路语茗一愣，自知理亏，站得笔直，垂下眼睑，却不说话。
两人僵持了一会儿，楚修宁莫名败下阵：“下次注意点就好。不管什么时候，保护好自己。”
“你还要和柯颜一起研究水琴吗？不需要的话，我带你去看看《沉香引魂》的海报。”楚修宁转移话题，声音也放轻了。
路语茗眼神闪动，有些犹豫。
“有工作人员陪着他，不必担心他来华睿的事情被曝光。”楚修宁牌读心机，省事省力又好用，“只是去看个海报，很快的。”
路语茗点头：“走吧，不用跟他说。打扰他，他反而会生气。”
楚修宁点头，和路语茗一起离开道具仓库。
“祁燃说你喜欢Zero乐队？”楚修宁一边走，一边随意地问。
祁燃是谁？人形大喇叭，他知道的事情，转头就可以被广播出去，闹得全天下都知道。只是祁燃神经粗壮跑火车，楚修宁却没那么好糊弄。
“是。超级粉。”路语茗冷冰冰地说，“所以对Zero乐队成员也非常熟悉，方倩德做坏专辑的事情也知道，柯颜是超级天才的事情也知道。”
楚修宁脚步一顿，转头笑：“你想多了。我不是质问酒会上的事情。只是想和你随便聊聊，因为你对我的敌意一直不减。”
听到敌意两个字，路语茗脸色更沉，干脆扮起柯颜：“哦。”
楚修宁看路语茗钢板一块，也不再多做努力，安静地领着他去看海报。
和路语茗想的不一样，他们没有拜访《沉香引魂》的后期制作团队，楚修宁带着路语茗走进一间办公室。
办公室里有几个人在忙碌，即使路语茗和楚修宁走进来，也没人在意他们。
楚修宁走到电脑空位前坐下，熟练地打开电脑，转头对路语茗说：“你的角色本来是宣传的神秘点，所以没有进行专门的海报拍摄。但我恰好看到了你存在我手机里照片，实在太好，所以试着做了海报。”
楚修宁说着，已经调出了电脑里的文档，双击鼠标，一张图片在电脑屏幕上由上到下慢慢展开。
一张精致到恐怖的海报。底图是高鹏城为路语茗拍下的照片——路语茗最爱的那张。路语茗背身侧脸，肩骨优美如蝶，细碎的头发下露出深渊般幽邃的瞳眸。底图几乎没有任何修整，只是背景的甬道被提亮，落下光影勾勒出路语茗的身体线条，而光影边缘又被羽化，模糊成一片，仿佛未知世界。
没有添加太多的视觉效果，只是在不同的地方做了强化和弱化的处理，言十三的阴森、阴柔，以及一丝不能掩盖的冷厉绝望尽数展露，如同倾斜的洪水，阻挡不及。
路语茗定睛看了一会儿。阴暗孤寂和人性中最私密的劣性总能产生共鸣，这份惨厉对人有致命的吸引。
原来当时自己那么……绝望。
“海报怎样？”楚修宁问。
路语茗想了想：“海报是你做的？”
“是啊。”
“你还有什么不会？”路语茗问。
“上天入地生孩子。”楚修宁对答如流，想了想，又遗憾道，“可惜高鹏城用的是手机，海报不能做太大。”
路语茗挑眉：“我可以再拍一次。”
“不会比这张效果好的。”楚修宁断言，“高鹏城那边我问过了，他同意剧组使用这张图。剩下就看你了，同意吗？”
路语茗想起楚修宁保证过，以后什么都同他商量。
“用吧。”路语茗想了想，“这本来就是剧组可以决定的吧。”
“不一样，这张是高鹏城拍的啊，又不是剧组摄影师。”
两人聊起高鹏城，路语茗突然想到早上的事情，问：“高鹏城早上被肖导和经纪人叫去经理办公室了。你知道是什么事吗？”
