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快救命!”夏小满的手不停发抖,“这里面,里面有人自杀!”连腿也不听使唤了,软得快要站不起来。
“自杀?要死到外面死去!晦气不晦气啊!”女老板大概是把夏小满的话当成了玩笑,嘟囔着往回走。
夏小满心头一火,也不知从哪里生出来的力气,两步扑到女老板身后抓住了她,指尖泛白。
女老板被抓得疼,回头正欲破口大骂,竟见身后女人的面容都要扭曲了,瞪着一双大眼表情十分骇人。
“给我开门!他要是死了你也脱不了干系!开门!”她几乎是在嘶喊。
女老板这才反应过来事态究竟有多严重,慌慌张张从桌子抽屉里拿了钥匙被夏小满连拉带拽到了16号门外。
“不,不行……不是这个……插,插不进去啊……”几十把钥匙发出清脆的碰撞声,女老板欲哭无泪地哆嗦着手,一把一把尝试。夏小满心急如焚,这种生死关头,偏偏多事!
“让开,我来!”她横手夺过钥匙,借着走廊口微弱的光线仔细察看,果然在每把钥匙上都细浅地刻着号码。夏小满迅速找到16号,手脚发软,但是头脑是清醒的。她暗暗祈祷着打开了门。
门被推开的一刹那,屋里一个黑影重重摔在了地上。
“孟然!”夏小满扑向卧倒在地拼命咳嗽的黑影,却被那人满脸的胡茬和凹陷的面颊惊住了。
这,真的是师孟然吗?肮脏的衣衫,纠结油腻的头发盖住了眼睛,按在喉咙处的手指的指甲缝藏满了污垢。夏小满欲要相扶的手停住了,她无法辨别更无法相信这个乞丐一样的男人就是师孟然。
与顾历相比,师孟然虽然并不高大,也不懂着装的艺术,但是他从来都是干净整齐的。夏小满知道师孟然的卫生习惯全部来自于他母亲郑佩佩的教导,那是一种严厉到近乎苛刻的教育方式,所以她从来都没有见过,更无法想象他如同一件垃圾站的垃圾一样肮脏地半俯卧在地上的情景。
一条断开的麻绳掉在夏小满脚边。借助从窗口射进的昏暗的光线,夏小满一眼看出这条麻绳是用来捆装箱子的那种,虽然还算是结实,但是要用它来上吊自杀却显得脆弱了些。它成了师孟然的救命恩人。
听着师孟然死命咳嗽和喘息的声音,夏小满终于意识到面前这个男人总算还活着。悬着的一颗心飘飘忽忽落下来,过去那短短的几分钟把她所有的力气都消耗殆尽了。她有几分木然地拍着师孟然耸动的后背,直到他的咳嗽声平息了一些,才摇晃着站起来走到还傻瞪着一双眼的女老板身边,掏出身上所有的钱塞进她手中,“这些……都给你,麻烦你什么都不要说,就当没看见,好吗?”
女老板的视线在师孟然和钱之间游移几回,判断了夏小满塞给她的至少是四位数之后,终于咽了口唾沫,点点头离开。
夏小满靠在关上的门扇,一时间心里又是空的又是乱的。本能地封了那女老板的口,但是接下来应该做什么,她毫无头绪。
师孟然仍旧跪趴在地上,夏小满呆呆看着那个隆起的黑影。屋里响起小小的呜咽声,那种声音令夏小满想起她刚刚生下孩子的时候,因为没有经验,常常对孩子时不时的哭声手足无措。
好歹,先让他吃点东西吧……夏小满想着,走过去拉起师孟然,让他靠床坐着,然后从掉落在门口的塑料袋里挑拣出面包牛奶一类容易消化的东西,统统塞给师孟然。
那肮脏到看不出本来面貌的男人看见吃的东西瞬间就忘记了自己刚在生死线上走过一遭,急匆匆撕开包装袋,大口大口吃起来。他没有说假话,他真的已经很久没有吃过东西了。
夏小满坐在他对面看他狼吞虎咽,因为吃得太急而呛到了他,咳嗽的时候喷出食物渣子,夏小满有点儿反胃。
“你就是这么打算的?就打算死了,然后一了百了?”她盯着师孟然的目光透出严厉,对面的男人缩了缩脖子。
“小夏……”哀求的声音。
夏小满拽过塑料袋扔给他,一罐酸奶从袋口滚出来,被师孟然一把抓住,撕开口倒进嘴里。
夏小满就这样看着他几乎吃光了她带来的食物,打着嗝满足地呼气,觉得心底无法抑制地泛出厌烦的情绪。她焦躁地皱起眉头,自己的同情心呢?对于在这种时候竟不能心软的自己,夏小满感到诧异和痛恨。她觉得自己至少应该表现出一点儿关心,哪怕是演戏呢。
“吃饱了吗?”她强迫自己放柔声音。
师孟然抬起眼看她,很快又垂下视线,轻轻点头。
“吃饱了我们就来谈谈吧,好不好?”
