巫德的表情维持一直的僵硬,不能否认她的说法,而两人才初次见面,她又怎么知道这种事?
“你的英文说得很好!印度话会不会?”他问了一句无关紧要的话。
她一时无法反应过来,本能的摇头。
巫德接着讲了一大串她听不懂的话,之后也不理她满脸的疑惑,转身进入船屋。
颜美姬的眼愈瞪愈大,直到他的身影隐入门内,她才恍然大悟的追了上去,破口大骂:“喂!你说印度话对不对?你用印度话骂我对不对?好呀!你这个两人!骂人家还使诈。”
“他没有骂你。”屋内的男人打断她的哇哇叫,气如游丝的解释:“他是请你进来。”
她的视线停驻在床上躺卧的男子身上,只见他的脸色苍白、双眼微红,眼部周围却黑了一圈,活像营养不良的熊猫。
“你就是罗德?你生病了吗?”他的声音听起来沙哑又无力。
“你不笨,也看出来了。”巫德突然出现。他不只换了套衣服,连整个脸部表情也换了。
她听出他的调侃,走向床边时,目光很快地将屋内扫了一遍。
“你也很爱干净啼!你该不会像汗特铝一样,自命清高吧?”
巫德听了,笑意盈盈的瞧着她,“你说他自命清高?”
“没错!”她第一眼见到汗特铝时就是这么认为,来到床边,她将手置于罗德额头摸了摸。“没有发烧啼!看过医生了吗?”
“昨天比较严重,今天好多了。”
她叉腰瞪着正德,“我问你了吗?你多嘴什么?”她回目光,直视着床上的罗德说。“听说你脾气古怪,我怎么看不出来?”
“他都病了,哪有力气跟你摆脸色?”巫德依旧搭腔。
她又瞪了巫德一眼,原来这是他的本性?“那你呢?一会见恶声恶气像流氓,一下子又变成亲切可人的小天使?还不是阴晴不定的怪胎。”
流氓?天使?巫德的心中冒出了两个小问号,原来在他身上还可以冠上“天使”这个神圣的形容词。
“你是谁?来这里做什么?”罗德问完,才想到刚才离去的友人曾提到一名台湾女客,难道是她?“你认识汗特铝,那你是想来买地毯的那个女人?”
“对啊!”原来她这么红?想也知道是谁替她打知名度。“先别管汗特铝说什么,我来是想看看你,和你正在织的美景地毯。”
“等等!”巫德特意将她彻头彻尾地看了一遍后摇头。“你是汗特铝的朋友?不可能!他会接受你这种朋友?”
“什么叫你这种朋友!?”颜美姬一副想打人的样子。“我是不被他接受没错,谁教我不干不净的外貌惹恼了他。那你咧,会在他口中污染严重的湖中冬泳,想必也不是他朋友吧!”
“我和他又不认识!”巫德板起脸孔,冷漠地说。
“我看是他不屑来认识你吧?”她讥讽道。
“是他高攀不起!”巫德反驳。
“哇!先生!大言不惭呐!”她才不信这个肌肉男会有什么天动地的才能呢!
“好了!”罗德不堪病中被酸,阻止这场哺杂的噪音。“别来烦我!你想看地毯?巫德!带她去看。”语毕,他将棉被裹住自己的头表达不满。
“哼!”巫德愤懑的朝她冷哼一声,使领着她往内室走去。
她了罗德一跟,转而低声的对巫德指责:“就说他爱安静,谁教你那么吵!”
“到底是谁吵?”巫德不满,却怕打扰到表哥,只好降低音量。
“你呀!笨!”骂完,她抢先往内室闪了进去,看见一台织造机上有着一张半成品,优雅的幽兰色调,就连湖面倒影也织得栩栩如生,犹如水波于她的面前化开似的逼真。
“没有构?”她四处看了一下,找不到这张地毯的图稿。
巫德将织机前方的窗帘拉开,“在这儿!”
“在……”看到窗外的景色,她立刻明白他的意思。“你是说他直接将景色织进去?没有构?那这张地毯不就得在每一天的同时刻才可以织?”因为随着时间不同,阳光角度一变,就连景色也会不一样。
“所以进度很慢。”巫德将窗帘又拉上,替她倒了杯水。“汗特铝也甘愿等,纵使目前只看完成半张地毯。”
“他对等待艺术品的完成有极大的耐性。”这是她的感觉。
“嗯,而他不可能让你接近他!”巫德肯定的说。
她笑了开来,“所以必须采取让他措手不及的主动手段!对了,你干嘛在这么冷的天游泳?闲着没事干?”
“我不是游泳!”巫德恶狠狠地瞪着她解释:“我本来就在船上,是因为看到汗特铝的船来了,不想让他看到我,才正想躲起来,就被人。一踢出船外。”
“人?”她蹙眉指着自己,“是我吗?为什么我没感觉?而且也没听见你跌下船的声音?”
