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还没爬爷的榻,你就吃醋了?”韦庄肆无忌惮地调笑,“原来初初对我如此在乎,爷心里很受用,你留下来的话,爷就保证不会碰他,怎样?”
“我不会留下来,也不会让你碰他!”沈云初怒瞪他,“虽然这是你的地方,但是既然我敢独身闯进来,就没什么好怕的。”
“未出阁的娇娇,夜闯韦家小侯爷的别院,这事情若是传出去,我敢保证晋王殿下明天一早就登门退婚。”韦庄懒洋洋地赏玩着手中的玉佩,“他退了婚,你可就是我的了。”
“你卑鄙!”萧九很是气愤,“阿初嫁谁不是你说了算。”
“不是我说了算,难不成是你说了算?”韦庄睨着桃花眼,“哪家南风馆跑出来的清倌,也敢肖想将军府的娇娇,癞蛤蟆怕是都没有你皮厚啊!”
“走!”沈云初拉着萧九转身就要走,原本还打算套韦庄几句话的,但她实在不忍萧九被韦庄捉弄戏耍,身世怕是萧九心里最深的伤疤,否则他当年不会与野兽为伍。
“我会找个足够与阿初匹配的身份,这件事就不劳韦家郎君费心了。”萧九漂亮的眼中闪着坚毅的光,“无论如何我都不会委屈她。”
沈云初心里面“咯噔”一声,总觉得萧九与韦庄竟是熟识的模样,她仔细观察韦庄,见他妖娆的眉眼间压抑着嫉妒。
对,嫉妒!
“阿九,我们走!”沈云初不想再与韦庄纠缠,估计也得不到什么有用的消息了,但是今晚收获已经很大了。
“敬候佳音!”韦庄的声音听起来依旧是懒洋洋的。
沈云初牵起萧九的手,突然回头看了眼韦庄,正对上他略显狰狞的目光,沈云初脑中闪过丝清明,勾唇笑笑,用口形说道:“癞蛤蟆。”
韦庄额头的青筋重重地跳了跳,却又冲她笑了笑,那笑容说不出的魅惑与妖娆,沈云初恶寒地抖了抖,随着萧九大踏步而出,再也没有回头。
两人结伴而行,刚到沈府门口,就看到荀阳那辆招摇的马车,沈云初猛地松开牵着萧九的手,不自然地稍稍挪了几步,“先生竟还没睡?”
“我等你回来,怕你回不去府中。”荀阳温声道,从马车上下来,打横抱起她,“沈府的大门都关了,你也不想让人知晓你半夜私自出门吧,所以你抱紧我的腰,我带你进去。”
“啊?”沈云初被他悬空抱起,身体失重,本能搂紧他,荀阳唇角勾了勾,回头对萧九道:“你在此候着,我送完她,就直接载你到少师府中,省的你明日再奔波。”
萧九抿唇,每次见到荀阳,总有种被敌视的感觉,他漂亮的眉眼再次皱起来,不悦地看着被荀阳抱在怀中的沈云初,“可是我的东西还在沈府。”
“嗯,我知道。”荀阳点点头,“所以已经知会程思扬,他刚刚已经将东西收拾好送到少师府了,估计这时候已经帮你都收拾好了。”
说完没再理会他,足尖轻点,抱着沈云初旋身飞入了沈府,沈云初小心肝噗通噗通的,紧张地闭上眼睛,小手紧紧地抓住他,生怕他一个不开心就将她扔下去。
“好了,睁开眼睛吧。”荀阳声音温润。
沈云初睁眼,已经是在梧桐苑中,荀阳放开她,温声道:“明日恐降温,你多穿些。”
“阿初知晓了,明日定然会多加件衣服,更深露重,先生还是早些回去吧。”沈云初被他看得心里发毛,好似自己背着他做了多么对不起他的事情。
“我明日来接你。”
“好。”
或许是风情月浓,沈云初总觉得荀阳目光很热切,她晃晃头,直接向自己屋里走去。
“娇娇,你可回来了!”翠丫一看是沈云初,拍着自己的心口唏嘘,“夫人派人来找过娇娇,喊娇娇过去侍疾。”
沈云初很累,直接往床榻上一仰,“你怎么回的话?”
