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人又是一笑,道:“这话倒也是实话,那便信你这一回,不过你要如何帮我们上船去?”
沉香略一沉吟:“先生可否放了我,我去找我家兄弟,船在他手上,少不得我还得去看看外头情形。”
话刚说完,便有人反对:“先生,可不能放,谁知道她会不会去报信!”
那人随意挥了下手,依然风淡云轻的对沉香道:“不是我不信姑娘,只是这里头是我这几个人的身家性命,也罢,你去也可以,不过,你要把这东西先服下我等才能放心!”
说着他从怀里头掏出个小瓶子来,倒出一粒药丸递过去。
沉香看了看那墨黑的丸子,也没犹豫,接过来便吃了,才道:“那我走了!”
那人眼中光芒一闪,却只是点了点头,让了让身子示意沉香过去,却在沉香经过身边的时候道:“姑娘可只有半个时辰的时间,若是过了时候不回来,你自己的小命不保,你家姐姐的命怕也保不住了,可莫要动什么歪心思的好!”
沉香身子震了下,微微点了下头,头也不回的往前跑去。
第十八回
沉香出了巷子,也顾不得身旁人的异样,一路疾跑着往北面城门口跑,在北门口老远便看到罗小虎站在哪儿,她喊了一声:“小虎哥!”。
罗小虎应了声,问道:“怎么样?”
沉香没回答,只是看了看四周,拉着罗小虎走到城门口一处僻静的角落里头问道:“小虎哥,你上回拉我在城里头水道卖货的船可还在么?”
罗小虎不防这一问,挠了挠头好半晌回过神来:“哦,喔你说那条瓜皮船那,在啊,怎么了?”
“你把它停哪儿了?”
“就在东新桥口墩子下面呗,进城好方便,你问这个干吗?”
沉香松了口气,这才道:“你别问了,一会帮我个忙,帮我送几个人出城去,别问什么事,你只管划船便好,听清楚么,可别忘了什么也别问,回头我再告诉你怎么回事行不?”
罗小虎人虽然长得憨实体壮,脑子却不笨,这些年走海道也是(炫)经(书)历(网)了些风浪的,闻言脸色整了整,看着沉香问道:“可是出了什么事了?”
曲沉香摇摇头:“一时半会来不及解释了,晚了鹊儿命不保,快一些吧!”
罗小虎唬了一跳,却也不敢再多问,领着沉香便往西面东新桥口走,沉香又道:“你可知道如何到张家元子铺附近地方,我看那儿有座石桥,下头水道能行船!”
罗小虎想了下道:“知道,离着停船的不远,水路也就一刻的光景!”
“那好,我们一会去那汇合,记得停个没人注意的角落。”沉香细细嘱咐了,又忙不迭往来时路而去,留着罗小虎虽然有些疑问,却也不敢耽搁,赶紧照着吩咐去找船。
这一边曲沉香紧赶慢赶好歹终于在半个时辰赶回到巷子里,巷子里那先生站在角落里抬眼看过来,漫不经心的抽出插在腰间的折扇握在手里扇了扇,支着下颚看着沉香笑了笑:“小姑娘倒守信,可有结果了?”
沉香喘了口气,点了点头:“我和家兄约好在张家铺子那块见面,先生觉得可行么?”张家元子铺离这个巷子口仅几个路口,是最近的一个城内的水道口。
那先生闻言再次细细看了看沉香,啪一声将手中的折扇往手中一折,挥手朝着另外几个道:“是时候了,小四你负责照看好贵客,新田,你带好大哥,我们走!”
这位说话口气虽然平淡冲和,却极有号召力,另外几个人看着五大三粗一般,却以这位马首是瞻,听他这么一说,纷纷应和了一声,那个叫小四的家伙背着顾鹊儿在前头,中间俩个护住那个有些憔悴的人扶着前行,而先生则朝着沉香做了个揖,伸手道:“请吧!”
沉香不敢怠慢,领着几个从后面出了巷子,绕过几个僻静的路口,沿途偶尔有人经过,那些人只是低着头不和人正面相向,而沉香则被身边那位先生似有若无的夹持着半边身子,偶尔抬头,可以看到他温和谦恭的笑脸,颇有些亲和力,倒也不引人注意,沉香却不敢妄动,因为她清楚,身边这位笑得再无辜,手底下却可以瞬间置自己和鹊儿于死地。
她不想和这些人鱼死网破,只求能够早些摆脱。
一路还算顺利,到了那石桥水道口,来往船只在水面划过也有几艘,不过都是行色匆匆的,大多数是往城里头赶,堆放着满满的货品和鲜果蔬菜,盘香糖果,花冠彩头的,这几日不开灶头寻常人家进城里头逛的不少,巡着这机会沿着水道进城里沿着穿越在几个大巷子口的内河道叫卖也能够赚不少。
罗小虎看到沉香领着几个长相凶悍的人走近了,又看顾鹊儿被其中一个背在背上脸色发白,便有些不安,连连看着曲沉香,沉香朝他摇头示意,他也只得老老实实看着几个人上了小船,挤进那狭小的货仓,好在平日它这条船也是贩卖海鲜的大宗货物,仓做的有些宽敞,这时候里头又没货,挤一挤也算是能够挤得进的。
待几个人进了船舱,沉香便招呼罗小虎赶紧开船,这时候那放下帘子的货仓又掀开一角,那位先生看了看沉香道:“莫忘了你家姐姐还在这里头呢,一会若是遇到什么人,可知道说话分寸?”
