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水之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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水之扬- 第12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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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苏州学子百人上书,字字血泪,力斥卖国。三日后,百人尸体皆悬于城上。
  
  压住一时,不得一世。
  悠悠众人之口,朗朗天地良心,如何抹杀?!
  
  “好个萧行野,与你一战又如何!”李晨远扔下父亲的信,大声喝道。
  
  簪子的主人,却立于斜阳下。
  洞庭湖,浩淼千里,芳草渡上,雨丝霏微。
  君山暮日,鹭鸶闲立。
  “玲珑骰子安红豆,入骨相思知不知?”这首诗,心中吟了千遍万遍,却终是敌不过寂寞。
  在君山下置一间小屋,日日对着湖光山色,忘我之时,或能解相思之苦。
  君山君山,君在何处,我又在何处? 
  
  泰王世子率军二十万行至苕城,与定北王十万军队隔苕水相峙。
  “此战,不求胜,只求李晨远死!”
  众将面面相觑。尽管以一敌二,但常久以来对定北王不败的信赖却是从未动摇。
  定北王,居然不求胜?!
  
  “李雄州只有着一个独子,失了他,得了天下,谁来继承!”
  从内心,从信念,更容易摧毁一个人!他失去过,便更了解。
  
  “宗将军,你的五万人马,哪怕只剩了一兵一卒,也要将李晨远引至我面前。宋将军,你领三万,佯攻城。惊飞,你领余下两万,接应曲鸣。”
  片刻,加重语气:“你们这支,我必要收到奇效!切不可大意!”
  
  “王爷,你自己呢?”穆惊飞带着急切。
  “我,一千人足以。”萧行野虽带笑,却冻彻入骨般寒,“这诱饵,足够引他了吧!”
  
  当此时,若蛮人知晓朝圣峡只余兵力两千,即便是丹纳哈不允,各部也会架着刀逼他去打这一仗。
  李曲鸣率军日夜兼程,自五月接到定北王密令起,已分批遣军,沿长江南下,抵达定州以北。
  这支军队只有两万人,却自五年前定北王手掌兵权起,赤胆相随。虽不及“赤激”,但与普通军队相比,却是不可同日而语。
  他们的任务,便是等李晨远败后,突发一击,彻底击溃泰王。
  
  江南薄冬,白乳轻雾即将染上赤红。
  二十万大军,厚甲密布在苕城下,护住平日素雅的小城。
  这里并非要塞之地,李晨远选择这里为战场,或许是要迫不及待的抒出愤懑,或许,使二十万的雄厚兵力令他有足够的信心即可开展。
  “原来萧行野不过懦夫一个!”李晨远手持马鞭,指向阵前,“身为主帅,却不敢列于阵前,这般胆小!”
  五万王军,抑制不住的怒色,他们的定北王,天神一般不可企及的人物。便是蛮人,虽是征战多年,也会赞一声英雄。从来没有人能如此辱他!
  
  宗涛黑甲骏马:“逆贼如此辱我主帅,将士们,我们该当如何?”
  浓浓的杀意!
  “死战!”年轻的脸庞视死如归,决然!
  “以一敌四,你们怕么?”
  “死又何惧!”
  “以我之血!济天下!济苍生!”低低的怒吼,犹如血咒。
  
  是强攻各个城池、将南淮繁华付之一炬,还是自己甘冒大险、拼死一击?
  
  萧行野与整个军队,毫不犹豫的选择了后者。
  投军的初衷不改,为国,为民!
  
  五万的死士,要冲开血道,诱出李晨远,让他们的定北王发出雷霆一击!
  
  萧行野向来波澜不惊的双眸,此时有了复杂的道不明的情绪。生死与共的兄弟们,把命交在他手。这一战,寄望于他!
  
  “真的如王爷所言,要战至一兵一卒么?”宗涛自己身负十数处伤,周围仅剩的数千人,且战且走,往东行去。敌军中,李晨远一马当先,穷追王军,逆着阳光,鲜血滴沥,可怖可憎!
  前方的山峦,投下阴影一片,而希望便在那里,尽藏定北王及其精锐。
  
  萧行野如鬼魅般,从阴影中向不可一世的敌军先锋迫近。澈饮交于左手,右手持着敌人手中夺来的大刀,锋过见血,人过留头。
  李晨远猛地勒住马缰,那个如地狱修罗中来的身影跃入眼帘,直觉便要回撤。缓了一缓,眼见援兵不过数千,放下心来,见自己军队赶上,将敌方密密围起,大声呼喝:“杀定北王者,封千户,赏万金!”
  
