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像现在,如果她可以将注意力稍微从相机上分散一些,就不难发现离她并不远的男人。
因为她的眼里没有他,所以,她看不见他。
危险希望
比赛激烈,周围的观众随着场上队员的每次进攻与抢断或欢呼或扼腕,只有叶湛,一直静静的坐着,仿佛这偌大的看台上只剩下他一个人,没有什么可以挑逗他的喜怒,主宰他的感官,那双藏在墨镜下的眼睛像是黑幕掩盖下的深海,无波无澜。
九十分钟的比赛最后以客队的胜利告终,本来应该安安全全的离场,但是看台上主队的球迷却因为不甘迟迟不肯离去,他们摇动着旗帜,大呼着口号,发泄心中的不满。
不知是哪里先发生了肢体碰撞,像一条导火索迅速的蔓延,看台上本就一触即发的情绪被瞬间点燃。
萧暮优还在整理手中的照片,忽然身边就响起沸沸扬扬的吵骂声,紧接着各种装满水的矿泉水瓶,充气棒被毫无目标的扔来扔去。
不断有人横冲直撞,不断有人在冲突中倒下,所有的警察都快速的向出事地点靠拢,无奈人少力量微,已经无法阻止骚乱的扩大。
萧暮优急忙收好相机,宝贝一般的护在胸前。
她有过无数次现场看球的经历,却从来没碰上这种事情,慌乱与恐惧让她一时间六神无主,她不知道该怎么办,只能混在密密实实的人流里被不断的冲挤推动。
忙乱中,谁踩了谁的脚,谁发出惨痛的哀嚎,前面有人倒下,迅速的被人群淹没,她被人一路推搡着,感觉脚下似乎踏过软绵绵的身体,她叫不出声音,也无法躲闪,只能本能的闭起眼睛护住相机,无边的恐惧潮水一般的将她淹没。
“啊。”萧暮优一声惊叫,脚被别人绊住,她身体一个不稳,急速的向后倒去。
视线翻转,晃过数不清的手臂腰肢,她知道,跌落下去就会被人踩成肉饼,她拼命的伸出一只手想抓住什么,可是拥堵中,她什么也无法抓住。
几近绝望的闭上眼睛,脑子里出现了没有反应的一秒空白。
手腕突然一紧,她感觉到一股出奇大的力量在支撑着她,她如抓住了救命稻草,拼命的将他拽住。
他一拉一带,顺利的将她带出了人群。
有大批的警察围拢过来,救护人员也先后赶到,混乱的场面得到控制,有伤员被迅速的抬送了出去。
萧暮优趴在他的怀里,惊魂未定,没想到一场精彩的球赛竟然演变成了踩踏事件,这是她做梦都没有想到的。
他的手垂在身侧,任她将自己的腰身抓得死紧,她的身体依然还在颤抖,惊悸未褪,如一只受了惊吓失了魂魄的小兽,而他是她唯一的依靠。
心中竟然有些窃喜,不管方才有多危险,或许只有这个时候,她才是需要他的。
他缓缓的抬起右手,想要安抚的拍拍她的肩膀,她却在此时抬起脸来,惊讶与疑惑在她的瞳孔里被加倍放大,她迅速的脱离了他的怀抱,下意识的往后退了一步。
心碎耳光
他的手还停在半空,心里却像是突然缺失了一大块,无边的痛楚与愤怒挤兑了进来。
她的表情惊慌错乱,明明就是害怕。
他对她来说,真的就有这么可怕吗,是洪水猛兽,还是魑魅魍魉。
无边的怒气压抑着他几乎喘不上气来,胸口里如堵着团团棉花,每一次呼吸都是断断续续的。
叶湛一把拉过她的手腕想要强行将她带到身边,她急着往后挣扎试着摆脱他。
两人一挣一脱间,萧暮优手里的相机砰得一声摔落在地,白花花的照片也随之散落。
她顾不上相机,急忙去捡照片,却在碰到照片的那一刹那被另一只手抢了先。
他捏着照片,不顾她如何想要抢夺,轻松的就将她压制在了身体的另一侧。
不愧是日报社的首席摄影师,每一张照片都抓拍的自然大气,精彩绝伦。
而在照片的后面,她的字体娟秀,浓浓的爱恋与思念似乎流淌于字里行间。
萧暮优在没人的时候总喜欢叫白逸朗小白,被他点着鼻子训了几次却是屡教不改,直到有一天,她喊小白,他条件反射的答应了一声‘哎’,他反应过来时,气的点她的鼻子,却从那以后接受了这个称呼。
“小白,欧非今天的天气真好,我喜欢天上的云彩,像是棉花糖。”
“小白,A米的帕托,他今天表现特棒。”
“小白,我还坐在我们的老位置上,那个黑人帅哥,他好客气。”
“小白。。。”
“小白。。。。”
叶湛没有看完,这些话虽然短暂却句句如针,直扎得他体无完肤,他按住照片的顶端,用力撕成两半,在她的惊叫声中挥手一扬,白花花的纸片被风一吹,顿时如雪花般四处飘散。
“叶湛。。。你。。”她指着他,半天说不出话来,一张脸因为气愤而憋得通红。
她想去拾那些碎片,却被他一把抓住,他咬着牙,满眼的鄙夷与嘲讽,冷冷的说道:“萧暮优,你真是不知廉耻。”
