碧儿在漪房身边多日,加上翠儿可以的调教,早已不是昔日的纯真少女可比,虽则依旧心性单纯,在但在很多方面,已经能很快的意会漪房的眼神和用意,玲珑剔透胜过宫中许多人。
收到漪房的示意,碧儿立即拍了一下自己的脸庞,娇俏的脸上满是惶恐。
“是奴婢的错,奴婢没当好差事。”
碧儿这样说着,人已经走了出去,她迅速的走到李柔福的身边,扶住李柔福的左手臂,搀着到一边坐下。
在手触碰到李柔福的手臂之时,碧儿手指暗中用了用劲,狠狠的往李柔福臂上压了一下,感觉到那手臂上肌肉的紧绷和僵硬,碧儿朝着漪房那边迅速的看了一眼,漪房就轻轻的颔首,眼中锐利的锋芒一闪而逝。
第二十七章(1226字)
扶着李柔福坐下后,碧儿迅速的回到了漪房的身边坐下,但她看向李柔福的眼神,已是带着三分的惊疑和骇然。
她刚才奉了娘娘的意思过去试探李柔福,故意在李柔福早已僵硬的手臂上用劲,以她一个在宫中伺候人的奴婢来说,手劲之大,是宫中这些娇生惯养长大的妃嫔们无法承受的,何况是在经过娘娘整治后的柔贵人,可没有想到,这位柔贵人,居然厉害至此,从头至尾,明明知道她在做什么,居然没有半分的波动,连眼角余光都不曾施舍一个,这只能说明,这位柔贵人,的确是太过厉害了些!对自己也太狠了些。
宫廷之中,熙熙攘攘往来的女子,心狠手辣的不计其数,可那是对别人啊,不是对着自己。柔贵人,到底是一个什么样的女子。
碧儿的骇然,也正是漪房更加忌讳李柔福的地方。
可是,漪房的心里,还是有些迷惑,李柔福从头至尾表现出来的冷酷,她都看到了,那对名珍儿的关怀呢?
即使在碧儿李柔福手臂施压的时候,李柔福的眼神里,唯一显现出来的破绽,都是朝着里屋名珍儿躺着的地方飞快的掠过一眼,仿佛那里面有着对她至关重要的东西,其他的,都可以不在乎!
这样的眼神,这样的担忧,即便是说李柔福和名珍儿姐妹情深,似乎也太勉强了些,难道……
漪房隐隐觉得李柔福的眼神似曾相识,恍惚间竟和她在受伤时,夏桀凝望着她时一般……可夏桀的眼神那是……难道……
漪房心中一跳,脑海里浮现出一个几乎不可能的可能来,绕是震惊如探,也不禁猛地抬头看向面前的李柔福,她的眼底,布满了深深的疑虑,她不敢以这样细枝末节的线索来断定这断骇然听闻,可除了此猜想,她实在是想不到其他的理由能让两个本该关系复杂的女子衍生出这等炙热的关怀。
如果真是她猜想的那般,也许李柔福的请旨赐死,冷漠无双,狠辣非常,都可以理解了。
漪房还未从自己绝对令人震惊的猜测中回过神来,就听见了一声轻唤。
“娘娘,娘娘……”
漪房惊觉自己出了神,失了态,装作漫不经心的样子回应的看着身边的碧儿。
碧儿知晓漪房必然是没有听见方才柔贵人的请求,忙在旁边重复道:“娘娘,柔贵人请您的口谕,想要请太医院的陈院判过来为珍贵人诊治呢。”
漪房没有做声,眼神流转在李柔福的身上,这一次,漪房终于看到这个从进宫第一日就沉稳如山的女子露出了一抹惶急。
漪房翘着唇,她的猜测固然是惊世骇俗,可她的身体里,毕竟装着一个从现代而来的灵魂,在她的心中,这件事,只要给她稍微一个缓冲的时间,就能很快的接受。
而在她接受了这个猜想的时候,李柔福这样的惶惶,却更加坐实了她的怀疑,这样的转变,让漪房瞬间抓住了最关键的地方,主动权,悉数回到了她的手里。
和敌人交手,最怕的不是敌人的强悍,而是摸不清楚敌人的意图啊,一旦底牌揭开,就是最佳的反攻时机。
所以,漪房不急,她就那样用闲散的眼神望着李柔福,偶尔看看这殿中四周华丽的建筑,半晌半晌后,李柔福终于忍不住再次开了口。
第二十八章(2096字)
“娘娘,奴婢……”
“柔贵人不必着急,本宫自会为珍贵人安排。”漪房浅笑着截断了李柔福的话,挥了挥手,自有宫婢出去找寻太医过来。
漪房见到李柔福骤然间又转好的神情,勾出一丝笑,她的笑容带着穿透世事的明锐,李柔福看在眼中,不知道为何,心底就是一颤,那层裹在心头的外壳抖出了一丝裂缝。
漪房注意看了看李柔福的神情,惋惜道:“说起来,你要为珍贵人请院判的事情本该准了,不过宫中有规矩,院判,医正这些御医只能为皇上诊治,其余人等未有皇上的旨意不能逾矩,本宫也是为珍贵人着想,万一事情传了出去,对她反而不美。”
这样闲闲的几句话出来,李柔福登时变色,她猛的抬头,速度极快,瞪视着漪房,第一次,古井幽深的眼中,露出了一丝怒色。柔嫩剔透的脸上因过度的愤怒和强行的隐忍泛起漩涡状的红晕。
漪房没有理会她,自顾自的接着说下去,她现在的目的就是想要触怒李柔福,来进一步证明自己那个石破天惊的揣测。
“何况,珍贵人不过是落水,又救起来的及时,这等天气,也不会有什么大的顾虑,未必需要动用到院判,不过柔贵人放心,若是真的等珍贵人到了气若游丝,万般无奈之时,本宫定然会安排的。”
“娘娘!”