“我怎么知道你有没有听到?”
“那也不能怪我,你长那么大个儿,跌下水没声音也真奇怪,所以我一开始就说我见鬼了嘛!”
“强词夺理!”
“我才懒得理你呢?”
“你还没走?”罗德问这句话的时候,适逢晚上用时间。
“我很识相,在争吵的时候避开战火是最佳的办法。所以我决定,先在汗特铝面前消失几天再回去,也让他想念我一下。”颜美姬已然在罗德醒来前,扒几口饭。
“哼!”罗德牵了牵嘴角,“你也是以这‘霸王硬上弓’上了他的船,别以为为人人都像他,无法拒绝你。”
“你想赶我走吗?”她一点也不担心。
“看情形。”罗德下了床,移到桌旁坐下。
“是看你的心情吧?”她瞅着他,“心情不好要说啊!我会看不出来的。”
“我会的。”他淡淡地表示,跟着搅动一下手边热剩腾的粥。“这是什么?”
巫德转动眼珠子,望向颜美姬。“问她吧!是她弄的。”
“米也是你们国家的主食,我只是将它们煮了而已,在我们国家,生病的时候最需要营养,这粥好消化也够营养。”她肚子饿死了,草草的解释着。“反正我是为你好,吃了不会死啦!”
罗德望了她一眼,终于开动,起初只是浅浅地尝了一口,之后便大胆的吃了起来。
“我一听到古怪的织造家,本来以为你是个老头子呢!没想到你跟汗特铝一样,少年得志,也很年轻。”她的双眼眯了起来,因为口中咬到一股辛辣,有些呛鼻。
罗德的病未愈好,所以带着沙哑的磁性嗓音说:
“这里的人小时候就得开始学做生意,青年才俊的人多的是。”
‘这么说……”她指着巫德,不苟同的努着嘴。“他也是吗?”
“他是雕刻师,成名在中印度。”罗德简单介绍,趁着他心情不错,他才会如此多言。“你也真幸运,他第一次来这里找我,就被你遇上了。”
“成名雕刻师?”她想也是,而且负责的一定是大工程的雕刻,因他全身的肌肉肯定是敲敲打打练出来的。
“你不信?听说这次汗特铝整修清真寺需要雕刻师,所以我才回来一探究竟。”巫德微笑。
她凝视他,突然说:“你一定很少笑。”
“为什么?”巫德颇讶异,她又知道了?
“因为你笑起来很难看。”她完全是瞎说,常常无意间猜中别人心思。
被她一讥,巫德扬起的嘴角瞬间垮了下来。
“他一定不会用你!因为你跟我一样。如果你想让他用你,先去买一套西装,最好是纯洁的白色,然后把胡子刮干净,指甲剪一剪,头发理一理,等你看起来像个人,他才会用你。”
“哈!”巫德反而大笑,“我又没说要应徽这项工。”
“少来了,否则你不会大老远跑回来这里。”她对他皱了皱鼻。
巫德胸有成竹的说:“他这项工程非我不可,我不用去求他,也有办法让他来请我做。”
“你太有把握了吧?”她反而替汗特铝担心了起来,“难道你想使诈呀?”
“我何时使过诈?”巫德正视她反问:“你烦恼些什么?难不成你喜欢那个像女人的男人?”
“拜托!我是担心我的地毯没着落。”她老实回答。“我可不想见到所谓的商场战争,那太伤神了!惹火了他,反而不利于我。”
“没有什么战争,我只是看不惯他而已。”巫德说。
“他是太漂亮,但又碍到你什么了?”她不解地问。
“我就是讨厌太过漂亮的男人!”巫德心生一计,“这样吧!我们合作。”
她迅速闪开,拉开两人距离,以高尚的语气斥道:
“我才不跟你一起玩这种无聊的把戏,我没时间!”
“你想到哪里去了?”巫德叹口气:“你不是想要地毯吗?你知道我对汗特铝开出什么条件吗?”
“什么?”她凑近,跟着贼头贼脑的问。如果是无伤大雅之事,看着汗特铝耍,何尝不是一件趣事?
巫德低声解释道。
“不会吧——”颜美姬听完巫德的提议立即大笑。“这种事亏你想得出来!”她开始想像汗特铝扮成女人的样子,肯定很漂亮。
“他可以选择不用你!”一旁的罗德冷言冷语的浇正德冷水。
巫德耸耸肩,“我说过,这项工程只有我能做,如果他研究过我的档案,他会来找我。”
“他不会答应你的要求。”罗德道。他还不了解汗特铝吗?打死他,他也不可能扮女人游大街。
“我很仁慈的,所以才要美姬跟我合作。”巫德的计策也是刚刚才想到的,并非是存心要汗特铝难堪。
“仁慈?看你的样子也不像有仁慈之心。”颜美姬笑嘻嘻的问:“你想出选择题答汗特铝伤脑筋?”
