刀子。
如今陈方铎已经知道陈夫人的所做所为,肯定会诸多防备,更何况爹已经应了她,将大哥送去荆娘的庄子,大哥的安全就不是陈夫人能操纵的,那么她又有何所惧?
现在她需要考虑的已不是陈家,而是张家。陈籽妍轻轻挑开窗口的红绸,身穿红衣的人骑在一匹白马之上,从背后看过去,到是挺精神的,腰身挺得笔直,只是不知是个怎样的人?不管是个怎样的人好似都与她没什么关系,陈籽妍摸了摸怀里的瓷瓶,嘴角含着笑,重新将喜帕盖上,闭着眼养起神来,双流到锦城可是有大段的距离,足够她睡一觉,养足精神进入战斗。
锦城张家门外,整条街上都挂上了灯笼,街头巷尾聚满了人,特别是那些穷人,张家家主可是宣布了,四公子娶亲当日,花轿迎门时,在张家巷东会摆起吉摊,只要愿意说上一句吉利话,都有机会得到红包,为了这些红包,张家东边的巷子里已经排起了长队,正等着花轿迎门的一刻。
“喂,兄弟,这四公子娶的是哪家闺女?”有不了解情况的人四周打听着。
排在他前面的人白了他一眼,“哪家?双流书院山长家的千金。”
有八卦就有听众,立马就有人围了过去,“双流县啊,不是锦城林家的女儿?”
“林家?是不是锦城同知林老爷家?”
“还以为你啥都不知呢?原来还知道林家?别说你,觉得奇怪的人多了,去年张家的下人还是传,说是林家有意与张家结亲,可过了一年,这人就换了,也不知为什么?”
另一人凑了过去,“林家怎么了?不过是有个当同知的二老爷罢了,人家双流县的山长老爷可是天子门生,虽不在朝,但朝中多少大官不是同门就是学生。”
“林家可不止一个同知老爷,他们家还有位如今专门替皇家采买,官是不大,可有的是实权。”
“双流陈家可是书香世代,书院的牌匾都是先皇所书,这等书香世家能将女儿嫁给商人,足可以让张家争光不少,再说了,已经有一位林家夫人了,难不成还想张家的媳妇都出自林家?”
队伍里闹哄哄地,知情的不知情的,相互交流着各自的八卦消息,不等花轿迎门,三家的情况早已经被排队的人摸清了底。
张家外面热闹非凡,府里自然也不落人后,大红灯笼挂满了飞檐,大红绸缎将每根柱子都裹得严实,丫头下人清一色穿着艳装,各个脸上喜气盈盈。张家老爷有意将此门亲事办得风光,府里的老夫人也好,大夫人也好,二夫人也好,都不敢反对,但不敢反对,并非没有异议。
“老祖宗,爹居然让人在东边巷子里摆了吉摊,说是让锦城人人都沾点四弟的喜气,这喜气到是有了,但得花多少银子?”张家的二小姐、大夫人的亲女儿张钰儿,悄声在张家老夫人的耳边嘀咕。
张家老夫人手中转着佛珠,本闭的眼微微张开,睨了她一眼,“你啊,就是沉不住气,这喜气当然是越多人沾到才越好,咱们锦城张家可是有两年没办喜事了,当然是越热闹越好。”
“热闹是好,可四弟不过是个庶出的儿子,他娘那样的出身,怎么能摆上台面?这不是让咱们张家招人非议吗?”张钰儿边说边朝老夫人身边的另一人人眨眨眼,示意他也说两句。
张老夫人身边坐着的是张家的三公子张曦明,说是坐着可是恭维他了,此时的他整个人摊在榻上,靠着个迎枕翘着腿,眯着眼摇头晃脑,嘴里轻哼着曲儿。
瞧着他这德性,张钰儿就有气,这都什么时候了,还满脑子想着yin词艳曲,听听那曲子就不是正经人该唱的,要不是他不争气,至于让二夫人钻了空子?至于让那野种占了风头?可是这三弟是老祖宗的心头肉,是自己的同胞弟弟,可不是她这个嫁出去的女儿能轻易教训的,侧头看到坐在他身边的人,忍不住冷哼了声,“三弟妹,你这是怎么了?四弟成亲这样的大喜日子,你还苦着一张脸?张家娶回来的媳妇是要服侍老祖宗,服侍公婆的,你这样又怎么能讨得他们的欢心?”
