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泯了泯嘴不作声,说出来又能如何呢,难道能为了这一件半件不痛不痒的事,便去告四福晋的状么?康熙都焦头烂额了,没闲功夫管我这档呕心的事情。
到现在我方想明白为何昨夜八爷会说这等话,他必定也是知道了些四爷的所为。心有戚然所致罢。
八爷缓缓将茶碗放下,说道:“其实,四哥有一房妾侍,是张之碧的小女儿。同张之瑶是亲姐妹。”
我闻此忍不住抖缩了一下,难怪八爷会洞悉四爷的手段,想必八爷曾亲自诘问过张之碧,何故要铤而走险诬陷太子。
“只是四哥从不对外张扬,也不甚宠幸此女,故而多数人不知罢了。”他叹了口气,怔怔的望着我,似想从我脸上读出些什么答案来一般。
我只是朝他淡淡的笑了笑,对于这些复杂的事儿,我已经麻木的很了,甚至连付之一笑,都有些力不从心了。
下午时候只见苏州知府行色匆匆的入了康熙书房,半盏茶的功夫便出来了,与四爷交换了安心的神色,想必此事因为他的主动请罪而得到宽大处理了,怎么说也是两位阿哥侍妾的父亲,即便挂官免职,难道还能少了吃食不成。
若我料想的不错,恐怕那李氏在四爷府里的日子会好过上一阵了。
忽然觉得围绕在胤?身边的女子,也很悲凉。四福晋难得他的欢心,虽面上相敬如宾,底下却是互相煎熬,而年氏虽然得宠,却也仅是利益结合,若哪天年羹尧遭胤?忌讳,年氏怕也再难守到君颜了。
我对历史了解不深,依稀记得年氏的结局便是如此惨淡的。
而今连一房小小妾侍,也要由着自己父亲甘冒风险方能得到些微宠爱,实在是{炫残{书酷{网 的令人发冷。相比她们,我终于稍稍有了欣慰,毕竟我的妹妹,而今已怀上了孩子,即便将来胤?不宠她,不爱她,也不至于太孤单寂寥。
“想什么呢?那般出神?”八爷站在身侧问道。我笑了笑说道:“你光两妻一妾,是不是有些少了?你看你的哥哥弟弟们,哪个不是三五成群的。”
我忽而提此话题,他有些摸不着头心翼翼的回答道:“立张之瑶为妾,非我所愿,而给她一个孩子,也算是我还清了对她的亏欠。”
我见他满面悲戚无奈的神色,也不忍心再多问下去了。只怕是依着良妃的要求,笼络朝臣罢。只可惜照今天的情形看来,这个张之碧,注定要枉费了梁妃娘娘的苦心了。
又在苏州呆了两日,本来恐怕要等事情水落石出之后,康熙才会起驾回京,但中途却有了变故,京城急奏:土谢图汗部汗王敦多卜多尔济请求拜见大清朝康熙皇帝陛下,以谢曾经赐予土谢图汗部牛羊马匹,才有了而今的繁荣足食。
康熙看此奏章后甚为欢喜,立马决定起驾回京,而拐卖妇女一事,也交由张之碧全全负责,调派京城查案高手前来支援,务必在一月之内破了此案。
四爷见此却未有半点失落神色,想必也在他预料之中,康熙虽然对太子的积怨很深,恨铁不成钢。但要用这么一件事实都不甚明了的事情将太子拉下宝座,是不可能的。
康熙如此昭彰的下了旨,即是变相维护太子了,下面的官员查案,又怎治的起太子的罪。最终的结果自己便是不了了之了。
可怜那为四爷尽忠的女子,失了贞洁不说,可能还有被人暗杀的危险,但这些,却全然不会在那些“指点江山”之人的考虑范围之内了。
回京时候仍是走的水路,再次上船终于没那么晕了,也有了欣赏沿途美景的兴致,许多晴好的天气,我与八爷便会搬个矮小桌子在船头吹风饮茶。
一路杨柳垂岸,花香四溢。心情好起来的时候,八爷便会叫掌船之人将船沿着河岸开,那时我便会一手拉着八爷稳住身子轻轻拂过那垂顺的杨柳细枝。
任由那些鲜嫩的枝条,在我手心跳脱而过,仿若活了一般。
我想这便是春吧,春天有事就只是手里的一点绿色,鼻尖的一抹花香。
心情不好的时候,我们也坐在船头,却什么都不做,只是静静的坐着,各怀心事。我不知他成日里忧着眉目在想些什么,充斥我整个心间的,却是蒙古那段峥嵘岁月,江修缘那挥之不去的守护身影,我总强烈的感觉到,他没有离去,从来没有。
回到京城,大伙儿又开始忙碌了起来,男人们有男人们的正事要忙,女人们也有女人们的闲话要说。我与雅柔的关系日益好了起来。时常串门走动。
有时会在府内碰到胤祥,大大咧咧的开开玩笑,有时会碰见四爷,点头而过。
回京后只去了四爷府一次,爱儿怀孕之事,我虽然内心祝福她,却真的很难看着她,怀着我心爱男子的骨血,越来越大,越来越有母亲的架势。
回京后约莫半月之后,我又去四爷府探望爱儿,手里捏着的是亲自做的冰糖燕窝,她素来爱吃甜食,要甜腻到苦的味道方能过瘾,因此这一盅小小的燕窝,我整整落了三包糖。
但入府之后,却总觉得气氛怪异,爱儿身边的伺候奴才不知什么时候起已经全部换掉了,而新来的人数却比原来多了一倍不止。
更怪异的却是,他们不在屋里伺候,却都跑到院子里呆着,里里外外的门边都站了两个“门神”。我表明来意后,她们竟公然拒绝我入内,说是四爷吩咐,侧福晋临产期间,任何人不准靠近。
“可我是她的姐姐!”我如是说道,但她们却一丝神色变化都无,看着那紧闭的门窗,心里隐隐觉得有些不妥,但具体是些什么,却也说不上来。爱儿肚子里怀的,是四爷的嫡亲骨肉,既是四爷吩咐下来的,自然不会害了她。
但他到底为何安排这些明为伺候,实为软禁的人?