“如何?肯定不会让你失望,而且有机会得到你想要的地毯哦!”巫德就等着她点头。
她不急,反正早就决心跟汗特铝慢慢耗,只是她倒真想看汗特铝的丑态。谁教他打她!虽然没有表现出来,但她还是有些生气的。“那对你又没好处。”
“我不缺这笔工程利润。”以巫德这类艺术工作者而言,他真正需要的是发展空间,再者,以他目前的名气而论,饿不死他。
“神经!我虽欣赏艺术,不像你们狂傲的程度!有地方发挥就满足了,等到你没饭吃的时候,看你还会想到艺术吗?”
“你太际了。”巫德点出她与艺术工作者的差异,“我们注重的是精神力面的感觉。”
“精神?”她没好气的说:“反过来就是神经了,不然你怎么会想到要他扮女人这种事?难不成你奴感缺乏,想找点乐子?”
“你只要说答不答应就行了。”他就是想找乐子。
“看看啦!”她打着呵欠问:“我睡哪里?”
“你吃饱了睡,睡饱了吃,你是猪啊?”巫德成了收拾碗筷的人,不免有些抱怨。
颜美姬充耳不闻,很快地找到一个可以躺的地方,倒头就睡。
巫德与罗德面面相觑,心想这女人还真是随性。
在喀什米尔多座回教庙宇中,以规模庞大的迦密清真寺最为重要,年代久远加上数度回禄之灾,经过两次翻修才得以保持现貌。
※※※※※
“汗特铝先生,这是第三次的翻修了,基本上它的全貌保存良好,这一次是必须由您来将整座寺院的杉柱改造,经由您的艺术巧作,自此之后,它的历史地位便可登上颠峰。”寺院的负责人兴奋地表示。他简直不敢相信,大名鼎鼎的建筑大师会亲临此地,而且还站在他身边,他的双眼毫不隐藏的露出仰慕之色,只差没脱口说出“我爱你”三个字了。
整座清真寺大致呈正方形分布,建筑极其对称,采喜马拉雅杉建成的高耸柱廊,庄严气派、十分有名。
汗特铝仔细地打量着寺院里里外外的杉柱,侧头问身旁的助理:
“你说请不到雕刻师是怎么回事?”
助理摊开手中的文件说:“我将董事长的设计灵感交给现今最有名气的雕刻师研究过,他们都觉得您的设计华美壮观,但精细的程度对他们而言,是一个不可能完成的挑战工程。”
“怎么说?”汗特铝接过设计,往上一指。“你们看这里的墙壁和天花板,都有着精致绘画,他们以为我的灵感天马行空、不切实际吗?我可都是配合着这一图画想出来的!”
“我另外找了些雕刻,他们认为这是挑战,还是有愿意接受挑战的人出现。”助理又翻出一张文件,“这些虽然没有名气,但都有这个意愿尝试。”
“有意愿也还不行!”汗特铝轻抚杉木。“这些杉木是早就立在此地的,我们用的是现成、不能替换的材料,是不能有刻坏的作品出现。
“所以……”助理吐吐了起来,不知如何继续说明。
“没有人敢做了吗?”汗特铝有些感慨,毕竟想完成这项工程,必须外加一项“胆量”。
“我们都很清楚董事长的坚持,也将这个重点告诉了他们,退却的人不少,前几天出现一个人,他说只有他能做、敢做,另开了条件答我们。”助理小心翼翼地说着。
汗特铝皱起眉头问:“条件?什么条件?”
“这……董事长,我觉得他是无礼取闹,你一定要知道吗?”助理愁眉苦脸的看着他。
“为什么不可以知道?”汗特铝提出疑问。
“他是存心侮辱董事长罢了,我想……师父又不只他一个,再找就行了。”助理依然不肯说。
“他敢开条件就证明他有这个信心,这个工程是非他不可了!我很欣赏他的自信,也很想知道他的手法如何?”
“他说……”助理突然胆怯地看着汗特铝,小小声地回答:“他说如果董事长扮一次女装,他就无条件完成这项工程,不收费……”
“什么?”汗特铝脸都绿了,这是什么世界?为什么这些日子老是他遇见怪人?
一旁的寺院负责人对这项“条件”感到好笑,却不敢发出声音,只能皮笑肉不笑的抽动面皮。
“所以我说他没事找事做,不把这项工程放在眼底呀!”助理还是第一次看到汗特铝脸色发青。
在还没遇上颜美姬以前,汗特铝也许会对这个条件一笑置之、不予理会:但自从她出现之后,不只一次的提醒他太像女人,被她胡乱瞎说一阵,他觉得很心烦,现在突然听到竟然有人跟她的想法一致,就自然而然的生气了。
现在,颜美姬莫名其妙的消失,他也松了口气,几乎差不多快忘了这个女人,而助理的一席话,又让他不得不记起她来。
“乱七八糟!”汗特铝愤然的问道:“他叫什么名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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