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妹妹不用担心,这回族之舞,随心而来便可,太过拘泥舞式,反而折了妹妹美态,我们姐妹们自会照看你们的!”其中一身材高挑的女子说道,那外露的一对凤眼,甚是妩媚。
“那就多谢姐姐了!”我与雪莲曲了曲身子以示感谢。
歇息了约莫一个时辰,那原先领路的小厮便恭笑着来请姑娘们出去,我与雪莲对眼一望,互相定了定神便出去了。
大红色高台之下,我又见到了那张阔别四年的熟悉俊脸,印象之中他似乎从未胖过,此刻更是双颊凹陷,冷目微凸,双眼似个精明猎人一般纹丝不动的盯着台上之人,我不敢太露行迹,肆意打探,遂强抑着冲动一行行的细细打量,怕错过了我妹妹那张稚嫩又有些淡淡婴儿肥的小脸。
但在场那么多人,十多个女眷,竟找不到那张我朝思暮想的脸。
曲已开始,我却无心舞蹈,只是失魂的摆着臂膀,雪莲在旁轻咳一声,示意我未跟上拍子,我才慌忙的看着前面姑娘舞蹈,这肢体一愚笨,那露的行迹可就大了!
姑娘们随着欢快的乐声开始了一圈又一圈的转圜轻舞,罗莎飘风,裙裾飞扬,我有些头昏,正好一阵微风吹来,方才清醒了许多。
“都给我停下!”他忽然在台下一声大喝!乐师们顿时一阵手颤,发出轰的一声破败音色,他却丝毫不顾,只跃然跳上台来,径直走到我面前,不由分说的拖着我向前走。
“你要作什么!”雪莲在旁焦急唤道,我挣扎着狠甩手腕,却仍是敌不过他的气力。
雪莲急忙上前捏住我一侧手臂,拉扯着不放,而我也使劲气力向雪莲一侧靠近。
“你给我滚开!”他一声怒吼,提脚便是对着雪莲肚子狠狠一踹!
“胤?!你想做什么!”我怒吼道,看着雪莲在地上疼的直直翻滚,不明白为何这些年来他的脾气益发暴虐。
周围众人见我这般肆无忌惮的唤出他的名讳,皆是一片惊讶,那知府大人更是吓的赶紧跪倒在地,大呼微臣有罪。
“你终于肯出声了么!”他表情戏谑,带着几分撕心裂肺的绝然悲悯。
“乖乖的跟我走,别逼我对她动手!一切将你隐匿之人,早已罪该万剐!”他的双目已经如狼般血红,我知他不似玩笑,瞬间败下阵来:“雪莲,你先回去,我稍后便回…”
她仍是捂着肚子,艰难的点了点头。
“我妹妹在哪里!你早就设计了这场戏引我出来是不是!”看着他那怒极的脸,我亦不由自主的凛冽了起来,这一切错的本就是他,又有何资格在我面前这般耀武扬威!
“是!我不怕承认,这些都是我安排的!方来苏州之时,我便在街上见到了你!那么盼着你回过身来与我对视,可是你呢!只拢着领子加快了步子!,我若不说要看回族舞蹈,你又怎会这般大胆的遮脸入府!”论心计,我实在是不及他万一!
但我即便知道这些皆是他的计谋,又甘心不来么?
“既是遮脸入府,你又如何认出了我?”我疑惑的说道。
他一把将我抱在怀里,双手轻摸脖子后侧,低低说道:“你忘记自己此处有方紫色胎记了么?”
“你!”我气急,挣开身子窘迫不已。
“别误会我,我可未有偷窥过你洗澡,只是当初小衣认出你并非索相侄女,就是凭它,我是从她嘴里知道的!”他解释道。
不想再此问题上纠结不休,遂急急吼道:
“我妹妹呢?她在哪里?你挟持她,是不是?”他听此言语呼吸一滞,隐忍着脾气说道:“你也看见告示上的言语了,我自然是寻到她了,但你也了解,如今春冬换季,你妹妹又怎经得起周居劳顿,从北京赶来苏州呢?”
听他解释之言,便知自己小人之心了:“对不起,不知你仍能为人设想这般仔细!”
