还有什么是他做不出来的!
“你看到了什么?”不带丝毫感情,口吻不准许丝毫忤逆。
突然间他对自己无理由的纵容,时不时流露出的情绪,都像是蒙上了一层雾气,齐木想到了禁地中那人,以及最后让自己浑身僵硬的那句话,大脑阵阵空白。发干的嘴唇抖了抖。
“尊上,我看到了仙尊。”
炽热火焰湮没了身体,血肉烧成焦黑愈渐狰狞可怖。那一刻说出来甚至带了丝连自己都没有察觉到的复杂的情绪,堪堪破坏了脸上的从容。
渊落似乎没有半点反应,只是原本蓄势待发的杀伐微微收敛。脸隐于玄黑面具下,看不到丝毫动容。然后听到他说。
“仙尊有罪。”
一样的语气,理所当然的姿态,仿佛天地间他有那个资格为其定罪。
不知道当年发生了什么,没有哪一刻更加憋屈。齐木胸口起伏,手抖着把卷轴收入空间,完全打消了询问此人的念头。
“仙尊功德无量,他无论做什么都将能大道宽恕,没人有资格对他有任何微词!”
他是作者,无关于这个故事如何情节如何,设定不可改变,那是不可能存在于三次元的人,真真公正无私超脱于世的存在,功参造化,这是不变的事实。
渊落猛地抬眸,就那么看着火舌将齐木吞噬,后者第一次忤逆他,竟是在临死的情况下。
“真身不复,早已被世间遗忘。你、懂些什么。”
火光蒸腾,那人始终袖手旁观,齐木被烈焰灼烧灵魂几乎湮灭,意识愈加模糊,听到这句语调稍变的话,不只是哪里来的气力,吼了出来,嗓音沙哑。
“无论如何,都不能成为您囚禁他的理由,魔尊哪怕独尊于世,您也不可能取代仙尊!”
意识还在,模糊中看不清渊落的动作。脱口而出之后有些懊恼,他不是作者不是创始人,此时此刻他不过是个小主角,在这些大人物中挣扎求存的小角色罢了,那些人的喜怒哀乐悲欢离合都与自己无关。只是仙尘说的话,不知为何一直在脑中挥之不去,让他变得不像自己,现在是渊落都不站在自己身边,所能依靠的人唯有自己而已。
话音刚落,齐木暗自叹了口气。比起与凶兽厮杀,直面尊上才是一大难关,在他身边连性命都无法自己掌控,这么长时间来一直都摸不清他的想法,只是隐约觉得忽视自身生死,才能在他身边活得安稳。
突然,烈焰静止跳动,狂舞的闪电静止不动,恐怖波动炙热温度消弭无形,只是场景还维持在恐怖的画面,惊悚无比。
一道耀眼白光闪过,精神顿明,齐木一身狼狈,佝偻着差点摔倒,勉强支撑着没有倒下去。恍惚间看到渊落一步步走来,心脏陡然漏跳了一拍。
“齐木,你有何资格对着本尊叫嚣!莫非真以为耍些小聪明就能让本尊把你放在眼里,极境以下皆蝼蚁!而你,连蝼蚁都不如。”
傲慢的姿态,嗓音冰冷,清晰入耳。
齐木弯下腰捂住口,抑制不住咳嗽,鲜血顺着手腕流下,听到这句话,浑身颤抖,眸光闪烁,恐怖火海中,拖着重伤濒死的残体,缓缓站直,断裂的骨骼发出恐怖的咔嚓声,随时能倒下去却偏偏站得挺直。
“我从不曾相信您会对我上心,现在是,以后也是。没有普通人刚出生就能证道,我是蝼蚁,但也仅仅是现在。”
他比渊落矮了一个头,身材消瘦,面上毫无波澜,静止的火海中却有种坚毅的气场,实力相差悬殊在这一刻却毫不逊色。
渊落停在据他半米处,再未近分毫,浑身纤尘不染,无嗔无怒的模样,捉摸不透。
“本尊不需要废物,若想让本尊留意于你,那便试试看,看你能否逆天位及人上。”
齐木定定地站在原地,他硬撑着一口气,刚才平稳说出那段话已经是极限,此刻若是被碰一下,不出意料倒下就再也站不起来。
青年衣衫褴褛却看不出半点狼狈,本是强弩之末,在其脸上却看不出任何倪端。
“尊上,您请拭目以待。”
渊落拂袖,静止的炼狱场景如破碎镜面般寸寸剥落,恐怖能量湮灭消失无形,没有一丝的风,齐木并没有倒下。
“蝼蚁之命不过尔尔,趁本尊还没反悔,滚!”
