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水之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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水之扬- 第2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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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若是这么说,你能护她一辈子?我喜欢她,自然会像你一般对她好,姑娘究竟是什么事放不下?”
  陆菀不语。
  “姑娘会说,多少侯门公子,散千金,克万难,只为博红颜一笑。可不待红颜老去,却早结新欢。是么?”
  陆菀道:“不错。”
  “所以你不让她结识这些人,宁愿她将来只嫁普通人,安耽的过一辈子。”
  陆菀倒是笑了,“公子说的很是,那么又该如何呢?”
  “若是真心喜欢一个人,是爱她内心,纵使发如雪,心若磐石。姑娘想必从未喜欢过什么人?”景安王手指轻叩桌面,成竹在胸。
  陆菀脸颊微红:“王爷似乎说服我了,只可惜,这番话,侧雪却没听见。”
  景安王大笑:“姑娘不必拘泥身份,喊我恪泽即可。”
  
  “侧雪,”陆菀拍了拍侧雪,少女倔强的把背脊朝向她,“再不起来我可恼了。”
  侧雪啪的坐起,小小的脸上尽是委屈,“你恼? 我还恼呢!”
  泪珠一串串的滑下,侧雪哽咽着:“你怪我私自与王爷认识我不恼,可我说我愿不知他的身份,你为什么不肯听?姐姐不让我去见他,我自然不会去,可为什么要把我锁起来?”
  陆菀闭上眼睛,纤长的睫毛微微颤动,褪去血色的脸颊更显苍白,半晌才说道:“对不起。”
  三个字中包含了无数哀凉。
  “我太自私,我想让你过上最快乐的日子,可其实,那些快乐是我所想的,却从未问你喜不喜欢。我讨厌的,不许你喜欢:我喜欢的,你一定要喜欢。可笑自己还觉得给了你最大的自由。这些年来,你究竟过的开心么?”
  侧雪倒是慌了,“姐姐,你说的什么话?”
  陆菀勉强笑了笑,“今天我去见了景安王,他很好,我不再阻你们见面。”
  “姐,我不会去的。”
  陆菀道:“多心了不是?姐姐是认真的,不和你玩。”说着转身要走,倒使被侧雪拉住了。
  “别人都说,长姐如母。我有时候迷迷糊糊的觉得,是老天见我是孤儿太可怜,便遇上了姐姐。”侧雪认真地说道,“姐姐的话,我听明白了,你是说,这些年来,你在透过我过自己的生活。我虽不聪明,但人心总有着,你一直是真心的对我好,如果这还是自私,侧雪就不知道该怎么办了。”
  陆菀星眸中闪过一丝泪光,柔柔一笑,伸手替侧雪理了理乱发,笑道:“姐姐今日想得多些,你不恼我就好。其实,我也该放手了,会有人更好的照顾你。”
  侧雪红了脸,轻声道:“你今日真是疯了罢。”
  
  皇帝共有三子,大皇子早被册立为太子,次子景平王,幼子景安王。
  景安王宽厚平正,才略过人。虽是年轻,却很得皇帝喜爱。素日代父出巡,或惩酷吏、平民怨,或察边关、慰将士,以皇族中少有的魄力与气度深受百姓爱戴。民间甚至赞他为当代的“八贤王”。
  陆菀既早已耳闻,又亲见之下,也就放心让侧雪与他交往。
  
  每隔数日,景安王便会邀侧雪外出,日近寒冬,侧雪往往兴奋得跑进陆菀书房,鼻子冻得通红,叽叽喳喳的将当日见闻一股脑的说出来,或是给陆菀一支短笛,或是拿着一片枫叶说是要给阶级做书签,小脸上闪闪光辉。
  有时,陆菀倒是真的佩服起景安王的好耐性了。
  
  
                  
水纹细起池塘碧
  “刘伯,今日怎么外边那么热闹?”陆菀皱眉听着外边揣来的呼声,放下了笔。
  “今日是定北王萧将军班师回朝,小姐不知么?全城大约大半的百姓都去迎接了。听说太子都在城门口候着呢。”
  “ 嗯。”陆菀终于放下了手中账簿,年关将至,越发的忙了。
  “我活了大半辈子,倒是第一次不用担心,可以过个平安年了。”刘伯笑眯眯的说。
  
  皇朝的版图与蛮族领地只隔一道落日关,全国五分之三的兵力驻守在这里。太祖立朝之初,蛮族夺取了天险朝圣峡,虽然后人勉力在落日关修建军事城壕,终究受地形所限,蛮族次次摧枯拉朽式的进攻总是打得王朝狼狈不堪。
  落日关失守,则前方一马平川,皇城唾手可得。百年来有过数次危机,时时人心惴惴。
  
