翌日起,澄县的媒婆们便开始挨个上门,男同志们的画像也随之源源不断地被送进田絮的闺阁中,却再被知府千金以各种匪夷所思的理由统统打回。
如此忙碌了将近两月,媒婆们先是感到疲乏,而后便集体羞愧了。能不羞愧么?放眼全澄县媒界上下,无论是精英泰斗还是行业新秀,竟没一个人能为田小姐说到一个满意的夫婿……这传出去,不得让隔壁清县那群死婆子们笑话到死。
这厢媒婆们很惆怅,县令大人更惆怅,自家闺女可能要嫁不出去了。百姓们倒是不惆怅,他们只遗憾,遗憾依旧没人看过那田小姐长得有多美貌。
传言反因这股神秘,越演越烈,不出几日,百姓的议论话题已然从田小姐惨绝人寰的美貌论到了田小姐将花落谁家。就在县令大人愁得吃不下饭、媒婆们将澄县和周边县城所有男子身家资历全部理了个遍、百姓们论的面红耳赤、热火朝天的时候,一道圣旨彻底终结了这个令除了田絮外满县城的人都纠结的烦恼。
那是一道关于皇帝选秀的圣旨。说的是全国官员九品以上的,凡家中有女或姊妹满十五至二十未予婚嫁者,需报备入宫参加选秀。
不巧的是,田絮的爹正是九品,不巧的还有,圣旨来的那天,田大小姐正好年满十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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噩耗传来时,田絮正抱着她那只名叫包子的宠物狗,窝在秋千上吃莓果。听完这个晴天霹雳般的消息后,连人带狗栽到了地上。
醒来时全家都在,娘在床前眼泪汪汪的看着她,爹和胞弟负着手在屋子里走来走去的叹气,几位姨娘和小妹立在稍远一点的床尾,也是一脸苦相。
田絮猛的坐起身来,拉着她娘的手:“娘,我在做梦对不对?”
她娘却哭的更厉害了,他爹叹口气走过来拍拍夫人的肩膀,对田絮道:“爹也舍不得你进宫去,但皇命不可违,你……你还是早做准备吧!”说完便起身走向门外,到了门口,又转头看她,摇头道:“早知如此,爹便应狠下心早些给你找个人家嫁了,也好过让你进宫去,哎,罢了罢了,天命罢了……”
听他这样说,田絮便知此事再没有回寰的余地,乍听他再说到“命”字,一口老血几乎气得喷出来,可叹自己多么愚蠢,当初以为来了这里就摆脱了那一世的苦命,当个逍遥大小姐享一世清福,不想老天爷原来是在这儿等着自己,这才享受了三年,好日子就到头了?莫说她本就不想嫁人,更不想嫁给妻妾成群的男人,偏偏老天就要把她往天底下女人最多的那个男人身边送。
这中陆天下,有谁不知,大镜朝熙沅帝容颜绝美、风流之名当世无匹,那是个百花丛中过、朵朵都摘光的妖孽!当年九国祭天,为甄神女,九个国家足足选了一年,才推举出一名德貌行性足以服天下的女子,举典受封时,却因熙沅帝驻足一望、披风赠佳人,那女子便弃神女之位不当,甘入他后宫,却只落得几缕薄宠,便冷落深宫,从此寂寂手机。当年之事,那熙沅帝也是犯了众怒的,祭天大事何等重要,神女却被男人勾走,因着国君的风流,镜国同其他八国关系急转直下,边关也因此吃紧了好几年,直到前年,熙沅帝不得已之下御驾亲征,重创遥、玄、冶三国,重振了国威,镜国才得以重新入盟。
听完这些,田絮悲愤地直捶床,肠子都悔青了,早知如此当初就不该瞎折腾,随便找个公的嫁了都比入宫强一百倍。在心里狠狠把自己骂了一百遍,把老天爷骂了一千遍,把那杀千刀的熙沅帝骂了一万遍之后,小她两岁的胞弟突然说了一句话,另田絮豁然开朗,只觉一瞬间乌云散尽、春暖花开。胞弟说:“姐姐莫急,选秀选秀,不是还要先选吗?”