张家三少夫人聂氏芸娘,从进门开始便微垂着头坐着,眼观鼻,鼻观心,仿佛满府的喜庆与她毫无关系,听到小姑这么一说,端了个笑容,优雅地福上一礼,“二姐说的是,芸娘只顾着想昨日听到的佛经经义,忘了今日是四叔的大喜日子,还请老祖宗原谅。”
张老夫人很是满意地朝她笑笑,“昨儿又去听高僧讲经了?”
“是,昨日锦宏寺的高僧讲经,孙媳妇便去听了回。”
“锦宏寺的高僧德高望重,开坛讲经可是机会难得,下次可要知会我一声,让我也去沾点佛气。今日是四郎的大喜,你们俩去花厅帮你们母亲招呼客人吧。”张老夫人将人都打发了出去,这才看向了自己的孙子,狠瞪了他一眼,“你瞧瞧你这样儿,还好我这里没人来,要是让人看见了,还不让人笑话?去去去,别守着我,去前厅帮你爹迎客去。”
“奶奶,你就饶了我吧,前厅有我站的地儿吗?有我那能干的大哥不就成了?何必让我去受这种累?”张曦明翻了个身子,将头枕在老夫人的膝上,亲昵地蹭了蹭。
老夫人手指弹在他的额头上,“你啊,能不能争气点?大哥,哼,他再能干也不过是张家的养子,难不成你还想将家业都拱手让给他?现在你爹眼里只有四郎,你还如此不上心,真是白费了我的苦心。”
“养子而已,庶子而已,将来还不是都得靠着我才能活下去,您又担心什么?”他张曦明可是张家的嫡子,将来这些家业都是他的,他又何必要去争?让他们替自己赚钱不是更好吗?
“庶子?哼,你可知你爹已经答应那女人将四郎归于她的膝下,他将来可就是二房的嫡子,不跟你争,难不成还要跟养子去争?”老夫人气他不思上进,手抬得高高地却轻轻地落在他头上。
张曦明笑嘻嘻地抓住老夫人的手,在自己的脸上拍了两下,“奶奶,那女人再怎么厉害,又怎么是奶奶的对手,又怎么是娘的对手,这么多年她再爱折腾,也不过是折腾个庶子在膝下,有什么可怕的?”
眼见着老夫人脸色不悦,张曦明乖乖地跳起来,“好了,我这就去前厅,定不让他们抢了我的风头。”看着他兴冲冲地跑出去,老夫人溺爱地摇着头,这孩子明明是个聪明的,可就是不愿意花时间在他爹身上,这将来要怎么办?
前厅里,张家家主张天恒一脸喜气坐在正中的榻上,陪着身边的客人聊天,都是锦城的贵人,连知府大人都出动了,张天恒小心地陪着说话,这可不是张家的颜面大,人家看的可不是张家的颜面,而是双流陈家的颜面,因为知府大人是陈方铎父亲的学生,陈方铎的挚友,是来给世侄女撑腰的。
张家大郎曦忠笑脸盈盈地将客人迎进厅,熟络地说着客套话,厅堂里笑声不断,客人相互间说着话,可眼神都冲着一个方向瞟过去,锦城府的同知大人林长河就坐在那里,本以为他是不会出现的,谁想他到得比谁都早,笑得比谁都大声,仿佛坊间传出的两家有意结亲之事,从来就不曾有过。
正当张曦明跨进前厅时,有下人来报花轿到了门外,大家都停下了闲聊,纷纷将目光投向了正中的位置,张天恒微笑着站起来,朝着下人说了句,“开中门,迎花轿”
此话一出,前厅里一阵喧哗,有心人相互间传递着明悟的眼神,看来张家未来的家主恐怕不会是锦城纨绔张三公子,而是这位从不曾露面的张四公子,可让他们糊涂的是,张家四公子不过是个外室之子,就算已入了族谱,也只是庶子而已,又如何能成为未来张家的家主呢?
