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是我的第二个心愿:虽然承实哥拒绝了我,但我不会后悔的,喜欢一个人是要坚持到底的。我希望以后我可以变得更加优秀,这样我就可以和承实哥更加接近了。最近承实哥好像又变帅了,我偷偷在他教室外面看见的。”
“这是我的第三个心愿:我终于知道为什么承实哥不喜欢我了。因为他喜欢的人是米青,我不会难过,输给米青我一点都不难过。现在我唯一希望的是,我,米青和承实哥,我们要永远做好朋友,一辈子的好朋友。还有一个小小的心愿,就把它算一半吧,我希望我的语文测试分数可以超过米青。一定要实现!”
米青看完它时,已经有几多泪花在上面晕开了。
荣花的三个心愿,都会实现的。
谁也不知道那条小路有多难走,荣花每次都要小心翼翼地推着车子穿过那段如悬崖般,两边是深深的水坑的窄路。
下过那场小雨后,路面变得十分滑腻,荣花吃力地保持着平衡,可脚底还是滑了一下。
她爸爸妈妈找到她时,她早已经漂浮在水面上了。真搞不懂她怎么会每天走那条路。
承实是从隔壁班的一个和荣花同村的女生那里听到这些话的。
是啊,为什么要走那条路呢?
我们可以一起在马路上骑得飞快,不用顾忌地使劲蹬着脚踏,那多好啊。
如果,我能早一点主动找她谈谈,让她不要躲着我,也许……
这都是我的责任,全部都怪我,我是个杀人犯,如果不是因为我,她还是可以快乐地活着的。
荣花,对不起呀。你要惩罚我,永远都不要原谅我,一定要记住……
第18章 …………
3。
当太阳从天空中将自己的光芒投射到地面上来的时候,我们看见每件事物都会在光线中变得耀眼夺目,甚至忽略了自己本质的颜色。
那应该是心会感到迷茫,遗失,散落的时候。因为所有的影子都是黑色的,不加修饰的黑色,即使用力摇晃也挣脱不了那种已注定了的宿命。
“妈,你炒的菜真香。”
黄昏时分,米青坐在锅灶前的一个小木墩上,灶膛里的火焰燃烧的正十分旺盛。她时不时地往里添着干柴,偶尔听见里面有木炭碎裂发出的啪啪声,跳跃的火光将她的脸照得通红。
女人拿着锅铲在冒着热气的锅里翻搅着,有热油被溅出落在滚烫的锅面上,滋滋直响。
锅里已半熟的白菜飘出阵阵香味,勾动着米青肚子里对食物的渴望。尽管只是乡野菜园里最平常的蔬菜,经过女人的烹饪都显得尤为美味。
“昨天去南地看了一下,有一块空地还闲着。过两天我去买点菠菜种子和白菜种子在那里撒上,到时候我们吃菜都不用到集上去买了,白菜不是很好还卖三毛多一斤呢。”女人说话的时候脸上带着一种自豪的神情。
米青笑了笑,只是感觉那笑容中却隐隐透着些悲凉,像是心里有不能说出口的话一样。
即使再美味可口的菜肴,接连吃上一段日子都会使人感到乏味。
男人晌午过后出去了,到现在还没有回来。这个家似乎并无太多值得他向往的东西,每次饭后他总是抽上一支烟,将烟蒂丢在地上踩灭,阴郁着脸走出去。
“妈……”
女人放下锅铲,将锅盖盖上,转过身看着米青。“怎么了,青?”
女人很少叫米青的名字,她听起来觉得很陌生,好像这个名字并不是自己的,但心里却升起一股暖暖的温热。
她觉得这个问题很难问出口,又或者对女人问是不合适的。“妈,你那时候为什么要跟爸在一起?”
【炫】恍【书】然【网】一眼,这已是多年前的事情了。女人回忆起那段日子,心生苦涩。她只觉得时间是在不经意之间流过去了一般,米青都已经16岁了。
“因为,我们必须要有个家啊,一个固定的家。”女人的眼神显得很沧桑,像落了一层薄薄的尘埃。
米青若有所思地看着她,“固定的家。”
“每个人都应该有个家,当自己累的时候,感到难过的时候,第一个就能想到那里。”
女人只字未提当初做这个决定时至关重要的原因,是希望米青可以像平常的小孩一样每天开开心心地上学。
“那你之前的家在哪里,在没和爸回来这里时,在生下我之前?”米青的心里有许多想要问母亲的话,而这些却只能将她的回忆拉回过去的痛苦和磨难之中去。
女人怔了怔,思绪涌动。最先闯进脑海里来的是米青还在她肚子里时的那段记忆。
她最先发现自己怀孕的时候,那段日子每天都呕吐的厉害。她没有办法去上班,整个人浑浑噩噩的,早晨和黄昏都混淆在一起。小饭店老板娘跑来不问青红皂白骂了她一顿,骂她没有良心过河拆桥,骂完甩手走了。
她总是觉得浑身无力,手脚酸痛,躺在床上看着斑驳不清的屋顶,脑海里飞速旋转着很多画面,却没有一个可以看得清晰。
她仍然会感觉到饥饿,腹中空空,来到离屋子不远的烧饼铺,买一摞烧饼拎回去。她啃着没有味道的烧饼,咽不下去会大口大口地去喝自来水,直喝到自己的胃里翻搅,又将吃下去的东西全部呕出。
她意识到自己的身体出现了异常,这并不是偶然,至少在被那个男人糟践之前从来没有过这样的现象。她感到很恐慌,那种事情不会降临到自己身上的。
可从小诊所出来后,她完全陷入了绝望,孤独无助的悲伤和恐慌淹没了她。医生十分肯定地告诉她,她怀孕了,已经有三个月。
这是个玩笑吧,一定是,要么就是自己还没有完全清醒,还在做梦!