沉香黯然,点了下头算是应了。
那人倒也放心,只是说了一句便又缩进那舱房里头。
沉香蹲踞在船头,罗小虎摇着橹在船尾,一时无话,只能听到瓜皮货船的浆在水里头进进出出的一点点水声,罗小虎纵是心里头如千百只蚂蚁挠着一般,可是看曲沉香神色沉重,又忌讳那几个人凶巴巴的样子,不得不闭着嘴只一味老老实实划船。
过了不一会,船摇出了细水道,进入这附近最大一条内陆河道清凉河,过了前方蛳螺桥就是北门水闸处,出了水闸,就是城外四通八达的水道了。
这时候附近开始舟船多了起来,气氛也热闹了几许,只是沉香抬头往前看了看,便注意到前方本来有个北红亭税务所,来往船只缴纳关税的,此时却围拢着一群甲衣卫兵,官差衙役,个个面色冷峻,拦着过往船只一一盘查。
很显然,这定是冲着船里头那些人来的,沉香站起身来,正看到罗小虎也朝她望过来,眼中担忧深浓,明显他也意识到了不好。
船舱帘子这时候掀了一个口子,那双深邃的眼犀利的望了望外头,却没说什么,只是看了眼沉香,沉香试图对他说什么,对方却摇了下头,又轻轻一笑,把沉香笑得有些头皮发麻,她暗暗觉得不好,本来她想要劝这些人同意不过这里返回去另想法子,可是明显被拒绝了,这些人一惯都是亡命之徒,曾几何时,她多么熟悉那种意味的笑,无所畏惧的人才能拥有这种混不在意的笑,自己可以不在意,却不能眼睁睁看着顾鹊儿和罗小虎枉死。
活在这个世上不过几年,她已经开始淡忘曾经的冷情,她做不到袖手旁观。
那人只是看了看外头,又将帘子放下,那一瞬间曲沉香看得到里头明晃晃的刀面闪过的森冷。
该如何是好?沉香沉思着,不经意抬头看着越来越近的关口,却瞥见一个熟悉的身影,不由心中一动,突然转身朝着罗小虎道:“小虎哥,快些划吧!”
罗小虎正百般为难的越划越慢,真想掉转头回去,却被沉香催得一愣,看了看沉香,后者朝他轻笑了一下,那笑容,在水面衬着傍晚的日头寂静而洪荒,竟有种让他为之折服的意境,他不由得又加了把劲,将船又摇快了起来。
只一会便近了那盘查处,船只靠近了只听到岸头上官衙们吆喝着道:“停船停船,官府办差缉拿逃犯,快停下。”
罗小虎手头有些发抖,却见沉香站在船头仰着脖子冲着那群人里头唤了一声:“温先生!”
官兵里头站着个温和模样的书生,正是和沉香有过数面之缘的温语山。
温语山听到有人叫他名字先是一愣,一打量认出是沉香,便拨开身边的兵甲,挥手阻止了要下船去盘查的衙役,对着沉香笑道:“咦,是曲姑娘啊,你今日怎么会在这里?”
沉香看了看那几个差点要上船来的衙役,咬了咬下唇,朝着温语山行了个屈膝礼,道:“温先生安好,今日我和家兄趁着日头好想着出来买些个零散货物赚些零散小钱,我娘看病抓药费了不少的钱,年里头也有些难过,您能,能再帮小女子这一次行么?我,那里面就是一些卖不掉的海里头的,回头我一定清理干净,您是好人,能高抬贵手的话,小女子感激不尽!”
这一带私自卖海货的本来不少,这也是睁只眼闭只眼的事情,沉香这么说,一来赌温语山算得上客气屡次帮过她,看来是个能够通融的,二来这话也足够让人信服船舱里是一些海腥味的东西不值得一查。
温语山闻言瞥了眼船舱,又看看后头满脸紧张的罗小虎,想了想,虽然公子一再嘱咐不许放过一条船,只是他到底比自家公子了解底层老百姓日子过得艰难,难得这沉香小姑娘为人机敏孝顺,屡次见面都让他有所好感,若是这时候盘查船舱,未必抓到人,却会抓到私自贩运海货的,也是要被抓的,想来这姑娘和小伙子大概是怕官府追究,这等事,真没必要为难。
想了一会,到底对着女孩子有些异样的同情,想到日后可能的事情,终究点了点头,挥手道:“这艘不必查了,放行!”
