杰俞遂将辰亮妈妈反对辰亮雕刻的事告诉子骏,末了问:“哥,你不替辰亮想想主意吗?我看得出来,辰亮真的很沮丧。”
子骏想想说:“这事很简单,叫班主任去辰亮家家访一次就得了。”
“家访?”杰俞讶异,“就这么简单吗?”
“这事不复杂嘛。家访就得了,何必兜圈抹角。”
“可这不像你的作风呀。”杰俞说,“我知道,你解决问题的方法向来出人意表——总得想些什么别人想不到的阴谋诡计,这才好玩嘛。”
“你以为我到学校是来玩的?我是真心诚意想做好工作。”
“我不是这个意思。”杰俞充满希翼地说,“不说远的,就说最近吧。昨晚在PLAY WITH FIRE时,我都听你的学生宝雯说了,你到学校后,干了许多事,其中有五件大事最为人津津乐道:第一件事是你改变了女生不积极参加体育竞赛的局面。第二件事是你用激将法促成某班男女生合解。第三件事是你改变了一位女教师。第四件事是你指挥学生惩治了学校里的小恶霸。第五件事就更了不起了,你用妙计逼走了一位不受欢迎的领导。这几件事,哪件不是奇思妙想呀,难道,辰亮的事就不如他们重要吗?”
“不,”子骏认真地说,“我不否认我做事有时是为了精彩为了噱头,但不管怎么做,都得本着循理、循情的原则。做事首先要循理,比如逼迫学校女生参加比赛。如果不能循理,就循情,比如激将计和女教师的那两件事。不过有些事,循理循情都说不通人家,就唯有用阴谋奸计了——对那些情理都不能说服的人,当然不用和他客气,恶人还须恶人磨嘛。辰亮的事,循理就可以了,我相信他妈妈不是那么固执的人。如果非要有什么噱头不可,这也不难啊,我找个学生假冒成老师去辰亮家做家访,够有意思了吧?嘻嘻。”
“这怎么行,弄砸锅了怎么办?况且辰亮也不会答应的。”
“这就对了。有些事情是儿嬉不了的。”
听众陆续集齐礼堂,黑压压坐满了人。讲座的主持人是学生会组织部的部长兼学校广播站的副站长再兼丰佳学校首席女司仪又兼丰佳学校当之无愧的校花——司徒可妮~~可妮这丫头,不但长得好看,更难得的是口才好有才华,正所谓美貌与智慧并重,因此不难理解,同样拥有相当出众的外表的雨滢、楚彬和白静这些丫头,在学生心目中总不及可妮的地位高了——倒底知识才是力量嘛。
可妮耍了一段脱口秀后,主讲人在一片掌声中从可妮手上接过麦克风。他是一位白发苍苍的老学者,脑袋大大的,身材却很瘦小,鼻子下还留有一撮花白的胡子。杰俞一见他面,扑哧笑倒,擂着子骏的大腿说:“好滑稽的老头啊。哥,你不觉得他很像‘爱滋是他’(爱因斯坦的谐音)吗?”
子骏亦有同感,也笑了。杰俞又说:“他不仅像‘爱滋是他’,瞧他那小胡子呀,多像日本鬼子!”
子骏又笑,捏捏杰俞说:“好了,别闹了,人不可貌相,他确实是一位著名的历史学家,我家里还收藏有他的著作呢。你别对人家点头评足了,太不礼貌。”
杰俞忍住笑,但只正经了半分钟,又大惊小怪地说:“哇,他牙齿都快掉光了,还要出来献丑?最起码先配副假牙嘛!——唉哟,如果和他KISS,会是什么感觉呀。好恐怖的老头耶~~~~”
子骏拿这个调皮妹妹没辙,索性不理她,静下心来听讲。不知不觉听了许久,他发觉身旁杰俞已好长时间没有动静了,转过脸一看,几乎摔到椅下去——这条懒鱼儿,她哪有心思听讲座呀,不知什么时侯俯在桌子上睡觉了,还用张报纸遮住自己的脸!子骏摘掉她的报纸,推醒她说:
“你还真够不给面子的。大家都听得入神了,你却睡得香!”
杰俞一下惊醒,茫然一顾,忽然站了起来,“下课啦?——噢,我要上洗手间……”
子骏摔倒。她冒冒失失地站起来,立即引起所有人的注目,子骏忙拉她回座,小声训斥道:“天啊,你认真点行不行,扫兴!”
“喔……”杰俞吸吸鼻子,强打起精神陪听,但只过了几分钟,她又开始捣乱了。她缩低身体,拿报纸遮住头,对子骏说:“哥,我们挪到后面的位子去坐好不好?”
子骏不耐烦地问:“干嘛挪到后边去?”
“你不觉得坐在第一排很危 3ǔωω。cōm险吗?”杰俞把报纸又往额前移了移,“他说话时会喷口水,如果他有非典型肺炎的话,我们就死定啦!”
子骏哭笑不得,“你给我闭嘴!”他这话原本在说杰俞,台上老学者听见,还以为在说他,全误会了,探前身体问子骏:“这位老师,你有什么问题吗?”