我见实在进不去,四爷又去上朝了不在府内,也问不出个所以然来,只好对着外侧守门的一丫头说道:“既是这样,就麻烦姑娘把这冰糖燕窝递给你们福晋罢!我亲手做的,定能合她口味。”
那丫鬟眼也不眨的接过燕窝,转身就进了屋子。半响未到就出来了,手里还是捧着那燕窝。
“怎么样?吃了没啊?”我问道。
“福晋吃了一口又吐出来了,说太甜腻,吃不下!”她没好气的将燕窝递还给我,而我却有些不敢相信,难道她怀着孩子,所以连原先的口味都变了?
第一百八十七章:接近真相1
抱着碗盅蹲在爱儿门口,只等差不多下朝时候去四爷书房找他,问问这些怪异举止到底所谓哪般?
没过多久,却瞧见高毋庸远远的似乎朝这边走来,手里还小心翼翼的端着托盘,托盘里是一碗浓药。老远便能闻到那阵阵刺鼻味道。
“高毋庸!”我忽然站起身来,把他吓了一跳抖缩药便洒了出来。
“八…八福晋,你怎么在这儿?”他一贯没大没小的性子居然改了过来,今日那般正儿八经的模样,倒实为少见。
“爷还是挺关心我妹妹的是嘛?安胎药还要你亲自送来呢。”我心底有些愉悦,他到底还是没有亏待了我的妹妹,虽然以往许多次,他总是表现的对她有些敌视,有些不屑。
“是啊。”说话间高毋庸将手中托盘递给了门边侧的一位婢女,仔细嘱咐道:“爷吩咐的,看着福晋喝完,一滴都不能剩下。”
“是!”那婢女形如木偶般曲了曲腿,端着盘子便进去了,我顺着她的身影瞧去,开门的那一瞬间,只见屋里漆黑一片,竟是一点光亮都没有。
“高毋庸,你老实告诉我,为何爷要派这么多人在外头把守?连我也不准进去吗?”我问道,而高毋庸的脸色变幻不定,半天才支支吾吾的说道:“因为…因为前几日福晋差点小产,府里的大福晋和年福晋又时常有事没事的来扰她清净,她身子一直很虚,怀了孩子就更加难以应对这些应酬了,所以爷便索性派人守着,不让人进了。”
虽然所有说辞都理据十足,但却总觉得有什么地方不妥。
“爷说了,若八福晋来了,就请等侧福晋的胎稳定一些再来吧,如今她真的不适宜操累了。”我正想在问什么,高毋庸却急急出言堵住了我的嘴。
既是这样,我也没了再留下的理由,四爷关照的这般仔细,怕是先前那段解释之言,也是从他嘴里说出来的。
本来此事,我虽然疑惑,但也未觉得特别不妥,毕竟是四爷的嫡亲骨肉,再如何也不会出什么岔子,但未过几日,却从四爷府传来了消息,爱儿侧福晋小产了!
那天外面下着纷乱的小雨,淅淅沥沥的恼人心魂,八爷一早便下朝回来了,跳下马车伞都未及撑开,便冲进府里说道:“心儿!你妹妹的孩子没了。”
我本来正坐在床沿学着绣些东西,闻此针脚戳进肉里都不觉得疼了,猛的一拔便推门往四爷府奔。
到他府上时候,他正在大堂抖着身上雨珠,半点焦急之色都没有,落座后接过丫鬟递来的茶水不紧不慢的饮了一口。
我似个傻瓜一般站在他的面前,任由身上的雨珠吧嗒吧嗒的掉在锃亮的地板上,掉的我心乱如麻。
“胤?!你告诉我为什么?”出言问他,全是犀利的语调,刚硬到没有半丝柔情。
他放下茶杯,低着眉眼,我看不清他到底是怒是恼。但讲出的话,却是那样寒凉,寒凉到没有一丝温度,冷如六月霜雪:“她身子虚软,没保住孩子。”
我被他不温不火的语调激的浑身颤抖:“爷好似在说别人的事情一般,那不也是你的孩子么?”