李柔福这一声呼喊喊得极重极沉,夹杂着明显的怒意。她近前一步,步履在漪房面前一晃而过,人们之间殿中闪过一道金缕华裳的斑斓色彩,李柔福娉婷的身影就已经到了漪房的眼前。
漪房心中一沉,这李柔福好快的动作,这样的身形身手,明显不是一个普通的女子所有。
不过漪房也并不十分惧怕,在这宫中,尤其,若是李柔福对名珍儿真有那样的心思,即便是外面的侍卫救护不及,她也不信李柔福就敢在这里动手,李柔福一心求死,可名珍儿却是想要好好活下去的人。
漪房脸一沉,噌的从位上站起来,对着李柔福沉郁的表情视而不见,大义凛然斥道:“柔贵人这是做什么,还有点规矩没有?”
李柔福哧的笑了一声,笑音落寞讽刺,她斜挑了一双天然的凤眼,满脸满眼说不尽的寒意。
“娘娘,您该知道,柔福早就是个一心求死的人了,这些规矩体统其实不要也罢。”
这般大逆不道的话说出来,固然惊世骇俗,周遭感觉的出剑拔弩张氛围的众人都不由得倒抽了一口冷气,碧儿更是给守在门侧的一个小太监示意,让他去请人来。可漪房,凝视着和李柔福那双满是死寂的眼睛半晌,却笑出了声来,意态比之先前更为悠闲地坐回了自己位上。
“本宫当然知道。”
寥寥几个字让李柔福蓦然变色,她没有来得及多说一句话,一个字,就被漪房后面说出的话打断了下去。
“不过本宫还知道,珍贵人可是还想活的好好地,最好还能夺了皇上的宠爱,这样柔贵人还要继续下去这些愚蠢的举动?”
妖娆中渗透着无比得意自信的眉眼,睥睨含娇的笑容,眼前的人这等高高在上,不可抗拒。
李柔福心里鼓起的勇气瞬间坍塌下来,她不自禁的后退两步,颓然过后,是癫狂的不敢置信。
窦漪房,面前的这个女人刚才说的话是什么意思,为什么会用珍儿来要挟她,明明她就已经很努力的控制住了她的态度和心情,明明康王府和寿国公府即使明面上联手了,别人也该会以为她们两家之间是一山难容二虎的结局。这个窦漪房却居然会用珍儿来要挟她!
就算是她刚才忍不住做了些什么,要为珍儿求一个院判,难道窦漪房不该认为她是在做戏,装出一副伪善的样子,为何她竟然会相信她是真的在关心珍儿,难道,窦漪房真的看出了些什么!
不!
不可能。
窦漪房怎么就能这么快接受这种事情,即便是她自己,当初也是用了无数的心力,渡过了多少个不堪的夜晚才让自己彻底意识到了现实。窦漪房不会知道,也不会相信的,否则,她情何以堪,珍儿又要情何以堪。
内心层层叠叠的想法在急剧的翻滚,李柔福的脸上,呈现出了一种青白交替的神情,饱含着不甘和怨恨。
漪房琉璃剔透般的瞳孔转动着笃定的光芒,看着李柔福的变色和仓皇。
许久许久之后,当李柔福再度对上漪房的眼神,她终于长长的吐出一口气,左右环视一眼后,低低道:“娘娘请让其余的人,都退下去吧。”
漪房唇角的弧度加深,她知道,李柔福说了这句话,就是意味着李柔福妥协了。
她轻轻地挥了挥手,在碧儿等人不放心的目光中,坚决的要众人退了出去,转眼间,屋中又是空荡荡的一片。
宫廷深深,转眼寂寥,这样摒去众人,独剩二人的情景,漪房数日之间,接连经历,不说李柔福此时的心情如何欺负,即便是漪房自己,也觉得在这样的环境中,有种深沉的悲哀感。
这个宫中实在是有太多的秘密,不能让人知晓,可在最后,这些秘密,往往都无法守住,成为了人们手中的利器,亦或是成为一些人性命终结的凶器,来来去去,有的时候,真的沉重到让人无力到极点。
就算是她,也在屡屡获悉那些往事幽谧中,背负着一种窒息的感觉。
因漪房知道,李柔福接下来要说的话必然是惊世骇俗,是以不仅是这外面厅堂中的奴婢们被她示意退下,就连里面伺候珍贵人的诸人,在漪房询问过诊病的太医,名珍儿的确无大碍后,也被一一挥退。
李柔福走到内殿垂下的珍珠挂垂前,无语凝噎良久,才淡淡的转身,看着漪房,一岂唇,就是一句石破天惊的话语。
“娘娘怎知,我爱着珍儿?”