子骏羞得面红耳赤,忙说:“没有、没有,您接着讲、接着讲。”老学者遂继续他的话题。一旁杰俞捂住嘴,笑得脸都涨红了。子骏没好气地凶她一眼,再提不起一点兴致,杰俞却还没完,问道:
“哥,你想不想吃点东西?”
子骏烦得很,“要吃你自己吃!别再烦我!”
“可是在看电影的时侯,谁不吃爆米花喝可乐?”
子骏烦得掐住她的脖子。
七十三 顽皮的杰俞(下)
一场原本很精彩的讲座,被杰俞搅得索然无味。上午课后,兄妹俩出去吃饭。杰俞在新民生中学读了三年书,这里再熟悉不过,连村里某户人家门前鸟笼里的八哥,也会叫“小鱼儿、小鱼儿”。杰俞驾轻就熟,就要领子骏走进东方餐厅,子骏忙止住说:
“别去这家,我们换别家吧。”
杰俞问:“为什么?这家餐厅装修好,东西好吃,空调又猛。”
“学生们都说这室餐厅的东西不干净,吃了会生病。”
杰俞笑道:“不可能吧,我在这家餐厅光顾了三年,一点事没有。来吧,相信我,没事的。”
两人遂走进餐厅。餐厅里一位客人也没有,空空荡荡的,没点做生意的气氛。杰俞惊讶地说:“怎么回事?以前这里旺得得事先预订才有位子,为什么现在这么惨淡?换老板了是吗?”
子骏说:“老板没换,是名声臭了,学生们都说这儿的东西不干净。”
杰俞半信半疑。一位瘦老头儿从厨房走出来,他就是餐厅的老板兼大厨,姓杨。杨老伯一看见杰俞就笑起来,和谒地说:“这不是小鱼儿吗?唉呀,快有一年不见了吧,怎么今天记起要回来?”
连杨老伯也知道杰俞“小鱼儿”的昵称,可见杰俞不是一般的出名。子骏暗暗沮丧:“我自认对丰佳学校和新民生中学的学生内情了如指掌,谁知我来上班快两个月了,竟然一直不知道杰俞的存在,真失败!”杰俞笑盈盈地对杨老伯说:
“我今天回来,一半为了找老同学叙叙旧,另一半,就是为了老伯您烧的好菜呀。”
杨老伯喜滋滋地说:“还是小鱼儿对我最有心。来,快请坐啊,——洪助理,您也请。”
杰俞回头对子骏一笑,“哥,看来你很有名呢。”然后和子骏坐在餐桌边。杰俞问:“老伯,小青呢?”
“小青?”子骏一怔。其实杰俞说的“小青”,是杨老伯的孙女,她和小魔女小青同名同姓。杨老伯答:
“小青今天中午去同学家玩了,不一定会回来。要不,我打电话叫她回来吧,她可一直惦记着你呢。”
“好呀、好呀,我也很挂念小青呢。”
杨老伯打过电话后,请子骏杰俞安坐,自己亲自下厨去了。子骏笑道:“杰俞,杨老伯似乎把我当成你的男朋友了。我以后不来这里吃饭,可能有些过意不去呢。”
杰俞微微脸热,心猿意马地闪了子骏一眼,不自然地抚下眉角说:“对……对了,哦……你怎么会到丰佳学校上班的?而且半师半学,千古罕闻,亏你想得出来。”子骏把半师半学的来龙去脉简要说了一遍。杰俞听后,笑着说:“真不愧是大魔头作风,什么事都敢做。最可怜的是那个白白被你抢了饭碗的人,你没有没补偿人家?”
“有啊,我介绍了一位美眉给他认识,两人发展得还不错。”
杰俞一笑,转瞬间脸上又闪过淡淡的忧郁,“那个……”她又抚下眉角,迟疑了一下方说,“那个叫小青的女人,好像挺有本事的。你和她认识很久了吗?”
杰俞问的只是一个很平常的问题,而子骏的心里却像考试前的紧张,觉得每道题目都非常难作答。“呃……以前认识的……有几年了。”
杰俞不动声色地打量他一眼,然后若无其事地一耸肩说:“挺好的,她应该是一位不错的女孩吧。”
子骏只一笑代过,并不多说,借口茶烫到了舌头。杰俞装出不在意的样子,边饮茶边问:“为什么好多人都误会我是小青呢?我和她长得真有那么相像吗?”
子骏尽量扼要地说:“真的很像,你们简直像一对孪生姐妹。以后你有机会和她见一面就知道了。”
杰俞还不死心,兴致勃勃的又说:“我还真想和她见一见面,看看是不是那么像。对了,她今年多少岁?”
“和你同龄。”
杰俞一脸天真地说:“虽然她和我同年,但我猜她应该比我成熟很多吧。哥,你比较喜欢成熟一些的女人呢,还是别的?”
