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你错了!”明繁华打断了他,“怜悯不等于平等!人类应当平等地看待其它物种,爱护与可怜都不是对它们的爱!我们追求的平等,应该就像女人追求的男女平等。”
“那么你们对人类平等吗?你们指责人类滥杀动物,而你们却在滥杀人类!”
“这是革命。”明繁华突然稳定了情绪,她的冷静,使她说出的话庄严向神圣,“人类依赖科技文明已经数千年,仅用劝说的方式让他们放弃,可能吗?我怎么能指望你会明白?”
明繁华转身进屋,重重关上滑门,留下明荣夏孤单地呆在阳台里。他望着都市璀璨的夜景,继续吹着冷风。
明荣夏房间里只有张单人床,很窄。彼德其实想睡床,可是纳那华特辛却要让明荣夏睡床,他这样一提出,彼德不好意思说出自己的想法了。明荣夏身为惠齐罗伯契特利的继承者,他理当受到尊敬,但明荣夏认为他们是客人,哪有让客人睡地上的道理。三人坚持不下,最后三人一起睡地上,床却空着。
关了灯,宁静的深夜里即使有针掉落地上恐怕也能听见。隔壁有人切切私语,母亲与姐姐似乎仍在聊天,她们分开太久,有说不完的话。明荣夏也睡不着了。
第五节 闲言
清晨,明荣夏被纳那华特辛起身的动静惊醒,原来他也是被屋外的动静吵醒的。母亲、姐姐还有米勒很早就起了床,正在客厅与厨房忙碌着。米勒会说中文,逗得母亲很开心。
明荣夏听见他们的笑声,呆在屋里没出去,直到母亲在门外叫他起床吃早饭。
母亲在早饭中对明荣夏说了许多话,主要谈到他的学业,催促他尽快去学校与老师商量,结束休学,选择下学期继续跟班读或是留级,因为这学期的课程耽误太多了。母亲希望继续跟班读,这样不仅可以省下一笔学费,而且能按时毕业,并且不时提醒儿子,这几天内把课本读一读,有什么不懂的请教姐姐。母亲说话时表情严肃认真,没有一丝笑容。
接着母亲提到了姐姐的婚事,母亲很满意米勒这个洋女婿,今天他们三人将去影楼预订婚纱照,吃了早饭就去。提起这些事时,母亲不住地笑。但总得有人买菜做饭吧,因此这些家务事落上了明荣夏的肩头。
母亲走后,明荣夏带着纳那华特辛与彼德去菜市场。彼德虽然在现代文明中长大,不过菜市场却是第一次见到,他在美国的成长环境决定了他不可能看见这样的地方。在他眼中到处有稀奇,卖菜的农民占领了道路两侧,人们在道路中央缓慢龟行。相反,脱离了科技文明的纳那华特辛却没感到惊讶,他认为这与墨西哥小镇的集市差不多。
明荣夏与菜贩讨价还价,彼德弄明白他们谈话的内容后直摇头,为这点小钱争吵半天真不值得,只有那些大手笔的生意才配得上这样浪费时间。好几次与菜贩争执不下时,彼德索性夺过明荣夏的钱包,把钱给了。纳那华特辛的观点又截然不同,有些菜贩因反感压低了价,会给人脸色看,凡这些给明荣夏脸色看的菜贩没有一个不倒霉的,纳那华特辛会帮着压价,甚至不惜武力。
而明荣夏的最终评价是——带他们出门是个错误。
他们买了许多东西,把母亲给的钱花光了,三人都双手无空。现在得赶紧回家做饭,母亲带着姐姐、米勒只是去与影楼预约,中午前会回来的。
小区里聚集着一群刚买菜回来的女人,她们都是楼上楼下的大妈大婶,这些女人一旦相互碰见了,准会聊上半天。
为首的是马桂芳,这个老太婆在中老年妇女的聚会中总能占据聊天的核心地位,因为她知道的别人家的那点事最多,说得就像亲眼所见。
“我出去买菜时看见陈丽芬和她的女儿,还有个外国人出去了。那是她的女婿吗?长得挺帅。”
“就是她女儿的男朋友,是个美国人。”
听见这些中老年妇女在闲话自己家的事,明荣夏躲在小区花园的树丛后偷听。
马桂芳啧啧地开了口,“不错啊!陈丽芬总算该享福了,女儿先嫁过去,顶多过上一两年,让女婿把自己也弄去美国,以后就在美国养老了!”
“可不是!儿子也上了大学,没什么可操心的了。”
“她年轻时就死了男人,拖着一儿一女过得苦。之前不是说她女儿死在国外了吗?没想到好日子来得这么③üww。сōm快!”
“你们知道她女婿是干什么的吗?”
“不知道。听说是开公司的。”
“我听说是她女儿的同学,在学校认识的。”
“管他是做什么的,只要能带她全家去美国就行了!”
妇女们一阵笑。
马桂芳缓慢地摇头,发出长长的否定鼻音,所有人静下来,听她说。“你们只说她的女儿和女婿,可是陈丽芬的儿子也是大有来历的,你们不知道吧?这个儿子是失而复得。”
“什么失而复得?”