竟然就这么放过了,果然和仙尘说的一样。
“是!”
齐木微微行礼,挺直着转身,像无事人一般后退,然后一步步离开此地。背影看上去没有一丝的佝偻,似乎和先前被叫滚之后没脸没皮地离开没有半分两样,只是细看之下双脚有些颤抖罢了。
突然,他停下来。
“尊上,不管您信不信,我是走进去的,并不是擅闯。”
渊落站在原地,遗世,看不出半分感情流露。
一直到人影消失不见,齐木都没有回头。
每个人都有一块隐藏极深的密地,不让任何人越足。渊落在意的或许便是禁地那人,齐木不小心进入了。此刻,不知为何,前者依旧捉摸不透,而齐木神情恍惚。
齐木背对着渊落,额上冷汗直冒,受伤惨重,没有痛觉呼吸困难格外难受,整具身体都感觉不到是自己的,直至方向感全无地走了许久,手臂颤抖鲜血直流取出仙草灵泉,手不听使唤握都握不住,滚落在地像在嘲笑。叹了口气,眼前模糊,天旋地转般却依旧不愿昏迷。
走远点,就算倒下,也要在你看不到的地方。
晨光熹微,魔域的清晨终年冰寒,却很少有感觉到冷的时候。不远处一片黑竹林,叶片纤长漆黑,摇曳生姿,适合隐匿。
齐木很固执,有时候甚至不知道自己为何要坚持。他自小生长的环境似乎造成了反效果,他不愿发怒也懒得憎恨,哪怕濒临险境也能乐观向上,与生俱来早已成了习惯。无论身处何种环境,面对怎样的人,遇到怎样的事,都不会怨天尤人悲观到底。
他从不认为自己有主角的潜质,主角的不死光环在他身上似乎没体现半分,生死线上徘徊为了生存而变强。这种人,就算知道自己体内有蛊虫,知道短时间内不会造成麻烦后,甚至能完全忽略这颗定时炸弹,性格如此。
没有不得不做的理由,就不会尽全力。
就在刚才,渊落彻彻底底给了他一击,当头棒喝。终是给了他不得不变强的理由。
每个人都有活在世上的方式。他可以不强,却不能服软;他可以崩溃,但疯过之后生活还是得继续。
齐木踉跄了几步,差点摔倒。本能地直起身继续往前。
禁地外。
渊落转身看了眼,眸光有些复杂,并没有走进去。
他不知想了些什么,似有所察觉,陡然一顿。光影闪过瞬间消失在原地,身形如电,席卷而过,飓风掀开草地,长长的大道延伸至远方。
突然,数道光芒从四方冲来,八道人影俯首跪在他面前。渊落停下,恐怖威压瞬间倾身而出,跪地的八人浑身颤抖。
“我等守护禁地,此等疏忽罪该万死。神阵苏醒必是有侵入者,惊动了尊上,已是罪大恶极,我等誓死捉拿此人就地处决,再以死谢罪!”
