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个姑娘因为衣服烂得无法遮住身体,只好用稻草盖住自己,单薄的身子在寒风中发抖,褐色的眸子全是绝望。
我还看见一个骨瘦如柴的母亲,坐在低矮的屋檐下,眼神空洞。她的怀里抱着一个嗷嗷待哺的婴儿,孩子拼命地噙着母亲干瘪的头,却再也吸不出一口甘甜的汁,最后吸进小嘴的居然是殷红的血水。
惨,太惨了。
到处都是震憾和心酸。
马车缓缓而行,我情不自禁抱着乔乔,乔乔也紧紧抱住我,也不知是她在发抖,还在我在发抖。两个偎依在一起的脸上全都是湿漉漉,也不知是她的泪,还是我的泪。
我们两个人在车厢里哭成一团。前面的加斯帕特不屑地瞟了我们一眼,低声自语:“女人,哼,真是麻烦!”
杰里夫和宫廷侍卫们都骑着高头大马,每个人的马鞍上都挂着一个口袋。每到人群密集的地方,他们就从口袋里掏出一大把铜币,丢洒在地上,大声道:“这是仁慈的大王子殿下赏给你们的,知恩要图报,你们要记住加斯帕特这个伟大的名字,是他给了你们生存的希望!”
加斯帕特面带微笑站在马车的车厢门口,向围观的人频频招手。
用地球人的说法,这是在拉选票,贿赂人心。
不过话又说回来了,即使是铜币,这也是个不小的一个数目。
加斯帕特如此慷慨,倒是大出我的意料。对他的厌恶,不知不觉中淡了几分。对他的评价,不知不觉中上升了几分。
当然也有漠然站在两边,没有参加满地捡钱的人。我听见一个少年对一个老人说:“耶特曼爷爷,你坐在这里干什么?大王子殿下洒钱了,你快去抢啊。”
老人淡淡一笑,说:“这点钱有什么用?你没有听说吗,粮价又上涨了三倍。这些钱就算全给你一个人捡了,又能买多少米?迟早都是要饿死的,早一天晚一天又有什么意义?”
“可是,耶特曼爷爷,就算这样我们也不能在这里等死啊。”
“你去吧,捡一点是一点。你还年轻,你和我不一样。”
虽然缓慢,车队仍渐渐远离了这里,来到一块平地上。
这里的人更多了,马车根本无法前面。“妈的,怎么这么多人?!”加斯帕特皱了皱眉,命令侍卫:“还傻站着干什么?快来两个人,扶我下去。”
所有人都下了马,围成一个圈子,把我和加斯帕特护在中间,向前面挤去。
许多饥民身上都很肮脏,散发出一种强烈的汗臭。在这密密麻麻的人群中穿行,真是举步维艰。就连杰里夫脸上也有了汗,失去了贵族的矜持,不停地用白手帕扇着风,埋怨道:“真臭,这里简直比马廟还臭。这些人到底是不是猪托生的?”
我瞪了他一眼:“他们连肚子都吃不饿,又哪有条件换衣洗澡?如果是你,在这样的环境下生活半个月,保证比他们还臭。”“是,是。”杰里夫这才住嘴。
终于到了人海的尽头,在那里并排架着十八口大锅,每口锅都有磨盘大小。里面是可以照得出人影的米粥。一个长着山羊胡子、一幅管家打扮的瘦子,正扯着嗓子喊:“一人一碗,盛了就赶快走,发现偷嘴盛第二碗的,看见没有?”他得意洋洋地指了指旁边站着的几个彪形大汉:“不听话的,不但没有粥喝,每人再赏十鞭子。”
远远地,看见我们过来。他马上屁颠屁颠地凑过来,一脸媚笑:“哎哟,大王子殿子,您怎么亲自来了?”
加斯帕特皱着眉,看了看乱糟糟的人群,问:“赫顿管家,这几天布粥怎么样?没什么事吧。”
“没有。没有。”赫顿笑得眼睛弯成了月亮,他恭维说:“大家都把大王子殿下当作化身人间的光明神,又有谁敢闹事?只是……”他看了看周围,压低声音说:“往年积压的那批发霉的粮食已经快耗光了,您看……”
加斯帕特回头望了望旁边的我,我回应了愤怒的目光。
他马上变了脸色,一皮鞭抽在赫顿身上,义愤填膺地斥骂:“什么发霉的粮食?你耳朵聋了吗,我什么时候说要用发霉粮食赈灾?如果灾民病了,你负得起这个责任?!混帐东西,我明明是说把新年的新米拿来赈灾,你竟敢阴奉阳违?!”
皮鞭在赫顿脸上抽出一道血痕,他惊恐万状地捂着脸,还想:“我……”杰里夫说话了,他恶狠狠地站到赫顿面前,大声道:“你没听见王子殿下的话吗?把所有的粮食都换下来,快滚!”说完,有意无意地,他用眼角的余光往我这里瞟了膘。
赫顿管家这才明白过来,连声道:“是,是,马上换。”一溜烟儿地钻进人群里,不见了。
“伊莎贝尔妹妹,我们还是先回去吧。”加斯帕特笑着说。
这时候我忽然听到一个尖尖的、细细的声音:“菲丽希缇姐姐,菲丽希缇姐姐!”