  十年前,蛮族大汗乌亚律以十万大军攻打落日关,定北王萧骋血战三月,终于抵御住攻势,自己壮烈战死。而蛮族经此一战,打伤元气,数年来也没有大规模的进攻。
  史书记载:“是时,墙欲倾而军心散,定北王独立墙头,以一敌百,负伤百余处,浑然不觉,兵士感其神勇,背水一战,终破蛮族。骋亦力竭而亡。血染战袍,与肌粘,脱之不得。”
  皇帝感其忠良,命独子萧行野袭父王位,更将年仅十四岁的他接入宫中,与皇子同处
  。
  萧行野二十岁时,自愿请缨镇守落日关。四年间励精图治,蛮族的进攻无一次胜利,立下赫赫战功,如今竟以绝世的军事才能攻下了朝圣峡,顿时声震朝野。
  
  “刘伯,备车马,我要去别馆歇几日。”
  刘管家面露难色,“这些帐册还没看完……”
  “好嘛!刘伯,你就让我偷回懒,逸哥哥明天不是回来了么? 再说,这么吵,我再看不下去了。”
  刘伯忆起那个时时在自己膝头撒娇的粉雕玉琢的小女孩,无奈笑道:“我这便去。可要喊上侧雪?”
  “那丫头不知又野去哪了。不管她。”
  
  一辆轻便的小马车早已备在门外。陆菀从琉璃窗中望出去,小巷很有些清冷,虽是下午,霜尤未褪去。
  马车停下,陆菀抬头看看小院,心道:“多少还有一个可以逃避的去处呢。”
  
  铅厚的云层终被太阳撕开一个小口,虽不暖和,却削去了不少寒意。
  
  屋内炉火添得旺旺的,偶尔会有火星溅起,噼啪作响。
  窗外,恰泉亭日暮。
  泉旁那株白梅似乎含苞了,陆菀远远望着看不真切,回头道:“我去梅边看看去。”
  如烟放下女红,起身去拿外衣,“多添些衣服再走,晚上别又冻得咳嗽。”
  陆菀由着她穿戴,笑道:“你在屋里呆着,我自己去。”
  
  帘外拥红堆雪。
  于是,当侧雪、恪泽和一个男子走近时看到的场景,即便是那株洁净的白梅,在这个女子身边,也只能是陪衬而已。
  裹在银狐裘中的女子,背影对着来人,青丝被微洌的山风吹得四散。
  那个男子冷峻的表情,又那么一刹那,柔软了起来。
  
  侧雪急道:“这么冷的天气,还在风力站着。”忙忙得跑上前去了。
  恪泽笑喊;“小心别滑着。”
  陆菀微微回头,侧雪一把抓起她的手,埋怨道:“手都凉了,还站着,如烟做什么去了?”
  “ 越发没个安静时候了。好容易躲这里来,你又来叽叽喳喳闹人。”陆菀笑着。
  “我还带了朋友来闹你呢。”侧雪大笑。
  “除了恪泽哥哥,还能有谁?这别馆哪,我已打算好送你做嫁妆了。”
  
  见到陆菀时,萧行野心底似乎莫名的滑动了下,不是因为眼前人绝美的容颜。这个女子,柔弱的似乎连银狐的皮毛都能刮破她晶莹的肌肤,但外表之下,一泓星眸却透着坚强的气质。
  
  父亲的棺木运送回府时,他不是恍惚在美丽温柔的母亲脸上见过么? 
  他美丽的母亲,决然的,用父亲的长剑抹开了如玉般的脖颈,倒在自己面前。
  他曾经那么恨母亲,那个不愿为了他再眷恋这个世界的女子。
  于是,眼前的清丽容颜,刺得他不敢再看。
  
  当陆菀第二次说道“请定北王安”时,萧行野终于回过神,淡淡的答道:“不必多礼。”在战场上叱喝千军万马的声音,低沉略带些沙哑。
  恪泽一旁笑道:“若是我来告诉姑娘,此行便是来借宿一晚,姑娘怎么说?”
  陆菀浅浅一笑:“无妨,欢迎之至。”脑中却闪过定北王看着她时那抹复杂的神色。
  轻袍缓带下,他竟如此直接的露出所有刚冷的气质。即便是那俊朗的五官,迫人的双目,紧抿的双唇,微皱的剑眉,明目张胆的露出冷酷、骄傲。
  陆菀心想,若非这么个人,又怎能创下绝世的武勋? 
  
  烛残更漏,陆菀辗转反侧,终于披上衣服,悄悄地走了出去。
  明月如练。
  天若水。
  挺拔的身影立在不远处,陆菀脚下一怔,还是走上前去。
  并肩站在月色下,林静水寒。
  “很少有人愿意从背后走近我,大半都会悄悄走开。”萧行野淡淡的说道。
  陆菀心中一紧,这个男子,心中恐怕也是寂寞的很。
  “我知道,”陆菀侧脸向他一笑,“也很少有人愿意深夜赏景,大概孤独的人都会如此。”
  静谧的沉默。
  陆菀轻轻的咳嗽一声,拥紧裘衣。
  萧行野道:“更深露重,你不该出来。”
  “有些事,不付出些什么,又怎能得到?”陆菀指着松间月笑道。
  玄色的大氅披在了少女纤细的肩上。衣服很宽很大,浓浓的暖意。
  萧行野转身,只着一身长袍,走开去。
  他心中有些茫然。那静默的一刻很美,自己明明是眷恋的,却还是选择走开。少女向自己笑的表情,卸下了一切,柔的像溶溶月色。
  
  回首,少女依然在那里,没有离开的意思,那件伴了他四年,四处征战的大氅自然而然的披在她身上。
  那一天,那一晚,无数的野史中都写得美丽绝伦。
  而接下来的几年里,他们动荡中共扶危倾,共挽狂澜。
  其实,他们只是遇见,然后静静的站了一会,甚至没说几句话。
  传说,总是比真实精彩。
  
  第二日一早,陆菀吩咐如烟将大氅送回去。
  如烟回来,道:“萧王爷早走了。”
  陆菀一怔,笑了起来,蔷薇般灿烂,“很有意思的人呢!”
  