“奴说娇娇被程三郎唤去了,大抵是要叙旧,让她们去程郎君那里找。”翠丫道。
“你胆子倒是大了,你不怕这样推脱,挨板子吗?”沈云初看她心有余悸的小模样,忍不住打趣她。
“怕啊!”翠丫道,“可是奴总不好说娇娇不在府里面啊!”
“推给阿兄最好了”沈云初伸手脱衣服,“阿兄总有办法的,夫人还真是疼爱我啊,处理府中的琐事已经很累了,竟还想着让我去侍疾,又想让我熬夜不睡觉么?”
“就是!”翠丫想起上次娇娇去翠竹院侍疾回来以后,眼底的青黑好几天才消下去,“就算要轮着来的话,也该轮到了二娘了。”
“祖母那里谁在?”沈云初忽然想到什么。
“是三姨娘,听说三姨娘在稻香村用的晚膳呢,今晚是打算衣不解带照顾整晚了。”翠丫撇撇嘴道,“平日里老夫人很是不喜欢三姨娘,三姨娘也尽量不在稻香村多呆,今日三姨娘却不知怎的了,竟主动去招人嫌弃。”
沈云初冷笑,“三姨娘主动去稻香村照看老夫人,可不是为了招人嫌,是为了逼迫我去翠竹院侍候母亲,想来她是从翠竹院去的稻香村吧。”
“罗妈妈是祖母身边最得力的人,祖母用着也方便,你让罗妈妈去稻香村将三姨娘替回来,想来祖母看到三姨娘病情不会减轻反而会加重。”沈云初起身坐在梳妆镜前,将头上的首饰摘下开,漫不经心地补充:“若是三姨娘实在想为府里面出力的话,就到翠竹院值夜吧。”
先生当真
翠丫闻言就去转告罗妈妈,罗妈妈听了以后,沉默稍许,眉梢扬起欣喜,“你去转告娇娇,奴知晓该如何。”
翠丫将罗妈妈的反应看在眼里,又告诉沈云初,“娇娇,奴瞧着罗妈妈在梧桐苑也是个尽心尽力的,为何说让她去稻香村照顾老夫人,她那般欣喜?”
“这道说明罗妈妈是个忠正的,她看穿了三姨娘的图谋,见我应对自如,心里替我欣喜呢,今夜翠竹院那边怕是不会平静了,母亲如此惦记着我们梧桐苑,哪会舍得让我如意,不过若是翠竹院派人来闹腾,你只说我明日要去菩提寺替她与祖母祈福,有什么要紧的事情让云颜与云影学着处理。”
交代完毕,沈云初便洗漱歇息了,翠丫帮她熄了灯,和衣在外间躺下,随时准备打场硬仗似的。
一夜无梦。
“娇娇,荀少师的马车到府门口了,三郎传话来,让您利索些。”春烟从外面掀帘进来,脚步有些急匆匆的。
翠丫将最后一根步摇插上去,拍拍手赞道:“奴今天的手艺又进步了吧?”