觅着声音,我看见一个七、八岁的小男孩瞪着宝石一样明亮的眼睛,站在不远处,紧紧盯着乔乔,却不敢过来。
“乔乔,你认识他。”
“是的,公主殿下。他是我入宫前的邻居,小艾本。”
“放他进来。”
侍卫们让开一条路,小艾本战战兢兢地走了进来,一边抹眼泪一边说:“菲丽希缇姐姐,救救我爸爸吧。”
“艾本,出了什么事?你慢慢说。”乔乔掏出手帕,给哭得象小花猫一样的艾本擦了擦脸。
“洪水淹了我们的村庄,我和爸爸逃难到了这里。今天早上来了几个人,说南山的矿场招收工人,不但管饭,每人一个月还有五银币的报酬。我爸爸一听就动了心,和好多年轻力壮的劳力去了南山。说的好好的,他让我中午去找他,看能不能赊几个馒头给我吃。可我去的时候,看见许多当兵的和劳工打了起来,我爸爸被绑在一根木桩上,浑身是血。菲丽希缇姐姐,看在我们同乡的份上,快救救我爸爸吧。”
乔乔为难地望了望我,她虽然是皇宫的人,但只是一个卑贱的仆人。她含着泪恳求我说:“公主殿下……”
这个时候,还有时间说什么呀?救人要紧。
“你带路。”我对小艾本说,不管三七二十一,拉起乔乔就跑。
“哎,妹妹,你这是……”加斯帕特愣住了,克里夫也跟着喊:“公主殿下,别跑,这里太乱了,危险。”
我哪有时间和他们瞎扯,连头都没有回。
钻出人群,分不清东南西北,只是跟着小艾本一路狂奔,不知跑了多少大街小巷,艾本也停下来,指着前面说:“那就是南山。”
我再回头一望,除了忠心耿耿的侍卫长彼得。斯特曼带着七个人还紧紧跟在我身后,其余的人都没了影。
第九章女子防身术之撩阴腿
南山又叫小南山,是西荣帝国符禺山脉的一个支脉。山不大,呈马鞍形,遍布杻树和橿树,原本非常荒凉,但自从发现埋藏在地下的金矿后,几乎所有树木都被砍伐殆尽。一眼看去,就象一个丑陋的疤癞头。在这疤癞头上,有无数蚂蚁一样的奴隶在辛勤地劳作着。
在一片洼地里,一大群身强力壮的灾民正在与一些兵丁对峙。一阵阵怒吼象海波一样汹涌起伏:“我们是自由人,不是奴隶!”“你们答应我们的待遇呢,你们这群恶棍,这群骗子!”“给我们自由,放我们出去!”
一个贵族模样的男子大模大样地坐在一张太师椅上,冷冷望着骚动的人群,忽然一抬手,身后的弓箭手一齐拉开了弓弦,一排排闪亮的箭簇就象野兽张开的牙齿,绷紧的弓弦发出令人牙酸的吱吱声。
顿时静了下来。手无寸铁的灾民有些慌乱了,有人开始后退。
“再吵再闹啊,你们这些贱骨头!不给你们一点颜色看看,简直不知天高地厚!”那人用手指掸了掸并没有沾上一丝灰尘的长袍,极其嚣张地说:“你们刚才不是闹得挺欢吗?怎么不说话了?”
他站起来,居高临下地扫了灾民一眼,缓缓道:“我懒得和你们这些贱民废话。两条路,一条就是给我当奴隶,给我挖矿。说什么自由人?你们来到这里,你们就奴隶。从来,没有人能从这里逃出去。另一条就是死,我给你们自由,死的自由。我不在乎你们这几个人,这世上,什么都缺,就是从来不缺人!”
他又扫了一眼,身后那个绑在木桩上已经遍体鳞伤的人,冷笑道:“至于这个带头闹事的,我会一寸一寸碾碎他的骨头。我倒要看看,他的骨头究竟有多硬?”
“爸爸……”小艾本哭喊着,连滚带爬地扑了过去,抱住了那个血人。
“哟嗨,还搬来救兵来了。”贵族打量着我们,眼也不眨地命令:“把这个小孩也给我砍了!”
“你敢?!”我咬牙切齿地跳出来。
“我为什么不敢?”他看了看了,眼睛就象狗皮膏药立刻沾到了我的身上:“哎哟,还是小美人……”
斯特曼挡在我的身前,亮出了腰牌:“我们是宫廷侍卫,这位是……”
“宫廷侍卫怎么了?老子见的多了。”他竟敢不买帐,把斯特曼往后一推,可却没推动。他恼羞成怒,跳着脚道:“你是宫廷侍卫又怎着?给我闪一边去。我和这位美丽的小姐说话,你打什么岔?”
“斯特曼,你让开!”