  
                  
嵑石西去路茫茫
  皇帝脸颊微方,双目细长,温言向萧行野道:“行野这次立下大功,朕也不知道该赏你什么了。”言语之中很是愉悦。一来萧行野十余岁起便在公众生活,皇帝怜他失去双亲,遂命惠妃,也即恪泽的生母照看。两人便很是亲厚。二来边防大患已除,心下大宽。
  “臣不求赏赐,却有一事请皇上定夺。”
  皇帝微笑:“但说无妨。”
  “臣斗胆,求增兵三万,以镇边关。”
  皇帝不响,臣下却是议论纷纷。日内各地的奏表、大臣的折子,无一不是贺边关大捷、海内生平,又或是讨好于定北王要求皇帝赏赐的。可却是年轻的定北王自己站了出来,大臣们有的心中怪其不识趣,更多的则是在观望皇帝的态度。
  “皇上若认为此次臣回京意味着边境已定,怕是错了。朝圣峡已然夺回,则我朝的边防重心便应从落日关移出。臣离开前已命边防重新编制,只是落日关的兵力不足以配置朝圣峡,加之我军队朝圣峡的地形尚不熟悉,为以防万一,还是需要更多兵力。”
  皇帝道:“你可真会替朕出难题,这片刻间,叫朕如何去给你要这么多兵?”
  萧行野直视皇帝,毫不退却:“臣闻定州府兵力充足,如今国家所需,何不向泰王借兵?”
  顿时,鸦雀无声。
  所有人的目光投向了太子。
  太子恪泯的生母李皇后早逝,而她的兄长即泰王李雄州,李家豪门大族,定州又很是富庶,舅甥二人关系亲密,在朝中隐隐是一股大势力,轻易不敢有人触及其利益。
  太子容白脸色,很是白净,像极皇帝的细长双目很是精明。此时却脸色阴晴不定,问道:“我有一事不解,想请教将军。”
  “请问。”
  “落日关是立朝之初将士们所建,驻守着十万军队倒说得过去,怎得如今有了天险,却需要更多兵力?”
  “不错,驻守朝圣峡所需不到十万。但太子莫忘了,我说重心移至朝圣峡并不是说就要弃了落日关。万一朝圣峡被破,便还有一道防线。”萧行野抬眼望向太子,目光锋利若刀,“加之今年冬日蛮族百年难遇的风雪,牛羊冻死大半,来年春必定倾其全力出兵以求活路。这一战势在必行。”
  太子脸色阴鸷,问道:“将军有朝圣峡为据,所怕何来?”
  萧行野沉声道:“人若只依赖某样事物则必败。朝圣峡便是一个明证,它在蛮族手中百余年,不是被我军夺了回来?”
  一时间无人开口。
  景安王笑道:“父王可忘了么? 兵部半年前招募的新兵两万,本是要剿各地流寇的。如今大致已训练完成,不如便派给定北王。泰王手中还有充足兵力,不如就派泰王剿贼,岂不是更灵活机便?”
  皇帝笑道:“正是,朕偏偏忘了。就这么办吧。”
  太子心中盘算,舅舅领旨讨伐,既能从兵部领取不少好处,若是胜了更是有赏,且不用交出兵权,心下满意,也就不再言语。
  
  萧府书房的一面墙大半被一张羊皮地图所遮。萧行野修长的手指抚过漫长的边境,若有所思。
  身后的门被推开,恪泽一身素色便服,笑道:“在发呆么?若是别人敢得罪太子,恐怕早急得找不着北了。”
  萧行野并不回头,只道:“得罪?我为你林家护这天下,算得上得罪么?”
  “你终究太大胆了,公开和太子要兵,这梁子怕是结下了。”恪泽戏谑着说道。
  萧行野一笑:“倒是亏得你解围,我岂不还是要谢谢你?”
  恪泽笑着摆手:“我却是替父皇来答赏你的,美女珠宝田地统统交给你管家了。”
  萧行野嗯了一声,也不大在意。
  “今晚可有空闲么?母妃想见你,在宫中设下家宴乐。”
  萧行野道:“好。”片刻,似乎有些犹豫,问道:“你们兄弟三人,恪润不必说,向来是远离这些政务。你和你大哥,他资质人品如何,你比我清楚。你当真不考虑……”
  恪泽悠适的脸上终于露出几分肃然,只道:“不需再说了。”
  萧行野沉声道:“你需得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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