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后笑道,“三阿妹与我最是亲厚,这种女儿家的心思,她从不与旁人说,我却是知晓的。且她在天山这许多年,为何单单这时候赶回来了?”
太后点点头,“那就由着你安排吧,最好今日趁着人多,早点定下来。”
“儿臣谨遵太后懿旨!”皇后笑意盈盈。
她回头看着韦秀茹挑衅一笑,这些年她与韦秀茹早就水火不容,她虽然贵为皇后,但是在太后面前,她永远是不被受宠的那个,韦秀茹要的东西,她从来得不到,可是这次她终于赢的扬眉吐气,“姑母的意思是,让我撮合三阿妹与沈光庭,阿姐意下如何呢?”
“你!”韦秀茹眼神孤傲却又灰败,“你这口气憋在心里二十年了,如今终于吐出来了,可是我不好过,你就痛快了?”
“不错!”皇后坦诚道,“二十年前我们姐妹同时谈婚论嫁,你明明比我还要年长些,姑母却疼宠你偏爱你,她将我嫁给陛下,要我深陷深宫之中,为了我们家族的繁盛与荣誉而战,而你却得以嫁给如意郎君,恩爱幸福着,凭什么?只因为我是庶出的,你是嫡出的,她就如此偏心吗?”
“可你如今贵为一国之母,时时事事都将我踩在脚下,你还不知足吗?”韦氏的情绪也很激动,“二十年前我们姐妹喜欢上同一人,我也不曾用下作的手段赢你,我翘首企盼等了五年,才得以嫁给他,你却一句话就挑拨了我们的夫妻关系,我生下云颜不足两个月,他就自请戍守云州,你害我至此,竟还不满意吗?”
“那我这些年这宫里面生不如死,不是你害的吗?”皇后低声怨恨道,“每每到寒冷深夜,我孤枕一人之时,我总在想,若是当初奉旨进宫为后的那人是你,会怎样?你打小便与陛下更亲厚些,想来他与你纵使无情爱,也不会薄待了你的,毕竟你们本就是长辈们看好的一对。后来你执意要嫁给沈光庭,迫不得已才让我替你完成了家族联姻,你敢说我这一生的不幸不是你害的?”
请君入瓮
沈云初自然不是吃素的,虽说梧桐苑距离锦绣阁不远,她不至于不顾沈将军的身体状况,扶着他故意从前院宾客面前绕一圈,但是要她就这样吃哑巴亏,那是万万不能的,她吩咐身后的奴道,“你且喊了管家去前院请诸位太医,就说韦氏因私恨下毒,沈将军命悬一线,让精通毒药的诸位有才之士都来帮忙救治。2”
什么样的私恨,沈云初不用宣扬,众宾客但凡听到只言片语都能猜到,世上没有什么比流言的传播速度更快的了,想必太后有意重新撮合沈光庭夫妻这件事已经众人皆知,而沈光庭恰恰在此时昏迷不醒,被韦氏下了毒,那必然是因为沈光庭拒绝接纳韦氏。
沈光庭如今可是陛下面前的红人,许管家才说明来意,三姨娘几乎跳起来,焦急地问道,“将军他现在如何了?”
“尚且昏迷着,大娘遣奴来请林太医。”许管家答道。
三姨娘顿时悲切地哭起来,“都是韦秀茹这个毒妇害的,她眼见自己被休弃,便恨毒了夫君,可一日为夫,便是终生为夫,她竟然做出这种谋杀亲夫的罪恶事情,可怜夫君若是有个三长两短,我也不活了,定跟随将军而去啊!”