他终于抬起头来正对着我,脸上挂着浅浅的笑意,就如两初识之人礼节性的颔首一般。顾不上心里剧烈的抽痛,诘问道:“是你对不对?那天我在爱儿门口看见高毋庸端着药进门,你每天囚禁她,逼她喝这些慢性落胎药?对不对!”
他转着手上的扳指,不承认,也不否认。
“你到底有没有人性!有没有!”竭斯底里的声音,原来吼出来时,胸膛都是痛的。
就像藏在心中的把把利刃,一把把吐出来时,最先割伤的便是自己。
“在你心中我到底是个怎样的人?穷凶极恶,为达目的不折手段?把身边所有人都当作棋子,为攀帝位可以牺牲一切?对不对?”他忽然狂性大发,一记重拳敲在桌上,扳指便硬生生的碎成两半。
“你只告诉我,是,还是不是?”虽然我不忍见他因我的诘问而犹诛心。但仍是想要一个明确的答案,或许这便是我骨子里根深蒂固的执着,所有事情,皆追根究底,从来不懂何谓糊涂者常乐。
“我所做一切,都只为护你!”他答非所问,而我要的答案,却已然明确了。
“你真是个疯子!彻头彻尾的疯子!”为什么伤我之人总是要冠以爱的名义,此生到底还要承受多少这等如山压背般的爱。
怕自己已如驼满稻草的骆驼,再背负一根,便永远趴下了。
爱儿面色苍白的躺在床上,融融夏日竟盖着厚实的棉被,若不是这若有似无的鼻息,真的难以相信,此刻躺在眼前的人儿,还是活着的。
原先那些看护在院里的婢女奴才早已没了身影,此刻又仅剩下原本的那侍候丫头,他果然高明,早就这般高调的对外宣布自己的侧福晋身子虚软,几近流产。
好好看护起来不让外人瞧真切具体情况,那么即便孩子没了,外人也只能道一句天不遂人怨,可惜而已。
他如此处心积虑,竟是为了谋杀自己的儿子,腊月恶寒的感觉侵遍全身,他到底还是不是我认识的那暮色里的胤?,那个带着点点孤寂,怀着磅礴江山的男子。
我看着爱儿苍白的面容,反复的问自己,他到底还是不是当初的模样?多想说服自己他犹是万春亭里守候的男子,犹是背手而立默然不语,却比谁都努力的男子。
但他不是了,成道成魔,只是一念。给人带来光明之人,心地必是光明的,而他秉持的用暗黑手段得到光明,只是一个彻头彻尾的错误。
在雨中坐了许久,眼前雨雾四起,那一片苍翠在浩渺白烟之中若隐若现,美轮美奂的景致,也遮盖不了人性的丑恶。
八爷打着伞来寻我,见我沐在雨中,心疼的拉起抱过:“走,我们回家。”
一路上,他一手环过我腰撑着雨伞,风雨袭来,岿然不动。
马车停在四爷府门口,我方要上车,却被**力撞到,一妇人模样的女子倒地就拜:“姑娘对不起,老身不是故意的。”
我听着声音十分耳熟,便走过去扶她起身。虽然雨水瓢泼而下,她满面皆是水渍,但我拿过八爷方巾为她细细擦拭时候方看清,她…竟是我来大清见到的第一位故人,张氏!
“张大妈!”我高兴的唤道,没想到故人重逢,竟是这种情境。
她盯着我的脸,看了许久,才猛然喊出声来:“姑娘,是你!怎么是你!”她顿时兴奋的捏过我如既往的粗糙却又温暖。
“大妈,去我府上罢,外面雨那么大,别凉了身子!”我心有愧疚,始终因为种种因由,没有寻过她,没有给她那清苦的家庭任何帮助。八爷虽然不知我与她是何关系,但见我这般开心了起来也笑眯眯的望着我。
“姑娘,不行啊,改日,改日吧!小虎子快不行了,我得找这个府里的姑娘要荷包啊!或者能救他一命的!”看他激动的神情,我方想了起来,原来那日在四爷府破败围墙边,和爱儿侍女鬼鬼祟祟的,竟是张大妈!
“大妈,那荷包只是我一医生朋友做的缓和哮喘的薄荷包,并没有医病的功效,而今还是正儿八经的找个大夫看看才对!”我正色说道,而她面有难色,我心下了然便转而对八爷说道:“爷,你去请个大夫来罢,我们在这儿等你。”
“那你们上车里等一阵,四哥府附近正好有个医庐的,我去去便回。”他说罢便把伞递给我们,自己冒雨冲了出去。
张氏明显的心神不宁,我握着她粗老的手儿,安慰她莫要焦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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