师孟然的脑袋埋得更深了。
“我现在就是想知道,你打算怎么办?钱已经没有了,警察在到处找你。就算我替你瞒着,但是能瞒到什么时候,你想过吗?”夏小满不再看他,反而将目光投向窗外,那里有一处斑驳的阴影,和她阴霾的心情很像。“我去看你妈妈了,她……非(…提供下载…)常非(…提供下载…)常担心你,为了你不惜和警察做对,说不定现在也在为了你哭呢!可是你,只想着逃避问题,轻生,一了百了,你真可恶。”
她的声音平静,但不可思议地透出一股愤慨的力量。师孟然被刺痛了。
“我曾经以为,你是一个值得托付我一生的男人,也以为和你在一起我就能如自己所愿,过平平安安的日子。可是现在我只庆幸自己没有头脑发热早早答应和你结婚,不然,你自私地选择这种方式,留下我过两度被男人抛弃的后半辈子,我受不了。师孟然,到此为止了,真的到此为止了。你上吊,吊得好啊,这样一来我就能了解你是一个什么样的男人了,所以我要感谢你。”
师孟然抱着头,夏小满无法看见他痛苦的表情。她不知道自己这种刺激的说法能不能令他清醒一些,或许会起到反作用,但是夏小满已经无法思考太多,她知道,这些话不完全是真心话,可是这样说出来,让她有种宣泄自己情绪的畅快。
“今天我来,就是来看看你而已。如果你真的是在认真考虑解决的办法,我原本打算无论如何也要帮你的。我很失望,真的,你没把自己吊死,但是把我对你的信心吊死了。我知道自己不聪明,甚至笨到当初会对你产生莫名其妙的信任。我觉得即便我们没有经过轰轰烈烈的恋爱,但是也能彼此扶持过一辈子。好在我虽然笨,但是运气好啊。你知道么,现在,就现在,我简直想对上天磕两个头!”
师孟然抓住自己头发的手指痉挛着,夏小满站起身,摆出一副不为所动的冷酷姿态。
“你既然已经选择了这种方式,那就这样吧,正好省了我还要帮你的麻烦。等到我走出这个屋子,我们就没有关系了。我会记住,下次选择结婚的对象,一定把眼睛擦亮些。”
她慢而坚定地走向门口,手抓上门把的那一刻,冷冰冰地说:“最后奉劝一句,下次选可靠点儿的死法,用那种绳子上吊是死不了的。”
手腕微微用力,锁打开了。夏小满闭了闭眼,正要迈出去,衣角被扯住了。
师孟然跪坐在她身后,仰头用哀求的眼神看着她。那里面有浓烈的,经历了生死和被抛弃的恐惧之后产生的深深的眷恋和爱意。
“求求你,帮我……”
第100章 此生有何悔
唐秒和孙二几乎目睹了徐辉落网的全过程。他们原本在加油站等待顾历,却看见熟悉的白色破旧面包车跌跌撞撞疯狂往高速公路的方向开。
“快追上!那个!”唐秒指着面包车喊。
孙二连她这个要求是不是合理都来不及思考了,正要发动车子,倏尔听见杂乱的警笛声紧跟着传来。
两人沿着来路看去,不禁大吃一惊,至少七八辆警车尾随白面包,尖锐的警笛声音如同招魂之音一般,听得人胆颤心惊。但是虽然在数量上占有优势,警车却始终追不上豁出去了的白面包。
唐秒着急道:“糟了!那车马上就要上高速了!万一……哎呦!”
她人随着车子的剧烈晃动,右半身狠狠撞在车门上,额角碰上了玻璃窗。
孙二抿着嘴唇从加油站飞驰出去,以破釜沉舟的极速从侧方追赶白面包。唐秒自己开车有时候也撒疯,但是还从来没有以如此玩命般的速度开过车,一时间差点儿连心跳都停止了。她强迫自己的后背深深贴进椅背,手牢牢抓住扶手,瞪大了双眼看着孙二以些微优势超过白面包,直接插到高速公路口,一个摆尾横着停下。
唐秒还没反应过来,就听孙二吼道:“下车!”随即伸手过来解开了系在她身上的安全带。
唐秒几乎是被孙二推出去的。她刚踉跄着跑出几步,就听见身后一声碰撞出的巨响。
白面包没有停,那样短的距离,就算是想停也来不及了。
唐秒的脊背爬过一阵麻意,回头,一眼便看见靠近自己这一边的车窗上,一只手贴在被震出细碎裂痕的玻璃上,了无生气。
“孙二!”
她的心被那一幕抽空了。
唐秒冲过去用力拽着有些变形的车门,长发披散在脸上,令她看起来如同恶鬼。她是恶鬼,她恨不能变成恶鬼撕碎了这个将她推出车门的男人。他知道自己的这种行为会产生什么后果,他居然先将唐秒推出去。要知道,孙二坐着的驾驶位置,才是直接面对冲击碰撞的方向啊!