她回到小屋接了一桶冷水,不假犹豫地冲了个冷水澡。虽然已是春天,但强烈的倒春寒还没散尽,她冻得直哆嗦,寒气直入骨髓。她清醒了。
要不要把这个孩子打掉呢?或许身体只要过上一段日子就会完全恢复。可是……那个她从不认识的陌生的禽兽,就这么逍遥自在地没有事了吗?
走到医院大门口的脚步停止住了。她的心开始剧烈地颤抖,缩紧,每一下都是那么强烈,不是因为恐惧,而是因为愤怒,怨恨。
她的眼神中闪烁的是令人心悸的犀利的芒刺,每一寸都是那么锋利,直刺进人的心脏。
那个人没有好下场,就算远在天边,也要让他得到惩罚,要诅咒他!她抚摸了一下自己的腹部,手掌却毅然攥成握紧的拳头。
这个孩子是他的,我要把他生下来,要让他背负着将自己留在这个世界上的人所犯下的罪孽!自己的孩子永远饱受痛苦,那个人一定会感觉得到,他会因此而内疚,自责,过着入地狱一般的生活。
这个孩子,当他出生以后,来到这个世界上,会因为自己的身世而怨恨,他一定也会诅咒那个肮脏的人,会打心里诅咒他!
她想着,嘴角竟然漾开了一抹微笑,笑得这么冰冷,无情。
肚子隆起的那几个月对她来说无异于是将一项更为不幸的担子压在了她的肩上。没有来帮助 她,所有日常需要做的事情都必须她自己动手。
这简直是一件疯狂的事情,一个孕妇挺着硕大的肚子在拥挤的菜市场里购买蔬菜,只有一个人,所有的目光都参杂着异样的心情看她。
买回菜,自己择自己洗,然后自己烹饪,这一系列的过程实施起来都是无比艰难的。还有洗 衣服,这种事情实在令人难以相信,但她就这样做了。
她的那种泰然自若的表情时时刻刻都保持着,就好像随时都会有人来看她而她却必须如此才能证明自己没有被打败。
她唯一坚持的,就是要生下这个孩子。即使自己承受再多的痛苦,可一旦想到马上就拥有报复那个人的工具,她的心就立刻会被一种莫名的快感和紧张包围住,任何困难和痛苦与之相比都会显得那么微不足道了。
生下这个孩子的那天早晨,她正在煮粥,特地放了些红枣进去。可刚把粥盛到碗里,撕心裂肺的痛楚便在身体里散播开了,起先是一阵阵的微痛,接着是如海浪般的汹涌来袭,她痛得几乎窒息,每一下都是那么强烈的撕扯,差点晕厥过去。
有一股强大的意识在脑海里隐隐坚持着,使她在沉沦在巨大的痛苦之中时仍然保持着清醒。她恐惧,混乱,紧张,一下一下大口地呼吸着。
紧接着又是那种心跳加速的快感,她意识到一个事实!
他来了。他将要从她的身体之中坠落了,像朵带着鲜红的花朵,沾染着她心中最绝望的兴奋,到访这个世界。
她兴奋得眼泪直往外涌,咬着嘴唇坚定地迈着步子走出小屋,每一个脚印的旁边都点缀着一滴殷红的斑点,在阳光下耀眼夺目。
“妈。”米青怔怔地叫了一声。
女人眼神晃悠了一下,忽然变得十分明亮。她想起锅里的菜,忙转身掀开锅盖拿着锅铲翻搅起来。
“妈,我想知道自己的亲生父亲是谁?”
这个问题让女人为之一惊,但米青清楚地记得自己是跟随母亲来到这里的。那个被她叫做 ‘爸’的人只不是后来才有的,这足以让人明白她为什么会问这个问题。
女人的手停住了,她放下锅铲,看着米青。“……我不知道。”
米青有些不解。“不知道?那你是——”她突然意识到这样说不妥,于是改了一种方式。 “妈怎么会不认识爸呢?”
“谁是你爸!”女人突然大吼了一声,表情异常愤怒地看着米青。
米青的心微微一颤,从来没有见母亲发过这么大的火。“妈,你怎么了?”
