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信,认为坐骑有无不影响自己出风头的。
对手站在巨蜥之上,手持狼牙棒,头往上一扬,总共说了四句话不到。
第一句:“这是老子九死一生才得到的法器,重三十万斤,就你这瘦胳膊细腿的,还想和大爷我斗,不像死就趴着滚下去,大爷放你一条生路。”
第二句:“琥蜥剧毒无比,沾之即死,大爷实话告诉你,它可是极境一重天!”
第三句:“小子,听说长老刚说,你年岁未满三十,这是真的还是假的?”
前两句齐木不为所动,第三句一出,齐木抬头:“长老,可以开始了么?”
长老宝相森严,道:“此战开始。”
齐木眸光一凛,并指如刀,身形一闪离了原地。
那蓝衣道修不屑道:“说了这么多,你投降就……”
嗓音戛然而止,齐木扼住他的咽喉咔嚓一声折断,摔在巨蜥身上,一脚把二者都踹了下去。
他面无表情地扫了下方那人一眼,后者全身瘫痪,既而被移出了战台。
“胜负已分,胜者齐木。”
长老眼里精光乍现,目光在这青年身上流连。
齐木左右没见着熟人,一战三场对手太弱,心情本就好不到哪里去,跳下站台。走到僻静处,却被人拦住,来人均是一袭蓝色长袍,与刚才落败那人穿着相似。
“站住,若非师弟掉以轻心怎会败在你手里!阁下不止隐匿修为还隐匿年岁,在这方位开战,获胜轻而易举,未免太无耻了。来人,把他拿下!”
年岁不可能作假,区区元婴境修为能击杀极境强者,除非手中有至宝,出奇制胜。这些人也看在眼里,此子孤身一人,并无旁人看护,年岁未满三十的元婴巅峰却也是妖孽级天才,即非己族,就该趁早扼杀,杀人夺宝。
“别以为我们没看到,你夺了师弟的法宝,拿出来,饶你不死。”
“你说那狼牙棒?”齐木面无表情,竟然一宗弟子全来打劫,说得倒是冠冕堂皇。
“当然不是,还敢嘴硬。你抢了武宗镇门之宝,还不快交出来!”
“真要在这儿,人多眼杂的……”齐木作势要拿,眯眼细缝中寒芒闪现。
“走,跟我来,别耍花招。”一人带路,足有七八人把齐木团团围住,往前走去,越来越人少。
……
齐木蹲在一处空地,从血泊中挑起一个乾坤袋,抹去魂印打开来一看,不屑地呿了一声。
真寒酸,八个人合起来也就四百九十多万上品灵石,一打起来就只会叫,这么没种还学别人打什么劫。
齐木百无聊赖,心还没平,往战台走去,想再去战几场,最好运气好找到个实力不差的。
有不少人从旁经过,目不斜视。相互摇头叹息。
“你们说百朝大比魁首可比得过地府府主?”
“能比么,就是鬼子当年也没见得如此强大,地府虽不比轮回山,但也是一大宗派,据说府主还是魔尊亲自教出来的,难怪是惊世天才,还深得魔尊怜爱,至今宠溺有加。”
“据说成天殿主对魔尊忠心耿耿,反被魔君所杀,魔尊原本能以此为借杀了魔族君王,可就因为地府府主参了一脚,整个成天殿分崩离析,魔尊却连半句话都没说,为保住地府府主,连罪魁祸首也放过了。”
“是么,可我族族老却说这都是魔尊的阴谋,八殿本就貌合神离,与其内乱不断,倒不如逐个击破。”
……
齐木站在原地,大脑轰鸣。小道消息无孔不入,有些连他也不知道。
只要宫漠还在,就会给尊上惹麻烦,若真要杀魔君无须这么麻烦,若留着他,只能是魔族还有用。他甚至还觉得尊上之所以发怒,很可能是他趁着覆灭成天之际,顺手毁了昊天殿魔族三大领地。
皇帝不急太监急,他伤疤还隐隐作痛,撑死也不做那急死的太监。
那日之事根本不愿回想,齐木只觉七窍生烟,亟待发泄,不知想到了些什么,顿时脸色阴晴不定。脚步一转,回了宁王府。
大比开始,区区中阶战场,对大宗派极境强者而言并非难事。
王府来人不少,聚在一起,正在下棋。有他国子弟远道而来,更有棋技高超之辈,特来拜会齐木。但见其人,还未来得及起身,齐木大步跨入庭院。
“诸位先玩,我随后就来。”
从魔域回来时那人闭关未出,找来找去没见着人,而今一回去,但见一道身影静坐在柳树下,端起茶杯,面向齐木方向。
“你回来了。”
齐木愣在原地半晌,才走了过去。
只觉得当初怎么就认错人了呢,像尊上那样的,高高在上与生俱来,根本不可能逆来顺受。在以前,齐木也不敢想,尊上会坐在树下,静静地等他回来。就是梦中也没有这么美好过。
“你走吧。”齐木端起玉杯,摩挲着杯沿,直接开口。
渊落一顿:“去哪。”
这一动作又神似,齐木心烦意乱,道:“管你去哪,滚出我的地方!这里没你的容身之地,渊族也好,神纹师也罢,这些都和我没关系。”
说完,齐木深呼吸,又道:“你也可以去魔域,我找人照顾你,甚至你想进铭纹峰也行。”
就是再不甘,齐木也不可能找个冒牌货来自我安慰,否则他一辈子也别想在尊上面前抬起头来。