“张猛到底对你说了些什么!让你为了避开我竟不惜隐姓埋名!”原来他仍不清楚我到底为何要隐匿在此。
“他能说什么?不过是一些我去蒙古和亲的真相而已,爷的用心良苦,实在是让索心受宠若惊。”我凄然说道,每每想起蒙古那段日子,心便痉挛到难以呼吸。
“你去和亲不是我在背后做的手脚!我千里赶去寻你,也是不想你走,但是皇阿玛心意已定,我才…”他一脸黯然。
“终于圆不下自己的话了么?知我身在蒙古,不善加利用又怎对得起自己这么多年为喀尔喀埋下的计策是么?本以为你并非如索额图一般整日只知算计,本以为你心里仍会念着点点情谊,本以为你即便对所有人皆残暴不仁,也会将我记挂在心里,可是到头来才发现,我与其他人物,一般无二!仅是你政治道路上的一只棋子,你与你皇阿玛,与你身边所有人都一样,我烦透了这些你争我夺,你还我清净吧胤?!放我妹妹同我团聚,我只想在苏州本本分分的生活,无波无澜的生活!”一口气说完这些,竟有些不能接气,急喘着咳嗽起来。
他柔了柔眸子,轻抚我背,递来一碗茶水。
“心儿,我知道你在蒙古受的苦楚,我本也希望将喀尔喀搅乱,而你的和亲,更是坚定了我的决心,若喀尔喀不乱,你又怎有脱身机会,这是一招惊险之棋,但我别无选择,之所以不告诉你,是因为我知道你性子,是狠不下心的!”他轻声说道:“就因为我的这个决定,让你痛苦若此,我亦是锥心不已,你又给了我四年的别离折磨,一切都抵消了,都算了好么?”他已几近哀求,那般显赫无比的身份,竟这般低声下气了起来。
我却从未想过他这一层想法,如他所说,他若告诉我这些计谋,我定然是不会依从的,那么多我曾经这般在乎之人,皆九死一生,哈布多尔济固然只是为了一己私欲,不堪英雄之名,那么四爷呢?那个躲在背后指导剧情之人,又可当磊落之名么?
但政治是磊落者的游戏么?这个问题,在未去蒙古之前,便早已有了答案。
“不管当初怎样,我不想计较了,请爷放过我吧,不想再回北京,回到那些沉闷的院子里,满眼的竟是女人的刻薄言语,男人的阴险算计…你若想我多活几年;便放我走吧!”最后一句话我说的颇为严重,他明显神情呆滞了瞬刻。
本以为他会动摇,但他旋即所说之话,彻底断了我的心思:“我信我定能保你!你执意留在苏州是为了和他一起么?那个已死太医李德明!”他说的那般神色不动,语调平常,却阴冷至极:“你若仍想着他能安然活着,便跟我返回北京!明日我在此等你出现。”
罢此话,便头也不回的走了。
此仗我已输的彻底,他是有备而来,句句珠玑皆直戳我软肋。我固然能不顾他威胁毅然不从,但却不可枉顾他人性命。
兜兜转转漫无目的闲走,却不知不觉走到了家门口,四年来平淡无奇的生活,已经让我习惯了这里。
“小姐,你总算回来了!”雪莲在门外焦等,看见我身影便急急唤道。
边上站着的江修缘和子丹,也是一副担忧神色。
“江修缘…”我有些酸涩的望向他,才两天而已,那青色胡渣已经爬满了他整个下颚,眼圈黑重着垂了下来。
“什么都不用说了,我已经吩咐子丹和雪莲打点我们的行装,我们一起回北京!”江修缘虽面色无奈,却异常坚定的说道。
“你怎么能回去…皇上知道了可怎么办!”我焦急说道。
他苦笑着说道:“我在此地恐怕也不会很安全吧!”听他此话,我便泄下气来,的确,因为我的关系,他在此地,恐怕也很难保全性命。
“心儿不用担忧,我在北京偏僻一些的地方也似在苏州城里一般开个药铺,只要不惹官非,相信皇上也不会知道的!”知道他是在自欺欺人,为了守着我甘冒这般风险。
但他已卷入此漩涡,我即便让他在此刻全身而退,又能保全他么…
“江修缘…”憋了一天的泪,终于忍不住流了下来。
“不用怕,我会守着你的。”他似说着一件极为理所当然的事情一般,平静而又绝然。
第一百三十一章:云起四爷府1
我仅带着子丹与四爷一起起行,江修缘与雪莲另雇了马车跟在四爷队伍后面,他见着江修缘,脸无表情,气息却阴沉的可怕。
到底四年后的他,已经不似宫中那围臂而守的男子,那般处处敛着犀利气息,还是仅是因为对我这四年的逃离而怒极难抑?
一路来,我几度失神端详着那张瘦极的脸,不管他怎样的凝望,总带着一丝戳人的哀伤,但越近北京,他便开始变的平和,变的无争。
“心儿,明日便进城了,再坚持一天,回府后便可安生歇息了”他柔声问道。我本就一直身体虚弱,没好利索,如今又急急起行,头痛脑热的一路上皆未断过,随行太医进帐出帐,日日奔波,却仍是没甚起色。
某日掀帘远望,正见着江修缘骑着马在队伍一侧焦急转圈,却被四爷的随身侍卫阻住了前行道路。
“这马车…好似不像原先的那些颠簸了。”一路上皆有些感觉,原来我坐车未过多久便头昏不已,如今却好了许多。
他脸色一暗:“是皇阿玛;命宫中御匠整改过的。”康熙竟是记得我曾说过的避震器一事。
“皇阿玛四月就要起行巡视塞外了。”他迟疑了一番,却仍是接着说道。
“那又如何?”不明他说此话的目的,是试探么?
