婉玉觉得迎春比以往洒脱多了,道:“我回头看太嫔去。”
“别。”迎春急忙阻止道,“你才嫁进来几天,我哪儿……百天还没过呢,回头王爷该说你了。”
婉玉点了点头,迎春又道:“快进去吧,我先回去了。”
两人就这么打了个照面,悄无声息的又分开了。
其实也挺好。
婉玉烧了香之后就去了太皇太后宫里。要说现在这么个情况,真心算是挺舒服的了。
皇帝是康德的哥哥,皇后是皇嫂,他们俩虽住在宫里,不用天天请安,有时候还得避嫌。吴贵太妃不是正经婆婆,三五天去一次就行,太后一半时间用来生病,一半时间用来烧香,也不怎么见人,而且现在宫里最大的是太皇太后,给她请安的时候就能顺便见所有人了。
因为跟迎春稍稍说了两句话,婉玉到慈宁宫稍微有些晚,宫里绝大多数够得上见太皇太后的人都到了,不多不少两桌麻将绰绰有余,不过今天人来的挺全。连不怎么出门的太后和说要休养生息的吴贵太妃都来了。
不过太后半闭着眼睛,身上穿的素服,头上一根簪子也没有,手里一串念珠数着佛号,就像是来闹市修行的一样。
婉玉虽然是小辈,不过有个正妻的身份,因此跟宫里不少太妃或者嫔妃什么的先低个头打声招呼就行,只要面子做足了,到没人跟她过不去。
今天皇祖贵妃虞氏也在,这一位是太上皇早先的虞妃,瑞乐的亲妈。因为辈分高,已经从妃位晋升到了贵妃,前面的皇祖就是说她是现在皇帝的奶奶一辈的人了。
这个时候得打起十二分精神来,要是打招呼说错了对方的封号,往轻了说是记性不好,往重了说,没规矩不守礼仪也是能要命的。婉玉行了礼,刚在自己位置上坐下,就听见这位皇祖贵妃道:“过三日就是瑞乐娶媳妇了,我这心里紧张啊。”
皇祖贵妃陈氏笑了笑,道:“总得有这么一回,娶进门了你就该享福了。”
太皇太后难得有些愧疚,早先她做主给瑞乐指了个性子稍微骄纵一些的姑娘,当初不过是为了出口气,但是现在都这样了,虽然太上皇还活着,不过她们三都升到奶奶辈儿了,还有什么放不下呢?
太皇太后是看开了,不过看不开的大有人在。
开口的是皇后,把婉玉也拉了进来。“听说齐家姑娘跟你是一起选的秀,当初我就说你们两个好,却没想她现在倒成了你的婶婶了。”
婉玉笑了笑,道:“八叔辈分大。”婉玉在太皇太后宫里,要是有人的时候一直装哑巴来着,谁让她辈分稍低呢,跟谁说话都得恭敬着来。不过皇后这话是什么意思来着?
两位皇祖贵妃脸上有点僵,悄无声息的对视了一眼,她俩还没忘了早先算计婉玉的事儿,不过因为先帝死了,算计来算计去也没什么胜利者了。
陈氏急忙跟太皇太后道:“您是没看见她给新媳妇准备的嫁妆,就算是我见了这么多好东西,眼珠子都快转不动了。”
“咳,我就这么一个儿子。”虞氏叹道,“可不得什么好东西都得给他留着。”
太皇太后也跟着笑了两声,道:“你可别把给妙嘉准备的嫁妆也送出去了。”妙嘉是虞氏的小女儿,今年才七八岁的样子,不过辈分大的……皇帝见了她也得叫姑姑。
这么两句本来是很和谐的打趣儿,不过听在吴氏耳朵里明晃晃的就是嘲讽了,嘲讽她给新媳妇的礼不够丰厚,于是她又往后缩了缩,尽量减少自己的存在感。
皇后嘴角微微上翘,道:“我是没见过姑姑的嫁妆单子,不过前一阵齐姑娘的嫁妆单子送来的时候,我瞧着可没婉玉的丰厚。”
婉玉不说话,反正她辈分低,这话又不是跟她说的,笑就行了。但是她心里不由得开始算了,她什么时候得罪过皇后了?
完全没交集啊?
皇后都二十六七了,打小长在京城,敬茶的那天早上还是两人第一天见面,这才小半个月过去,她就把人得罪了?
皇后说了这两句话,见婉玉一点不接招,有些扫兴,便暂时偃旗息鼓了,转过头去跟虞氏说婚礼的事儿了。
坐了小半个时辰,众人散去,皇后留了下来,宫务是她帮着太皇太后管着的。对皇后来说,现在当务之急就是瑞乐的婚礼,前面婉玉的婚礼是太皇太后办的,然后她在一边学,瑞乐的婚礼太皇太后是交到她手上了,要是办的好,指不定宫务又能多一点在她手上呢?
还有第二件事情,就是婉玉了,她必须搬出宫去!
