气息。
一只雪尾大鹰从窗口如箭射入,将身上的素雪一抖,立刻把一张奢华无比,镶嵌着滚圆的绿松石、红珊瑚和白珊瑚的西宁大白毛地毯直糟蹋了个够本。自从它一连两个晚上被莫熙赶去外头露营之后,便生出了这个淘气的主意,每日正午来找莫熙喂食之前,必要在厚厚的雪堆中乱钻一气。
莫熙正和绿云同桌吃饭,见了它没好气道:“又来捣乱。”
绿云笑道:“姑娘昨日刚吓唬过它,今日就已不敢直接往桌上扑腾了。”
海雕像是听明白了似的,立刻仰起头,轻轻煽动两下翅膀,表达着因昨日莫熙作势要用玉筷打它,而留下心理阴影的委屈。
“也该让它长点记性。”话虽这么说,却仍是挑了桌上的两只炖鹌鹑,放在瓷碟中,蹲下来喂给它吃。
唐欢进来的时候正看到这幅情景,不禁微微一笑。
“还是四少眼光好,这只海雕对姑娘死心塌地的。除了四少和姑娘,谁也不理。”绿云见了唐欢,嘴上一边说着话,一边悄悄退了出去。
“这家伙胃口奇佳,我都怕自己养不起它。”莫熙自然知道唐欢来了,这句话也是对他说的。
唐欢笑道:“它其实自己会捕猎,未必就觉得这些熟食好吃,不过是借着往你手中取食的机会,跟你亲近罢了。”
有莫熙这个正儿八经的主人在前,海雕见了唐欢,连第二眼也欠奉。狼吞虎咽了一番,咚咚跳到莫熙身边,用油腻腻的喙擦了擦她的裙摆,才依依不舍地飞走了。
莫熙无奈暗叹:它这到底算是喜(…提供下载)欢我呢,还是把我的裙子当免费纸巾用呢……
唐欢自然将她的一番懊恼看在眼中,心中又怜又爱。只是这鹰是他弄来的,若严格论起来,他才是罪魁祸首,为免引火上身,便强忍了笑意,佯作不知,直奔主题道:“在下想去踏雪寻梅,姑娘可愿同往?”
莫熙已经好几日没出门了,受伤不能练剑是一方面,再加上唐门的主要产品是毒药、机关和暗器,商业机密太多,她客居在此,不便到处乱晃。只是再如此下去,她可就成了一名宅刺客,岂非贻笑大方,于是欣然应允。
二人一路穿花拂枝,唐欢始终落后莫熙半步。
唐门的梅林在后山之上,墓园之前。高处有座“集鹤楼”,登楼望去,眼前梅林似烟似雪,虽不似蜀山那样成浩瀚花海之势,却贵在品种齐全。按花色花型就有红颜淡妆的宫粉,胭脂点睛的朱砂,素白洁净的玉蝶,洒金、照水,等等。
唐欢笑问:“听绿云说你每日把海雕赶出寝居,让它在冰天雪地过夜,好不凄凉。这却是为何?”
莫熙回过头,淡声道“它本为搏击长空的飞行之王,是何等自在,又是何等傲气。若是因为我的驯养照顾,让它磨灭了猛禽的本性,无异于亲手折断它的双翼,只会害了它。”
唐欢闻言,心道:你又何尝不是如此。我想替你挡去一切风霜雨雪,又怕你反为我所累。
莫熙却不知唐欢所思,一路下得楼来,往梅林深处走去。
走到一树花如碧玉萼如翡翠的绿萼梅跟前,她尤喜其碧色清新挂雪,不免停步细细赏玩。
唐欢望着她林中身影,掏出玉箫来,幽幽吹起一望成欢》。
莫熙一转身,看见箫声惊起一团素雪悠悠落在他发上,不禁暗赞:好一幅玉人吹箫图。忽然地想起“砌下落梅如雪乱, 拂了一身还满”一句,便一时起了玩心,手上运了一分力向梅花树干推去,刹时梅瓣与素雪纷扬齐飞。
不知是否因上次有人在场的缘故,这次的箫声比在遥河边初奏之时更多了一丝缠绵之意。
一曲吹罢,二人身上皆落了数瓣冷香。唐欢却也不拂,只望着莫熙眉眼含笑。
一时天地无声。
忽然,啪地一声似爆竹般的爆响打破这一片静谧。紧接着白尾海雕似离弦之箭从低空向莫熙直直俯冲过来,躲在她身后,像是受了惊吓的孩子寻求庇护。
莫熙竟闻到风中传来一丝淡淡硝烟,微皱了一下眉。心道:莫非有人捕鹰!匆匆几眼之下,她才稍稍放心,幸好它除了一双小眼因惊疑不定而乱转之外,并未受伤。
当下打算先让它飞到安全距离再说。海雕得了她一声清啸便一飞冲天,很快只剩下一个小黑点。
这时一个五彩身影从远处掠了过来,人未至,声已到,只听一声娇喝:“这是你的鹰么?”竟是带着几分内力,是以传得还算远。
那少女身披一件孔雀毛织成的斗篷,头戴绉纱雪帽,一袭鹅黄色蝴蝶穿花缕金长裙,腰间束了一条明珠串成的长穗如意绦。柳叶眉下一双杏眼,看着莫熙的时候却是带着三分骄傲之气,接着道:“我喜(…提供下载)欢这只鹰,要多少银子你开个价。”
她见莫熙不答,便凑上去欲挽唐欢的胳膊,声音仍旧娇若春柳,却换了一个调子道:“唐哥哥,此人是谁?怎地如此无礼,问话也不答。”
莫熙知道唐欢又惹了桃花债上门,便似笑非笑地看着他。
唐欢只侧身避开,淡声道:“这位是木姑娘。”一顿,他对莫熙道:“这位是霹雳堂的欧阳瑾姑娘。”
莫熙一听到霹雳堂三个字便已猜到方才是对方用火药弹欲捕猎白尾海雕。心道:这女孩子好生霸道,说是喜(…提供下载)欢,却为了将海雕弄到手,不惜用火药炸伤它。当下客客气气向欧阳瑾行了一个礼,道了一声“欧阳姑娘”。
欧阳瑾瞥了莫熙一眼,见她眉眼清淡殊无丽色,穿着深青色薄棉衣,腰间颈上环佩皆无,通身上下只一支普通玉钗,连耳铛都无,便放下心来。毫不理会莫熙,只对唐欢道:“唐哥哥你认得她,太好了。你叫她把那只鹰让给我吧。”
正说话间,唐德已经紧赶慢赶地追了上来,对着欧阳瑾恭敬道:“欧阳小姐原本在花厅用茶,吩咐老奴去找掌门,一转身却已不见了踪影,倒让老奴一通好找。”
欧阳瑾不耐拂了一下肩上细雪,不以为然道:“你这管事,不过要你通传一声,告诉唐哥哥我来了,却久久都不见你回来。我等了半天才亲自出来找的。你反倒先怪起我来。”
唐德早瞥见莫熙也在场,心中咯噔一下,暗道不妙,嘴上也不辩驳,只道:“老奴不敢。”言罢,只垂首立在一旁,静待唐欢吩咐。
正尴尬间,又有一女子撑着一把青绸油伞缓缓行来。只见她着一领青缎彩绣折枝海棠花披风,头插一枚蝶恋花银钗,身穿月白缎袄,白绫素裙,眉间点着一朵五瓣红梅,一双丹凤眼泣露含情,站在雪中清雅若一树梨花乱雪。细看之下,容貌却与欧阳瑾有三分相似。
她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