慢地露出笑容,而当他看到我困惑的眼神时,微笑就变成了露齿而笑。“惟真王子刚刚就离开房间了。”他重复说着,然后加了一句,“我会让他明早一醒来就听取你的讯息。
第14节:重建关系
“我像根柱子般傻呼呼的站了好一会儿,然后转身安静离开。我不禁纳闷,难道这也是公鹿堡有了王后之后所出现的状况?我又爬了两层楼梯,经过走廊回到自己的卧房。房里有股腐坏的气味,壁炉里也没有炉火。房间因为久无人居而显得冷清,而且尘埃满布,更没有女性化的装饰,看起来就像光秃秃的牢房般毫无生气,不过总是比下雪天睡在帐篷里来得温暖,羽毛床铺也像记忆中那样的柔软深沉。我脱下久经风霜的旅衣,然后走到床边躺下来,不一会儿就沉沉入睡。
在公鹿堡图书馆中最古老的古灵参考文献,不过是个被压扁的卷轴。模糊不清的掉色皮卷,暗示着这张皮来自于一只杂色野兽,它拥有的杂色斑点让我们的猎人也感到陌生。卷轴上的墨水字迹是从墨鱼汁和钟型植物根部萃取的,完好地通过时间的考验,可比原先用来绘制插画和彩饰文字的墨水高明多了。这些墨水不但会褪色脱落,在许多地方还会引来白蚁啮咬,将原本柔软的皮纸弄得硬邦邦的,而卷轴也因此变得易碎而难以打开。
不幸的是,这损坏集中在卷轴最里面,那儿记载着睿智国王的任务,而这些在别的文献里可找不到。从卷轴残余的片段,可以略见他寻访古灵家园的极度需求。他所遇到的麻烦对我们而言并不陌生,船只无情地侵略他的海岸线,而这些残余的碎片暗示着他骑马奔向群山王国,但我们不知道他为什么怀疑那条路会将他带往神秘的古灵家园。不幸的是,他在旅途最后阶段和古灵的相遇似乎曾经有过生动的描绘,但这里的羊皮纸遭严重磨损已然成了支离破碎的碎片。
我们对这第一次接触也一无所知,更无从得知他如何让古灵成为他的盟友。许多充满象【炫|书|网】征的歌谣描述着古灵如何从天而降,像是”暴风雪“、”浪潮“、”复仇成金“和”石块中的怒火“都曾把劫匪赶出我们的沿海区。传说还描述古灵对睿智发誓,如果六大公国需要帮助,他们会再度群起与我们并肩防御。或许有人会如此猜测,事实上许多人都已经这么做了,而关于这项同盟的种种传说就是证据,但睿智国王的文书所记录的事件,早已遭霉菌和虫子啃食殆尽。
我的卧房有一扇可以眺望海景的高大窗子。在冬季时,木制的活动遮板抵挡了猛烈的寒风,悬在上头的织锦挂毯为我的房间带来温暖舒适的假象。我通常在黑暗中苏醒,静静地躺着探索自己。渐渐地,公鹿堡隐约的声响透过窗户传入我耳里。这是早晨的声音,属于清晨的声响。家,我明白了,就在公鹿堡。接着,我立刻对着一片黑暗大喊”莫莉“,身体却依然疲倦疼痛,只得爬下床步入满室凄冷。
我踉跄地走到久未使用的壁炉前,升起微弱的炉火。我需要赶紧补充更多木柴才行。跳跃的火焰为房里带来晕黄的光芒,我从床底的衣柜里取出衣服,但根本不合身。我长久以来的疾病已将我的肌肉磨损殆尽,但我的手脚不知怎的依然变得更修长。没有一件合身。我拿起昨天穿的衬衫,又放了下去。整晚安睡在洁净的床铺,让我的鼻子嗅到了清新的气味。我无法再忍受旅途中沾满汗湿发臭的衣服。我继续在衣柜中搜寻,找到一件柔软的棕色衬衫,以前穿起来袖子太长,现在可合身了。我穿上它和我那由绿线编织成的登山长裤及高统靴。毫无疑问地,如果我碰到耐辛夫人或急惊风师傅,我的装扮一定会遭批评,然后她们一定会要我
换上别的衣服,但我可不希望在早餐时间和前往公鹿堡城之前碰到她们。
公鹿堡城里或许有不少地方能让我打听莫莉的下落。
我察觉城堡虽未完全苏醒,却已蓄势待发。我在厨房像儿时般吃着早餐,面包依旧新鲜,大麦粥也仍然香甜。厨师看到我之后非常高兴,一下子说我长大许多,一会儿又说我怎么看起来如此瘦弱疲乏。我猜在今天结束之前,我就会对这类的观察感到由衷的厌烦。当往来厨房的人愈来愈多时,我拿着一片涂满奶油和蔷薇果酱的厚面包开溜,回到房里拿冬季披风。