灵身一言一行均被主身主导,玄天殿发生了什么事,主身自然知道得一清二楚。齐木会迁怒,这点倒是出乎渊落意料。这人说的话,真没半句能信的。
“你说要照顾我。”
齐木冷声道:“你不是也说不信我么,正好我也不信。”
渊落皱眉。
齐木很是嫌恶:“你信不信关我屁事,到此为止了。我若是喜欢,长得再丑我也爱,若是不喜,就算再好看脸上长出了花,看不上还是看不上,就比如你。”
当初以为他是尊上,随便一句都能让自己心猿意马,一句不信他更是狠。既然不是,那他还真心个头。本来就是玩尽暧昧,不远处那些就算知道他有了道侣还是不愿死心的人,大有之,他可曾半点自责。
“我出去一会,希望回来的时候,这里一个人也没有。”
渊落面色冰冷,静默地待他远去。
嘭地一声,端着的玉杯碎成一地齑粉。
庭院外不远,后山绿潭边,数十人围在一处,哄闹不已。
中间摆放着棋盘,齐木执白,另一人额上热汗涔涔,持黑子的手微微发抖。
啪嗒一声,豆大的汗珠滴在棋盘上,黑子一颤砸落在棋子上跳出盘外,落地。
那人闭上了眼,條然起身,抱拳道:“齐兄棋技高超无人能及,在下甘拜下风,果真是人外有人天外有天,高人隐于山林,棋盘之妙,包罗万象,得知齐兄高名,日后定再来拜访,为在下指点一二。”
“就是说,林兄别急着走,择日不如撞日,要说指点我看干脆就今天吧,难得今天齐木有兴致,寻常都见不着人。”
“是啊,一个月也就这一次见着了。”
“齐国第一棋师,独孤求败!”
有人起哄,顿时附和声不断。
齐木面无波澜,任他们说着,端的是深不可测。想着时候也不早了。
突然,一道突兀的声音传来,人群自发散开。
“棋盘包罗万象,你年纪尚轻,布局狭隘,这就得意未免太早了。”
但见来人,不少人耳语几句,便恭维道:“这位便是齐兄的道侣,更是难得一见,快快请坐。”
“你还没走。”齐木嗓音很冷,闻言很不以为意,“你又看不见,乱说什么。”
“莫非阁下竟会听棋!”输的那人睁大双眼,大惊。
渊落无视众人,对齐木道:“你和我下一局。”
有人起哄道:“下下下,没个赌注,下棋还有什么意思。”
齐木抬眸:“何必自讨没趣,赢了你也没光彩。”
“若我输了,便任你使唤,绝无二话。”渊落轻笑,十足的轻蔑,不可一世。
齐木眸光一亮:“甘愿为奴为仆,听我差遣,认我为主,一生不背叛。”
这人是神纹师,单是懂天纹无论走到哪都是地位崇高,若与情爱无关,那就无所谓了,只要是人才齐木一概不放过。
“贪心不足。”渊落面向他,冷声道:“如果是你输了。”
齐木随口道:“也要为奴为仆,任你使唤?你说。”
气氛陡然冷了下来,渊落面色冰冷,清晰道:“那你就是我的。”
齐木一顿。同时,满座轰然沸腾开来,有人眼红,更有人雀跃欲试。
“没我的准许,就是死也不能。”渊落又道。
生老病死当然不在之内,换言之这话的意思是不能自己寻死。他怎么可能想不开去自杀,这个可以忽略。
齐木脸皮甚厚:“好,我同意。一局定胜负,立血誓为证。”
不可能输,他的棋技是石人师父教的,连内殿太上长老都不是对手,更何况这个不世出的瞎子。
两人血誓将成,两滴血珠转动,顿现出巨大的血色轮盘在空中缓缓旋转,浩瀚的天地伟力迸射而出,景象极为可观,像是惊动天地的赌注,万霞齐发。
而后血盘化成两道赤芒冲入两人眉心。
渊落执黑,端坐于石椅上,闭眸凝神。单是一种势,远非寻常道修可比。
不可小觑。齐木微惊,既而打起十二分的精神,严阵以待。
☆、256·我帮你杀
圣者听棋;棋盘于心无拘于方寸广阔无垠;局可大可小,小则似无章法出奇制胜,大则掌控全局步步为营。之谓棋圣,以棋悟道,定是一代大能。
偌大的院落内,蚊音细语渐渐沉寂,最后鸦雀无声。一干人等甚至连大气也不敢出。
黑玉石棋子落下;响声清脆。渊落慢条斯理把手收回;对面久久未动。半晌,观棋者不知有谁倒吸一口凉气,打破沉寂。
齐木把指尖夹起的白子卷进手心,手臂微不可觉地抖了下。平静地睁开眼;道:“……不下了。”
渊落道:“还没结束。”
赢不了,没有一条活路可走。这人并没有一开始穷追猛打,而是步步蚕食,让他做困兽之斗,越挣扎越输得彻底。
齐木摇了摇头。
就是众人也不敢相信,如果说险胜半目,倒也能说棋逢敌手,但这个结果却让任何人始料未及。
齐木竟会惨败。
棋再继续,输的必不止六目之数。
人群不欢而散,就算对这神秘道侣极有兴趣,反倒没人敢上前搭话。瞧着齐木看似还算淡定,料想着人家小两口谁输谁赢不过情趣,偶尔这样也是打情骂俏,再呆下去也不大合适。
倒是先前血誓时赌注竟然令天地强烈共鸣,有人心有疑惑,暗自记下。
棋盘边只剩两人。
渊落面向他,道:“你输了。”
齐木咬着唇,没有答话,反问道:“你究竟是谁!”