楚修宁忙着发邮件给制作部，却还是转头认真转头说：“不知道。”
正说着，祁燃扑进办公室：“剧组出事啦！”
正文、第21章 同样是丑闻
会议室的天花板上，一只蚊子扭了扭身体，认准了下方的目标，震动翅膀，嗡嗡嗡落在了一只白花花软绵绵的胳膊上。
高鹏城看着那只蚊子，等到它吃饱了，“噗”吹一口气撵走了它。经纪人被高鹏城心不在焉的样子惹怒，暴跳起来：“你看看你惹出来的事情，你怎么还能这么不上心！”
经纪人付春悦今年刚过三十，穿着水洗蓝热裤，黑色T恤，寸圆短发，左耳一排耳钉订出耳部轮廓，干练又强势，已经看不出太多女性柔美的一面。
付春悦不是小经纪人，工作能力一流，手下有几个颇有名气的艺人。高鹏城是后转入付春悦名下的，本身又不讨人喜欢，所以付春悦对他一直放任不管。如果不是惹出麻烦，大概已经忘记这号人了。
高鹏城对谁都是非暴力不合作的样子：“剧组内部演员不合，他们要欺负我，又不是我的错。美化下说我们在讨论问题就好啦。”
“如果只是这样就好了。”付春悦抓着遥控器，“还有其他的事情！”
会议室背投式屏幕上的视频继续前进。
娱乐新闻主持人：本次《沉香引魂》剧组不和事件的主角高鹏城，被爆同性恋，早年为上位不惜出卖*，获得角色，却引火烧身深陷两男一女的三角关系……
路语茗和祁燃推开会议室门的时候，就看到屏幕上被曝光的照片：高鹏城穿着制服，坐在吧台边和个男人接吻，眼睛微闭，性感撩人。路语茗和祁燃被这张照片震得站在原地说不出话。
高鹏城坐在一边，单手支着下巴，双眼无神地盯着又落在自己手臂上的蚊子。
肖老太太依旧沉默着。付春悦不管来人，只是拔高音量斥责高鹏城：“这到底是怎么回事！你给我解释清楚！”
高鹏城有气无力地回答，低眉顺眼：“年少无知嘛，又不是我的错。”
肖老太太一下子站了起来，指着视频：“高鹏城，他们没有说谎？”
高鹏城低头，避而不答。
“回答肖老的话！”付春悦大喝，落井下石，“《沉香引魂》这次是大投资，肖老一心要做成一流惊悚片的，怎么能在宣传的时候就出这么大纰漏！丑闻啊！本来悬疑惊悚片的受众就小，再出丑闻，票房就完蛋了！”
高鹏城动都没有动。
“你喜欢男人，还为了角色和男人上床，这都是真的？”肖老太太抓起手边的剧本重重拍着桌子，“你给老娘说啊！”
高鹏城被肖老太太吓了一跳，怔怔地说：“嗯。”
肖老太太拿起手上的剧本摔了出去，手指高鹏城全身颤抖，捂着胸口喘粗气。
路语茗跑上去扶着肖老太太：“肖导，您别生气。”
“小路啊，我这儿……”话没说完，肖老太太的身体晃荡起来。
“啊！肖老发病了！”付春悦大叫一声。
路语茗扶着肖老太太，对祁燃大吼：“快叫救护车！”
会议室乱成一团。
…
病房外，一如既往的长廊。长廊尽头有脚步声传来，楚修宁走过来。
“祁燃送柯颜回去了，你放心。”楚修宁一见到路语茗就说，“来华睿娱乐看水琴的事情，我也嘱咐过他不要随便告诉别人了。”
“他答应了就不会跟别人说了。”路语茗点点头，想想又有些狐疑，“是祁燃跟他说的？”
“没有，我跟他说的。他也答应了。”楚修宁知道路语茗担心什么，补充说，“他对我的敌意没那么大了，大概是卖水琴一个面子。”
