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水之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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水之扬- 第17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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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萧行野猛地抬头,微带寒霜:“诗词易移性,要读便读些欢快些的。”陆菀怔然,看看屋外,残枝枯叶在疾雨中飘摇,强笑道:“这哪是凄怨的诗词了。”
  萧行野叹口气,细细看着妻子,脸色分明润泽起来了,便道:“自己知道便好,自从你进府,也不知是得了妻子还是养了个女儿,,越发的操心了。”
  陆菀扑哧一笑,“夫君越来越会讲笑话了。”伸手指了指屋外的梅树,“喏,刚见你的时候,板着脸,还不说话,害得我总以为自己做错了什么。”
  萧行野一笑:“不错,你错在长得这么美丽,本王一时说不出话又有何奇?”
  
  “下月十五,皇上六十大寿。”萧行野突然说道,向来镇定的声音有了波澜。
  “我已经命人备下寿礼了。”陆菀应了一声。
  “那日,皇上要宣布废黜太子,立景安王。”
  陆菀惊得站起:“为何这么急?”
  萧行野轻轻摇头:“如今的形势,不急不行。太子已经有所动作了,京城的守卫全是……”蓦的住了口,不欲妻子担心,“恪泽也是死脑筋,泰王一除,很该立时废了东宫的。”
  “恪泽答应了?”陆菀声音微微发抖,“夫君,你怎么还有工夫陪我在这里?他府上的安全……”
  “皇上和他谈了整整三个时辰。”萧行野嘴边浮起了笑,“以他之才,足以定天下,大约,皇上终于还是说动他了。至于他府上,我命赤激日夜护着,不会有事。”
  定北王的目光,轻轻抚慰妻子:“我在这里,有些事更容易办。温和柔顺的声音却有些歉意:“明日我们要回去了,很对不起,只能陪你这么几日……”
  陆菀心中突然说不出的明亮温暖:“你不必这样子的,和你在一起,哪里都好。”
  
  “王爷,最近外边的传言……”芍水用凤仙花汁慢慢涂抹指甲,似乎漫不经心的问道。恪润并不抬头,只应了句:“怎么?”
  芍水微微一笑:“父皇是不是……”顿了顿,只道:“听说景安王和定北王日日进宫议事。”
  景平王清俊的脸孔抬起,滑过若有若无的笑:“王妃对这个很有兴趣么?”语气平稳得竟让芍水恼怒起来,重重的哼了一声,别过头去。
  恪润站起身,立在妻子身前,扳起芍水的下颚,此时向来波澜不惊的双眸却有一丝疾疠之气闪过,只那么一瞬,却唬得芍水闭上双眼,耳边却是低低的声音:“这几日,你好自为之。别以为自己做的那些事,无人得知。”双唇在妻子脸上一擦而过,便听有人敲门:“王爷,胡先生来了。”
  恪润放开手,匆匆出门。
  这是怎么样一个人?自己究竟看清了他几分?他不理俗物,却又将一切了然于胸。当年与定北王婚事无果,明知和自己的婚姻是无奈之举,他却坦然受之,不以为耻,后来家中坏了事,他却一力担下保住了自己……芍水茫然的看着他的背影。指上鲜红的汁液,猩似血。
  
  去往恪泽府上的路中,萧行野还是颇有些按捺不下心境的。只是想看看好友如今会怎么对待他,无奈或者是全新的活力?然而看到恪泽时,萧行野却是微微一怔,眼前的男子,坐在椅上,轻皱着眉,那片沉静,全不似往日的洒脱雅然。
  恪泽略一抬头:“来了?”,镇然若定,好似经过了数十年的磨砺一般。
  萧行野淡淡扫了一眼,也不说别的,直接道:“庞远你怎么看?”
  “先时以为是大哥的人,现在看又不像,交谈过数次。”恪泽沉吟着,“我心中却没把握。”
  萧行野叹口气:“眼下已是风雨欲来,太子不能把我调去边关,又听到了那些风声,实在是要有动作了。只是庞远手中握着三千羽林禁军,我又难以插手,只怕……”
  “眼下不能动他,即便他是大哥的人。”恪泽突道,“京城防卫一动,便是瞎子也知道要有大事。我们担不起这个风险。”
  “也是,只能后发制人了。”萧行野苦笑,语气却是沉稳:“倒好似我们要谋逆一般。”他与恪泽开惯了顽笑,也不在意,“如今三万大军驻在城外,只等十五那天‘勤王’了。”
  恪泽想说什么,却还是忍住了,低头喝了口茶。
  “皇上……怎么说服你的?”
  “这世上,没人能说动我。”恪泽微摇头,语气却是傲然:“除了我自己想通罢了。我若不入地狱,便是这芸芸大生入地狱,孰轻孰重,我还是知晓的。”
  “你心中必然是笑话我,人人想做皇帝,惟有我却避之不及,还说是入地狱。”恪泽有些茫然的看着萧行野,“我第一次见着侧雪,心中便想,能共此一生和她一起,方才是美事一桩。如今,你说,还有可能么?”
  萧行野不语,心中浮起的却是前几日和陆菀离开水之扬回到府中时那种怅然的心情,“不错,难为你了。”简短的六个字,却是凝重的如胶般滴在了两人心中。
  踏上帝王路,还能剩下多少的红颜笑语?权力,大约是连最心爱的人也难以飞上的高峰吧?
  