“他是为你而去的,喀尔喀传回你的死讯,他一直不敢相信,前几年不是这地灾荒,便是那地洪涝,他没有时间,如今终于决心放下所有事情,要去喀尔喀寻你尸身。”我暗暗一笑,既然传回了我的死讯,便该知道是哈布多尔济挑起战端所为,那又为何会同意把汗位传给扎纳扎特尔多尔济,这便只有一种可能了:
“你是否同皇上说土谢图汗部遭沙俄趁危袭击,哈布多尔济,扎纳扎特尔多尔济与我,皆在沙俄火枪之下丧生?是也不是?”我尖刻问道,他满面惊讶,却毫无半点推诿之词,我便答案如我所料,为了达成自己目的,果真是欺上瞒下,铤而走险了。
“那他此番去喀尔喀,你不怕谎言被揭穿吗?还是就是因为此事才这般耗费心力的把我寻了回来?皇上一见到我便会取消塞外之行了,对么?”我戏谑的看着他,直到他的眼里满是惊诧!那不解的神色里,含着更多的是懊悔。
忽然心里一阵刺痛,土谢图汗部之事,他的确做的太过决绝,但虽然危险丛生,却是两全的计谋,既能铲除索额图在蒙培植的势力,又可搅乱了那方局势,将我脱救出来,后续的形势发展太过激烈血腥,怕是连他也未曾预料。而我又凭什么将这一切的责任归咎于他呢。
他佝偻着身子走出车外,并没有留下任何一句解释之言,未过多久高毋庸便进来了,手里捧着几套回族服饰,低声说道:“姑娘,这些衣服是爷早先便备下的,他从未想过让你暴露人前,爷的心我这身旁之人都看明白了,姑娘这般聪慧又怎会不懂?你不曾知道你去和亲时他有多么癫狂,险些失了君臣身份,要不是奴才拼死拦着,爷如今早因冒犯君颜而大牢深坐了。”他见我仍是蹙着眉目并不言语,继续说道:“有时候爷做事,是太决绝了,但这朝堂上,留给敌人生机便是在自己身边埋了祸害啊!姑娘到底是埋怨爷做事决绝,还只是恼怒爷并未对你坦陈呢?”
或许连我自己的心也未曾明白。
只悄悄的换上那回族服饰,将细纱蒙于脸上,迷迷蒙蒙的浅睡过去。外面呼啸的马嘶声与马车的滚轮声响彻耳际,混着我凝重的呼吸,驶向我无法选择的命运。
次日日中便到了北京城门,期间四爷都未再进马车,在车前呆坐,只难得与高毋庸说几句话,声音低沉,听不真切。
马停之时我便听见一娇俏无比的声音,掀起窗帘是一张我原不曾在四爷府见过的面孔,皮肤白皙,十分高大,几乎能与四爷齐耳,但却腰肢纤细,柔弱无骨,皮肤白皙如雪,面貌阳春三月,正是桃花拂面时;那般巧笑嫣然;顾盼生姿;而此刻正穿着桃色旗装;毓金流苏;尽显那脱俗姿色。
“爷,你不是说昨儿个回来的么,怎么延到今日,可想死我了!”她也不顾周围还有一些守门兵士在场,竟这般撒起娇来。
胤?尴尬的脸色一红,下意识朝我这边一望,我慌忙放下帘子,嘘了口气。
但仍是忍不住侧耳倾听,他低低说道:“有些事情耽搁了,你怎么迎到城门来了,也不怕人笑话!”
“谁敢笑话,人家羡慕都羡慕不来呢,哪家福晋这般体贴自己夫君,我可是晒了半日的太阳呢,回家得用香膏好好抹下身子了,尽是汗味呢。”她仍在那边喋喋不休,却不再听到四爷的声响。
此人身份我已能猜出一二,这般势宠生娇的,除了胤?新纳的年氏,还能有谁呢?也亏着她有这般好样貌,又有着能辅胤?的好哥哥,才得宠了这么些年。
那花盆底的脚步声响越来越近,我心神一慌,莫非她要与我同乘马车么?心里大呼不要,若真是这般,怕是要惹出麻烦。
“你还是先回去罢!我还有事回禀皇阿玛,这会子赶着入宫呢!”四爷在前悠然说道,而他人已经坐上了马车,阻着她的进路。
“好罢,那爷顺道替我像额娘问好!两日没进宫了,怕她惦记!”年氏娇笑着说道。
“知道了!”
她嘴里说的额娘,自然便是德妃了,看来她与德妃关系甚为和睦,这倒是很值得推敲的事情,德妃与四爷都不怎么亲厚,竟能和她相处自若,倒也是件不易之事。
马车在高毋庸的驱赶下稍稍绕了些路,便回了四爷府,而江修缘的马车便没再跟来,怕是和雪莲去找地方安置了。
四爷府门口站着一熟悉女子,那温淡的眉目正如我第一次见到她一样,多年来略显苍老。
“四福晋!”高毋庸朗声行礼,我正犹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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