忍不住倾身,微微握紧齐木的衣襟,额头靠在他颈项。
田封眉头一皱,道:“说这些也太见外了,阿白对你那头冥蛇坐骑很感兴趣,你若是有空,不妨现在带他出去走走。”
田白浑身一僵,耳后根都红了,万万没想到兄长的反应会是这般。还未等他回神,齐木点头答应,当即抬手搂住他的后背,轻轻拍了两下。
“自是可以,那便先走一步。”
给书生等人打了个招呼,齐木搂住田白,一跃而起,闪出战场空间后,直入虚空之上。
“六道!”
天色陡然变暗,阴煞之气席卷开来,恐怖嘶嘶声令灵魂震荡,下一刻,巨大的头颅出现在两人面前,狰狞可怖。田白吓了一跳,不由得抓紧了些。
“主人,有何吩咐。”
“无妨,四处转转,”齐木站在其头颅后背处,揽着田白让其站稳,半晌又加了句:“速度别太快。”
“遵命。”
六道比之煤球,可是真正的百依百顺,唯一的缺点是个头太大了些。
但许是和煤球相处久了,倒觉得六道顺从得过头了些,这才刚开始,以至于不大习惯无条件配合的主仆式关系。齐木觉得倒也正常。
风轻云淡,视野开阔,六道果真是够称职,沿途风景极佳。
两人边闹边聊,相处融洽。
至于一路同行,田白些许反常,特别是被碰到时炸毛似的总一惊一乍。部分人的确害怕痒,齐木也便很明事理地没有拆穿。
转了几圈又回来,应田白要求两人落地行走,六道很是顺从地跟在两人身后,巨大扁平蛇头在地上蜿蜒爬行,瞳孔倒竖,未打算两人讨论,倒是时不时红信抖动停颤,眸光会突然幽冷许多。
奈何齐木走在前面,并未察觉到异端。
【喂,废木,本大爷看不下去了,让后面这小兽滚开。它在偷听你们说话。】
齐木心头一动,没好气地道:“不过是谈论铭纹金砂与晶铁的区别,你当一条蛇听了能绘制神纹?别因为不喜欢它而找借口。”
话虽如此,齐木却有些介怀,当即挥了挥手,让六道先离开。
谁知,没走过久,神识之下有人逼近,面色不善,领头的还是熟人。
齐木停住,让田白先走。后者毫无所觉,心在云端还没回神般,听话地点了点头,离去。田封战场空间门户处等着他。
待田白离开视线范围,陡然间数道光剑从天而降,齐木身法如电,迅速躲避。抬手一记火网打出,轰地一声,巨木被燃成灰烬,六人以裂天为首飞身而出。
“停!此来并不是要杀人,都住手!”
此话一出,齐木对裂天的印象大打折扣。这几人均是他的手下,若非得了他的命令,岂会见面便出手试探,而今见势不对突然喊停,倒显得有些虚伪。
两方对峙,比之六人气势庞大,齐木一个人要显得不够看许多。相较于对面几人面色阴沉亦或是义愤填膺,齐木却是格外淡定。
送走了田白,原本阴郁的心情重新回归,血誓已成,进来修为并未巅峰状态,老实说就连齐木也没有万全的把握。
煤球那个不靠谱的算在内,也亦然。
愁云未消,本想立即去找石人师父,谁知这几人竟会来缠。
半点战斗的心情也无。
几人来势汹汹,从立威开始,诸多言辞,落在齐木耳中,倒也有些可笑。面面表现身为师兄的威严,以及师兄地位神圣不可侵犯。
更是表示自己对西苑之忠心,以及义正言辞地训斥,但凡西苑弟子,均要把西苑荣誉摆在第一位,时时刻刻都要有西苑弟子的自觉,竭尽全力捍卫西苑之威,重振雄风。
说得头头是道,除了不习惯那副高高在上训斥下辈的语气,几乎没有那句话说得不对。
话到最后,裂天怒斥:“你可知错!”