  “绝世名将又如何?还不是要命丧我手!”李晨远直欲大笑。
  而此时,萧行野低喝:“长弓!”
  随侍递上足要常人两三人合力才能来开的大弓,黑铁为身,银丝为弦,稳稳搭上三枚狼牙箭,三珠连发。
  尚且来不及将骄奢的笑抹去,年轻的世子从马上慢慢倒下,身后铁骑犹滚滚而来。
  
  主帅一失,军队立乱。
  回逃者,冲杀者,犹疑者,混在一处。而宋平所率佯攻的三万王军从另一处迫近!
  “放下兵械,投降者,赦!”传令官开始高喊。
  本就是不愿和定北王一战的泰王军终于放下了抵抗。
  手中利刃,不能砍向异族,却与同胞厮杀——身为军人,又有谁心甘情愿!
  消息传到定州,李雄州闻之昏厥。
  史称“三箭平乱”。
  
  残军交于部下,定北王只携侍卫二十余人,赶赴定州。
  
  此时的皇都,大雪纷飘,肃杀一片。
  景安王府中却是与往日不同。景安王妃于元新二十三年除夕夜诞下麟儿,圣上大悦,赐名“炻”。
  太子与景平王虽已娶妃,却无所出。林炻,皇室三代中的长子,为多灾多难的二十三年添上最后喜色的一笔。
  
  恪泽已是几日不理政务,陪着侧雪,累得秦伟三人只得在王府中住下,不眠不休,或调粮,或遣将,处理前线事务。
  炻儿犹在襁褓中沉睡,侧雪乌黑长发半披着,俏然活泼的脸蛋如今多了一分为人母的沉静。倚在床头,看丈夫逗弄儿子。
  “眼睛像不像我?”恪泽轻抱儿子,生怕将他弄疼。
  “才不,像我!”侧雪探过头,注视这看不厌的爱子的睡颜。
  “姐姐在的话,不知有多欢喜呢!”神色愀然。
  恪泽坐回床边,将侧雪搂在怀中,闻着发香,低声安慰:“别急,我们必能将你姐姐寻回来。”
  
  这馨然一刻,侧雪在丈夫怀中点点头,忍下了泪水:“姐姐说,有人能更好的照顾我,她就放心了。可现在,她要让多少人为他伤心?”
  
  秦伟轻叩门:“王爷,前线来了急报,李晨远已在笤水一战中被击毙。”
  恪泽双目陡亮,抚着侧雪的脸:“我去去就来。”
  
  “太子那边呢?”
  周礼答道:“似乎要调动京督守卫,和蓟北提督庞瑞关系很是密切。对,泰王的事,不似几月前,反倒不大在意了。” 
  曹羡素来寡言,此刻却突然开口:“定北王留下的三千兵力,抽调一半进城,护卫世子!”
  四人脸上掠过相似的忧色,小世子一出世,便是在风口浪尖上阿!
  
  萧行野于定州外和穆惊飞会合。王军并不知道,李雄州已然病重。
  黑暗中,四万余人马集合。
  “王爷,可要强攻?”
  参横月落,角声哀咽。
  “不,”萧行野沉静若水,“且等一晚。”
  
  翌日早,上至权贵,下至百姓,皆见世子尸首悬挂于城外。
  这一战,定北王甚至没有出手——这在他几年的征战中是绝无仅有的。
  “此时的李雄州,已不配做我的对手。”这是他在看着李曲鸣斩下定州守将的头颅后抛下的话。
  一代枭雄,灰白脸色,卧在床上,全不复当日彪悍。
  “此人已废。”萧行野冷冷走开,再不看一眼,只命押送刑部。
  再一月,所有余逆皆为王军除。
  泰王之乱,历九月而平。
  定北王的功劳簿上再添一道光芒。这一次,除了景安王在朝中相应和,更得塞外鹰汗的一臂之力。
  王朝剪除了数十年的祸害,更为难得的,战后的江南诸郡不见凋敝,更增繁华。
  此外,各地藩王纷纷上奏表请求撤藩,愿自降为侯。
  终林氏一朝,此后,异姓称王者,唯萧氏一门。
  萧行野风尘仆仆赶回京城,大氅一除,直奔恪泽府上。
  
  又是一年春时分 。
  一年前,车中相拥而眠,何等春色旖旎。岂知变乱不测,拒婚、调兵、醉酒、平乱,一幕幕划过心头,不离的是那沁润心间的容颜。
  
  侧雪抱着数月大的炻儿,伴着恪泽饮酒赏花。这一幕,定北王怔住。自己的妻,又在何处? 
  “炻儿,和萧叔叔打招呼。”侧雪举起儿子的销售,向定北王笑道。
  炻儿一双精怪的眼睛,像极了母亲。而那隐约间的清逸之气,却神似父亲,此时伸着另一只小手,抓向萧行野腰间佩玉。
  一贯肃然的定北王解下玉,塞在小手上,扬起微笑。
  “行野,这是你父亲留下的玉……。” 恪泽忙忙的阻止。
  “炻儿喜欢便拿去,权当见面礼。“萧行野淡淡道。
  
  “萧大哥,你要去找我姐姐么?”侧雪将儿子递给一旁侍婢,静静问道,盯紧了那双锐目。
  “是!匹马戎衣,上天入地,我也要把她寻回来。”
  沉痛,希望,茫然,击得侧雪心头一酸,姐姐走后,这个男子,心中究竟承受了多少无奈与寂寞? 
  
