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生得意须尽欢,莫使金樽空对月。
天生我材必有用,千金散尽还复来。
烹羊宰牛且为乐,会须一饮三百杯。
岑夫子、丹丘生:将进酒,杯莫停。
与君歌一曲,请君为我倾耳听。
钟鼓馔玉不足贵,但愿长醉不愿醒。
古来圣贤皆寂寞,惟有饮者留其名。
陈王昔时宴平乐,斗酒十千恣欢谑。
主人何为言少钱,径须沽取对君酌。
五花马,千金裘,呼儿将出换美酒,
与尔同销万古愁。”
歌声,箫声同时停了下来,厅中一片寂静,众人连喝彩也已经忘记。
“啪啪。”几下清响从二楼的贵宾房里传来。
“好豪情啊,姑娘。”一个穿了白衣的年轻人出现在二楼的雕花围栏前。“将进酒,杯莫停。诸位,难道不该为这首千古流传的诗共浮一大白?也算是敬过歌者。”
他举起自己的酒杯,对着舞者扬了扬,以示敬意,昂首一饮而尽。
“与尔共销万古愁。”
众人清醒过来,齐声喝彩,纷纷举起自己的酒杯,喧闹声重新响起。
卿六爷往楼下看了看,只瞧见一抹红影退去,不禁露出怅然之态。
这里不愧是驰名天下的“红楼”,连规矩也和别家不一样。这里不是老鸨出面介绍姑娘。却是有年轻的侍女端了盘子上来,盘子里搁着画册和一排写着姑娘名字的牌子。这个画册据说是重金聘请出名画师临摹制成,与真人一模一样,毫无差别。客人看中哪个姑娘,便捡了牌子丢在小盘子里。
莫然似乎轻车熟路,他随便翻翻了人物画册,扫了一眼托盘,和颜悦色冲着侍女招了招手。侍女乖巧地俯下身子,她穿的本来就不多,一俯身,春光大漏。莫然有意无意的瞥了一眼高耸的胸脯,笑道:“姐姐,怎的少了一人的牌子?”
“公子爷是贵客,妈妈们可是嘱托过,要我们头一份就来找公子爷先挑的。别房还没去过,姑娘们的牌子都在。”
“是吗?怎的没见月姑娘的牌子?”
侍女颦然巧笑,“公子爷说笑了,月姑娘是我们‘红楼’的招牌,从来都是卖艺不卖身,牌子里一直没有她的名字。”
莫然恍然大悟,顺手敲了敲桌子,示意对面的人。
“六爷,拿来。”
“什么?”
莫然不耐烦的捻了捻手指。
“哦。”冤大头赶紧掏了一张出来。
莫然微微一笑,道“兄弟,这是一千两的,使不得。换一个。”
卿六爷把银票堆在桌子上,费劲翻找了大半天,很不好意思的说道:“莫兄,这就是面额最小的了。”
进门侍奉的两个女子眼珠子几乎淌出来,痴痴盯着一大堆盖着官方凭印的“通亨钱庄”银票发愣。这是官家唯一认可的钱庄,通行全国。
一个年纪大一点的姑娘赶紧说道:“面额这样大,爷用着不方便,对过就有一家‘通亨钱庄’,奴婢替公子爷兑换一下。”
白花花的银子兑换回来。莫然捡了一个银元宝,随手塞进旁边侍女的胸兜上怀,侍女的脸微微红了红,弯腰施礼。
“谢爷赏。”
“等一下。”莫然暧昧地摁住她的手,“这一张银票烦劳姐姐递给月姑娘,就说刚才的歌唱得极好,这位卿六爷赏的。”
侍女心领神会,低声道:“是,爷还有什么吩咐?”
莫然暧昧地靠近她的耳垂,低声私语了一句话,侍女点了点头转身出了门口。
“喂,你刚才跟那个女人鬼鬼祟祟说了些什么啊?”
四儿很不客气的问道。
嘴角扯过一抹魅笑,莫然身形一晃,贴近四儿的身体,用同样暧昧的姿势靠近四儿小巧的耳垂,低声说了一句话。
☆、第五十二章 桃花结义
四儿没提防他忽然拉近与自己的距离,下意识想往后躲一下,但是身后就是墙壁,只能被那家伙以非(。kanshuba。org:看书吧)常暧昧姿势挤在座椅里。
他低声说了一句话:
“一千两,叫她来见我们。”
“啊,你败家啊,给一千两?”四儿怪叫道,趁机推开他的手臂。“你疯啦,不就是一首歌吗?我也会。”
莫然白了他一眼,“你也会唱?人家唱出了头牌,你也能?”