转头，楚修宁又对哭丧着脸的高鹏城说：“你也别太担心，我问过医生，只是轻微的脑溢血，修养一阵子就能恢复。肖老只是太重视这部片子了，毕竟她这几年只是拍拍小成本鬼片，完全属于消遣娱乐。”
路语茗自己不会安慰人，和高鹏城已经在走廊里枯坐半天。高鹏城一直是抓着自己的手机不放，刷网页。倒是楚修宁来说了几句，高鹏城给了楚少面子，点了点头。
路语茗站起来：“楚修宁，你和高鹏城聊聊吧。我先去看看肖老。”
把空间完全留给了这两个人，隐约听到楚修宁说：“这件事很好解决的。”
路语茗安心地关上了门。
…
半个小时后，有人来看望肖老，路语茗走出病房，楚修宁已经离开了。高鹏城还是坐在长椅上，低头拨弄着手机。
路语茗在他身边坐下：“楚修宁走了？”
高鹏城抬头：“嗯，处理那件事了。”
那件事是什么，他们都懂。路语茗避而不谈，岔开话题：“我陪你进去看看肖老吧，总之坐在门外也不是个事。”
“不进去。”高鹏城断然拒绝，“再被我气病了怎么办？”
路语茗生涩地安慰高鹏城：“并不只是气你，只是肖老这次得了大笔投资，想在退休前再点亮一次票房而已。只是老一辈导演都有点精神洁癖，只想用实力示人，你这个事情如果发生在别的剧组，说不定导演还会拿去炒作片子。”
“嗯。”高鹏城勉强笑笑，“但还是会影响这部剧的成绩吧。”
“安心，楚修宁危机公关手段了得。事情交给他，你就可以高枕无忧了。”路语茗拉出楚修宁，“影帝门其实是他一直在处理。”
“我知道，他刚告诉我了。”高鹏城笑，又指自己的手机，“他把你的海报传我了，超级帅！”
“那是你拍得好。”路语茗偏心地判断。
高鹏城不谦虚：“楚修宁也是这么说的。”
“嗯。”路语茗点头，“他还算有自知自明。”
高鹏城笑了笑，没有回答。
停了停，高鹏城说：“小路，我真的只是年少无知。”
“我知道。”路语茗点了点头，知道高鹏城说的是早年的丑闻，想了想又补充，“你这人虽然懒散没进取心还怕负责任，但你的心不坏。不会故意破坏别人关系的。”
这也是路语茗会和高鹏城接近的原因。
“嗯。你心也不坏，楚修宁也是。”高鹏城感慨，“你一定能比我走得远。”
“嗯？”路语茗敏感地抬起头，“楚修宁刚才到底跟你说了什么？”
高鹏城的手机恰好响起来，付春悦通知他去参加记者招待会。
路语茗拉着高鹏城不放：“你们到底要怎么解决这件事？”
高鹏城笑着站起来：“我决定，来一场帅气的了结！”
…
新闻发布会现场，台下记者满满一片。台上却只孤零零站着一个高鹏城。
“媒体曝光的这些事情，我都承认。虽然当时我不知道那个人的婚配情况，但的确算是介入别人家庭了。”视频里的高鹏城说话还带着些懒洋洋。
“不知道那个人的婚配状况？”有记者咄咄逼人，“那就不承担任何责任吗？当成没做过吗？”
高鹏城诧异：“我没说当成没做过啊。”
“那你想怎么对公众交代？”
“哦哦，你是这个意思啊。”高鹏城抓了抓头发，“我以后都不会再去拍电影和电视剧了。”
“啊？”有人没听明白。
高鹏城笑笑：“也就是说，我呀，会退出影视圈。”
全场静寂。对于一个艺人要抹杀自己的事业，如此郑重痛苦的事情，高鹏城说得却像个玩笑。
高鹏城无奈地看着场下不信任的眼光：“做过的就是做过的，我没有不承认，或者不想要推脱啦。刚才那个记者说的也对，反正都发生了，是不是提前知道，也没那么重要了。”