“姨娘且宽心,请了太医才知道。”许管家安抚道,这个时候若是三姨娘闹起来,必然会让众位宾客看了笑话。
“姨娘快别说了,我们先去探望父亲是要紧事啊。”沈云影阻止道。
许多人纷纷表示关切,那些与沈光庭有几分交情的朝臣,都争相往梧桐苑涌去,还是许管家阻止了众人,“还请诸位留步,我家主人此刻在梧桐苑昏迷着,急需林太医等人前去救治,本来诸位要探望主子,奴不敢阻止,然而梧桐苑毕竟是我们娇娇的别院,还望诸位贵人见谅。”
言外之意就是,你要是不擅长解毒,就不要去凑热闹了。
“你家将军中的什么毒?”荀阳赏玩着手中精致的茶盏,墨色的眸子眨了眨,轻声道,“早年倒是读过几本解毒的医书,或许可以帮得上忙。”
许管家面上顿时一喜,“少师大人客气了,谁人不知少师大人医术高明,今日若能救了我们主人,沈府上下必定感恩不尽。”
三姨娘带着沈云虹与沈云影跟着许管家后面,往梧桐苑走了,一众宾客留在宴会上面面相觑,许多夫人们凑在一起议论纷纷,众人一时间倒是不知该留还是该走了。夹答列晓
萧九自然要代尽地主之谊,“诸位,沈将军出了这等的事情,若是有何不周到之处,还请海涵。不过既然是沈府有要事,而我们恭贺的心意也已经送到了,不如各自回府去吧。”
众人都知道这位临江王府的世子爷,可是在云州长大的,与沈家大娘死青梅竹马的情分,他站出来下了逐客令,众人也不便多留,正准备离开,沈云颜却站出来道,“皇后姨母尚且还在,她传话过来,说送走太后娘娘,便会携母亲过来的,众人还是等懿旨再说吧。况且家父并无大碍,不过是多饮了几杯,沈府今日双喜临门,家父十分开怀,想来待醒酒之后,他还要亲自过来致谢呢。”
哪里有皇后尚且在此道贺,做臣子的倒先离开的道理,诸位夫人只好再次入席,三三两两窃窃私语,边等皇后,边讨论沈府的私事。
萧九与韦庄相视一眼,索性喝起了酒,“看来今日有人要好好唱一出戏了,只是不知我父王准备的如何了。”
韦庄笑眯眯地与他碰杯,“你父王办事情必然是万无一失的,父母之命,媒妁之言,荀阳圣人的身份摆在那里,他自然也不好去抢晚辈的未婚妻。”
萧九清澈的眸子盈满笑意,“我从前害怕阿初怨我,只是如今她与荀少师已然桥归桥路归路,荀少师家中也开始逼迫他议亲,想来没有比我更合适的了。”
梧桐苑中沈云初焦急地等着,只是她没料到,许管家竟然将荀阳请过来了,看到荀阳那一袭青袍,她愣神片刻,等她确定眼前看到的人不是自己的幻觉之后,她才手忙脚乱地将手中带血的锦帕藏在袖子里,生怕荀阳责问她,恭谨道,“先生,我父亲就拜托你了。”
荀阳浓密的睫毛颤了颤,淡淡地颔首,没发一语就跟着许管家往内室中走去。
三姨娘与沈云虹姐妹要跟着冲进去,被许管家拦下,“内室中不宜有太多人,姨娘与娇娇还是在此处等着吧。”
沈云初呆呆地看着荀阳闲适的背影,心中翻江倒海地疼起来,她将藏在袖子里的锦帕掏出来,仔细看了看,上面的血痕如此明显,他竟然不闻不问。明知道父亲在里面吉凶难测,她此时不该再想旁的,可是她跟荀阳之间真退回到师徒,她竟然有些怀念从前在马车中荀阳帮她擦药的情景,虽然腹黑霸道,却也可见对她的疼惜关怀,总好过如今的视若无睹。
沈云初忽然酸涩难忍!
倒是沈云影看到那血帕,关切地抓住她的手,“阿姐,你这是怎么了?”
帷幔摇动,荀阳从内室出来,看到沈云初苍白的脸色,平静的黑眸中闪过一丝波光,三姨娘抓着卷帕迎上来,“将军他如何了?”