他说得如此狠毒不留余地,她听得一怔,只是一眨眼,眼中就盈满了泪水,她咬着牙将泪水吞咽下去,回他一个同样冰冷的笑意,“叶湛,我们之间,究竟是谁不知廉耻。”
是谁强取豪夺,不择手段,将她从天堂拉向地狱。
话甫一出口,她就后悔,她知道自己触及了他的底线,可是内心的倔强依然让她将头扬起。
果然,他眼中盛装的暴怒几乎可以倾泄而出,像是电闪雷鸣间,挥手就是一巴掌。
天地一阵旋转,右耳轰鸣,她被打得一屁股坐在了地上,幸好伸手扶住一旁的椅子才勉强没有摔得太狼狈。
思维和疼痛似乎在停滞了几秒钟后一同席卷而来,她一只手捂着脸,晶莹的泪水再也忍耐不住,自指缝间汹涌而出。
要你平安
以前不管他们怎么吵,甚至她在他面前摔东西,他都没有动手打过她。
这一次,他是真的被气炸了,她可以看见他额角暴出的青筋,握成铁捶般的拳头,她一点也不怀疑,如果他用了十成的力气,她会直接被他打死。
委屈吗?可是一点也感觉不到,她从未奢求过他什么,所以也不会觉得委屈,可是不委屈,为什么眼泪却情不自禁。
愤怒吗?她的反抗早就失去了任何抵御力,她的愤怒只会白白的浪费表情,分文不值。
只是疼,很疼很疼,连心都疼了。
她嘤嘤的哭着,哭得叶湛心烦心乱,她颈上那条红色的丝巾,红得鲜艳,却让他觉得无比刺眼,是不是她当初也是围着这条丝巾,然后对着别人笑靥如花。
他刚才失手打了她,他承认是他太冲动,他抛下紧急的公事不顾,他扔了一众人在宴会上傻等,只为见证她平安,但他容不得她心里还想着那个人,每每这个时候,他就无法控制自己的怒气。
她现在在哭,他便开始心软。
暴乱基本平息,观众被紧急疏散,两队球员安全离场,球场上只剩下大片残留的垃圾。
各种水瓶、喇叭、标语被扔得四处都是。
有几个警察早就在观察他们,但是碍于叶湛暴戾的气势,几次迈步都退缩了回去。
在他们看来,这只不过是一对小两口在吵架,无妨制安。
偌大的球场里,似乎只剩下他们两个人,所有的风景都在渐渐远去。
风吹起一串彩色的气球从头顶飞过,远处的球门空荡荡的守候着。
萧暮优扶着一旁的椅子艰难的站起来,她没去看叶湛的表情,抓起相机转身就走。
他从后面迅速的拉住她,在她的挣扎中渐渐收紧了力道。
他想看看她的脸怎么样了,他那一下子真是打得不轻,他后悔了,从没有这么后悔过。
可是手中的感觉像是流沙,越想握住,流失的越快。
她转过头朝他喊:“你想怎么样,我都逃到这里来了,就想清静几天,你想怎么样,你想怎么样啊?”
她边说边哭,肩膀随着每一次哭泣的动作而颤抖。
他想怎么样?他不知道,他只知道别人一说欧非局势混乱,他就跑来了,然而跑来了又如何,还是一样的结果,每一次都是在她的质问中,在他的怒气中不欢而散。
一张被撕碎的照片被风吹得飞扬了起来,他似乎看见她在低头写这些字的时候,脸上从未对他展露过的柔情。
他不要她那样的笑容,宁愿毁了,他也不要。
几乎是连拖带抱的将她禁锢住,带着她走出球场。
他的眼神冰冷慑人,声音也同样结成零度:“萧暮优,你想都不要想,什么球赛,什么回忆,都让它们见鬼去,明天,你立刻给我滚回冰岛。
满屏思念
大门砰得一声关上,萧暮优将门敲得咚咚响。
“叶湛,你凭什么关着我,我不是你的奴隶,你没有权力这样做。”
叶湛站在门外,点了根烟。
服务生望了眼他身后“禁止吸烟”的警示牌,想出声提醒,但最终还是强咽了下去。
他很聪明,他能看出这个男人现在的心情糟糕透了,他,惹不起。
“没有我的允许,不准放她出来。”天生的王者气势,生得就是一副命令的口吻,哪怕这里是在异国他乡,是在一座并不大的酒店。
服务生露出为难的神色,他还没有胆子大到私自禁锢客人的自由。
但是什么能决定胆子大小,钱是最容易办到的。
他拿着厚厚一摞现金,立刻就换了一个态度:“先生,你尽管放心好了。”
里面的敲门声依然不断,但她的声音却越来越小,恐怕是喊得累了。
他没有耐心再听,转身朝电梯走去。
萧暮优筋疲力尽,外面却悄无声息。
她很清楚,以他的权势和财力,没有什么事情是办不到的,就像他当初算计她一样,她甚至都没有入局,就已经宣告了失败。
她终于放弃了无谓的抵抗,起身去洗了把脸。
冰箱里有冰块,她用毛巾包了些敷在脸上,镜子中的自己蓬头垢面,眼神黯淡,如果把灯一关,她甚至可以不化妆去演惊悚片。
在床上躺了会,不知道是脸上的痛还是精神上的痛,她坐起来打开了电脑,登录聊天器。
程星楠的头像又在晃动,信息来源的时间是昨天冰岛的半夜。
“优优,今天真的很忙,忙到没有时间回你的信息,片子在换男主角,投资方又有新问题,总之是焦头烂额,你的球赛怎么样了?你支持的A米赢了没有?”
