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一扭头,吃了一惊。三丈开外,高大的茅草倒了一大片,像被强烈的暴风吹过一般,从根部折断,却倒向不同的方向,围成一个一丈见外的巨大圆形空地。空地中心躺着一个男人,一个死去的男人。血顺着他的身体汩汩流出,侵润身下的土地。
他穿着普通的灰布衣衫,唯一不寻常的地方是,他的脸上戴着一副黑铁打制的苍狼面具。
“这才是一条真正的狼,苍狼。”
四儿微微色变,“他是……”
“‘苍狼团’,是来自遥远的北方,塞外草原的苍狼,也是羌族狼主掌控下最强大的杀手集团。”浩然微微一笑,顺手解下那张面具,面具下的脸果然与中原人不太一样。
“昨晚,我在附近的山林杀了九个,这条是漏网之鱼。”
四儿忽然明白昨晚他为什么故意把自己丢在野外,原来是潜伏在周围,等着厮杀那些可怕的杀手。嘴里却满不在乎的调侃道:
“你真够笨的,居然会让他逃掉--传出去不得笑掉江湖人的大牙。堂堂一个魔教教主,对手机小卒打埋伏不说,还让人家脚底抹油溜了。煮熟的鸭子也能飞,可真有你的。”
浩然不怒反笑,“是了,那也比不了我们威武的四儿姑娘,把树枝条也能当成小蛇,哭得要死要活,传出去……”
“你闭嘴,闭嘴。”四儿只能跺脚,“不许你说,就是不许你说。”
浩然忍着笑,就是喜(。。…提供下载)欢欺负她,喜(。。…提供下载)欢看她着急的跳脚,大声与自己辩论。
“他们为什么要杀你?”
看来这家伙也不是那么坏的。昨晚他悄悄离开自己,潜伏在野外,原来是去进行一场殊死的拼杀。
昨晚的情形一定危险万分……可是那家伙大清早还记得去吓唬她--真是太可恶了!
四儿情不自禁喃喃出声:“死耗子,活该--”
“最毒妇人心呵!”莫浩然摇了摇头,打了个唿哨。他的坐骑是屁训练有素的黑马,看到有打斗场面,立刻溜到安全地带,悠哉乐哉地吃起了小草。等听到主人的信号,才精神抖擞地跑到主人身边,亲密地蹭着主人的身体。
浩然拍了拍马头,含笑道:“好孩子。”
“果然跟它的主人已经狡猾,人以群分,物以类聚。”四儿继续低声咕哝。
“我说,你要不要走?不抓紧时间赶路,天黑走不出这片山林,晚上可是要跟这些孤魂野鬼做伴啦!”
“哼!你少吓唬我--对了,你还没回答我的问题呢!”
四儿倔强地仰起了小脸,盯着已经骑上马背的浩然。
“我本来就有很多仇家。不但塞北的野狼们想要杀我,连天家也想要我这颗头颅。你如果是怕跟着我走连累了你,那就不要跟来了。”浩然眯起桃花眼,望着天边起伏的山脉。
身后有人翻身上马,还张开双臂紧紧地箍住他的腰部。几朵桃花瓣从树上落下,芬芳飘来,浩然不知道这是佳人身体里散发出来的香气,还是属于桃花的味道。总之这味道,在正午烈日温度的蒸腾下,令人欲醉。
桃花醉!桃花醉!
☆、第六十七章 想念是一场罪
济南府。
天香楼。
这是一处酒馆。
卿六爷从江南回来之后,就迷上了喝酒,虽然他在结拜哥哥跟前吹嘘自己是“千杯不醉”,其实他是沾酒便醉,这一点没能随母亲,却是随上了父亲。
还是要喝,只是喜(。。…提供下载)欢那种晕晕乎乎的感觉,真痛快。
他倒了一小杯,自斟自饮。几日来,他天天如此,伙计见怪不怪。况且他是自己的少东家,谁也不敢打扰,只是把上好的酒菜端上桌,悄悄离开,看他醉了,再使人送回家。他倒有一桩好处,喝醉酒,也不疯也不闹,只是呆呆的坐着,或者趴着,有时候痴痴的笑,有时候则是睡觉。
少东家从小就是呆头呆脑的样子,有人说是因为在战场出生,戾气集结,把小少爷吓坏了;还有人说,老夫人中年得子,五度滑胎,身体虚弱,导致少爷有先天不足。六爷脾气很好,几乎不对下人发脾气,就是不善理财,几庄大产业都靠本家掌柜对老太爷忠心耿耿,才能维持下去。
这一趟去江南,老太爷的意思是想让少爷学学经商,哪知道回来后反而跟丢了魂似地,精气神都没了。老太爷自三年前老夫人过世后,伤心过度,竟得了瘫痪之症,可怜他老人家英雄一世,如今连床也下不了。
老太爷一辈子只有夫人一个女人,老夫人过世后,他也不愿意续弦再娶,不过屋里没个女人照应终究不行。去年冬天纳了一房妾室,唤作“五儿”。下人都称她“五娘”。却是个巾帼里的英雄,里里外外,连账目也算得清,端的是厉害。如今是苏府的第一人,有些势利的奴才巴结她,叫她“五夫人”,平日里连少爷也不放在眼里。
伙计小心地推开门,卿六爷趴在桌子上,似乎又是醉了。伙计叹了口气,他在“天香楼”做了五年工,没见过比苏府更好的东家,自从五娘管了府里的事,待遇变差了许多。这有什么法子,连大官都说:“一朝天子一朝臣。”做小民百姓,给谁做工不都得做么?