“说出来你们恐怕不相信。”马桂芳神秘地压低声音,“陈丽芬的第二孩子一出生就死了,现在这个儿子是捡来的!”
“捡来的?真的假的?”
“我骗你们做什么?我看着陈丽芬长大,她结婚、生孩子我都在场。当时孩子死了,为了骗她的公公,不知道从哪儿抱了个孩子来。不是失而复得是什么?喂,这些话你们千万别传出去,不能让陈丽芬听见了!”
“知道!知道!”
妇女们会心一笑。
“不过她儿子挺孝顺,不像捡来的。”
“他又不知道自己是捡来的。”
“我就说嘛!陈丽芬为什么对女儿好一些?原来其中有蹊跷。”
明荣夏听不下去了,转身奔回了家。
一进屋,他扔下手中的东西,冲入卧室,扑倒在床上。彼德和纳那华特辛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面面相觑,那些女人说了什么,他们一句也没听懂。
不久卧室里传出明荣夏的一声吼叫,他冲着枕头出的声,声音很闷。彼德问他出了什么事,他也不说话,跳下床,把自己锁进了阳台。
楼下聚会的女人们已经散了,明荣夏看着她们各自回家。马婆婆提着菜篮也进了单元楼。
“彼德!”明荣夏向彼德与纳那华特辛大喊,“你们爱吃什么自己弄,我出去一会儿!”
纳那华特辛还没来得及问他去哪儿,明荣夏已经跑出了门。
马婆婆就住在楼下,明荣夏站在她的房门前犹豫了好一阵子,最终咬了咬嘴唇,按响了门铃。
“谁呀!”屋里有人问。
“是我,婆婆。我是明荣夏。”
门开了,老太婆意外地看着他,“有事吗?快进来坐!”
“婆婆,有件事我想问你。”进屋后,明荣夏憋了半天才说出了一句话。
第六节 身世之迷
“什么事呀?”马婆婆笑呵呵地问。
明荣夏憋着话,实在不知该怎样开口,“婆婆,你认识我母亲多久了?”
“好几十年了吧?”马婆婆翻着眼睛想了想,“我认识你妈妈的时候,她还是个丫头,你说有多少年了?她结婚、生孩子的时候我都去过。”
“那么,那么她去农村生孩子的时候你也在吗?”
“在呀!怎么不在?还是她父亲老陈拜托我去照顾她的。你问这些干什么?”
明荣夏立刻低下头,咬着嘴唇,看着马桂芳,“那么……其实妈妈的儿子一出生就死了,对吗?”
“你这孩子说什么啊?你妈妈的儿子死了,那你是谁?”马桂芳取笑起来。
“我想问的就是我是谁?”明荣夏忍不住了,大喊。
马桂芳被他的声量与提问镇住了。
“我听见婆婆说,妈妈的儿子一出生就死了,这是不是真的?”
“你都听见了?”马桂芳收敛了所有笑容,脸色变得阴沉,“那是老太婆瞎说的,你别信。”
“婆婆到现在也不肯告诉我实话吗?”明荣夏着急地大声问,“我是捡来的——这是婆婆你亲口说的话,现在不承认了吗?”
马桂芳很尴尬,焦愁着老脸,目光回避明荣夏。明荣夏故意来到她面前,让她的眼睛看见他。
“如果你信我这个老太婆说的话,那么我就告诉你——陈丽芬是你的亲妈,这是千真万确的事!”马桂芳不耐烦地推脱。
“婆婆你说的话前后不一,让我怎么相信?”
“你可以去查!你妈妈是在你爷爷住的隔壁村生下的你,那个村子叫红光村,租给我们屋子的房东姓吴,叫吴德柱。你可以去问,看我这个老太婆有没有说假话!”
马婆婆越说越生气,把明荣夏赶了出去。明荣夏仍有许多疑问,但马婆婆什么也不会说了。被哄出门的明荣夏心中充满疑虑,马婆婆说得坚定,不像是说谎,并且还提供了线索让他去调查,可是马桂芳在小区花园里说出的话也像是真的,他拿不定主意。
母亲与姐姐、米勒回来了,他们似乎找到了满意的影楼,从进门时起便谈着路上的见闻,说得很开心。明荣夏在厨房中沉默地炒菜,油溅在锅里兹兹作响。
“妈妈,我想与你商量件事。”席间,明荣夏打断母亲与女儿及未来女婿的愉快交谈。
“什么事?”母亲问。
“我想和彼德、纳那华特辛搬去爷爷的老屋住。”
母亲感到诧异,“为什么?那幢屋子我已经打算卖掉了。”
“别卖,妈妈。主要是因为这里太挤了,反正爷爷的房子也空着。”
“如果是这样,我与米勒去住宾馆好了。”明繁华建议。
她的建议立刻遭到母亲反对,“住什么宾馆!你才回来多久,又要搬出去?住宾馆一天得花多少钱!”