  “王妃呢?”大氅上积着薄薄一层雪,泛着银光,萧行野解开绦扣问道。
  “王妃睡下了,说是倦得很,不等王爷了。”
  萧行野道:“我先去看看。”心中略略放心,宁愿她这么贪睡也总比夜不能寐好些。冬日里日头更短,每每下午易倦之时他便放下公务,陪着陆菀聊天或赏梅赏雪,总是怕她下午睡去,晚上便又辗转反侧而犯了旧疾。
  大片的雪漫漫而落,前边自有人打着灯笼,白片在明暖的黄中翻滚,周围是漆黑黑的夜,只闻脚步匆匆。
  一进门便是暖香扑面,能将人融化一般。如烟轻轻退开,反扣上门,屋内只有细长柔绵的呼吸声。萧行野走至床边,陆菀闭着双目,侧身朝外,秀眉舒展似是做着好梦。双手不由伸出想去抚那皓然的脸颊,又怕惊醒了她,蓦然止住,萧行野微微摇头,发梢一滴水却缓缓地坠下,溅在陆菀脸上,终于还是把她惊醒了。
  陆菀迷迷糊糊睁开眼,见是萧行野,含糊道:“回来了么?”双颊流霞,丽色暖人,萧行野含笑点点头,陆菀“嗯”了一声,又沉沉闭上眼,倒让萧行野轻笑一声:“这么贪睡。”又在床边细细看了一回,心中想起了恪泽,一时间怔仲不已。寂静无声,立了片刻,才转身去书房找人议事。
  “秦大人,请留步。”清亮的声音喊住了才戴上雪兜的男子。
  秦伟匆匆止步,假山乱石间,女子映着白雪,裹着上好的白裘,容色澹澹。
  “见过王妃。”秦伟恭谨的低下头。
  “花厅中备下了梅酒,还请大人移步一品。”陆菀微笑。
  
  待秦伟坐定,陆菀慢声道:“大人请随意,我只是耽误一会功夫,想随意和大人聊聊罢了。”
  秦伟笑道:“这几日一直忙着,和王妃聊聊本是愉快之极的事。”
  “是啊,这几日是实在辛苦了。”陆菀轻轻叹道,清丽的容颜浮起一抹哀然,不知想起了什么。
  “为国忧劳,本是臣子的本分。”
  “秦大人,王爷他……”陆菀细细想了想,无奈笑道:“我也不知该讲不该讲,最近……很是浮躁。”看见了秦伟脸上不易的神色一动,陆菀心中一沉,却不开口,静静等秦伟说话。
  
  秦伟沉吟半晌,方才道:“王爷的心思,我大约可以估摸一二。”
  陆菀抬起黑白分明的眸子,微微皱眉:“他向来不是这样的人,只是前日,他对我说起了…。。太子一事,尚在布置中,他却恨不能明日就将万事一休的模样,我担心……”
  “王妃可知,定北王说过我等三人,现如今足可辅佐明君,定这天下?”秦伟道,清峻的脸上不辨荣辱,“他偶尔会感慨,若是大事一定,即便自己脱身而去,也再不用担心这天下。”
  陆菀纤指一颤,心底的那处柔软好似被狠狠击中一般,恍惚间没有接话。
  “王妃的心愿可是纵情山水?”秦伟淡淡微笑,“王爷,是怕你等不及,这么多年,他也是倦了。”
  陆菀却依旧苍白脸色,“秦大人,你不知道的,我心中总是不安。”陆菀轻轻咬着唇,“当年,我在武威,也是这样。”
  秦伟心中细细推敲了一遍:定北王亲自坐镇城外三万精兵,老将军鼎文候孙耀握赤激坐城内,皇帝御巡三军时立新储,太子便有异动,也绝对抵不过。所需注意的只是三千羽林而已,却绝对不会是孙将军的对手。定北王踌躇满志也是情理之中。
  “秦大人,但愿今日我所忧一切是杞人忧天了。”陆菀神色不变,轻声道:“只是,若有了差池,只要我能帮上忙,大人不必顾虑王爷。”
  秦伟一时竟不敢接口,只觉得王妃的话语带着决绝,却又坚若磐石。
  “原来你在和秦大人说话呢。”萧行野跨进花厅,“我本怕你困倦,特来陪陪你的。”
  陆菀笑道:“来请大人喝些刚酿的美酒,才说到渊明的诗。”目光切切,望向秦伟。
  “千载不相违”,秦伟笑着吟道,“说到这一句么?”
  陆菀知道他已应下,“千载不相违,不错。”
  萧行野凌厉的眼光一扫秦伟,却见秦伟目光坦荡,心中却一丝疑问泛起,薄唇一抿,望向娇妻。陆菀甜甜迎上丈夫的目光,无限娇柔。
  
  “宗将军还在候着,下官先告退了。”
  萧行野微一颔首,“不送了,秦大人。”
  