正文 3什么是百合
三日后,田絮拜别爹娘,带着丫鬟小环,正式踏上选秀之路。穿来这个世界后,这是她第一次远行出门,一起的还有另外十六个女孩,田絮暗暗咋舌,光两三个小小的渔县,参选的就有十几个人,全镜国加起来那得是个多么庞大的群体啊。莫怪乎是男人都有皇帝梦、是女人都想当宠妃,只这源源不断的美炫、只那金碧辉煌的神秘高墙,都足引人神怡,也莫怪在二十一世纪的现代会那般流行穿越WWW.KANSHUBA.ORG、穿越剧了。
田絮从前并不爱看穿越剧,太过虚幻的东西,从来只会令她嗤之以鼻,那一世的她很忙,忙到没有时间做梦。能令她关心的只有什么时候升职什么时候加薪,超市里米涨了几毛钱一斤、纸贵了多少钱一提,以及再怎样尽力节省和接更多兼职,才可以更快地给自己攒到一个家,一个属于她自己的归属……马车颠簸,晃得厉害,坐在其中实在不怎么舒服,田絮想着想着便不由怀念起现代地铁公交,哪怕自行车,记忆忽然间便如同倒带,她继而从自行车,想起了那载着自己用力踩车的人,那时的风,那时的雨,那时的坡,那不长不短的一生……花了一个时辰模模糊糊想完了前世,田絮得出一个结论:一定是那一世的她太过于现实了,今生老天爷就换个玩法,怎么梦幻怎么来,穿越和选秀试过了,指不定后面还能有更刺激的。琢磨过来后,田絮倒是有些乐了,总归再坏,坏不过那一生,其实,就连那个倒霉和悲苦至极的自己,也早就已经快要忘了呢。
渔县偏远,这些养在深闺的女孩们多同田絮一样是第一次出远门,对什么都好奇,加上脱了长辈管束,个个都恢复少女活泼本性,叽叽喳喳地倒也很热闹。由于上京目的一样,没过多久,女孩们的话题就从胭脂水粉穿衣打扮扯到了选秀主角——熙沅帝身上。
一女说:“我爹说这是当今皇上登基以来,第一次选秀,所以咱们中选的几率很大哦。”
一女问:“选秀三年一次,皇上登基已快十年,大婚也有六年了,为什么今年才是初选呢?”
一女答:“皇上大婚三年,恰逢边关与三国打仗,便取消了大秀。”
一女立即道:“皇上处处为为百姓安居乐业着想,可真是位明君!”
一女附和:“皇上十二岁登基,十年里造下无数丰功伟绩,名扬九国,是咱们大镜朝子民的福分!”
众小丫头纷纷激动应和,从熙沅帝如何英明神武到熙沅帝如何英俊有才、风流盖世,讲得满车粉红泡泡齐飞。田絮并不发言,蜷成一团窝在车角默默睡觉。不是她不合群,也不是她不感兴趣,旅途枯闷,那些故事,若八卦起来还是很能起到些娱乐效果的,但因她前段时间折腾征婚事件折腾的太疯狂,以致连澄县左右相邻的县城里都有耳闻,加之外面人又将她的美貌传的惊天地泣鬼神,所以她从第一天上车就敏感地察觉到了这些女孩们对自己的孤立和排斥,尽管也许见了她本尊后,心里并不觉得她有多么的美,有传闻在,这群单纯的小丫头儿们却仍是把她当劲敌了……
没人理睬,连包子也不在身边,田絮很寂寞,只日日睡觉,这样过了五日后,在睡觉睡到崩溃、坐马车坐到想吐的时候,总管大人终于宣布改行水路。坐船的兴奋劲还没过去,田絮就倒下了,原因是她晕船,而且相当的严重,睡也不睡不着,吃也吃不下,加上连日赶路疲乏不堪,田絮病倒了。
喝着苦涩的药汁,躺在狭窄的板床上,田絮心情极度低落,身体很痛,仿佛每一个细胞都在痛,那一世就是这样的体质,平时不病则好,一旦患上个什么,即便是小到感冒发烧,也比别人来得难过百倍。来到这里后,这算是她第一次生病,也不知是不是这具身体被知府爹娘养在深闺养得太骄,初次经历这样长途跋涉的折腾,这次的病来得特别的严重,抵达京城时,田絮昏昏沉沉已睁不开眼,几乎是被小环抱下车的,这让田絮几乎一度疑心这一生自己又是个短命鬼,还是倒霉客死他乡的那种。好在小环能干,照顾的用心,抵达驿馆后便第一时间跑到京城最大的医馆,请了最好的大夫,买了最珍贵的药材,亲自盯着煎熬,灌好了自家小姐。
听小环说,由于这是熙沅帝基后的第一次选秀,征选的秀女极多,人数史无前例的超过了五千,对此田絮十分高兴,美人越多,就意味着中选的几率就越小,只要等选秀结束,她就可以回田府继续做她的逍遥大小姐了。这样想着,心情更加愉悦了,病也便去得更快,脸色很快便恢复了几分红润,倒是小环多日来独自照顾重病的她,竟是累得瘦了一大圈,田絮为此很过意不去,心中便更盼着选秀能够快些结束。无奈相较其他秀女,她们这些人的父兄官品算是最低的,所以初选排在了最后。
驿馆里住了七八后,田絮一群人被通知次日一早进宫初选。终于轮到自己,女孩子们多数很激动,围在一起论着进宫之事,一直到夜间还吵闹着不肯入睡。