“不错啊,翠丫你梳头的功夫真是好!”春烟声音中带着惊艳赞叹道。
沈云初淡漠的目光,这才从手中的书页上移到铜镜中,只见镜中人云鬓高挽,金色的步摇与莹润的珠花交相辉映,更添几分华色。交领的对襟露出纤长优雅的脖颈,肤色欺霜赛雪,宛如皓月,齐胸襦裙前襟的系带更是将她衬得雅致恬淡。
“拆了吧。”沈云初淡淡道。
“时间不够了啊!”翠丫长了记性,没再罗嗦,春烟不理解,“娇娇,少师府的马车早就侯在府门前了,您还是赶紧去吧,已经有不少百姓围观了。”
荀阳就是移动的发光体,走到哪里都会引人瞩目,沈云初不想太高调,只好作罢,“帮我找个不透明的纱帽,我戴上就好。”
一路穿假山越水榭来到前院,沈府的大门敞开着,沈云初一眼就看到府门口停着的那辆马车,车壁涂抹着历代圣贤,这样高调的马车在梁国仅此一辆。
车前站着的是荀阳的侍卫墨痕,冷得像块千年不化的冰。她没看见荣景,看到程思扬站在车外不停的说着什么,那神情显然很高兴。
沈云初撇撇嘴,程思扬什么时候跟荀阳狼狈为奸了,看见她出来,立即住了口,看到她步摇珠花锦衣华服的打扮,眼睛微微眯起来,但是脸上的笑容不减反增,“初初,你今日的打扮甚是别致,总算对得住佛祖的眼睛。
温润的手指露出来,将车帘挑开,露出荀阳那张如诗如画的脸,他淡雅的目光扫过来,“是挺别致的,寺中僧人见了,便彻底绝了世俗之心。”
沈云初眼睛微眯,这是说她形貌太丑,寺中的僧人见了以后,就彻底绝了娶妻生子的心思了,荀阳还是一如既往的毒舌,真是讨厌的紧,她微微一笑,就想“多谢先生夸赞,¨wén rén shū wū¨阿初也觉得自己的打扮能劝人向善,若是当真使僧人诚心向佛,也好替先生积些阴德。”
“噗——”程思扬没憋住笑了出来,想不到她跟荀少师斗嘴的时候竟是如此伶牙俐齿,没料到荀少师这般淡漠的人,见了沈云初会变成毒舌。
“先生躲开些,阿初最近身上有伤,平衡性掌握不好,恐不留神跌倒砸到先生。”沈云初没好气,大早晨被人讽刺真是晦气。
“呵——”荀阳低笑,温润的声音因为带着笑意越发好听,对着她挑挑眉,“身上有伤更改慢些,怎能往上跳呢?”
荀阳淡雅的目光在她身上逡巡一圈,暗自摇摇头,有些遗憾地叹息道:“可惜了仙衣坊的手艺,京中谁家娇娇穿在身上,也好过你这等顽劣不贤淑的。”
沈云初怒目而视,“阿初穿上不好,难不成是专门为先生量身定做的么?”
“那倒不是!”荀阳也不生气,声音依旧温润,“我在这里等你片刻,你去将这套衣服换下来吧,还有这头饰,这发髻,统统与你不符。”
“嗯?”沈云初冷冷哼了声,目光有些凶狠,此时她离荀阳很近,她哼出的气体喷在荀阳脸上,几乎能将荀阳浓密的睫毛数清楚,不由得再次惊艳不已,荀阳的五官当真是鬼斧神工都不及的,世间竟有如此天生的完美容颜。
荀阳微微勾起唇角,往边上挪了挪,温声道:“算了,你还是上来吧,不管你换上金装还是银装,都是金玉其外败絮其中,还浪费那个时间作甚。”
“哼——”沈云初重重地哼了一声,恨不得用目光剜死荀阳这个黑心毒舌的伪圣人,但是碍于今天会有求于他,忍着脾气咬了咬牙,跳上了马车,将马车狠狠地踩了几脚,心想着最好能踩出几个洞,好让荀阳这个伪圣人心疼。
“我这马车通身都是香楠木打造的,连陛下准备百年之后做棺木的那块木材都不及,你可要悠着点,踩坏了的话,我可不会看在师徒的份上少收你半文钱的。”荀阳看着她脚上的绣花鞋,蓦地想到那夜掌中的小脚丫。
沈云初一听要她赔银子,脚步顿时放轻了。
只是连陛下为自己准备的棺木都比不上他的马车的话,陛下该作何感想,就相当于你的臣子整日里骑着汗血宝马招摇过市,而他作为君主却只能骑驴?
这是礼贤下士,还是睁只眼闭只眼的无奈?