齐木蓦然抬眸:“我何错之有?”
“田师弟不愿认输,可你却让他不战而败,畏惧他苑之人至此,你将西苑置于何地?却是你的一句话,让田师弟丢尽西苑的脸!”
“并非畏惧,只是既然毫无胜算,不如安然归来。”
裂天身侧一名蓝衫修士厉声道:“当真是冥顽不灵死不悔改!你虽有实力,却处处避让,就连低阶修士肆意侮辱,也毫不反驳,懦弱胆怯贪生怕死,根本不配为西苑弟子!”
“我配不配,岂有你说了算?按你所言,就连鄙俗之人的一番言论,我都要与之计较驳辩一番,那岂不是和他无甚区别,”齐木轻哼一声,像极了冷笑。
“你!”裂天铁青着脸,道:“岂有此理,伶牙俐齿,却不用在正途上,留着有何用,不如毁了!而今特殊时期,你的一言一行一举一动,全都代表了西苑,若再敢藏拙,我定对你不客气!”
齐木心头冷笑。他虽然没把西苑时时刻刻挂在嘴边,但不说,并不代表不看重。
他出逃回归玄天殿开始,这地方便有特殊的意义。西苑是起始处,是当年无依无靠时,唯一的归属地。
回归时日落西山,斜阳拉长了身影,齐木擦了把嘴角的血迹,头有些沉,却极为清醒。
悬在头上正上方,煤球呈液球状滚动着,时而分裂时而融合,四处跳动,就像炸毛一般。
【你有没有脑子,那些人都对你出手了,你还忍耐到什么时候,又不是没能力杀他,你修炼是为了什么!本大爷没见过你这么窝囊的人,此生此世想让本大爷听命于你,做梦!】
齐木道:“因为懒,懒得动手。”
【你还能想个更像样点的借口么?】
齐木面色如常,沉声道:“还能是如何,而今西苑弟子还坚持未败的,除了我,也就只有裂天了,只有两个人就足以让人笑话了,若是现在内讧,我失手伤了他,莫不是让其他苑看了笑话。”
煤球聚拢来,沉默了。
“这听起来觉得很是委屈,其实不然。在我看来这不叫忍耐,而是修行的一种,锤炼心性,处事不惊泰然自若,方能超然于世。很多时候我的确听到了,但并未放在心上,他费心说了那么多却无人回应,岂不是更可悲。”
【歪理!什么处事不惊,但凡听到还不是会气血上涌,别以为本大爷不知道。】
齐木停住:“我才刚开始而已,道行未深,别在意这些细节,你不说没人知道。”
煤球怒了,齐木的一番说辞不无道理,但和它所蕴含主人逆天之上举世皆敌,万物臣服的强者心性差之甚远。
他不过是受不了齐木总因为各种避退,导致许多没眼光的修士踩在他头上作威作福,可偏偏话说出口除了打击人,还是打击人。
突然,黑芒闪现,煤球消失不见。
神器主动认主的好处,无论神器在何处,她都能万分准确地知晓它所处的位置,然后随时召它回归。
于是齐木毫无反应,甚至脸头都没有回。
煤球背着齐木,飞速赶至方才那六人处。
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穿行往来,在空中留下无数道黑色残影,看不清形态,瞬间将几人浑身衣物削成碎屑,无数道长长弯曲的伤痕从头到脚,微微割破皮肤,却无见血迹。
刀锋下手准,举世罕见。
那几人未着寸缕,浑身伤口狰狞,却连一滴血珠也无。惊悚写在脸上,定定地看着上方黑影,双眸滚圆。
锵!一道漆黑骨刃前部落地,洞穿地面,直直地竖在那儿,剑身颤了颤。
此剑漆黑无光,呈弯月型,黑雾朦胧,泛着森冷死气,仿佛要吞噬寿元一般。
分明是道妖手中,漆黑傀儡手头握着的仙灵级圣器!