漪房未料到她如此直白,倒是一愣,继而微笑道:“不过是偶然揣测得知。”
第二十九章(2166字)
“偶然揣测得知。”
李柔福细细咀嚼了这句话后,没有露出什么后悔失策的表情,自失一笑后,神情极为平淡,目色中带着隐隐的赞赏望着漪房,似是感慨又似是怅惘的道:“娘娘果真是非比常人,连这等事情,也敢随意揣测,而且竟然信之不疑,拿来试探于我。”
“这等事情又如何?”漪房听出李柔福话中之意,似是她自己都对于爱上名珍儿一事难以忍受释怀。漪房当然知道,在这个时空里,在大夏严守礼教的情况下,即便是男子断袖,也实难让人忍受,何况是一个世家贵女爱上了另一名世家贵女,一旦传出去,便是整个家族的倾覆,两个女子固然是会身败名裂,死无葬身之地,两个家族教养出了这样的女儿,也会被人诟病,从此再无翻身之日,这样的事情,比任何事情都要致命许多。
漪房并无好心去做那同情之人,不过她终究有一个现代人的灵魂,对于这方面,她看的很清楚,世间爱情,来来去去,兜兜转转,根本说不清楚,道不明白,若要去讨论一个女子为何不爱男子,非要去爱另一个女子,根本就是毫无意义的。
何况,李柔福身为世家贵女,即便终究在礼教的束缚下心中尚有纠结,可李柔福竟然敢爱,敢为了名珍儿来得罪她这个宠妃,敢在她面前承认这份感情,仅仅是这番作为,就足以让她刮目相看,仁慈一些。
“又如何?”
李柔福再一次重复后,脸上的神情从迷惘无依渐渐的到了豁然开朗,她望着漪房坚定的眼神,终于露出了如释重负的神情。
也许不是她自己想通了,仅仅是因为长久困扰在心中深处,不敢轻易对人言的这份压抑之爱骤然间有了一个倾诉的对象,她心头的巨石也就随之落了地,又或者是她终于明白,其实爱与不爱,唯心而已,与其他人根本不甚想管你,总之,李柔福此刻的笑意,轻松而明媚,仿佛一扫了许久的颓唐和忧愁。
她福了福身,对漪房行礼感激之后,就说起了自己的故事,她没有去看漪房的神情,似乎她的目的,只是想要说出来,至于漪房听不听,却不是最重要的。
“柔福年少就在家中养大,当初祖母告知柔福,我康王府中的女儿,都要要送进宫中的,淑妃虽然诞下了皇长子,可终极不受皇上宠爱,康王府不是正经的皇家血脉,乃是异性封王,当今皇上寡恩决绝,若是下一代帝王身上不能有我康王府的血脉,总有一日会被连根拔起,我谨记着祖母他们的话,日日苦练自己,为了守护我家族中女子的闺誉,从小到大,除了那些王府中的宦官和族中的父兄长辈外,我从未见过一个外男。每日与我做伴的,都是族中青春少艾,美丽大方的女孩儿家。”
漪房听到这里,似乎已然隐隐有些明白,李柔福为何会在这样的时空里走上了一条这样的路。她静静的听着李柔福说下去。
“父兄每次来见,总是问我功课女红的进度,否则就是给我将一些时政朝局,要我学会察言观色,他们每一次都告知我,我是家族中最出色的女儿家,若是将来淑妃果真不能顶用了,必然就要我来挑起这份重担,一次两次,我终于接受了自己的责任,但对于他们冰冷的神情却逐渐的起了厌烦之心,觉得身边的男子,都是贪图名利,只有权势富贵的卑劣之徒,唯有一起携手,一起困锁绣楼的姐妹们,才是真正的同病相怜之人,才是真正值得我用真心去对待,去疼惜的人。可我对那些姐妹们都是一般无二,直到后来见了珍儿,看到她随着父兄过来时,那般灿烂无双的笑容,那等惊世华美的笑意,寿国公对她的宠爱让她每时每刻都活的骄傲不已,每一丝笑容都是勃勃的生机,不像家中的姐妹一般,死气沉沉。”
李柔福说到这里的时候,她黯沉的双眼骤然间明亮起来,就是焰火腾的凌空升起,转眼又落寞了下去。
“可惜,我炙热的追随着珍儿,她却从不曾将我看在眼里,她知道我是康王府最给予厚望的女儿,她总是想要跟我比,我每次都让着她,心疼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