亦妆- 第59部分

他看了一眼前面不远处滔滔不绝的吴江！

马匹正疯狂往吴江冲去！

再不敢多想，朱鹫天连忙冲进打开车门，就要往车内冲去，这时忽地一个黑色的身影向他撞过来，他连忙往旁边一偏，迅速出手，将他往外扔去！

瞥眼看去，马车离大江已经越来越近了，朱鹫天连忙冲进了马车之中！

“亦儿！亦儿！”

一眼看到被颠簸得左滚右倒的亦妆，洁白美丽的脸上被撞出一块块淤青，嘴巴被人用布塞住，看到他进来，清澈如水的美眸发出潋滟的光彩！

就在此时，马车狠狠的撞了一块大石头，立马向一边倾倒，亦妆看到朱鹫天身子一个摇摆，站立不稳，直直的向一边撞去，心中一急，将要叫出声来，嘴却被塞住了，什么都说不出来，只能够干着急，却不顾自己手脚被缚，只能随着车的倾侧而翻滚，更见危险！

“亦儿，小心！”

此时朱鹫天看着她身子又随着马车倾斜之势撞向座位的角边上，心里又惊又骇，那里还顾得上自己的安危，大叫一声，顺着倾势一滚来到她的身边，伸出手去一把将她拉到怀中！

突然间又是一阵地动山摇般的颠簸，一时间马车似乎离开了地面，瞬间跌落下来，向一边倾翻过去，却仍停不下来，不断的翻滚着下去！

朱鹫天一手抱紧亦妆，一手紧紧的抓住车窗，双脚死死的顶着另一边车厢，任凭车厢如何跌撞翻滚，不管他被撞得伤口如何痛疼难忍，心里想到的，只有亦妆，他不能够让他的亦儿再受到伤害！先前他已经没有保护好她，让她受伤了，还被人掳走，现在，说什么都不能再让她受伤了！

天翻地覆一般，亦妆被朱鹫天紧紧的抱着，伏在他身上，不管马车如何倒腾，她都安然无恙的在他怀中！

没有了天，没有了地，什么都没有了！

只有他的温度，他的气息，他的心跳，还有，从他身上散发出来的腥甜味道，将她紧紧的包围！

哪么温暖，哪么甜蜜，但是，又是哪么的心痛！

鹫天，你受伤了吗？你伤得重不重？痛不痛？

又是一个激烈的碰撞，马车倒转了过来，惯性让他们狠狠的往车顶撞去，亦妆的身子被引力吸引，离了他的身，她感到他抱住她的手猛地加了力度，死命的抱住她，不让她掉下去，仰起头来看他，他的脸色苍白得可怕，连青筋都冒出来了，紧紧的咬着牙关，嘴角溢出血来！

水汽迅速的蒙住了她的眼睛，凝聚成珍珠，一颗又一颗的滚落下来，滑过她苍白美丽的脸，瞬间湿了满面！

鹫天，放开手吧！

求你放开手吧！

不要管我了！

鹫天！

她想大声的叫，想大声的喊，想狠狠的推开他！

她不想要他为这样痛苦，不想成为他的负担！

但是，她的手脚被绑得牢牢的，她的嘴巴被布条塞住，想动动不了，想说，却无法成声！

鹫天啊，我要怎么告诉你，我的心如此的痛！

我要如何告诉你，我宁愿自己死去，也不愿意你受这么多的苦，承受这么多的痛！

又是狠狠的一摔，朱鹫天停在空中的身子被狠狠的摔在车厢板上，还没有等他缓过痛来，亦妆的身子又重重的跌在他身上，她的头狠狠的撞着他的伤口！

巨大的痛骤然间撞来，像是要将身子撕裂了一般！

朱鹫天想喊叫出声，却冒出了冷汗也不敢叫出来！

他不想让亦妆担心自己！

但是伤口又喷涌出鲜血，毫无预警的扑在亦妆的脸上！

只一瞬间，那温热腥甜的液体，像一把火一样烧伤了亦妆的心！

脑子里一声轰炸，将她的坚强炸得粉碎！

鹫天！鹫天！鹫天！鹫天——

她忽然间好想哭，好想大声的哭泣！

但是她不能够哭泣，如果她哭泣的话，鹫天的心只会更痛，他会更加担心她！

她不能够再让他为自己担心了！

为了她，他受了这么重的伤，却还要拼死保护自己！

她又怎么能够再让他为自己担心呢？

但是鼻子好酸好酸，堵在胸口的悲伤如乌云一样压迫，眼泪汹涌澎湃，怎怎么也控制不住，泪水在脸上冲开一条条血路，和着血流下来，沾满了她的白衣，开成一朵朵鲜艳的梅花！

拼命的控制着不哭出来，但是身子却怎么也控制不住颤抖！

鹫天啊，我多么希望，此时此刻，我可以与你一起并肩作战，而不是，成为你的负担！

感觉到了亦妆的颤抖，朱鹫天安慰她道：“亦儿，不要害怕，万事有我！”

他不说还好了，一说，亦妆的泪更加无法控制的落下来！

“不要害怕，万事有我！”