下棋观心,一局罢,齐木发现自己竟然完全看不透这人。
血誓异象更让人在意,就凭他齐皇孙的身份,不至于那般奇景。筹码天平是偏向另一边的,齐木看得很清楚,棋技如此之高,擅听棋者绝非凡俗之辈,这人很强,强到离谱。在修为未失之前。
“你有血亲么?”
渊落道:“没有。”
“那你的族人呢?”
渊落皱眉:“死了。”
齐木一怔,那么说秦休先前所言却是真的,可他没细听,貌似也和齐国有些渊源,现在他只想如何挽救,确实不怎么在意来龙去脉,总之下个棋把自己输了着实有些离谱。
先前心高气傲,没想太多,现在一阵发毛,若是能以别的代价抵消,帮他杀凶手,最好不过。
想到这里,齐木又道:“谁杀的?”
渊落默了下,道:“是我。”
齐木一下子跳了起来:“开什么玩笑!你杀的?”
渊落表情冷了下去,不愿多提。
世人看来是有多难以接受,灭族者历来为人所不耻,缘由太过玄奥,不到至尊境无法感同身受,解释也不过是笑话,而有的人从来不会解释。于是很多事,与其一知半解,倒不如一无所知,至少不会惹祸上身。
齐木两眼放光:“全杀了?一个不留?有没有漏网之鱼,我帮你杀!”
这人站着被杀害不知道躲,完全看不出来这么血腥暴力。连他当初故意百般刁难都能无视,是有多大的深仇大恨,值得灭了全族。
这回答完全超出预料,渊落一怔:“你不问缘由?”
齐木道:“你杀他们肯定有你的原因,如果那些人非死不可,旁人无从干涉。我觉得这个必须得赶尽杀绝,留一个活口都后患无穷。”
渊落起身:“愿赌服输,日后没我的准许,你不必插手此事。与其一知半解,倒不如一无所知,我不愿你惹祸上身。”
胜负一分,血誓已成。
这是种玄之又玄的道则,无形中会有约束,却又感受不到。但只要这东西在身,总觉浑身发毛。
话音刚落,齐木变了脸色,一把拉住他的手臂:“站住,你要去哪?继续下棋,继续赌,直到我赢你为止,那什么鬼血誓就得抹除。”
“你拿什么来输?”渊落似乎知道他这样,没有半分吃惊。
齐木很不满他的语气,却也不好反驳:“你赢了,就让你在我这里住一个月。”
“回去,连你都是我的了,你的屋子自然归我所有。”渊落道。
“我猜你是不想暴露身份吧,才会避世,就算我不赶你走,王府多得是人。你没得选择,下不下棋我说了算!”齐木冷笑。
总算是开窍了,渊落转身坐回原处:“就当你猜对了,十次内还没胜出,之后每输一局,那就加两个月……在赢之前,你还是我的,晚上和我一起,不得外出。”
齐木不解:“十次怎么可能赢不了,你也太高看自己了。你未免管得太宽了,晚上一起做什么。”
渊落拿起黑子放回玉碗中,头也没抬:“暖床。”
齐木脸色一沉:“不可能,想都别想!”
渊落一滞。
“难道你是说很正经暖被窝的意思?”
“正是。”
“那好。”齐木道。
事实证明延续赌注很重要,不止是十局,一连二十局结束,齐木一次也没赢过。
若是比输一次脱件衣服,他早早连裤衩都不剩了。
连败下去,少说也有这么多局,可他却连对手下棋套路都没摸清,前所未见。越发激起他的好胜心,简直如万蚁啃噬般心痒难耐。
“棋局瞬息万变,若想掌控全局,你得把握大势,本身岿然不动,千万不能自乱阵脚。你太过拘泥于形式,把对手想得太强,时刻在意对手下一步会走哪,随波逐流,反而忽略了本身。”
齐木面如死灰,缓缓摇了摇头:“并非我夸大,你本来就很厉害。”
几乎和师父差不多。
“时候不早了,改日再下。”渊落站起,摸了摸他的头,“回去。”
齐木偏过头,并不及时,也没觉得太别扭。自师父消失后,再没人指点他下棋,难逢敌手,他个性好强,不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