四儿一张俏脸顿时涨得通红,找不到出气的地方,反手一巴掌拍在身边的卿六爷的胳膊上。
“哎呦。”卿六爷一声惨叫。
“我怎么了?我什么也没说。”他很是委屈。
四儿把眼一瞪,“你白痴啊,这是你的钱,却让他拿来玩姑娘。”
“那位姑娘的确唱得很好啊。”
四儿一时语塞,只能恶狠狠地瞪着他们俩。
“这位小爷消消气。我们这里姑娘多得很,不如叫几个进来先服侍着。若是这位小爷不喜(。。…提供下载)欢女人也没关系,男宠我们也是有的。”
“男宠倒是不用,我们这儿现成的‘兔儿爷’就有一个……”莫然有意无意的瞥了一眼身边的四儿,虽然脸上的污垢没有清洗,可是人人都瞧得出来他本是个容貌清秀的少年。
四儿恶狠狠地剜了他一眼,旁边的侍女掩嘴偷笑不已。
“快叫你们那什么月姑娘来陪本小爷喝酒。”四儿像跟什么人赌气似地,横眉冷吊,气呼呼地连连催促,“还不赶紧出去?”
“是是。”
四儿端了酒杯,道:“大哥,二哥。”
两个人听了这种称谓不禁诧异,卿六爷没反应过来,四下张望,还以为进来外人了。
四儿一脸庄重,收敛起嬉皮笑脸的姿态,望着莫然与卿六爷笑了笑,继续说道:“古人桃园三结义,我们现在也站在桃花边上,算是沾了桃花的干系,不如就此结拜。我年龄最小,今年才二十岁,自然是三弟。大哥二哥意下如何?”
莫然心中微凛,这孩子并非一无所知的顽皮,倒是有些来头,莫非是冲着自己来的?不动声色说道:“三弟说的极是,我今年虚长二十有四,不知卿六爷贵庚?”
“大哥,我今年虚长二十有一,这一声‘大哥’可是叫定了。我与二位虽然只是今日萍水相逢,却是相见恨晚,我观二位,不论长相还是谈吐,绝非一般人,日后还望多多指教。”卿六爷拱了拱手,谦逊地说道。
“二哥,你真是酸腐,像个书呆子。既然我们结拜做了兄弟,有福同享,有难同当,什么指教?你瞧着他一脸色迷迷的样子,是不是要他指教你如何玩姑娘?”四儿的气焰明显嚣张起来。
莫然也不动怒,“我不教他,留着你来教。”
“呸。”四儿又要争执。
卿六爷一旁又打圆场,端起酒杯,说道:“大哥,三弟,古人说有缘千里来相见,无缘对面手难牵;我们今日上午能坐在一起喝酒,便是前世修来的缘法。古人还说什么歃血为盟,焚香告天,那都是假的,不过是走形式,我们干了这杯中酒,兄弟的名分就算定下。叫一声兄弟,便一辈子都是兄弟。”
“叫一声兄弟,一辈子都是兄弟,二哥说得多好,干。”四儿一饮而尽,颇具豪气。
“歃血为盟,焚香告天,都是假的。二弟毕竟是个爽快人。如果我再说‘不’,岂不是让你们两位弟弟小觑。”莫然微微一笑,也举杯道:“干。”
“公子爷,月姑娘前来拜谢。”
“请进。”莫然答道。
一个窈窕的身影出现在珠帘外,却没有马上进来,微微蹲下身子道了万福,低声道:
“小女子幽如月拜谢卿六爷打赏。”
卿六爷有些局促,“没什么,你唱得真好,便是这些钱都给了你也值不了什么的。姑娘把太白先生的豪情全唱了出来,可惜姑娘是个女儿身,若是男儿,必然是个上战场冲锋陷阵的将军之辈。”
“女人又如何,只可惜我没生在二十年前苏老侯爷对阵北蛮羌族的时候,要不然也可以学学苏老夫人年轻时的榜样,挽了袖袍,替丈夫擂鼓助战。我命运不济,生在太平盛世,所以只好在风尘之地消磨时光罢了。”
顿了一顿,她又继续说道:“妾身听闻,苏老侯爷当年出战雁北关,与北蛮决战,身怀六甲的苏老夫人亲自临阵与丈夫掠阵助威,乱兵之中,诞下一子。苏老爷子子嗣艰难,夫人五度滑胎,幸得老天爷庇佑忠臣,这个孩子得以保全性命。天子赐乳名‘六六’,取其谐音六六皆顺之意。后来苏老侯爷辞官退隐于济南府。六爷既是从济南府远道而来,且又姓苏,不知道祖上与苏老侯爷如何称呼?”