多么简单的一句话，但是，世界上还有那一句话，比这一句话更加有力呢？

从懂事的那一天开始，她就知道，要活在这个世界上，只能够依靠自己，即使自己痛了，累了，也不能够倒下去，也不能够心存奢望，因为就算世界崩塌，也没有一个人，会为自己顶起一片蓝天！

训练的时候，他对她说：“亦妆，你要记住，你必须要让自己变得强大，因为，除了你自己，这个世界上，没有一个人，可以成为你的依靠！”

所以她的心，始终都是孤独的！

无论多么痛，无论是多大的困难，都只能够独自承担！

鹫天，鹫天，为什么，你总是给我最多的感动？

而我，却什么都给不了你！

亦妆正想着，忽然听到嗵的一声沉闷水响，还没有反应过来怎么一回事，就看到一股清澈的水流从窗户从车门冲撞而入，瞬间湿了他们满身！

而依身的车厢正在不断的往下沉！

沉下去的，还有亦妆的心！

他们竟然随着滚动的马车掉进了水中！

来不及多想，只是一瞬间的功夫，水已经淹没了他们！

“快走！”朱鹫天放开了抓住车窗的手，挣扎着站起来，用手去划水，却突然间发觉自己的手因为长时间用力的抓紧车窗，此时已经麻木了！

“该死的！”他不由得暗骂一声，心中升起绝望！

难道，难道上天真的要让他们丧身于此吗？

“嗯！嗯！”亦妆见状，连忙挣扎着发出声音！

“亦儿，对不起！是我没用，我保护不了你！不过你放心，不管怎么样，我都不会轻易的放弃的！相信我！我们一定不会死的！”朱鹫天低头看亦妆，抬起麻痹的手将她嘴里的布拿开！

这时候，水深已经到他们的胸前了！

“快，快点解开我的绳子！快！”布条离开嘴巴，亦妆急忙喊道！

“好！”朱鹫天这才想起她手脚被缚，连忙低下头去潜入水中，在水下摸索着解开她手上、脚上的绳索！

这时候亦妆已经完全被水淹没，正随着马车往下沉！

手脚的束缚一旦被解开，亦妆在水中动了动手脚，待得感觉好了一点，这才向朱鹫天看去！

清澈的水被染成淡淡的红，随着流水逝去！

她知道，那是朱鹫天的血！

但是，现在已经不是她伤感的时候了，他们必须离开这里！

她伸出手去，抓住了朱鹫天伸过来的手，随着他的脚步一起出了马车，向上游去！

浮出水面，伸手抹了一把水花，向四边望去，离岸边已经好远了！

江里的水太急，已经把他们冲到了中间！

要靠岸，唯有游过去！

但是，水流如此之急，那里能够游过去？仅这思考的一会功夫，他们就又被冲出好远了，岸边，是越来越遥远了？

难道？难道，他们真的要命葬于此？

亦妆转过头去看朱鹫天，那见他就在前面一个急流漩涡之中，奋力的挣扎，身子却不断的往下沉！

“鹫天——”

亦妆大惊失色，想也不想，向前一刻，奋力游了过去！

但是水流太急了，好几次她眼看着就要靠近朱鹫天了，却偏偏打来一个浪头，又将她推开，但是她却不放弃，依旧朝着朱鹫天所在的方向，沉默的用力！

鹫天！你千万不要有事，知道吗？如果你有事，我该怎么办？

如果我们一定要死，也请你等着我，就算是死，我也希望能够和你，牵着手一起死去！

在水流中奋力挣扎的朱鹫天，不知道是刚才用了太多的力气，还是血流得太多，竟觉得手脚慢慢的无力，身子渐渐的冰冷，一个水浪劈头盖脸的打过来，淹没了他，他想挣扎着浮起来，却觉得无处着力！

难道，难道我就要这样死去了吗？

就这样结束我的生命了吗？

不，我不可以死！

绝对不可以！

我答应过亦儿，不管发生什么事，我都要为她撑着！

我不可以死！

求生的欲念使他生出了无限的勇气，终于钻出了水面，努力的保持着平衡，不让自己再沉下去！

放眼望去，却见亦妆在不远处挣扎，怎么用力都无法靠近自己，却始终都不肯放弃！

心，在一瞬间停止了跳动！

一个巨浪又向她劈头打下去，水面上失去了她的踪影！

他心惊慌，不由得奋声大喊：“亦儿！亦儿！亦儿！”但是，过了好一会，却仍然不见亦儿的影子！

心，不断的往下沉！

亦儿，难道亦儿她——

不，不可能的！

亦儿，你不会有事的，是不是？

亦儿，亦儿！

他恐惧得浑身颤抖，什么都不能想，一头扎进水里，朝着亦妆消失的方向游去！

江流汹涌！

人在里面是多么的渺小！

我们的力量，是如此的微弱！

但是，我们不能够放弃彼此，绝不能够！

亦儿，就算是死，我也要拉着你的手，一起死去！

前面慢慢的浮现一把青丝，清水中升起一张苍白却美绝的脸！

“亦儿！”