浅蓝色的字体让萧暮优眼中一酸,她急忙拿了一旁的水杯狠灌了几口,细绢的水流仿佛带走了那些不快,她努力挤出一个微笑,轻轻敲打上去:“很好啊,球赛很精彩,只不过,明天报社有急事,我可能要紧急回国了。”
因为两国的时间差再加上程星楠总是忙到黑白不分,那边久久没有回音。
她的头像始终是暗的,她不在线。
空荡荡的屏幕,满满的心绪。
她知道她不在,依然一字字的敲着:“星星,原来想念一个人是这样沉重。”
打完这句话,她便关了程星楠的聊天窗口,同时,她像平时一样去关注他的头像。
没有改变的头像,没有改变的个性签名。
不!
萧暮优迅速打开他的聊天窗口,乍一看去,的确没有什么改动,他的签名依然是:“我问她,左手的冰淇淋和右手的爆米花,你要哪一个?她说,我要拿着它们的那一个!!”
这条签名已经风化了很久,久到她都快要记不起自己是什么时候说过这样肉麻的话。
而那一点微弱的改变来自结尾的 “!”号,本来应该有三个的,但是现在却只剩下两个。
这个发现让她兴奋的几乎手舞足蹈,她可以断定,这个号码,他登陆过,而且就在昨天,就在她上线后不久,他并没有彻底的将它藏入箱底。
整点钟声
她在键盘上飞快的敲着字,敲啊敲啊,敲了满满的一对话框,原来她有这么多话要对他说,原来她已经压抑了这么久。
可是敲到最后一个字,只差一个回车,她突然就觉得浑身冰冷,巨大的绝望像是隐藏在黑暗里的魔手,只等着她快要勾到云端的时候将她紧紧的困缠住。
似有一口气憋在胸中,她的整个人都像失去了力气,原来这满屏的字,不过都是无望。
她一个字一个字的删掉了那些没有发出去的内容,只删到最后一个,她便趴在桌子上,脑中一片混乱。
她怎么忘了,他们早就形同陌路,自己当初是如何的决绝,他是如何的绝望,当那些承载了无数美好记忆的小纸箱被火吞噬掉,她就知道,他们,再也回不去了。
远处的古钟敲了十二声,灰姑娘的水晶鞋终于寻不到了,她遗失了她的幸福。
十二点的钟声下,夜生活只不过刚刚进入。
战乱后的国家更需要纸醉金迷的发泄,舞池里疯狂扭动的腰肢,幻彩灯下迷离梦幻的表情,男人与女人间肢体无尽的缠绵。
而他,只是来喝酒的。
他酒量并不好,只喝了两杯就已经微醺,坐在舒软的沙发里,他用淡泊的眼神审视这个世界。
客房里,他早就吩咐服务生准备了充足的食物和水,如果她饿了,这些东西足够她吃到明天飞机起飞前。
但是以她的脾气,恐怕是一口都不会动。
泛着夜色的酒杯在指腹间自然滑动,琉璃的波光衬着那一双黑眸漆黑如墨,一想到她,他就忍不住烦躁起来,偏偏这个时候,国外的私人手机在沙发上催命般的震动。
知道这个号码的,只有一个人。
“喂。”声音并不友善。
方涵一听,倒吸一口冷气,看来自己这个电话打得不是时候,无奈下有小阎王,上有老阎王,左右也是挨训,今天算是豁出去了。
“叶少,先生打来电话,知道您没去参加答谢宴非常很生气,他让您。。。”他顿了一下,还是硬着头皮说道:“他让您明天一定要返回冰岛,不管用什么办法。”
这是叶湛早就料到的结果,而明天的机票,酒店前台早已经替他预订完毕,只不过,一顿教训是难免的了。
“你安抚下爸爸,我明天就回去。”
“是。”方涵听见手机里传来火爆的音乐声,略带试探的问:“您喝酒了?”
“一点。”
“叶少,您知道您的体质是不能够喝酒的,上次只喝了一杯就全身酒精过敏。”怕是没有力度,他又补充:“过敏了就要打针,吃药。”
不知道是哪句话触到了他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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