一群人怒气滔天,对此极为愤怒,纷纷逃窜。
而裂天甚至仰天嘶吼。
“北苑道妖,势不两立!”
煤球如此机智的举动,齐木自然无从知晓。
他忙着赶往石人师父居处,连找茬的人都能无视,自然是无心其他。时日无多,仍不静心苦修,必败无疑。
他可不想被炼制成傀儡,招摇过市,活着却已经死了。想想都叫人毛骨悚然。
当下不再迟疑,呼六道之名,也不顾高调不高调,直冲上天,占据了万米之长,远远望去如龙舞云端。
急速飞驰,齐木心事重重,以至于回神的刹那,眸光扫过前方一人,竟然伫立子啊虚空之上,正挡在六道前行路上。
眼皮跳动,齐木头皮一僵,猛地扭过头。
预料中的相撞并未来临,猛地震颤,竟是停了下来。冥蛇发出无声嘶吼,如音波般让人毛骨悚然,无法呼吸。
齐木差点栽了个跟头。定睛一看,但见黑衣黑发,随风狂舞。
渊落一手抬起,停在额心前方一寸处,硕大的冥蛇扭动不安,再无法前移。
仿佛凭空出现,亦或是在此等候多时,堂堂魔尊日落时出现在此处,下方可是人多眼杂,简直万分不真实。
渊落眸光幽暗,嗓音冰冷,只说了一句话。
“齐木,下来!”
☆、140·你可有不满
魔尊亲临;天地灵气铺天盖地搅乱了周身空间;方圆一里内混沌雾气蔓延,隐蔽此地气机;将两人一兽与尘世隔开。
齐木有些惊讶,第一反应竟然是出门未看黄历;怎么尽不如人意;走到哪都会被半路拦截。
“尊上;您不是在闭关么;这是为何……”
话未说完,一股无法抵抗的巨力禁锢全身,卷起他的身体;双脚没了支撑;不受控制地朝渊落方向飞去。
目露惊骇,吓了一跳,却在下坠的刹那被人拽住。脖子被卡在渊落的臂弯中,后背紧靠着冰冷的胸膛,动弹不得。
气息拂过头顶,通体冰寒。
“齐木,好大的胆子,竟敢将本尊说的话当成耳旁风!”
齐木瞳孔微缩,先前端的是淡然随意顷刻间消失无踪。
兴师问罪?因为不听劝告依旧和魔族来往,还是……
冥蛇六道但见来人,恐怖的瞳孔猛力一缩,暴起的气势在对上渊落的刹那,败下阵来,竟是毫无抵抗之力。相比于齐木的冷静,它警惕十足,竟是没有放弃抵抗。
敢在渊落面前放肆,找死不成。
齐木眼皮一跳,厉声道:“六道,还不快拜见尊上!”
话音刚落,蓦然双眸睁大。
渊落抬起另一手臂猛地划过一道弧线,一道光从上而下拉开百米来长,脱手而去,瞬间袭至冥蛇头颅下躯干某处。
无尽恐怖能量波动令空间重重湮灭,仿佛破碎虚空引乱流刀刃绞杀而出,天地晦暗阴风席卷,刹那间无尽鲜血喷涌而出,巨大凶物被斩断,蛇身齐头颅下七寸处一分为二,血染长空!