“皇祖母。”皇后说完婚礼的安排,略迟疑叫了一声,“我这两天在想这宫里的住处,怕是不太够了……”
“哦?”太皇太后半闭着眼睛,人年纪大了精神就不太好,而且这两年过的,是个人都受不了。
“按说康德和八叔两个都成亲了,该搬到南三所去。陛下也没有成年的儿子,这样刚好。不过……”
“你接着说。”太皇太后眼睛都没睁一下。
“他们两个毕竟隔着辈分,又都有了家眷,南三所虽是三个院子,不过毕竟在一个院墙里,瓜田李下的,您看是不是……让他们搬出去?”皇后虽克制着语速,不过后面半句明显加快了不少。
“我知道了,”太皇太后道:“你说的也有道理,我想想。”
皇后笑了笑,道:“您好好休息。”然后便告退了。
等到皇后身影拐出慈宁宫,太皇太后道:“好容易过两天安生日子,又开始闹了。”
翠竹笑道:“您还不知道她们了,宫里可不就好斗个上下吗?”
林如海这两天过的不太好,一来他上回被张大夫吓的有些伤风,喝了三天药汤子,到现在还没好利落;二来清王爷请封世子了,封的是他的嫡三子,从来没听他夸过的嫡三子。
不过这位嫡三子,娶的是另一位内阁大学士孙大人的嫡亲孙女儿。
第075章
清王爷的嫡三子今年才成的婚,年纪大概也不会超过十六去,那么清王爷为什么要放弃前面两个已经成年的儿子,而选择了目前还不大看的出能力的嫡三子呢?
如果不是清王府里有什么不为人知的隐秘,那就只有孙大人了,清王爷看重内阁大学士孙大人,要跟他密谋做什么事情,封世子就是交换了,许诺将来的王妃是孙大人的孙女。
这条林如海能想到,皇帝虽不聪明,但也没傻到不明事理的程度,折子摆在他案上他每个字都认得。
皇帝想东西跟林如海立场不一样,林如海想的是清王爷是武官,要联合文官之首其中一个的孙大人,再想想那个至今下落不明的张大夫,结论得的很容易,清王爷要开始谋划了。
只是清王爷这招动作有点大,皇帝必能看出点猫腻来。况且孙大人真的会上钩吗?要是清王爷所想成为现实,到时候就没人能骑在清王爷头上,世子自然也就一点分量没有了。
皇帝呢?他没想过他做下的事情有败露的可能,梅花落雨这一招是他早年听手下一个曾在衙门里效力的小衙役说的。他说这一招能混淆视线,被人揭穿的可能性不大,于是皇帝冒险了。
事实也确实如此,三个人动手,先帝的命就没了,而且太医连先帝的死亡的正确时间都看不出来,他们明明是子时动的手,太医却说先帝是清晨于梦中死亡。
这样一来,自然也没人会去查探一个正常往来于皇极殿和慈宁宫的“太监”了。
皇帝对这一点是放心的,他不放心的是清王爷还有他手上的兵,京城周围的兵,算算分数三个人手下,清王爷、南安郡王还有七叔的正妃赵氏娘家的父亲赵将军。
南安郡王是太上皇的兄弟,太上皇继位之后也觉得他威胁甚大,这么些年不遗余力的把他养成个肠肥脑满的大胖子,夜夜笙歌不断,早就没了威胁。赵将军倒是个正直人,而且正妃在七叔家里过的不好,到现在也没生下个一儿半女,所以这一堆人威胁不大。
调兵一千以上需要兵符,但是这三位统领在军中这么些年的威望也不是白白积累的,振臂一挥,想也能有不少官兵响应。况且一千精兵,宫里但凡有个内应,攻入紫禁城绰绰有余了。
皇帝有心学他皇祖父,也想这么对清王爷来着,不过没等他动手,清王爷倒是先跳出来了。
皇帝的皇位来的不正,他从坐上皇位的第一天开始就怕有人用相同的手段把他撵下去。他也曾无数次的推想他可能的敌人,还有敌人会采取的方式,比方这个清王爷和孙大人的文武官联合,就是他最怕的一招了。
皇帝越想越觉心惊,一人在御书房里坐了一个下午,到底该怎么对付他呢?