我所经过的每一个房间,都显示了珂翠肯的存在。一种用不同颜色的草织成、带有群山气息的织锦挂毯装饰着小厅。虽然这个时节没有花朵可摘,我却在意想不到的地方看到一个个装满小卵石的陶碗,上面幽雅地插着树枝或是干燥的蓟和香蒲,这种种微小的转变确实引人注目。
我发现自己走到了公鹿堡的旧区,接着爬上满是灰尘的阶梯来到惟真的烽火台。从这里的辽阔视野可以清晰地看见我们的海岸,而惟真就在夏季从高大的窗户警戒着红船。他在这里用精技阻挡劫匪来袭,或至少警告我们劫匪来了。这防御有时略嫌不足,而他应该要有个同样会精技的下属帮忙。尽管我身上流的是皇室私生子的血液,却从来无法控制时好时坏的精技能力。
我们的精技师傅盖伦还没等到训练出一批精技高徒就去世了,无人能取代他的地位,而他训练过的人缺乏对惟真的认同感。所以呢,惟真独自使用精技来抵抗我们的敌人,却让自己未老先衰。我担心他会过度消耗自身精力,任凭自己沉溺于精技而走火入魔,任凭身体逐渐衰弱。
等我爬到烽火台中螺旋状的楼梯顶端时,风吹得我双腿发疼。因为门上的铰链上了油,我轻轻一推,门就开了。我习惯性地悄悄走进房里,心想应该不会看到惟真或其他人在里面。猛烈的海风是我们的冬季守卫,防止劫匪入侵沿岸。烽火台中的窗户并没有遮帘,灰色的光线从窗户透进来,我不禁眨眨眼。惟真看起来像是暴风雨中灰色天空的黑色剪影,而他并没有转过身来。”关上门,“他平静地说道,”阶梯上的风口让这房间像烟囱般多风。“
我关上门,然后站着发抖。风带来海洋的气息,而我如同汲取生命般呼吸着。”我不知道会在这里找到你。“我说。
他将视线停留在海面上。”你不知道?那么你为什么来这里?“他的语气充满着兴致。
这让我感到震惊。”我不清楚,我只是要回房……“当我试着回想自己为什么来这里时,我的声音变得愈来愈细微。
第15节:婚姻挺适合你
“我对你技传。”他简短说道。
我沉默地站在那儿,心中想着:“我没有感觉。”
“我并不会刻意要你这么做,就像我以前告诉你的一样。精技可以是轻柔耳语,未必非得是命令似的叫喊。”
他缓缓地转过身来看着我,当我对着光线调整双眼视线时,我目睹了这个男人的转变,我的心跳伴随着欣喜。我在秋收期离开公鹿堡时,他不过是个微弱的影子,被沉重的责任义务和持续的警觉压得喘不过气来。现在,他的深色头发仍夹杂着灰色发丝,但结实的身躯也有厚实的肌肉,深邃的眼神满是活力,看来像极了国王。
“婚姻挺适合你的,王子殿下。”我愚蠢地说道。
这可让他变得紧张不安。“在某些方面。”他勉强承认着,双颊泛起一阵孩子气的红晕。他迅速转身对着窗户。“来看看我的战舰。”他命令道。
这下换我困惑了。我走向窗户,站在他身旁看着港口,然后看着海面。“在哪儿?”我真的给弄糊涂了。他把手放在我的肩上,将我转到朝着船坞的方向。一大排崭新的黄松木建筑矗立在那儿,人潮进进出出,一缕缕炊烟从烟囱和铁工厂升起。靠着雪地的一片黑暗处,是珂翠肯所带来的嫁妆,一望无际的木材堆。
“有的时候,我会在冬天的早晨站在这里,看着海面也几乎看见了红船,我知道他们一定会来。但是有时候,我也看到了迎战他们的船队。今年春季,他们将不会看到无助的猎物,小子。而明年冬天我要让他们尝尝遭突袭的滋味。”他带着狂野的满足感说道。如果我没有同感,会觉得他这样挺恐怖的,但当我们的眼神相遇时,我感觉彼此的笑容相互呼应。
然后他的表情变了。“你看起来糟透了,”他说道,“就像你的衣着一样。让我们到暖和点儿的地方,帮你找找热甜香酒和吃的东西。
“我吃过了。”我告诉他。“我比几个月前好多了,谢谢你。”
“别这么敏感,”他劝告我,“也不用告诉我已经知道的事情,更不要对我说谎。爬楼梯累坏你了,你站在那儿一直在发抖。”
“你在我身上运用精技。”我指控他,而他也点点头。
“我这几天已经察觉到你要回来了,我试着对你技传了几次,却无法让你也察觉到我。你偏离道路时我挺担心的,但我了解博瑞屈的能力。我很高兴他非常照顾你,不但把你安全带回家来,还在颉昂佩帮了你不少忙,让我不知该如何感谢他。我得好好想想该如何表扬他。和这件事情有关的人数不多,公开表扬是不恰当的。你有什么建议?”