自打幽如月说起“苏老侯爷”,卿六爷便起身抄手而立,神态颇是恭敬。等到她问起自家与苏老侯爷的渊源,才接口答道:
“正是家父。”
“哦!”帘外的语气有了些许惊讶,“想不到月儿有幸得以拜见恩公之子,月儿杀父仇人死于苏老侯爷之手,老侯爷便是月儿的恩人。可惜如今月儿已经是处身风尘的污浊之躯,唯恐唐突,不敢入内,就此再行拜过。”
“月儿的父亲二十年前本是驻守北疆的一员武将,被羌族元帅拓卑洪斩杀阵前,后来雁北关一役,苏老侯爷据守雁北关,凭借区区五万人马对抗羌族十五万大军,六战六捷,最后一战更是斩杀敌方元帅拓卑洪,羌族狼主被迫签定城下之盟,折弓盟誓,此生不再踏入中原半步。才有了这二十年来的太平盛世。”
帘外的身影施了大礼。卿六爷措手无计,慌乱中也鞠躬回礼。
刚才两个人酸不溜丢说些文绉绉的闲话,四儿早就听得不耐烦了,觑见话空,他赶紧咕哝一句:
“酸不酸啊。恩公之子也要拜,他当时不过是个小孩子,又没帮过你什么忙。倒是给他妈妈添了不少乱--什么时候出来不好啊,偏偏挑个兵荒马乱的时候--就不能等着打完仗再说,你不说还瞧不出来我二哥居然是个急性子的人物。”
莫然正端着酒杯饮至一半,听他说得可笑,“噗。”一口喷出。他与四儿坐对桌,这一下子突然,四儿来不及躲闪,被喷了一脸酒水。瞧着他的狼狈相,莫然更是忍不住,“嗤嗤”笑了起来。
卿六爷也是忍俊不止,碍着四儿情面,不敢放声大笑而已。珠帘外的人也是一声轻笑。
四儿又气又恼,看看这个,瞧瞧那个,不知该怎么发作才好,只能把银牙咬紧。小贼,君子报仇十年不晚,姑且记下吧!
幽如月福身再拜,道:“不敢打扰几位的雅兴,月儿告退。”
“慢。”莫然喝道。“你不想进来是不是不愿意与我照面?”
☆、第五十三章 我们一起喝酒吧
说时迟那时快,他手里一直捏着的杯子闪电般射向门外。卿六爷连一声惊呼还没喊得出口,就听“刺啦啦”,珠帘尽数崩落,珠子滚落一地。珠帘外的女子缓缓抬起头,露出那张绝代芳华的面孔,卿六爷这一声惊呼终究还是没法喊出口,他已经完全被眼前的人震住,那一刻他心里只有一个念头:
“要死了,要死了。世上怎有如此的人物。莫不是灵魂不在尘世去了天庭,才能遇见仙人。”
眉关微锁,锁住一丝哀愁,双眸波光流转,神采异常。已经换下刚刚的大红衣装,换了一身淡粉色长裙,外罩同色长衫。长衫只在腰间用一条软丝巾轻轻束起,修长的玉颈下,酥胸半露,风光旖旎。她用一只纤纤玉手扣了酒盅,挡在身前,踏前几步,进身房里,单膝跪地,低声道:
“冷月知罪。”
莫然背对着她,沉默了一小会,冷然道:
“冷月坛主不需多礼,此处不是教所重地,人多眼杂,本尊的法号也不必说出来了。”
“是。”
莫然回过身,面色温和,望着两个兄弟,微笑道:“我只是想让你给我们三人安排一个最好的房间休息,他们是我新结拜的兄弟,难得痛快,今夜我们三人要同榻畅谈,所以我要最大的床。”
子时已过,夜色深沉。
今晚幽如月把他们安排在“红楼”最豪华的房间,大概他们是来这里最不懂风情的三个男人了,居然占了最好的位置,把酒聊天。
四儿趴在桌上,半醉半醒,眯缝着眼睛,打量着屋子,屋里的摆设大到墙上挂的名人字画,小到桌上的小小摆件,无一不是名贵的精品,其豪华程度丝毫不亚于豪门贵族的卧室。
四儿不太关心屋子的摆设,匆匆掠了一眼,只是确定了一件事情:
那个男人出门去了,屋子里只剩下他和那个迷迷糊糊的卿六爷。
卿六爷没有睡觉,依旧坐在酒桌旁,正在他的侧面,眼睛发直,手里端着酒杯,喃喃自语着:
“……我天生就是连‘醉八拳’的料子,真的……我外公当时看到我,就高兴的拍着大腿大嚷大叫,像个孩子一样。”
“不过我妈妈不喜(。。…提供下载)欢,说男人太能喝酒不是个好男人。我爹爹就滴酒不沾。所以,我妈妈说什么也不让我跟外公学功夫。大哥,你说,要是当初我跟了外公学功夫多好--”
“大哥?”
“来……我们再喝一杯。嘿嘿!”
这个男人没有痴--他只是喝醉了而已!
真是没想到,这个老实男人人品挺好,酒品很孬,喝了酒就变成话痨,差点连小时候尿床的事情都背给他们听了。
四儿不胜酒力,喝了两三杯,就趴在桌子上睡着了--当然只是假寐而已,干嘛要跟两个无聊的男人拼酒呢。
但是,他被卿六爷酒后的唠叨烦的几次差点按耐不住,想跳起来暴打他一顿。
男人怎么可以这么多话?!酒后无德!
四儿听到有人进了房门,脚步很轻盈,绝对是武功高手,从那人进来之后,屋子就只剩下卿六爷的自言自语--其实本来也只有他自己在说话,莫然很少搭腔,只是陪他喝酒。
四儿料定莫然已经出了房间,这才偷偷抬起头。
莫然,莫然,哼,他怎么不用真名字,说什么结拜兄弟,连真实名字也不说出来,分明就是糊弄人。
四儿低低埋怨,他倒好像忘记了,其实他自己用的也不是真实的身份。
莫然本名莫浩然,是魔教的教主。
魔教势力遍布全国,官府自三年前已经无力辖制,再加上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