“那人已死,尔等不必多此一举,”渊落浑身气势陡涨,杀意瞬间消弭,下巴微扬:“看在以往的份上,死罪可免,继续守护禁地,出本尊外,任何人不得入内!再有下次,杀无赦。”
“遵命!谢尊上开恩。”
狂风袭过,瑟瑟发抖的八人面色惨白,抬起头,压迫感十足的魔尊已经消失不见。
齐木意识模糊,朦胧中似乎有人在喊自己的名字,已经坚持到极限,任何声响都不能传到脑海中。终于走到黑竹林边,松了口气,歪斜倒下。
陡然间撞入一个温暖的怀抱,有个惊慌失措的声音在耳边回荡,齐木眸光早已涣散,软若无骨地瘫倒下去。那人很是焦急,径直撬开齐木的嘴,整瓶丹药往里灌,珍贵无比的玄丹落在地上也不在乎。
丹药清甜,入口即化,滋润五脏六腑,遍体鳞伤的身体逐渐恢复生机,但伤口依旧狰狞。秦休古井无波眼中尽是惊慌之色,双臂张开,少年身体伤得太过惨重,血腥混杂着焦糊之气格外刺鼻,他甚至不敢触碰,半晌轻轻抚上齐木的背,支撑着他,另一手丹火蒸腾当场炼药,丹药和仙草灵泉混合融化成碧绿的液滴,温热后给齐木服下。
后者睫毛微颤,猛地咳嗽,终是清醒过来,看见来人,微惊,放下心来。
“一休哥,真真是巧,竟然能能遇上你,实……”
每说一句,鲜血顺着嘴角流下,牙齿赤红。秦休当场急了:“究竟是谁竟然对你下此狠手,你不会有事的,小木乖别说话,我马上带你走!”
上古神阵地火天雷下,就算不死,伤了道基,也彻底残成废人,根本不是一朝一夕能够养好的。哪怕不清楚齐木究竟怎样死里逃生,秦休不敢想象,若是自己晚来一步,没有丹药修复道基,齐木昏迷了要么再也醒不过来,要么便是彻底的废人。
齐木恢复神智,依旧全身不受控制,仿佛被冰封住很难动弹。听到这句,仅仅是点了下头。
秦休不做迟疑,搂住齐木慢慢转身,抬头的刹那,看到挡在前面的人,身体瞬间僵硬。
魔尊一身黑袍,长发随风飘动,没有半点声响,也不知在这里站了多久。
☆、74·终是放过二更
秦休看着魔尊目光有些复杂;当即挡在齐木面前,躬身行礼,不卑不亢。
“尊上恕罪;齐木年幼无知,不知分寸;若有不当之处,求尊上法外开恩;饶他一命;给他改过自新的机会。”
陡然间,齐木睁开双目,在秦休惊讶的目光中直直地站了起来;只是放在他背后的手;紧紧抓住秦休的胳膊;支撑着站起,面无表情地看着渊落。
两人紧靠着像搂抱,极尽暧昧。偏偏齐木面无波澜,搂着秦休的腰际,站得笔直,无声对峙。
不知为何,渊落眸光扫过,似乎有些复杂。
嗓音冰冷如初,道:“你连他犯了什么错都不知道,便替他求情,你以为本尊会答应?”
“是非善恶,尊上自然比谁都清楚,若是您真下杀手,齐木断不会活到现在,秦休恳请尊上网开一面,”秦休深呼吸,沉稳道:“这就当是我的第三个心愿,若是这里容不下他,我愿三年后带他一同离开。恳请尊上原谅。”
“当年本尊许诺你三个愿望,没想到竟如此浪费。”渊落微顿,黑眸中微光一闪即逝,沉声道:“齐木是玄天殿弟子,离开也要经他本人同意。也罢,你走吧。”
“谢尊上!”
秦休撑着齐木的身体,如他所愿让他看上去直立的姿态,绕过魔尊的刹那,一道神念传来,秦休陡然一惊,微不可觉点头。腾空御风而去。
许久之后,抱着的人有些异样,秦休不明所以,急忙拿丹药,却被齐木一掌拍在肩膀上,不重。低头询问道:“你要说什么?”
从刚才开始就有些不对劲。
齐木猛地咳嗽起来,脸憋得通红,好不容易说出口:“你们在说什么愿望?”