我见过嚣张的,还没见过这么嚣张的。老娘一肚子火,都快赶上火焰山了。
斯特曼不甘不愿地站到一边,我已经念起魔法咒语。
那贵族一怔,他没想我居然是魔法师。在西荣帝国,不管是谁,惹上魔法师都不是什么好事,特别是当这个魔法师火冒三丈的时候。
他后退了一步,惊慌地叫道:“快来保护我,你……”
话没说完,我一个法术已经丢了过去,呯地一声砸在了地上。
这什么呀?不能伤人的狂风术,还丢歪了。
那贵族哈哈大笑,他那意思还想讽刺我几句。可一张嘴,就腾起一地的尘灰,吸了他满满一肺。
这是什么地方?是矿场。砸碎的石料避地都是,地上的灰没有二尺也有一尺半。
狂风旋起,顿时弄得他灰鼻子灰眼,成了一个泥人。
“咳,咳,我跟你没完……”他什么都看不见了,还在那里瞎咋呼。
你没完?我还没完啦。
我抬腿就是一脚。
女子防身术我别的没记住,这撩阴腿我却没忘。这是对付男人的必杀技!
那贵族杀猪一样,“嗷”地一声惨叫。捂着裆,跪在地上,身子弓得就象一只虾米。
洼地里一片沉寂,大家都看傻了。
有人鼓掌,一声接着一声,一个漂亮得不象话的男人从一个小木屋里走了出来。
注意,我说的是漂亮,不是英俊。
如果不是因为他有喉结,我几乎把他当成了女人。
白玉一样娇嫩的皮肤,一双艳丽的狐狸眼,一头飘逸的长发,还有香气,随风飘来的桂花一样的香气。
欧,卖嘎。异界原来也有人妖。
他就这么飘啊飘的,飘到我面前。若有所思地打量着我,然后用悦耳的声音说:“伊沙贝尔,他不过说句玩笑话,你就让他绝了户,这可不是你过去的风格啊。”
他不说还好些,一看他笑得那么媚,我就气就不打一处来。
我一指树桩上血淋淋的艾本父亲,又使劲一戳他的鼻子,尖声叫道:“你个死人妖,眼睛瞎了!要是把你爸爸打成这样,再跟你说,我在跟你开玩笑,你信不信?”
这人脸皮真厚,居然面不改色,就那么饶有兴趣的看着我。
乔乔从后面拉拉我的袖子。“走开啦。”我把她的手甩开。我正忙着啦。
谁知乔乔一改懦弱的本性,用大无畏的精神,又一次凑上来,用蚊子一样的声音说:“他是二王子文森特殿下。”
我翻了个白眼,我管他是谁。文森特,文森特是什么东西呀?哎,等等,文森特殿下?!
我赶紧括住了嘴。我刚才……没说错话吧。
人妖宛然一笑,问我:“想起来了?不错,我就是你二哥文森特。”
管他呢,不管了。就算我刚才的话,有污辱皇帝陛下的嫌疑。可那只是嫌疑,又不象他这样罪证如山。
我决定先发制人。
不过我刚才太激动了,这时才发现我手指还戳在他鼻子上呢。赶紧的,拿下来,改戳地上那个人:“这个人是你手下吧?”
“手下算不上,他是财政大臣普拉西多的儿子米歇尔男爵。”文森特依然媚笑:“算是我的朋友吧。不过这矿产也有我的一份,你有什么气,尽管冲我来好了。”
“你认帐就好。你的手下,哦,你的合伙人居然利用水灾,骗了这么多无辜的灾民来当免费的奴隶。这样的事,你们都做得年来。真是无耻、下流。”我一一例举他的罪行:“最起码犯了诈骗罪,唬吓罪,伤害罪,威助证人罪,杀人末遂罪等等极其恶劣的罪行。”
我说得唾沫横飞,他却波澜不惊:“你说的那些罪,我都没听说过。即便有,我是皇族,我有豁免权。”
我对这世界的法律所知不多,我发现我根本拿他没办法。
“这些人,你到底放不放?”
“放。既然你说了,我怎么可能不放?”
没想到,他居然一口答应。只是娇滴滴的声音,让我起了一身鸡皮疙瘩:“妹妹,你知道哥哥对你最好的了。”
“别。”我忙阻止他靠近我。难怪父皇对太子之位一直难以决择。这两个人一个丑,一个妖,都不是什么好东西。我就奇怪了,我们家怎么净出怪胎啊。我警告他:“你对我好没用,你要对天下人好,你好我好大家好,才是真的好。”
这话,听着怎么那么耳熟?
“妹妹,”他斜睨着我:“这话,你应该对加斯帕特说去。我知道,我在你眼里一直是最坏的那个,你宁可愿帮着那个胖子,也不肯帮我。可是如果我说,他比我还黑还坏,你信不信?”
我不信。我知道加斯帕特有点蔫坏。比如
小提示:按 回车 [Enter] 键 返回书目,按 ← 键 返回上一页, 按 → 键 进入下一页。
赞一下
添加书签加入书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