  陆菀握住丈夫的手,十指紧扣,此时犹有淡淡寒意散开,潮湿粘缠,恰如自己的心境。
  
  景平王妃手握着一方红玉,倚在马车内。车外寒风呼啸,却丝毫不影响车内的融融暖意。她理理衣衫, “去太子府。”轻声吩咐了一句,终于微微笑起来。
  
  按照史书的记载,只是平淡无奇的话而已。“时太子品行不端,帝数教犹不改,遂废之,乃立三子,是为睿帝。”
  甚至不满一行的话语,却是字字踏着皇家的隐秘和鲜血剑矛,血淋淋的向处在漩涡中的人们席卷而去。
  
  陆菀微微舒展了有些疲倦的颈,见天色还早,尚不到进宫的时辰,斜倚在秀榻上,刚才勉强起来帮萧行野/炫/书/网/整理了戎装,此时却泛起了困意。如烟替陆菀披上件绒被,乖巧的退在一边。
  陆菀朦胧着躺了大半个时辰。门却唰的被推开了。
  
  一股寒风卷进,侧雪乌黑的髻上落满薄雪,掩不住的惶然,一见陆菀,颤声道:“姐姐。”竟开始哽咽。
  陆菀心下一惊,缓声道:“怎么了?”平日里柔软的目光此时却镇静舒缓,直透进了侧雪心中,侧雪才道:“恪泽……出事了。”
  一早三位皇子便须入宫面圣,随后便与圣驾一起御巡三军,定北王赶往朱雀门外统引军队,而就不管事的鼎文侯却突然奉旨重掌军中精锐护驾。
  原本万无一失的安排,却不知怎么出了纰漏,入宫随侍的十余个侍卫,便只一个身负重伤的赶回府中,片刻便断气了,侧雪不明所以,立刻便带了炻儿赶往定北王府。
  陆菀踅眉,定了定神:“这一路过来没有人拦截么?”侧雪摇头,身子犹在颤抖。
  陆菀低低嘱咐几声,如烟点点头,转身出去了。
  “王妃。”穆惊飞一身铠甲戎装,显是听说了发生的事,早已做好了准备。
  陆菀点头:“如今府上还有多少人?”
  “一百一十七,全是好手。”穆惊飞沉声答道,“我已派人去通知王爷,孙将军处也派人去打探了。”
  陆菀拉起妹妹的手:“刘伯一到,你便立刻和他一起去水之扬。”转头道:“惊飞,景平王妃与世子我便交给你,务必看护他们安全。”
  穆惊飞一滞:“还是等王爷……”
  “来不及了,城门必已经关上。刘伯知道一条小道通往水之扬,你一定要把跟踪截击的全部……”陆菀闭了眼,终于狠决地说道:“格杀!”
  穆惊飞退开一步,单膝下跪,年轻的脸上滑过坚毅的线条:“除非我死,必以命相护。”
  陆菀点点头,对侧雪道:“去侧门等着。”声音犹是柔软,恍若在家中之时笑语和侧雪玩闹一般。
  “姐姐,你……。”侧雪却不动身,倔强的站在原地。
  “不许再任性了。”陆菀声音严厉起来,“侧雪,你还有炻儿。”
  听到儿子的名字,侧雪身子一动,终于随着穆惊飞缓缓向屋外走去。推开门那一刹那,回头,晶莹的脸上已是滑下泪珠,“姐姐,你保重。”
  
  陆菀轻轻点头,转过脸去,听着脚步声走远,茫茫乱的思绪开始翻腾,“秦大人来了。”屋外有人传报。
  陆菀束起长发,定了定神,道:“请进来。”
  
  秦伟一身官服,脸色如常,却掩不去眼中的焦虑。
  “究竟是什么情况?”陆菀及力克下声音的颤意,她惧怕的不是宫变,却是茫然无措的无力感,只盼着秦伟能多了解些眼下局势。
  “太子将两位王爷和......圣上都扣在了宫中。孙将军不知为何,今日并没有护驾,却是按兵不动。”秦伟深吸一口气,“京师提督庞将军奉旨关闭了城门,如今定北王虽握有重兵,估计也不敢攻城而进。”
  一番话简洁的说清楚了目前的状况,陆菀却皱了皱眉:“孙将军既然按兵不动,为什么太子没有拿住景安王府和定北王府,目前这种状况,手中多一份人质便多一份把握。”
  秦伟心中赞赏了一声,“我也只是推测…。。太子手中没有足够的人手兵力。”他看了一眼王妃,脸色虽是苍白,却全然无惧,秋水般的双瞳似乎在思索着什么,微微泛着涟漪。
  “这么说,庞远……去向如何……终究还是不明?”
  “不错,如今紫禁城中依旧是羽林军把守,任何人不得出入,但对外,除了封闭城门,没有任何动作。”秦伟道,“孙将军给的命令是赤激原地待命,不可妄动。”
  陆菀站起身,望望天色,冬日里难得的晴朗天气,日头虽不甚大,却也有些暖意。
  “王爷他,待到发现这里的异常,只怕宫中已起大变……”陆菀微微一笑,眼波流转间,凌然不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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