秦休舒了口气:“当年尊上救我时,曾许诺我三个愿望,无论什么都会帮我达成。”
齐木顿时目光发热:“三、三个愿望?”
秦休点头:“第一个是拜入丹神峰成为峰主的关门弟子,第二个是三年后下山,刚才是第三个。”
一休哥你也太实诚了吧。
齐木两眼翻白,差点背过气去:“亏了!”
秦休不解,皱眉道:“我认为很值得,三年后下山,以后不知道会不会回来,不说也罢,正好拿来救你。”说道最后目视前方,微微蹙眉的模样竟有些孩子气。
“真亏了,赶紧回去!”虽然不知道尊上后来出现干什么,齐木宁可相信他是路过也不会是特地赶来杀人。
仙尘说,你大可肆意妄为无需顾虑,你我灵魂同源,因此渊落并不会把你怎么样。
秦休黑了脸,突然停了下来:“你确定、真要回去?”
齐木傻眼,道:“那还是走吧。”
于是,齐木住在了丹神峰一处闭关洞天,好在有专人调养,恢复得很快。
先前的伤势,再没听他提起过。秦休更没有开口询问,齐木一向没脸没皮,也懒得敷衍。
丹神峰风景秀美,仙珍灵药随处可见都有专人看管,馥郁静美,呼吸间药香扑鼻,齐木平日里闭关无聊之余,会帮着秦休整理草药,这事枯燥无趣,询问过为何不要童子帮忙,秦休笑而不语。
这人身上常年是淡淡的药香,对灵药有种特殊的感知力,控火能力一绝,是天生的炼丹者。然天赋超绝,深得峰主真传,期望升高。但其人颇冷一副拒人于千里之外的神态,以至于时间久了,众弟子皆敬而远之,远观欣喜,近身而逃。
陪着秦休采草药,齐木虽过目不忘,但灵草种类繁杂特别是较为常见的很多都长一个样,齐木百无聊赖,看到一幕顿时乐了。
三名药童一副欣喜若狂状相互低语想近都不敢近,在秦休起身的刹那,逃也似的飞奔而去。
齐木右手沾满泥土,目光严肃地拍了拍秦休的脸:“一休哥,这么好看的一张脸,怎么别人看到你就像看到鬼怪似的,又不是沾了什么东西,啧啧,那些人真没眼光。”
“……”秦休无语道:“他们怕我。”
齐木佯装惊讶:“怕你还背后叫你一毛不拔,休哥哥,看你玉树临风一表人才,出手大方,那些人不明事理就爱乱说,看我,从来就不这么觉得,以后啊……”
秦休嘴角抽搐,无奈拿过齐木偷拿了正要放进口中的灵果:“别吃,龙蓝果是从地里挖出来的,还没洗过。”
齐木一惊,赶紧松手,啐了几口。暗叹这果子看上去鲜艳透彻,竟然生在地下。
话锋未转,继续道:“以后啊谁若是跟了你,每天都不愁吃喝,多自在。”
秦休微愣,脸上沾着泥土,看上去几分犯傻。
“耳朵尖都红了,一休哥你在想什么呢,”齐木乐了,见惯了心思缜密的人,相比而言秦休太好相处,看他外表严谨沉稳的模样,一谈到兴头上就会失态,丝毫不知道掩饰,并不像看上去那么无趣。
“好玩么,玩好了把这儿的草药都分类放好,跟了我正好当药童,”秦休黑了脸,指着自己的脸道:“擦了,不然你商量的事免谈。”
“别啊,一休哥,我错了。”
灵药成堆,齐木满眼惊悚,赶紧双手在下摆上擦了擦,抹掉了他脸上泥质。
旋即眼睛眨了眨:“回去后,进大密室,我有好东西要给你。”
“哦?是吗,”秦休笑道:“等你整理好了就回去。”
话是这么说,实际倒是有些好笑。秦休炼药从选材到控火以及一连数天的炼制向来不假他人之手,并且嘴硬心软,齐木没脸没皮习惯了还没被如此细心照看过,伤痊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