沈云初也关切地看过来,荀阳墨色的眸子扫过她,公事公办似得嘱咐道,“沈将军无大碍,虽然不是寻常的迷幻药,却也对身体无害。我已经喂他吃了片雪莲药丸,想来歇息片刻就能清醒过来,只是你们沈府大喜,你一味躲着也不行,该往前院去招待宾客,方为不失礼。”
沈云初压住心中的不舒服,温婉行礼,“多谢先生教诲,不过前院有二妹妹张罗着,我想等父亲醒过来。”
荀阳微微点头,不再说话,抬步走了出去,沈云初赶紧跟上去,“阿初送先生出去。”
他顿了一下,自顾自地边走边赏景,沈云初跟在他身后,见他不主动搭理她,气氛实在尴尬,好似两人中间隔着一层冰封的保护膜,使人格外不舒服,沈云初主动搭讪道,“听说先生好事将近,阿初恭喜先生了。”
荀阳身体微僵,却若无其事地翻着袖口的刺绣看,“你送我出来便是为了跟我说这个?”
“嗯。”沈云初鼻子发酸,极力隐忍着胸口的酸涩感。
荀阳澄澈的眸子里波澜不惊,扭头看她,“听谁说的?”
沈云初被他无关痛痒的摸样,刺得眼睛疼,却还是忍着脾气求证道,“今日在园子里遇见施定柔,她说你们两家正在议亲,待她及笄礼过后,便可以娶过门了。”
“嗯。”荀阳不咸不淡地哼了一声,瞥她一眼便转开视线,“湘王府已经在筹办婚礼。”
沈云初心中一痛,恼恨地瞪了荀阳一眼,可她委实没有立场怨恨,是她先提出分手的,可是荀阳就不知道挽回么?还是说他已经彻底放下,只剩她无法释怀,“男女情爱原来都是如此,谁先招惹谁不重要,爱的少的那个人总会过的好,是不是?”
“嗯。”荀阳轻轻哼了一声,“你很有悟性,总算没有辜负我言传身教。”
“好一个言传身教!”沈云初抬头看他,从未觉得这张如诗如画的容颜竟是如此的薄情狠心,他先勾着她深陷他的温柔,却又绝情撇的干净,最后只得言传身教四个字,“阿初只能祝先生与柔娘白头偕老,儿孙满堂!”
荀阳某种的墨色翻涌而出,却忽的淡雅一笑,“数日不见倒是乖巧了许多,不过手段倒是比不上从前,竟也沦落到用苦肉计的田地了,不过你这口心头血,总算不会白白吐的,想来沈将军醒过来以后,无论如何也不会再对韦氏心存半分愧疚。”
沈云初藏在袖子里的手猛地攥紧,原来他都知道,只是漠不关心而已,她心中苦笑,若是从前,荀阳必要抓着她查看伤势嘘寒问暖,如今却只是风轻云淡地点破她的心机,没有什么比她此时的心境更苦涩了,“阿初多谢先生教诲,还要忙着照顾父亲,就送到这里。”
荀阳离开之后没多久沈光庭便醒了,见沈云初脸色苍白,他关切地问道,“阿初你脸色怎这般难看,可是生病了?”
三姨娘手帕遮面哭泣道,“是夫人的侍女打的,大娘为了救您,被夫人的侍女拍了一掌,当场吐出一口心头血,只怕是受内伤了。”
沈云初由着三姨娘添油加醋,反正受益是她自己。
“早就不是夫人,不过是弃妇而已!”沈光庭听完三姨娘绘声绘色的描述,怒道,“竟然如此欺人,我这就是找她讨个说法!”
“不过是受了点伤,哪里那么娇贵,已经找太医开过方子,劳烦父亲遣人去抓药。”沈云初漫不经心,“倒是父亲您才刚刚醒过来,不宜动气,也不宜多饮酒,三姨娘可要劝着点。”
看着众人离开,沈云初吩咐道,“该准备的事情准备好,我们请君入瓮。”
万事俱备
红烟疑惑道,“娇娇怎就笃定二娘一定会亲自前来?”