沉香心中大石落地,赶紧一鞠躬道:“多谢先生通融!”
温语山摇了摇手道:“不必这般客气,若是有什么难处,你可以来找我,能帮得上的我定帮,这里出去你也还是要小心些!”
沉香应了,再鞠了一躬,这才招呼罗小虎划船出了水闸。
直到远离了水闸口到了城外宽阔的河面上,那先生掀开帘子走了出来,朝着罗小虎道:“麻烦小哥朝西南划,前头有我的朋友会来接我等!”
罗小虎闷着头不做声,只是调整了方向划去,那先生也不在意,又转过身朝着沉香:“小姑娘倒是有些意思,一会上愿不愿意一起到我们船上吃顿便饭?”
沉香低着头,避免和这个人那一双通透犀利的眼神直面相对,只是道:“先生答应了的,还请一会放我们回去吧!”
“他奶奶的我们先生看得起你,推三阻四的敬酒不吃想吃罚酒不成?”里头那个小四拖着顾鹊儿走出来一边道,却被先生一档:“唉,别这么说话,姑娘面前斯文些,人家不愿意,咱也没必要强求,须知强扭的瓜不甜,罢了罢了,也是在下唐突了,就此作别吧,日后若是有缘,总会再见的!”
说话间已经来到接应的一处芦苇荡口,悠忽出来一艘不大不小的船,几个大汉扶着那受伤的上了船,那位先生让小四把顾鹊儿交给沉香,这才施施然上了船。
临上船,他看了看一直盯着自己的沉香,在她耳边低声道:“那药丸不过是用来活血补气的,迫不得已出此下策,望姑娘见谅。”说完轻轻一笑扬长而去。
第十九回
沉香远远看着,默然不语,这个人行动洒脱,举手投足间身形潇洒,实在看不出,竟然会是海寇一伙的,站在船头看,在那一帮子凶蛮的大汉中间如同鹤立鸡群一般,冠襦青衫,一派闲散。
只是这一辈子,曲沉香都不希望再和这人有什么瓜葛了。
“沉香?”罗小虎在她身边出声呼唤,今日之事,在他看来有些吓人,他不知道沉香为何会卷入这里头,想要问,却又不知道该如何开口。
沉香转头看了看他,少年脸上写满了疑惑,张张嘴想要说什么,一直昏睡着的顾鹊儿发出了一声呻吟,将两个人的注意力吸引了过去。
沉香看了眼顾鹊儿,对罗小虎道:“一会你别和她提发生的事吧,不然吓着她。”
“你不怕么?明明就比她小,胆却那么大。”罗小虎突然问道,论起年龄来曲沉香比顾鹊儿小了几岁,可是行事作风却大相径庭,有时候他有些看不懂这个女孩,却能够明白顾鹊儿的。
其实在他看来明明应该像顾鹊儿这样的,才是一个女孩子应该有的心性,沉香太冷静,冷静的不像是个十二三岁的孩子。
可是他又不经意的被吸引着,曲沉香给她一种神秘的,不可琢磨的味道,只是他有些不明白这种执着意味着什么,仅仅只是觉得,自己总是会不经意的想要靠近她,希望能够令她对自己特别一些。
“小虎哥?我,我这是在哪儿?”沉香不太爱说话,罗小虎却是在犯嘀咕,一时的沉默倒被醒来的顾鹊儿打破,罗小虎看了看站着不动的沉香,走过去蹲下身问道:“鹊儿你没事吧?”
“我的头,好疼哦!”顾鹊儿捂着后脑勺哼唧,一边委屈的靠近罗小虎,将脑袋凑近了给他看:“小虎哥,你帮我看看这是不是肿了?一会娘看到又得数落我了。”
罗小虎有些尴尬的看着顾鹊儿靠近自己的身子,抬眼看了看沉香,后者似乎没注意他们,只得胡乱看了下道:“是有个包,回头让咱娘给你敷一敷吧。”
“哎,对了对了,那些强盗!”顾鹊儿想起来昏前的事来,一下子嘣了起来,又牵动了自己脑门子哎呀一声蹲了下来:“哎哟,疼死了!”
罗小虎被这丫头一惊一乍的弄得慌了下手脚,赶紧问道:“没事吧你?”
“哎,小虎哥,我本来看到一群强盗呢,官府通缉他们,我看到他们落脚点了,快快快,回头去我得去报官府衙门让他们捉人去!”
罗小虎又看看沉香,曲沉香淡然道:“我已经通知官府了,官差让我们不要多管,他们会去拿人的!”
顾鹊儿一边揉着头一边不满道:“哎,我说,你怎么可以抢我的活,你是不是贪那悬赏银子才推我的?是你弄昏了我吧!”
沉香挑了挑眉毛,似笑非笑道:“哦,有银子啊,我倒不知道呢,那小虎哥要不咱回头去,我还真没记得向人家讨银子呢!”
“你!”
罗小虎在一旁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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