卿六爷的性子像极了苏老太爷年轻的时候,可惜啊,就是软了点。如今到让个下蛋的把窝棚顶给占了。哪天老太爷要是归天,少爷可怎么办才好呢?
伙计边摇头边轻轻把门掩了,一回头,差点撞到一个人身上。
“爷,对不住,对不住。”他点头哈腰连连道歉。
“阿海哥,六爷又醉了?”
伙计阿海抬起头,看到来人如释重负,笑道:“啊,小蝶姑娘,是你呀。少东家又醉了,你是他身边的人,你多劝劝,这么喝可不行。虽说喝得不多,可是见天喝也会喝出毛病的。来,我给你开门。”
小蝶笑着道谢,“谢了,阿海哥。”
阿海连连摆手,“可不敢当,小蝶姑娘,你就叫我阿海得了,我就是一下人啊。”
小蝶和阿海费了挺大劲,才把醉得绵软的卿六爷搬弄到楼下的马车里。
“你回吧,阿海哥,多谢你。这点钱你拿了去给小孩子买些糖点。”
小蝶从荷包里取出一块碎银递给阿海,阿海却没有伸手接。
“蝶姑娘见外了,前天已经给过一次,这次阿海一定不能收。阿海知道少东家是个好人,能给少东家做点事情是阿海分内的事。”
小蝶一笑,硬是塞进他的手里。
“拿了吧,阿海哥。我知道你家孩子多,五娘上回把伙计的工钱减了一半,你家比别人艰难些,就算是我贴补你的。”
阿海满怀感激,握紧手的银子,目送马车离开。心里犹自感叹:多好的姑娘啊,若是有这样的姑娘帮着少东家,苏府的家业还是不会落在外人手里的。
马车有些颠簸,小蝶用湿毛巾小心地替卿六爷擦拭脸庞。
他沉沉睡去,一张冠玉一般的面孔,因为吃了酒的缘故,双颊绯红,更添神韵,越发衬得俊朗。鼻翼高耸,剑眉低敛,一排长长的睫毛密密拢在一起,大约是因为主人正在做什么梦,微微抖动着。
“月姑娘,别走,将进酒,杯莫停……与尔共销万古愁。”
他一把抓住小蝶的手腕。小蝶一愣,默然。
腾出另一只手温柔地摩挲着他的脸庞,痴痴地望着,忽然她笑了,脸上却滑下两行泪。
“你还是忘不了她啊。是啊,她那么好,哪个男人不喜(。。…提供下载)欢她呢?无论我怎么做是不是都无法超越她了?是我害你们俩不能在一起的,子卿,你恨不恨我?”
马车猛地一停,她不曾提防,被卿六爷撞进怀里,不小心碰触肩上伤口,眉心微蹙。这伤是路上添的,养了十几天,被他一碰仍是疼的。虽然不曾伤口绽裂,心尖却淌出血来。
他惊醒了,四下打量,发现自己又是坐在马车里,头枕着小蝶的膝盖。
“我,我醉了。”他瞥见小蝶一手按着肩头,大惊,“你伤口裂开了?是我不好。”
“不干六爷的事。”小蝶的脸上露出笑容,仿佛刚才的难过压根不存在。“是小蝶昨晚做了些刺绣,累酸了膀臂,歇歇就好。”
他有些心疼,凑了过来,“我瞧瞧,伤筋动骨一百天,你那伤口可深呢,针线活有刘妈她们做,我不是叫你不要做了吗?”
小蝶垂了头不语,仍凭他解开自己衣领的扣子,查看肩窝上的那处伤疤,欺霜赛雪的肌肤上一道褐色的疤痕清晰可见,那是箭簇留下来。卿六爷小心地摸了摸,温热的指腹掠过冰冷的肌肤,她的身体微微颤栗。卿六爷一惊,赶紧把手挪开。
“我碰痛你啦?”
小蝶摇摇头。
“我是不是很没用?我什么都不会,学文不通,习武不精。我连你一个女人也保护不了。”卿六爷沮丧的垂着头,“你不用摇头安慰我,我知道自己很笨的,从小我就很笨,字都学不会,气走了好几家私塾师傅。我的字是妈妈教我的。”
那个温柔的女人忽然显现在自己的脑海,仿佛还是昨天的事情,她把自己抱在怀里不厌其烦地反复练习一个字“勤”。
“六六今天写的比昨天大有进步啊。勤能补拙,六六什么都能学会的。”
他的心莫名哀痛起来,那个女人已经不在了啊。世上没有一个女人比得了她,她怎么就不在了呢?