“不要再说了!”女人脸上的怒气并未消退,脸涨得有些发红。
米青不再说话了,对母亲态度突然的转变感到费解。
“把火熄了,去拿碗来盛菜吧。”她说。
米青把柴熄灭,站起身准备去门外的石台上取碗,只见男人却突兀地堵在了门口,一副醉醺醺的样子,脸红的像是顶了个大番茄。
米青吓得往后退了一步,一股浓浓的酒味扑面而来。
男人身体摇晃着迈了进来,脸色凝重地看着米青和女人。
“贱婊子,给我过来!”他神志不清地冲女人大喊了一句,眼睛瞪得圆圆的。
“妈。”米青头一次见男人喝醉成这个样子,心里一阵恐惧,躲到了母亲身边。
“给我过来!听见没有,啊!”他又叫道。
女人面色沉静地往他面前走了两步,没想到脚还没落稳,就被男人一脚踹倒在地上。
“妈!”
米青尖叫了一声,扑到母亲面前赶紧将她扶起来,一脸错愕地看着男人。
“爸,你为什么要打妈?!”米青斥责道。
“没你事,滚远一点!”男人目露凶光地吼道。
女人垂面不语。男人似乎还不解恨,又野蛮地朝她打过来,边打嘴里边骂:“不要脸的女人,叫你不听话,老子打死你!叫你再不肯……”
女人的脸上又挨了几下子,鲜红的手掌印顿时在她脸上浮现出来,令人心惊肉跳。
米青拼命地拽着男人的手,与他拉扯着。而女人的表情自始至终却保持着同一种状态,对男人的拳打脚踢不闪也不躲。
拉扯中,男人扯着女人的头发使劲地拽,女人跟着他动作的方向来回挪动着脚步,仍是一语不发。
“爸,你放开我妈!快放开她!”米青的声音早已变成了带着哭腔的乞求,泪流满面。
可男人却像和女人有深仇大恨一般,像疯子一般地毒打着她,任米青再怎么用力也掰不开他那如锤子般的手。
“我今天非得弄死你不可,你这个臭女人!”男人恶毒的话语充斥了米青的耳朵,令她难以承受。
情急中,米青趴在男人的手面上狠狠咬了一口,男人疼得尖叫了一声,用力甩开了她。
米青赶紧将母亲挡在身后,谁知不偏不倚地,一个重重的巴掌顺势落在了她的脸上,顿时感到火辣辣的痛。
米青被打得一个踉跄趴在了灶台上,手掌按在了滚烫的锅沿上,痛觉让她条件反射般地将手收回来。
她愕然了。嘴角咸咸的,带着点腥味,湿湿的。女人惊恐地搂住她,不可置信地看着男人,又看着她。
从小到大,即使有那么几年这个孩子一直被她看成是自己发泄怨恨的替代品,可她却从未动手打过她,哪怕是再气愤也只是粗声吓唬她而已。
一瞬间,米青只感觉到眼泪决堤而出,霎时将思维淹没的一干二净。
她再也忍受不了这种难以克制的委屈感了,挣脱开女人的怀抱,哭泣着推开男人跑了出去。
第19章 …………
4。
“你是个混蛋!”看着米青跑了出去,女人难以遏制地骂道,身体瑟瑟地颤抖着,仿佛骂出这句话已倾尽了她所有的力气。
这是男人和她一起生活的这几年中,头一次见她发这么大的火。男人被喝住了,紧紧只是几秒钟,紧接着两眼又冒出火花来,粗暴地朝她扑过去。
从家里逃出来,米青难过地奔跑了一阵,直到感觉浑身无力,顺着小路向田野的方向漫无目的走着。
此刻,太阳的光芒慢慢在遥远的地平线那边收敛起来,浓重的黑色自天空向下蔓延,一寸一寸,吞噬着田野四周广阔的空间。
地平线的那端,因为残喘的阳光还在挣扎着散发出最后的精力,使得靠近它的物体都被笼罩在一种低迷的光线里。视线尽头的树林和庄稼变成了一片灰色的影子,孤独地在天地间连绵出一条浑浊的分割线。
有一棵高大的树站在田野的正中间,唯一的一棵。或许是因为它离视线较近些,因此并没有完全看不见,还有孤独瘦长的影子耸立在空中。稀松的树冠在上方张开,犹如一把被时间侵蚀后,只留下一条条撑子的旧伞。
空气中的湿气已经化作露水缓慢坠落下来了,有丝丝的凉意在空中浮动。小路两旁的草叶上湿润沁凉,点点水珠缀在叶尖,透着一种朦朦胧胧的透明色泽。
米青站在小路上,双眼看着灰茫茫一片的田野。她的视线里只看得见那棵树,那棵独自伫立在孤寂和黑暗中的树。
她感觉现在的自己和它是多么的相像啊,像被抛弃了一样,连内心都没有办法给予一个合适的能安慰自己的理由。
是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