“只是对剧组很抱歉，肖导因为我的事情，气病了。”
“我希望今天，我说的话能全部被报道。”
“那我现在对观众说几句？”
“咳咳，希望大家不要因为我的原因，就嫌弃《沉香引魂》。反正我在里面演得也是一个渣男，被整得很惨的。讨厌我的人，看看大概心里也能痛快点。”
“《沉香引魂》里还有个精彩的角色，也是不容错过的。啊，这么说有点像剧透，这也不是今天的重点。”
“然后，我说完了。大家，拜拜。”
高鹏城结束了这场荒诞的新闻发布会，只留下一个慢吞吞离去的背影。但这个背影，从此以后再也没有出现在任何公众视野里。
高鹏城一步三摇到了后台，笑眯眯看着路语茗：“怎么样，帅气吧？”
路语茗攥紧拳头，声音冷得像冰块：“为什么要放弃！”
正文、第22章 再见高鹏城
“为什么要放弃！你以为一走了之就算洒脱了吗？”路语茗看着高鹏城，步步紧逼，“你以为退出就能洗去丑闻给《沉香引魂》带来的负面影响了吗？你以为逃避就能解决全部问题了吗！”
高鹏城被路语茗逼的退无可退，贴着墙，一脸心虚落寞：“谁不想咸鱼翻身，谁都想一鸣惊人的吧。可我又不是你，更不是严前辈，我做不到啊。”
“谁说你做不到？”路语茗声音黯哑，带着焦灼，如同海啸抵岸前的平静，黑色的瞳孔里蹦出火焰，“你根本没有去做！”
高鹏城一怔，耷拉下眼皮，小声但坚决地争辩：“看，这就是问题的关键。我做过的，你看不到，因为没有结果，你看不到，所以你否定了所有的存在。”
“那你坚持做下去啊！”路语茗抓住高鹏城的手臂，用尽气力，“坚持做下去，做到有结果，让我看到，让我羞愧对你的妄断，让我后悔今天说出这些话！”
高鹏城的胳膊被路语茗抓得变形，手指因为胳膊的外力压迫无力垂下。路语茗却还在加大力气，看上去随时要捏断高鹏城的胳膊。
高鹏城却没有推开路语茗，只是看着路语茗漆黑深邃的眼睛，迟缓而犹疑地说：“可是，我已经放弃了。”
付春悦走过来，打断了两人的对话。付春悦看着路语茗抓着高鹏城的手，轻蔑而不屑地嗤笑了一声，接着她对高鹏城高傲地说：“喂，跟我去办解约。我刚才查过你的合同，还有三年呐，你现在单方面宣布退出，是违约行为，违约金方面你想好怎么解决吧！”
“哦。”高鹏城撇撇嘴，低头看地，“违约金啊，要多少？”
“嗯哼，你这么不听话，当然会有好多咯。”付春悦看了看艳红色的指甲，幸灾乐祸，“你啊，就做好倒霉的准备吧。”
“还有你。”付春悦看向路语茗，训斥，“这里是什么地方？人多手杂，抓着高鹏城做什么？小心被拍照片，然后被牵连！你一个新人怎么这么不懂事呢？你的经纪人是祁少吧，祁少教都教不好，你真是无可救药！”
付春悦在华睿娱乐消息灵通，但打压的*战胜一切，用了个心机，不说祁燃不好，直指路语茗太差。
路语茗看付春悦不爽，还击却被高鹏城拦下。
高鹏城拍了拍路语茗的手：“她说的也没错啦。别抓着我啦，很疼的。”
“高鹏城，你真是个孬种！”路语茗哀其不幸，怒其不争，“帅气的了结？帅个锤子！”
“还真是……”高鹏城捂住脸，“都要习惯了。那现在再来一次吧，这一次一定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