  “我倒有一个法子,定北王可愿一听?”侧雪扬起笑脸,对上夫君宠溺的笑,“我要她亲自抱抱侄儿!”
  
  黄河以南的各地锦绣堂,来了数名便衣士兵,手持宫中画师所画的一女子画像和总堂杨公子的亲笔信函,每日间观察来往客人。
  
  “姐姐虽说不管事了,但是遇上了家中的铺子,想必还是会悄悄进去看看。她那么出众的人,旁人想必一眼就记住了。按这个线索去找,总比黑灯瞎火的乱寻一气好吧?”
  
  萧行野立时起身回去布置。
  
  恪泽伸手揽住王妃:“越发聪明了。”
  “姐姐。我能为你做的,只有这样了。”侧雪低声叹着。
  
  两月后,湖南岳阳传来消息。
  定北王向朝廷告假,疾驰而去。
  
  
                  
情到深处,红菚为无色
  “那种縵缎料子,我竟没见过的!可见南海之物博,也是出乎了我的想象。”陆菀支着小巧的下巴,拨弄着灯花。
  “表少爷的商队必是带回了不少好东西。先前只当能走海路送货,想不到带回来的更能挣钱。”刘伯赞叹。
  陆菀笑笑,如今闲聊锦绣堂的生意,再不会有烦闷的心境了,好似唠家常一般。
  “小姐,你苦心经营了好几年,说放下就放下了,真是……。”一时不知该作何评语,刘伯摇了摇头。
  “表兄之才,足以守成,这你也知道,否则,你老会和我一起出来么?”陆菀淡然道,“至于,那份家业,我倒是不在乎的。”
  老人试探着问道:“那……。如今,你可再回皇都……回去看看?”
  生意上的事情好了断,可人心呢?快一年了吧?行遍江南清丽地,躲开战火纷飞,隐于湘楚之地。小姐自小就向往的日子——睡煞烟雨,抖擞蓑衣——为何脸上还有竭力想隐藏的寞落?
  
  “皇都?”陆菀明快的笑起来,“想去阿,去看看景安王妃。”
  “侧雪这丫头,也只真是好命啊!”刘伯也笑了起来,“你说,这可不是天注定的么?”
  
  正当君山畔一老一少相对闲聊时,两湖总督马义却是战战兢兢的立在一边,不时偷偷打量皱眉端坐的定北王。
  匹马便衣而来的年轻王爷,闯进府衙,甚至没有拿出信物,“你们总督呢?”不怒自威的语调,慑人的目光——没有人会蠢到问他是谁——刚刚铁腕平乱的定北王,普天下,除了他,还有谁?!
  
  “锦绣堂的人还没有来?”低沉的声音让官场上滚漠了数十年的总督心跳快了几拍。
  “想必在路上了。”心中咒骂着手下的磨蹭,马义颤声答道。这个王爷,似乎不会笑啊,阴沉难测的脸……
  门外终于有了脚步声。抬眼一看,一个年轻的侍卫领着十几人,径直走向定北王,齐齐半跪行礼:“王爷!”
  “你怎么来了?“萧行野看着手下爱将,”带那么多人。“
  “是,另有随行一百人,已去了这里的驻兵营地。“穆惊飞道,”景安王在您走后吩咐的。“
  “胡闹!我一个人难道会出事么?”萧行野扬手,示意手下起来,“他如今行事越发的小心了。”
  “算了,”扫了一眼里立一边的武士,算穆惊飞聪明,带来的都是见过她的,或许可以帮上忙。
  “怎得还不来?”萧行野苦笑,竟然如此沉不住气,又问向那个无辜的总督。
  眼见豆大的汗珠要落下,马义向外看去,虽然自己没有犯错,可是位高权重又满色不善的王爷和一屋子手执兵刃的侍卫,如何不让他一介文士胆战心惊!
  
  “小人……拜见王爷。”掌柜伏地,不敢抬眼。
  一旁的马义终于松了一口气。
  “是你的店里发现了她?”语调滑过“她”时,泛起了暖意。
  “是,那位……”画上的是女子,可是在店中见到却是个俊俏公子,“公子,几个月里来,总会隔上一段时间来逛逛。还伴着一个老伯。”
  “这么说,这几个月,她都在这里。”萧行野沉吟着,“最近一次呢?”
  “是,七日前还来过。细细问了店中新到货物。小二见了,绝不会记错。”这般风神俊朗的公子,如何能忘!偷偷看了坐着的王爷,薄唇抿出一份怒色,当下不敢再说话。
  “不知道自己那般样貌,如今又没人护着,还敢大江南北的走了一年!”萧行野恨恨的想。
  “她住在哪里你可知道?”声音中有了一丝起伏。
  “小的不知,只听那位公子和那老说笑,自己住在穷乡僻壤的,原用不上华丽的布料了。”
  “他”便是锦绣堂的前当家,这点,怕是掌柜无论如何也想不到的。
  
  “嗯,”萧行野转头 对穆惊飞道,“去客店查访。”
  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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