“出来!你出来!”唐秒失控地用拳头捶着玻璃窗。那只手,近在咫尺,她却握不到。
“为什么不逃?为什么不下车?”她质问,先是喊着,随即哭了。唐秒知道,孙二没有那个时间。都怪自己傻愣愣的,如果自己能头脑清楚一些,手脚灵活一些,就不用他在关键的时刻还要牺牲时间来帮她了。
“我不要你帮,谁让你帮我了啊?混蛋!”
“小姐,这位小姐,请你让让好吗?”有人在唐秒耳边说话,唐秒充耳不闻,用力抠进车门缝隙的指尖很疼,但是她顾不上。
有两个人从后面抱住她,强行将她拉开。唐秒生气了,对着来人拳打脚踢不断挣扎。她要救他,如果她不救他,他说不定会死,说不定会变成植物人,说不定会丧失记忆忘了她。书上,电视上都是那么说的,遇上这种事从来都不会有好结局。她不要他死,不要他变成植物人,更不允许他丧失记忆忘了自己!
代替唐秒的是两个身强力壮穿着警服的男人。唐秒连他们用了什么工具都没看清,那扇变形的车门就被撬下来了。倚在车门上绵软昏迷的孙二满脸是血,倒在了其中一个警察怀里。
抓住唐秒的手松开了,她扑上前去抱住孙二的上半身,鲜血染红了衣服,血腥味儿和一种难以言喻的烧焦气味冲入鼻中。
她的手放在孙二胸前,能够感觉到微弱的心跳。那感觉仿佛手掌中栖息着微微扇动翅膀的美丽蝴蝶,怜惜而又强烈的庆幸之感。他还活着,至少他还活着。
马上就有提着医药箱过来的警察,简单的检查之后安慰唐秒:“别担心,不是致命伤。被撞到的时候他应该在副驾驶座的位置上,没有受到直接撞击。”
唐秒抱住孙二的头呜呜地哭。
他是她的骑士,是她向往的侠客,是她生命中除了父亲之外唯一一个为了她可以不顾一切的男人。
“我再也不骂你是土狗了……”
自从在乱石滩上进行交易以来,徐辉就一直有种奇(…提供下载…)怪的不安之感。这种感觉现在已经应验成为了现实。
面包车上一共五个人,全部被捕。徐辉被反扭住双臂跪在地上,即使到了这种时候他仍旧很镇定,回头看着抓着他胳膊的警察,徐辉的口气淡得没有一丝波澜,“为什么抓我们?”
那警察好像听到什么可笑的话一样冷笑一下,“放着罪犯不抓,难道还要抓无辜的平民老百姓吗?”
“我们没有犯罪。”徐辉很有自信地说。这次和魏阿凤交易的货物都是名人字画和一些古董,虽然非(…提供下载…)常值钱,但是属于民间买卖,完全不涉及犯法的问题。魏阿凤对外的职业是历史学家,所以他提出以古董作为交易物品是非(…提供下载…)常自然的事。
“你们究竟有什么根据说我们犯罪?”
“有人举报你走私,而且也有证人。”
“是谁?”
“谁?等你到了法庭上就知道了。”
咔嚓,手铐铐住了徐辉的手腕。
“头儿,我们找到了!”一个负责检查面包车的年轻警察兴奋地冲这边挥手。
徐辉被拉起来推着走,因为被拉住的是手铐的链子,所以手腕被磨得很疼。这些警察总是粗暴地对待嫌疑犯,徐辉不由皱起眉头。
路过面包车的时候,他看见那个年轻警察戴着手套的手中拿着一个什么金色的东西。徐辉觉得那东西非(…提供下载…)常熟悉,等到被扯上警车他才倒吸一口冷气。他想起来了,那是陈列在D市国家级博物馆中的金佛,据说是古时从缅甸进贡的。佛像背面用红色钻石镶嵌了缅甸王的辞书,工艺精湛,使得这尊佛像出土的时候成为了一个话题。
这种东西,怎么会在交易的货品里?
徐辉想起那个奇(…提供下载…)怪的司机,就在他决定不对交易内容进行例行检查之后,发生了爆胎事件,难道就是那个时候……
没有错,本来检查交易内容是交易时必要的程序之一,为了金佛不被发现,原本是带着那个司机身上的。恐怕他原本的打算是等徐辉检查过后再更换轮胎为理由接机把金佛放进车内,但是魏阿凤剑走偏锋,逼得徐辉说出“不需要检查”的话来。
徐辉被铐住的手紧紧握住膝头,魏阿凤那时候说他在这批货中掺了沙子,要徐辉好好看清楚,别到吃的时候咯了牙。原来,这个计划他们全部都参与了!从什么开始?到底是从什么时候开始盯上了自己?徐辉的大脑急速运转,是从他和顾历第一次在公司大楼见面开始,还是那之后?或者,更早?
他感到一丝疲惫,岁月不饶人,徐辉闭眼叹息,他也不是年轻人了。
除此之外,徐辉竟然有几分轻松。他在黑暗的地方生活了太久,他还是渴望阳光,哪怕沐浴阳光的代价是要在狭小的牢房中。他松弛下来的脸上竟然出现了细小的皱纹,但是唇角却泛起一缕微笑。
警车的车门忽然被拉开,徐辉睁开眼,一个长发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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