皇帝心里有个小本本,上面写着所有对他皇位有威胁的人,他的几位叔叔,还有这几位兄弟,以及太上皇的兄弟,甚至连他自己的儿子都在上面,包括他的皇后薛凝安。自打当了皇帝以来,他虽然守着祖宗规矩,初一十五都会去皇后宫里,但是夫妻两个已经是分床睡了。
不过清王爷的这份圣旨,让皇帝把对清王爷的警戒程度上到了第一位。
第二天一早是早朝日,皇帝在乾清门听政,后宫则在皇后的主持下进行一月两次的祭祀活动。
现在嫁到皇家了,婉玉自然不能像从前一样坐在莲音大师身边念经祈福了,她现在得站在大殿外面低着头等仪式完成,然后才能进殿里烧香。
乾清门,御门听政已经进行了一会,小太监刚念完清王爷请立世子的折子。皇帝笑着道了一声:“准,着钦天监择吉日,礼部安排仪式。”
这一件事表面上算是过去了,皇帝道:“朕继位已有三月,每每想起先帝现在还停在殡宫,不能入土为安,便夜不能寐,寝食难安。朕身为先帝嫡子,实属不孝。”
这一段铺垫过去,大臣们跪地道:“微臣惶恐。”
康德心里一惊,想到林如海前些日子的“不能去修皇陵”,还有婉玉在车里说的那些凄惨的结局,他到现在都没想好,万一皇帝想让他去,该怎么推了这差事。
“朕看了礼部和工部的折子,先帝陵寝进展缓慢,朕身为天子,不能亲自到场勘察,朕心不安。”皇帝应景儿红了眼眶。“朕决定先停下朕的陵寝,全力给先帝修陵。只是干系重大,须得在宗亲里选个合适的人选去监工才好。”
修皇陵总体来说是个苦差事,没回扣这种小事就不提了。沐浴更衣,至少三月不能回家也不是不能忍。监工的人得斋戒,不能在祖宗的陵墓前行无礼之事,基本是去当和尚了。
想到这一点,康德觉得似乎皇帝选他的概率也不大,毕竟是新婚燕尔,况且他还一个差事都没领过,直接上来就是修皇陵这么大一宗买卖,道理上也讲不通。
这么一安慰自己,康德的心稍稍回落了,岂料皇帝开口就叫了他的名字,“康德,你身为先帝皇子,若是派你去修皇陵,你当如何?”
康德出列,垂首道:“臣弟自当万死不辞!”只是就这么去了康德不太甘心,道:“只是臣弟空有一腔热血,经验稍显不足,还望陛下能派一德高望重的叔伯或宗亲总揽全局,臣弟也好安心跑腿儿。”
这话说的不错,林如海心里一喜。
皇帝嗯了一声,道:“你说的有理。”皇帝沉默片刻,似乎在思考的样子。
其实也是在装模作样,要让林如海说,当皇帝的若是没提前想好主意,搁御门听政的时候现想,这皇帝基本也就到头了。
皇帝沉吟片刻,将地下宗亲一个挨一个看了个遍,道:“二王叔,你是先帝的弟弟,又是除先帝外排行最大的一个。朕从小便听先帝说你办事沉稳可靠,这修皇陵的差事干系重大,朕想来想去,也只有交到你头上,朕才能放心安眠。”
皇帝当着文武百官的面派差事,敢顶回去的人少之又少,至少目前的清王爷还没打算撕破脸皮,因此他出列道:“定不负陛下所托。”
“唉……”皇帝叹了口气,又嘱咐康德道:“既如此,你便在礼部供职,负责修皇陵事宜,一切听从二王叔指派。”
还是被算计去了,康德表面上称是,心里有点难过。不过明面上的头头是二王叔,要是真照林如海所说,皇帝这次是想坑他了?况且他在礼部供职,想来负责的也不过是仪仗或者祭奠相关事宜,偶尔去一次也差不多了。
皇帝还算按照自己所想算计完了人,下面该开始讨论正事儿了。
皇帝这个岗位,康和没当上之前看到的多是万人之上的威仪,当了之后才知道也不是很轻松,比方就光赋税这一条,今年的赋税是先帝特赦减免了三成的,一年期满,明年就得涨回来。还有些报了旱灾、水灾和虫灾的,得派人去查探,然后才能酌情减免,总之全国十八个行省,还有诸多政区,每个行省下面都是府、州、县、村,皇帝得事无巨细全过一遍。
要是康和提早知道有这么麻烦,他估计真的掂量着来了。还有恩科,新君上位,照理是要有恩科的,先帝就来了一回恩科,那康和上台也得照原样来一回,只不过明年是正经科举年,虽然能以“恩正并科”的名义开,但是效果就不怎么好了。
换句话说,他其实是没受过正统皇权教育的,这点跟先帝不一样,先帝当了那么些年太子,政务处理的无比熟练,就是太上皇,也曾考虑过这一点,所以先帝才能较为平缓的又复立了。重新培养一个接班人有多费时费力,还要保证他自己心里有主意,这样才不会被大臣左右。于是先帝虽小小起落一回,但是于政事上大体是没多大影响的,但是康和,他已经开始露怯了。
听着户部尚书念折子,康和脸上露出点不太耐烦的表情,只是他坐在最高的地方,而且也没人敢抬头看他,因此没人发现。
这时,侧边转出个太监来,皇帝定睛一看,是太后宫里的越公公。他上前在皇帝的耳边轻轻道:“陛下,宫里出事儿了,太皇太后的意思,您得去看看了。”
皇帝看了看还在念折子的户部尚书,有点解脱般道:“朕还有事,等下午六部尚书和内阁学士到御书房议事。”说完他便站起身,利利索索走了。
大殿中央站着的户部尚书,一张脸气的通红。可惜给他没脸那个是皇帝,再生气也只能自己调整了。
林如海从他身边经过,拍了拍他的肩膀,善意的提醒了一句,“忍忍吧。”不过这句话表面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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