田絮却睡的很安稳,无论外界环境多吵,她依然能睡的着,这是她上大四那年培养出来的身体技能,那时候晚上要兼职赚钱,白天要上课,只好利用一切能利用的时间补眠,时间久了,也就形成了条件反射,每每上公开课,讲台上老师的声音越大,她反而睡的越沉,话筒声一旦停顿,她马上便能醒来,所以她上课睡觉几乎就没被抓到过,惹得当时的室友们各种羡慕嫉妒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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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日卯时不到,一干人就被叫起了床。不甘不愿从床上爬起来时,田絮只想开口大骂,对她来说,睡的好,不代表就能起的早,赖床实在是人生一大享受。上辈子她没赖过床,这辈子便更不愿放弃任何一次享受赖床的机会。
要堕落,就堕落的彻底,要享受,就享受得极致,今朝有酒今朝醉。这是田絮穿越后逐渐领悟过来的,视为金科玉律。
磨磨蹭蹭的起床穿衣,洗漱完整后,田絮坐等小环来给自己梳头。说来羞惭,到古代三年,她还不会自己梳头,好在府里有丫鬟,个个心灵手巧,根本不用她动手。
尤其是小环,田絮从很早就发现了,小环对照顾她……呃,照顾她的头发,有着强烈地使命般的不容侵犯的占有欲,在田府时,小环最热衷的事就是给田絮梳头,她会边讨巧夸赞田絮头发生的如何直顺黝黑,边不厌其烦地为她洗头、擦发、打理,耐心细致,一丝不苟,就如田絮无聊时常喜爱抱着包子为其顺毛一般,所以从某种意义上讲,田絮相当于小环的宠物。初次意识到这一点时,田絮十分不能接受,一度不肯要小环再碰自己的头发,奈何那丫头看起来人小憨实,凶起来却彪悍的很,硬是撑着大门,瞪着府里其他小丫鬟们不让进屋,并放出话来,谁要抢她第一梳头丫鬟的名头,先跨过她的尸体,田絮不得法,只好依她为之,这一梳,就是三年。
“小环,”田絮打着哈欠,撇着镜子里正专心为自己梳理发丝的小丫鬟,狐疑道:“你为什么喜欢当我的梳头丫鬟?”
小环愣了一下,理所应当地道:“自然是因为小环梳头的梳得最好呀!”
“可我觉得,呃,你的手艺……”田絮本想说“并不怎么样”的,但瞧见身后小丫鬟的脸色,便不敢再说下去了。
小环一脸受伤地看着田絮,握着发梳的手也停止了动作,委屈道:“小姐,你……呜呜,你这是嫌弃小环了吗?”嘴一撇,竟似真要哭出来。一双眼却水蒙蒙委委屈屈地盯着田絮,直盯得田絮全身上下都不自在,连头发丝都愧疚得不能自已了,很快坚定地摇头道:“不是!”
“嘻,小姐,我就知道你最喜欢小环为你梳头了。”小丫头一扫方才的郁闷,飞快换上笑脸回道。用手拢了田絮披散的发丝,专心致志地编起了花型。
田絮呆滞地看了她半晌,忍了又忍,忍不住道:“说实话吧……若不是知道你天天溜去厨房偷看那个叫王二虎的厨子,小姐我真怀疑你有百合倾向,对我的头发图谋不轨……”
小环显然没听见最后一句,先是大惊失色,而后涨红了脸,扭捏道:“小姐,你、你怎么知道……”而后又狐疑:“小姐,什么是百合?”
“百合呀,哈哈哈,”田絮捂嘴偷乐,打哈哈道:“百合……是花。”
小环并不怀疑,专心给田絮梳头,随口问道:“小姐喜爱百合花?”
以小环的彪悍,若是知道被自家主子调戏了,非得三天不搭理自己,田絮掩嘴打了个哈欠,回身摸摸小丫鬟的头,笑嘻嘻地点头:“当然,小姐我最喜爱百合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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驿馆离皇宫较远,田絮理所当然地在车中又补了一觉,睡到中途发簪上的珠花不小心勾上了竹帘子,龇牙咧嘴扯了半天才扯下来,这般举止便惹来同车中众小姐们鄙视的目光。田絮倒不在意别的,只是临走前小环千叮咛万嘱咐,说这只昂贵的蝴蝶簪是知府大人临走时特意交代给她的,十分贵重,叫田絮千万不要弄丢或弄坏了,可现如今,那五彩斑斓的镶金玉蝴蝶,却被自己睡歪了一只翅膀……
试了半天也无法将那只翅膀掰回原形,反有越来越歪的迹象,田絮大囧,只得放弃靠自己修好它的打算,叹了口气将那只形状怪异得如同被扯掉半个身体的蝶尸的簪子插回头上。好在小环深知她心思,今日为她准备的是一套藕荷色的衣衫,面料尚好,款式大众,混在一堆精心妆扮过的秀女中间,既不会过于出挑,也不会显得寒酸,只除了头上的蝴蝶尸体……这,叫做残破美,叫做不对称艺术!田絮在心里默默做着自我安慰,直到大半个时辰后,马车终于行到了宫外的官道上。
一下车,田絮就震惊了。顺着高墙环绕的官道向前看去,那是一支长长的由各种各样美人儿组成的队伍,美人们如花如玉如蝶如柳,千般姿态万种风情。
看着这只壮观的队伍,田絮忽然想起电影《唐伯虎点秋香》中,周星驰扮成乞丐为引美人回头,在人群里大喊“秋香”的镜头,现在前方不远处有美女无数,若自己吹一个口哨……乖乖!那会是怎样壮观的一个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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