一双纤细的手抱住了他的头,搂进芬芳的怀里,那种熟悉的香气让他感觉熟悉和安宁。母亲最喜(。。…提供下载)欢的栀子花香粉,他也最喜(。。…提供下载)欢栀子花的味道。
“六爷救过小蝶的命,生死关头,许多人都想保存自己,只顾着逃命,六爷却不忘拉着小蝶一块走。那么多人举着武器围上来,六爷却用身体挡着小蝶,护着小蝶。小蝶觉得六爷是这世界上最勇敢的男子汉。学问武功,人人都可以学会,唯有勇气却并非人人都有。没有勇气,懂再多的学问,会再好的功夫,不过是个精致的孬种罢了。”
“可是,你还是受伤了。”
小蝶笑了,心痛得越发厉害,六爷,别对我这么好,别对我这么好。
☆、第六十八章 裸男出浴
他温热的大手轻柔又笨拙地圈箍着她的纤腰。骏马行驶在颠簸的山路,两人不可避免地碰撞,接触,那种微妙的情形,只有两个人清楚。
“你要抓紧,千万别松手。”卿六爷紧张地再三嘱咐。
小蝶点了点头。
其实,没人比卿六爷抓的更紧了,看来骑马他也不在行的。
马忽然有些狂躁,不安的嘶鸣着,胡乱踢蹬起来。两个人一下子被掀翻在地。
“哎呀。”
小蝶翻身坐起。又是那个梦,不是梦见他为自己挡箭,就是梦见他笨拙地带着自己骑马,还被马掀翻在地上。
脸不禁有些发热。人都常说,春夜长,梦多,果然不假。
门外响起拍门声。
“小蝶姑娘,老爷请你过去一趟。”
“哎,我换件衣服就来。”
小蝶嘴里应着,心里暗暗纳闷,来到苏府半个多月,老爷卧病在床,她也不是什么重要的客人,所以无需拜见。自己不过是个外人,忽然传见究竟有什么要紧的事情?
苏老侯爷的卧室里,光线有些暗淡。屋里大门大窗本来应该很敞亮的,偏偏用帘子遮起来,据说是因为苏老侯爷病了以后,怕见光。
苏老侯爷毕竟是老了,小蝶一脚踏进屋里,就感觉到一种苍老的气息。屋子每天都有人打扫,被褥也是经常拿出去换洗的,但是一个上了年纪而且每天呆在屋子里的病人的房间,难免会有些奇'。kanshuba。org:看书吧'怪的味道。
她没有马上进到里面,而是在门口呆了一会,才低声说道:“苏老侯爷您找我有什么事情?”
床上也垂挂着厚厚的幔帐。现在已经是暮春时节,按说不再需要遮盖的这样严实,毕竟不是户外,也不必怕见风。
幔帐里传来一阵苍老的咳嗽声,一只嫩藕般的手臂伸了出来,取了放在床边的痰盂。接着咳嗽声更厉害,仿佛要把喉咙咳破。小蝶跟着担心--要是一口气上不来怎么办?
那只嫩藕般手臂又露了出来,小蝶暗暗吃惊,这个“苏老侯爷”保养得还真是不错啊,像个小姑娘一样。没等这个念头跑完,手臂的主人已经撩开幔帐,伸出头来--是一个打扮得非(。kanshuba。org:看书吧)常贵气的女人。
“你就是那个少爷从杭州带回来的女子吧?你叫小蝶?”
“嗯。”
“老爷,人来了。”
“嗯。”里面的人虽然不再咳嗽,但是呼吸仍然很急促,喉间嗬嗬作响,似乎是个很年迈而且百疾缠身的老人。
“那妾身就先出去了,一会再进来服侍。”
“嗯。”老爷似乎只会用鼻子说话。
女人从小蝶身边擦身而过,小蝶闻到一股很浓的香气,是胭粉的香气。
不知是女人的直觉还是错觉,小蝶觉得,那个打扮得多少有些妖里妖气的女人,在与自己擦身而过的同时,斜乜一眼,目光中竟然有几分怨毒。
门在身后轻轻合掩。
“你来。”那个苍老的声音吩咐着,虽然声音不大,往日的威严仍在。
小蝶低着头上前几步。
“靠近一些。”
小蝶已经走到床边,隔着厚厚的幔帐隐约可以看见里面坐着的身影,她的心跳得越发厉害,这个二十年前叱咤风云的老将军,无端端叫了自己到底所为何事?
青山,绿树,湖翡翠。
青山倒影,绿树环绕,这个手机的小湖泊被渲染的像一块碧绿的翡翠,微风荡漾,波光粼粼。置身其中,风里送来花草的香气,耳边听着鸟虫的鸣叫,说不出的惬意快活。
一个男人显然是被这里的景色打动了,脱去华衫,打算在这里洗涤满身的灰尘和疲惫。他伫立在湖泊中央,湖水并不是很深,只没过他的腰际,精赤着上半身,墨玉般漆黑的长发自然垂散于肩背,从侧面的角度看,他保养得相当好,肌肤像锦缎一样光滑。常年习武的缘故,使得他的身体每一块肌肉都坚实有力,充满男性的力量感,没有一丝一豪的赘肉。身体挺拔匀称令人不得不称赞造物神之神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