沈云初修剪着手中的花束,轻声道,“以父亲的爆脾气,前院定然会闹得天翻地覆,纵使皇后娘娘在,韦氏与沈云颜谁也讨不了半分好处,韦氏大抵会被父亲骂的发病,沈云颜定然也会被三姨娘揪着不孝不悌的罪名冷嘲热讽,她为了表现姐妹情深,自然会前来探望。夹答列晓不过你也别以为她会有多好心,若是从父亲那里知晓我需要煎药,她怎会放过这个百年难遇的机会呢?”
碧雾见沈云初将花束修剪的格外好看,禁不住往上面撒水滴,一边嘀咕道,“娇娇怎就料定韦氏会被将军大人骂得发病呢?”
“你可是忘了那日韦氏如何发疯的?”沈云初连忙阻止她的动作,“这依兰花极难寻,阿九让人寻遍整个烟州才找到,你可不能乱洒水,没得破坏了这花得天独厚的美感。”
红烟愤愤道,“那日林太医替老夫人诊脉,遇到发疯的韦氏,还是娇娇将陛下赏给的那颗救命的药丸给了她才救她一命,谁知她竟然恩将仇报,让侍女打伤了娇娇,早知如此,当日就不该救她。”
沈云初笑笑,“我救她便是为了救沈家,若是她死在沈府,太后娘娘与韦家的人能轻易饶了我们?何况我救她也是为了害她,你以为那日她怎会将自己做过的孽都忍下了?那是因为我在她的茶盏中添了些锁她性命的好东西,陛下那颗救命的丹药,恰好可以帮我遮掩过去,我自忖不是圣母,她害死我娘亲,又三番四次害我,甚至还连累荀阳身中毒箭,我怎会真心想救她!”
碧雾恍然大悟,“娇娇好深的谋算啊,原来从那日,娇娇就已经料到会有今日?”
“不错!”沈云初将兰花插进窄口的瓷瓶中,稍稍整理了一番,便使人看不出依兰花与兰花的差别,只以为是一瓶兰花做的插花,沈云初端详一番这才满意地拍拍手,“将这瓶花摆在偏厅的软榻旁边,记得要洒些清水淋上去,娇花沾露珠,方显的娇媚。2”
碧雾疑惑,“娇娇方才还阻止奴洒水,如今怎就改变主意了?”
红烟嗔她一眼,跟着醉吟先生的时候你就不好好研习药物,如今变傻子了吧,你竟不知这依兰花沾上新鲜的清水,会散发出催情的气息?”
沈云初神秘笑笑,“碧雾还以为你家主子我当真奢靡至极,要阿九满世界寻找依兰花,就是为了观赏?”
碧雾抱起瓶花,“那奴可要记得,洒完水谁也不许再进偏厅,省的坏了娇娇的计划。”
“纵使她的娘钱再坏,与她关系不大,纵使我再厌烦她,说到底是自家姐妹,若是她不起害我之心,我倒是希望今日的筹谋白费了。”沈云初隐隐叹息一声,“你且去看看翠丫可把我的药给抓回来了。”
“翠丫不是被沈云颜扣下了?”红烟反问道。
“她费尽心机将翠丫扣下,说是要帮我训诫侍女,难不成真的为了训诫而已?况且我们梧桐苑滴水不漏,口风又很紧,她打听不出半分消息,更是无从下手,你若是沈云颜,你会如何选择?”沈云初不答反问道。
“奴这就去准备。”红烟豁然开朗,看了沈云初疲乏的摸样,扶着她歇下,“那娇娇先休息吧。”
没过多久,沈云颜带着侍女来到梧桐苑,红烟与碧雾皆在外守着,沈云初进门看到和衣侧卧床榻的沈云初,佯怒道,“如何要主子和衣而睡?你们这些奴是如何伺候主子的?”
沈云初只好睁开眼,“二妹妹这是第一次踏足梧桐苑吧?难为二妹妹金枝玉叶竟然还要来我这鄙陋之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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