心，在一刹那停止跳动！

眼睛，在这一刻蓄满了泪水！

亦儿，我的亦儿！

“鹫天！”水声中传来她的呼唤，她明亮的眼睛里有着奇异的光芒，划动着双手，向他游来！

一点，又一点，他们在慢慢的靠近！

眼看着他们就可以握住彼此的手！

一个浪花打过来，又在瞬间在他们之间制造距离，但是，无论你如何的汹涌澎湃，如何的无情，都挡不住紧紧相依的心！

一次，又一次的努力！

水中，两只手终于紧紧的握住，任浪花再有力，再无情，也无法分开！

“鹫天！”

“亦儿！”

用尽了全身的力气，终于紧紧相拥！

冰冷的水，是无法熄灭我们心中的爱的！

这一刻，我们在一起，即使死去，也无比的幸福！

一个巨浪汹涌的打过来，一瞬间，便淹没了他们的身影！

第二十七章、重逢

魂梦中，仿佛站在云端，漂漂浮浮，上下颠倒，全无着力！

又像是在水中，随着水浪四处流荡，沉浮无寄！

意识一片混沌，空茫的一片！

昏沉间不知道过去了多少时日，头脑一丝一丝的清醒，心下一片迷茫，只觉得身处一片荒凉的沙漠，烈日高照，灼烈的打在她身上，将她身上的水份蒸干，她感到饥渴盛大的向她袭来！

她的心，她身体上的每一个细胞，发出干嚎：“水！水！给我水！”想要伸出手去寻找，想要大声的叫唤，但是费尽了全力，手也只是动了一动，即使再用力的呼唤，嘴唇也只是微微的颤动，干枯的喉咙，发不出任何声音！

可是，我这样饥渴，这样饥渴！

水！我要水！

“亦妆！亦妆！你醒来了！亦妆！”

昏沉中似乎听到有人在叫唤她的名字，紧抓着她的手，她像是抓住希望，用力的呼唤：“水，给我水！水！”

“亦妆！亦妆！你终于醒来了！你在说什么？”有温热的气流扑在她冰冷的脸上，像蝴蝶一样起起落落！

是谁？你是谁？给我水吧！请给我水！

“水？你要喝水是不是？你等一会，我马上就给你拿水来！”那声音里有喜悦，有慌乱！

手心骤然失去了温度，蝴蝶突然间飞走，她的心只觉得一阵迷茫！

不要，不要走！水，给我水！

“亦妆，水来了！”

软软湿湿的东西落在嘴唇，干枯的嘴唇一点点的被湿润，一丝丝的水流进了口腔，湿润了她的舌头，湿润了她的喉咙！

像甘霖一般，密密的降落，汇流成河，又丝丝的直流到她的心田，流向她的血液，她的每一个细胞！

她听到了它们在她身体里苏醒，它们开始高声欢唱，声音渐起渐高，如激烈的波涛一样汹涌澎湃！

“亦妆，亦妆！你好点了吗？亦妆！快点醒过来，好吗？”那样轻柔的叫唤在耳边回响，你是谁？

为何你的声音如此的熟悉，为何你的声音那样温暖？

想要睁开眼睛，却发觉眼皮很重，仿若千斤，用力的往上抬，一点一点的，慢慢的抬起了沉重的眼皮，露出一条缝来！

透亮的光芒瞬间闯了进来，刺痛了她的眼睛，她连忙合上了眼皮！

过了好一会，才又睁开眼，这一次，眼皮好像没有先前哪么沉重了，她慢慢的，慢慢的撑开眼皮，率先映入眼帘的是一片白茫茫的光晕，又慢慢的散去，渐渐的清晰，她开始看到床的影子，看到纱帐，然后看到眼前那一双布满血丝的眼，然后是一张长满憔悴不堪的俊脸！

有一刻那失神，心下迷茫！

他，是谁呢？为什么她觉得他如此熟悉，却一时间又想不起他是谁？

为什么他眼里有着心痛，有着狂喜？

是因为她吗？

“亦妆，亦妆！你醒了！谢天谢地，你终于醒过来了！”那一双眼中瞬间流转在水波，嘴角泛起笑容，他温暖的手抚在她的脸上，很温暖，很温暖！

她怔怔的看着他！

记忆一点一点的回来！

脑海里一张清秀绝俗的脸慢慢的与眼前这张脸重合起来！

段若尘！

是段若尘！

“段大人　？＇炫书…＇”还是不敢肯定，她轻轻的试探着问道，眼中有着希翼！

“是！是我！”段若尘脸上露出欢喜的笑容，温柔的说道：“亦妆！”

“真的是你吗？”亦妆看着他，心里生出无限的欢喜，却又不敢相信！

“是的，真的是我！”

“段大人！”亦妆看着他，心里欢喜，却不知道该如何是好，只是看着他，眼里湿湿的，唇边泛起淡淡的笑容！

忽然她又想起，自己不是死了吗？

却为什么还会与他相见？

难道，难道他被皇帝杀了？

一定是，一定是这样的！

皇帝哪么心狠手辣，又怎么会放过他呢？

心瞬间被刺痛，愧疚弥漫了整个天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