“先生,少师府的银子是不是盛不下了,所以您才这般奢侈?”沈云初问,脸上带着仇富的表情。
荀阳微微点头,含笑看着她,“是的,我早就跟你说过的,少师府穷的只剩下银子了,你若是得闲的时候,可记得来少师府帮我数数银子,数多少就给你多少。”
天底下哪有这般的好事,方才还说要她赔银子,一文钱都不会少的,如今竟然说数多少就给她多少,黑心的伪圣人又打什么如意算盘,沈云初戒备地看他,“先生当真?”
你别乱动
“自然是真的,我何曾骗过你。”荀阳眼神幽幽,别有深意地凝着她,“待你何时空闲了,只管去少师府数银子,你能数出多少,我都给你当嫁妆。”
沈云初狐疑地打量着荀阳,天下间竟有此等好事,在她的认知里面,荀阳做什么事情都没按好心,若不是想捉弄她,就是想利用她,再不然就是打算送她一场空欢喜。
她拎着裙角坐下,离荀阳远远的,反正车厢足够宽敞,她想了想,索性招手道:“翠丫,你也上来吧。”
翠丫连忙摇头,偷偷瞥了荀阳一眼就往后退,“娇娇说笑了,奴怎可敢乘坐少师大人的马车,奴坐后面那辆拉行李的就好。”
“先生长得也太吓人了,我的奴都被你吓跑了。”沈云初嫌弃地看向荀阳,嘴巴也不饶人,“说不定少师府的银子长得也怪吓人的,阿初还是不去数的好,免得吓到自己,也免得不够先生做棺材本,将来又百倍地跟阿初讨要,驴打滚的利息阿初可赔不起。”
荀阳听了也不生气,缓声道:“我不是早就说过的,少师府的银子多得是,就算给我俩做棺材本都是够的,白捡的便宜你都不要,小脑袋瓜究竟在琢磨些什么。”
这话听起来十分别扭,她让他将银子留给自己做棺材本,本就不是好话。如今荀阳非但装作听不出她的嘲讽,还要扮慷慨大方,将她的棺材本也准备好了,她若是反驳,反倒显得自己刚才那话不怀好意,搬起石头砸了自己的脚。
沈云初一时无言以对,狠狠地瞪了荀阳一眼,从车内的书架上随便抽了一本书,背朝他而坐,不再理他。
荀阳勾了勾唇角,脸上的神情顿时早就恢复成圣人的模样,对着车外面瞧热闹瞧得兴高采烈的程思扬道:“思扬只管放心,我会将她安然无恙地送回来的。”
“那就有劳少师了。”程思扬装模作样的微微作揖,好似一个忠正无私的兄长,拜托别人照看自己的阿妹那般,心里面早就被他们两人方才的你一言我一语给乐翻了。
他看到荀阳一本正经的嘴脸,忍不住揉揉眼,再揉揉眼,这位当真是传说中的梁国圣人么?那位不食人间烟火的云初高阳,怎会乐此不疲地跟自家阿妹斗着嘴,上次在醉仙坊他就觉得荀阳对沈云初不一般,如今他更加确认了。
“墨痕,出发吧。”荀阳对着处于风中凌乱状态的贴身侍卫吩咐道。
“是。”墨痕面无表情地挥鞭,马车疾驶而去,他心中却震惊不已,他家主子一向寡言淡漠,连对着湘王的时候都只有寥寥几字个,如今竟然跟个刚及笄小姑娘一般见识,针锋相对地斗嘴。他忽然想起上次在香膳坊,自家主子当众抱了沈家大娘的小蛮腰,虽说那是救人之际逼不得已的事情,闯祸的又是湘王府的小郡主,于公于私自家主子都该救她。可是,会不会就是那临危之际的一抱,抱出了感觉?
马车中沈云初可不知晓墨痕心里面的所想所思,她只觉得荀阳的矮榻靠着很是舒服,索性脱了鞋子缩了上去,搂着本书仰躺着看得仅仅有味的。
“你何时喜好读书了?”荀阳挑眉问,他特地在马车中摆放了醉吟先生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