“妈妈,你不用担心钱。我与米勒有钱。”
“姐姐,别浪费了。我去乡下住,你留下照顾妈妈,就这么定了。”
“随便你吧!反正我越来越管不了你。”母亲闷闷不乐地说。
明荣夏点头吃饭,他知道他的决定惹母亲不高兴了。之所以突然想回乡下住,是因为他太想去调查自己的身世。
第二天,明荣夏买到了回乡的火车票,收拾好行李,与彼德和纳那华特辛一起出发了。
卡尔一到纽约,顾不上休息,立刻叫来莉娜的代理经纪人史密斯女士,要求她立即送来这段时期的工作报告,他要检查他不在时的经纪工作。
史密斯女士很紧张,手掌放在腹前,手指不安地摩擦。
卡尔只翻阅了几页报告,合上文件夹。“你做的什么工作?你是实心生吗?”他将报告书扔回给史密斯女士。女士吓得不敢说话。卡尔在羽蛇唱片并未担任重要职务,但他与索洛总裁关系非常也是人人皆知的事,甚至有时候比总裁更具决策力。
“莉娜最近的活动安排一团糟!不要什么演出都接,莉娜不是小明星。不要忘了公司对她的包装方略,任何演出、广告都不能违背公司对她的形象设计。停止所有工作一周,你自己反省一下吧!”卡尔怒气冲冲地要让史密斯女士出去。
“我认为史密斯小姐的工作干得很不错,至少与她合作我感到愉快、轻松。”莉娜唤回了史密斯女士,“史密斯小姐给了我充分自由,而与你合作,我甚至连电话也不能亲自接听。”
卡尔沉默了几秒。“好吧!我原谅史密斯小姐的工作疏忽,不过这张日程表得彻底修改,所有的活动必须重新安排。”
“不行!”莉娜坚决反对。
“为什么不行?”
“我们已经与所有主办商、电视台商量好了,不能说改就改!”
“你用不着担心,只管安心唱歌就好。这些谈判的事是经纪人的工作,我会与他们重新商订。”
“还是不行!”莉娜依然反对。
“这又是为什么?莉娜,你想维护什么?”卡尔看着她。
莉娜突然抓紧额前的头发,从座椅上跳起来。她感到卡尔在入侵她的大脑,探测她的心意,不过她及时抗拒了这种入侵。“什么都可以改,只是除了那件事。”
“哪件事?”卡尔翻开日程表逐行查阅。
一旁的史密斯女士补充说:“伊顿小姐指的是本周末探视母亲的安排。”
卡尔在日程表中找到了这件事,手指点了点,“你的母亲不是在精神病院吗?而且你已经许多年没有去看望她了。”卡尔看了看莉娜极坏的脸色。“好,这件事保留。”他用笔在表格上作了标记。
“听说你的母亲有被外星人绑架的经历,所以一些小报说你的歌唱得好是因为你有外星血统。”卡尔发出嘲讽的浅笑,“看望母亲时要秘密进行,别让那些小报的狗仔发现了,不然他们又会弄出些古怪的滑稽新闻。还有,给莉娜换个好一点的住处,这里太糟了。”
“这已经是最好的了。纽约所有的大饭店在地震中变为了废墟。”史密斯女士解释说。
“所以我才反对她参与在纽约举行的活动。前期的公益活动因顾忌舆论,所以必须出席,但地震已经过去了这么长时间,能不用来就发行量别来!”
史密斯女士连连点头。卡尔离开了房间。
“恶心!”莉娜盯着关上的房门厌恶地说。
第七节 疯人院
一辆不起眼的白色轿车停在圣西门医院门口,戴着大墨镜的年轻女子下了车,跟随她的还有几位男士和一位女士。为了不引起注意,他们的装扮尽可能平常,没有带上太多保镖和一大群助理。
莉娜摘下墨镜,抬头看着医院门前的标识,这是她第一次来到这儿。虽然很久以前便听说了这里,但一直没有机会接近,因为这所医院很特殊,这是家精神医院。
从进门时起,莉娜开始回忆,回忆小时候她与母亲的过往,以及母女即将重逢的不知所措。
莉娜首先透过镶嵌在房门上的玻璃窗见到了母亲。母亲除了憔悴与不修边幅外,与记忆中没有多大变化。她头发蓬乱,坐在窗边,两手抚mo着隆起的腹部。医生告诉莉娜,那事实上是个枕头,她母亲的记忆现在停留在怀孕阶段。
医生开了门,叮嘱几句注意事项,才放莉娜进去。
母亲面带微笑,哼哼依依地唱着歌。“妈妈。”莉娜在母亲身旁蹲下,双手抚住母亲的手,她望着母亲,母亲全神贯注地看着自己的腹部。
“妈妈,我是莉娜。你还认得我吗?”
母亲没有理会她,当作她不存在。
莉娜忽然感到自己无话可说,只是凝视着母亲的脸,凝望了很久。母亲仍轻唱着歌,莉娜俯下身子,头枕上母亲的腿,和着母亲的旋律轻吟。
母亲突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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