“你若能对他表达感谢,对他来说就够了。如果你觉得他要的更多,可是会让他生气的。我的感觉是,就算你赐给他任何贵重物品,都比不上他为我做的一切。这样吧,告诉他在两岁的马儿中选一匹当坐骑,因为他的马儿年纪大了。他会明白的。”我谨慎地思考。“是的,你可以这么做。”
“我可以吗?”惟真冷冰冰地问我,他充满兴味的语气中带着一丝犀利的尖酸。我忽然对自己的大胆感到惊讶。“我忘了君臣分际了,王子殿下。”我谦卑地说道。他弯起嘴角露出微笑,用手重重地拍着我的肩膀。“对了,是我问你的,不是吗?有段
时间我还以为是老黠谋在教我如何处理我的属下,而不是我的侄子在和我说话。前往颉昂佩的旅途让你变了很多,小子。来吧,我真得帮你找个温暖的地方喝点什么。珂翠肯今天稍晚会想见你的,我想耐辛也是。”
当他指派我一堆工作时,我的心却往下沉。公鹿堡城像天然磁石般吸引着我,但这是我的王储,而我只得遵从他的旨意。
我们离开烽火台,我跟着他走下楼梯,谈论些不重要的事情。他要我告诉急惊风师傅我需要新衣服,我接着就问候他的狼犬力昂。他在走廊上拦下一个小伙子,吩咐他把酒和肉拿到他的书房里。我跟在他身后,我们并没有回房,而是到楼下一间既陌生又熟悉的房间。我记得自己最后一次在这房间时,文书费德伦在这里将药草和贝壳分类晾干好制造墨水,但如今所有的痕迹都消失了。壁炉中燃烧着微弱的炉火,惟真搅动柴火并且添上木柴。
我四处张望,房里有一张大的和两张小的橡木雕桌、各式各样的椅子、一个旋转架子,还有个堆着各种物品的破架子。桌上摊着一张恰斯国的地图,它的四个角用一把匕首和三颗石头压着。惟真的手覆盖着桌上一片片的羊皮纸,那是一张张涂满了标注的草图。覆盖着两张小桌的东西看起来很亲切,许多椅子也似曾相识。过了一会儿,我才认出这是原先惟真房间里的东西。惟真添好柴火后起身,对着我扬起的眉毛无奈地微笑着。“我的王妃对这一团混乱可没什么耐心。她会问:'你如何能在这片凌乱中精准地画出直线?'她自己的卧房就像军营般整洁严谨,那我只好把自己藏在这里,因为我发现自己无法在一尘不染的房间里工作。此外,这儿让我有个安静交谈的空间,而且不是每个人都能找到我。”
他还没来得及说完,就开门让拿着托盘的恰林进来。我对惟真的仆人点头致意,而他看到我的时候非但不惊讶,还带了我一向爱吃的那种香料面包。他迅速在房中移动着,敷衍似的做出清理的动作,把一张椅子上的几本书和卷轴移开让我坐下,然后又消失了。惟真对他习以为常到几乎视而不见,只有在恰林离开时互相交换短暂的微笑。
“所以呢,”他在门快关上的时候开口,“来个完整的报告吧,从你离开公鹿堡说起。”这可不是把我的旅途和发生的事情简单带过去就算了。切德训练我成为间谍和刺客,而早年时博瑞屈也曾要我详述他不在马厩时所发生的种种事件。所以,当我们吃喝的时候,我告诉惟真自离开公鹿堡后的所见所闻。接着,我为自身经验做个总结,也告诉他从我所学中察觉出来的疑点。然后,恰林又带着一顿餐点进来。惟真在我们用餐时把话题局限在他的战舰上,就是无法隐藏对战舰的热爱。“当初我亲自走访高陵地找樯鱼来这里监工,听说他是位老人。'这冷天会冻僵我的骨头,我再也无法在冬天造船。'那就是他请人传给我的话。所以,我让学徒工作,并亲自出马去把他给找来,因为他无法当面拒绝我。他来了之后,我带他到船坞参观大到可以容纳一艘战舰的暖气棚,让他可以不受风寒地工作,但那不是说服他来的缘由,真正吸引他的,是珂翠肯给我的白橡木。当他看到这木材时,简直等不及要拿起刨刀开始动工了。它的纹理笔直纯正,板材是上好等级的,用来建造战舰正好。这些战舰有着天鹅颈子般的弧度,而且航行在海上如蛇一般的灵敏。”他散发着一股热情,让我已经可以想像船桨起降的景象,还有扬帆起航时的神气模样。
第16节:犯了最严重的叛国罪
接着,他把盘子和残肴剩菜推到一旁,开始测验我有关颉昂佩的种种事件,强迫我从所有可能的角度重新思考每一件个别事件。当他结束问话时,我像重新经历了整个事件,遭背叛的愤怒又历历在目。
惟真可看得一清二楚。他靠回椅子上好拿起另一块木头,将它送进火中燃烧,熊熊火花自烟囱升起。“你有些疑问。”他观察着,“你现在可以问了。”他把双手收回膝上等待着。
我试着控制自己的情绪。“王子殿下,你的弟弟,”我谨慎地开口,“犯了最严重的叛国罪。他安排刺杀你夫人的哥哥卢睿史王子,还企图置你于死地,目的是为了要篡夺你的王位和妻子。还有段小插曲,就是他两度试着杀害我,还有博瑞屈。”我停下来稳住呼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