混沌雾气隔开此处,内部空间寸寸湮灭,暴露在空间乱流中,成年冥蛇魂飞魄散,就连巨大的身体都被乱流粉碎,化为虚无。
恐怖景象令人灵魂震颤,神魂撕裂般浑身骨骼瑟瑟作响,周身暗淡无光,唯独渊落周围极为平静,齐木被紧紧禁锢在臂弯中,未受波及。
少年脸色煞白,倒吸一口凉气,目瞪口呆。
成年冥蛇至少是极境修为,身长万米,浑身鳞片漆黑无光,坚不可摧。动则天崩地裂,所过之处万兽奔腾逃窜,拥有无上血脉传承,从出生起便是地域领主,雄霸一方,万兽臣服。
身形如电,御空而行,极为罕见,不可多得。
万万没想到,竟会是如今这个结果。
晴天霹雳,整个晕头撞向,彻彻底底震惊当场,嘴唇微张,竟是半个音节也发不出来。
尊上凌厉出手,不给齐木任何反应时间,仅一击,上古凶物撕裂成碎片化为虚无。
他只能眼睁睁地看着六道死去。
“魔物肮脏,死不足惜!”冷哼出声,渊落挥手间,血腥之气消散殆尽,恐怖的空间裂缝自主合拢,此地恢复平静。
陡然间冷到骨子里,齐木阵阵心寒。
如此轻而易举,这日对齐木而言过得何等漫长。刻意伪装着,每一言每一语,一次次忍耐,简直度日如年。
然,全部辛劳在这一刻全数付诸东流。
突然间不知道此刻自己是个什么样的心情,该用怎样的语气说话才合适,只是觉得可笑,半点也不想照顾尊上的感受了。
齐木眸光一凛,猛地甩开尊上的手臂,转身面对着他,真正地面无表情,似冷笑。
渊落眸光幽暗,嗓音冰寒刺骨:“魔族胆大包天,违抗天命有辱神威,罪孽滔天,死有余辜,昊天殿主并非善类,本尊好心劝你离他远些,非但不听,竟连此物也敢收,莫非不知魔血即是污秽,近之则伤,染之则毙。如若出现在本尊眼前,便是今日这般下场。”
换做以往,齐木必然不会多想,顺着他的话说,义愤填膺几句,然后大夸特夸尊上英明。
此刻,他只是静站在那儿,突然觉得自己先前并未理解错,只是低估了尊上对魔族的厌恶程度。
以至那日对着宫漠,从来波澜不惊的尊上罕见地露出讥诮之色,嘴里蹦出俩个字,而今还记忆犹新。
——聒噪。
当真是嫌恶到骨子里,甚至连一个眼神也不屑施舍。
并非三言两语能够说清,六道已死,一番谋划被毁了个彻底,而今说什么都晚了。
只是齐木完全没有想到,尊上毫不留情地杀了坐骑,还能如此光明正大地说自己一番好心,没有理由,甚至根本不曾想过要为此解释。
齐木道:“所以杀了六道,因为它是魔物,污了玄天殿上空,碍了尊上的眼。”
渊落皱眉,道:“你可有不满?”
“不敢。”
“如此甚好,本尊提醒你,以后不准和魔族有任何来往,若敢违抗,自行了断。”
齐木双手握拳,隐于袖中,骨节分明气得发抖。
半晌没有回答。
正待周身之气愈加冰冷,满是肃杀之时。
他猛地抬起头,嗓音气急难平:“渊落,当年你说过蝼蚁没资格入你的眼,这话说得半点不假,蝼蚁死得轻易,可而今连和人来往,也碍了您的眼了么!”
初入禁地得见仙尘后出来,九死一生,被尊上训得几乎无地自容,当日那番话却怎么也忘不了。
“您所谓的不会杀我,便是让我自行了断么,真算长见识了,您怎么说都有理,但见谁不见谁是我的自由,和您无关。”
齐木神色晦暗不清,他看似逆来顺受,实则骨子里固执得可怕,旁人越是逼迫他向前,他越是会往反方向跑。
渊落浑身气势一凛,明显对齐木这些话是他始料未及的。虽未发怒却已经隐隐有爆发的趋势。他抬手掐住齐木的下巴,逼着他正脸看着自己。
“你可知,你在说些什么?”
齐木呼吸不稳,扬着头,极为倔强。没有吱声。
“你说的对,的确很碍眼。本尊曾一度恨不得灭杀所有魔族,若是有朝一日你和魔族纠缠不休,可知会有什么后果?齐木,你若真有分寸,便得时刻铭记,切莫和魔族扯上任何不清不白的关系,不然杀无赦。”
以齐木的实力,还不足以在这场即将到来的动荡中,安然幸存。许多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