子骏心里由起初的紧张变成郁闷,开个玩笑说:“你说的成熟,是心理成熟,还是生理成熟啊~~”
一句话说得杰俞脸红。她换了个坐姿,把背弓着,有意在掩饰自己超级丰满的胸围。子骏看在眼里,暗暗好笑,同时又有点惋惜:杰俞和小青长得这么像,为什么偏偏胸部相差那么大?真想叫小青去隆胸……这时侯,杨老伯的孙女小青回来了,她今年读小学三年级,扎着两条可爱的羊角辫,鹅蛋脸,水亮的眼睛,笑时有两个浅浅的酒窝,个子却不高,只比餐桌高一些,可谓小巧玲珑。她和杰俞要好极了,一见面就叽叽喳喳聊开,还领杰俞去她的房间玩,子骏则留下和杨老伯闲扯家常。
将近下午上课时分,杰俞才和“小小青”告别。在回程的路上,杰俞有点打不起精神来,她问:“哥,杨老伯的餐厅的生意不好,我又不便细问,你和杨老伯聊了那么久的天,有什么发现没有?”
子骏摇摇头,“生意人都很忌讳谈这些事,我也没问出个所以然来。不过我得觉察到,他有难言之隐。”
杰俞问:“学生们都说他的餐厅买不干净的东西,是真的吗?”
“人人都这么说的。”
杰俞疑惑,“不可能吧,我光顾他三年了,什么问题也没有呀。而且杨老伯是个很正派也很热心的人,也不像别的生意人那样能说会道,无论怎么看,他都不像是奸商呀。”子骏耸耸肩,表示不解。杰俞望了眼其它几家生意火爆的餐厅,说:“现在它们的生意可真好,在以前,他们店里能坐满一半就不错了。”
东方餐厅是这一片最大的餐厅,它共分两层,一楼有二、三十张台,二楼是包间。别的餐厅的面积都很小,最大的也不及东方餐厅的一半,有的甚至连空调也没有,竞争力当然有限。子骏想起一事,是教务科的钟科长告诉他的,便对杰俞说:
“杰俞,我听我学校的同事说,东方餐厅是大约五年前开的。最初,东方餐厅原来是一间网吧,不过网吧老板在九八年世界杯时赌波输了钱,把身家都输光了,连档租也交不起,不得以搬走家当跑路,管理者将铺位回收后招租。做生意的当地人的铺面都是自己的房子,不用缴档租,只交一些管理费和税务等等。虽然他们都很看好这个铺位,不过谁都不接手,最后是外地来的杨老伯承租了这个铺位,开起了东方餐厅,果然赚了钱。杰俞,这段历史你应该很清楚吧。”
杰俞说:“这事我也知道。我来新民生中学读书时,东方餐厅刚开半年,它其实是我这一届的学生捧红的,所以杨老伯特别记得我们。”
“原来如此,怪得刚才老板还说不收我们的钱呢。”
杰俞苦笑,“讲句实在话,就算我们白吃不给钱,其实是帮他一把了——没人去吃饭,买的食物放在那儿迟早坏掉,与其这样,不如白送人家吃,你说是不是?”
“唉,做生意做成这样,真够凄凉的。刚才杨老伯说了,餐厅已经连续几个月亏本,他快守不下去了。我看,转让餐厅只是迟早的事。可是,餐厅生意这么差,肯定会被别人乘机压价,估计转不了什么好价钱。”
“这是自然,不过问题不在这里。”杰俞叹口长气,沮丧地说,“杨老伯在这里无亲无故,餐厅转让之后,他九成会回乡下去,小青自然会跟着一起回去,可我非常清楚,小青她一点也不想回去。”
子骏不解地问:“她为什么不想回家?和父母在一起不好吗?我听杨老伯说,如今他们乡下发展得挺不错,虽是农村,但生活条件并不比城市里差多少。”
杰俞微涩地一笑,“哥是独生子,又是城市里长大的人,难怪你不了解一些事。”她折下条树枝,边拨打着路边的花丛边说道,“杨老伯有一个女儿两个儿子,两个儿子都不太争气,也不孝顺,只有女儿好。小青是老伯小儿子的女儿。他们那里,重男轻女的观念依旧很重,小青的父母原先有一个女儿一个儿子,他们想再搏一个儿子,谁知道生下小青。她父母见是女孩,自然很失望,不过问题并不这么简单,因为他们家超生,村政府来罚款——乡下地方的政府可黑了,农村不是有句顺口溜吗,相信你也听过——不怕旱不怕涝就怕村长上俺家——那些村干部,简直是群土匪!小青父母交不起罚款,逃了,那群村干部就把杨老伯抓去抵罪,也不许小青的哥哥和姐姐去上学,还把家里的东西搬得一干二净,连件衣服也不留下!小青的父母没办法,只能回去赎杨老伯,杨老伯是赎回来了,小青的爸爸却被抓去了,说一天不交罚款就打他一天。小青的妈妈被吓了一场,生了大病,这又治病又交罚款,可把小青家给耗得一穷二白。本来,这家人的遭遇是很值得同情的,但小青的父母不该把一腔怨气全发泄到小青和她姐姐身上呀,——尤其是小青,他们骂小青是扫把星,早知就不生她出来。杨老伯的大女儿看不过眼,把小青姐姐接去她们家读书了,姐姐一走,小青就更惨了,动辄被打被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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