终于赶在十二点前完成了任务,有奖励没?
第一卷 第八十二章 凉在新房
第八十二章 凉在新房
一阵噼里啪啦的炮竹声后,张家中门缓缓推开,新郎下马朝着正中大门拜上一拜,回头又向四周围观的邻里拜上一拜,身边有管家替他致了谢辞,再次上马领着花轿朝着正中的大堂行去,大堂外的坪前,张天恒领着两儿子站在前头,身后是前来观礼的客人。
张曦忠笑脸依旧,看着从马上下来的四弟,心里闪过一丝无法言明的羡慕,若他真是张家的子孙该多好。张曦明的脸上就不那么好看了,冷着一张脸,眼里除了妒忌,更多的是不屑,一个庶子而已,就算是开了中门,迎了个书香世家的嫡女又如何?只要老夫人还在,这家主的位置就没他的份。
喜娘上前一步先是给张老爷道了喜,而后让人奉上一张红绸缠绕的弓给新郎,开弓引箭,坐在花轿里的陈籽妍只听见“噌”的一声,红箭钉在了轿门上,在客人的叫好声中,喜娘打开了轿门,扶着陈籽妍出来,跨过火盆,停在了一双红靴子面前。
陈籽妍看着这双大脚,只觉得挺好笑,男人穿红鞋,要是在前世,八成被人当成是个基。
一根红绸递了过来,陈籽妍跟着前面的人一步步走上台阶,跨过门槛,厅堂的地面上铺着厚厚的地毯,踩上去软软的,心中暗道,这张家可真有钱,别人不识货,她可是识货的,这种地毯来自西域,上面的花纹满是异域风情,这可不是普通的有钱人家能用的。
程序上和电视上演的没啥两样,拜天地,拜高堂,夫妻对拜,然后送入洞房,陈籽妍盖头遮面,自然是看不到洞房里的情况,从盖头下看到不同花色的绣花鞋正围在床前。
“四弟,快挑开盖头啊,让我们瞧瞧新娘的俏模样。”尖尖的声音离她挺近,陈籽妍朝着声音侧过头,看到双锦面蓝莲花的鞋子。
此言一出,旁边的人纷纷响应,在喜娘的“百年好合、称心如意”的吉祥话里,一杆儿红色的秤挑起了她的喜帕,陈籽妍想要抬脸看看站在她面前的人,却又想起喜娘的嘱托,矜持,要矜持,只得低着头,微垂着眼睑,嘴角含着一抹淡淡的笑容。
“哟,我还以为真是天香国色的人儿呢,原来也不过如此,比起二夫人家的侄女可是差多了。”刚刚尖尖的声音再次响起,语调里带着些兴奋。
“钰儿就是爱说笑,四郎媳妇这模样怎么就不是天香国色?我也知你的要求高,像姑爷身边那几个丫头,可都是天香国色啊。”声音来自那个被称为钰儿的对面,这话明里是在帮陈籽妍,可陈籽妍却听出了麻烦的意味。
张钰儿冲着对方哼了声,声音低沉了半分,“二夫人,这四郎媳妇才刚刚进门,怎么就给维护上了?”
“钰儿说什么呢?一家人难道还得分什么先来后到?”
“时辰到了,外面还有不少客人在等着呢,四郎,你先出去陪着,你的媳妇我们替你陪着。”话说的人是坐在张钰儿身边的高贵妇人,喜娘推了推立在陈籽妍面前的新郎,趁着这个机会,陈籽妍飞快地抬起眼看过去,正巧就对上了一双含笑的眼。
新郎出了门,屋子里的女人们静了半分,张钰儿打着哈欠起身,“你们陪吧,大早起来这会儿困了,我先去歇会儿。”说完拉着大帮丫头婆子出了新房。
她一走,安静的屋子又热闹起来,可热闹归热闹,却没有一人与陈籽妍打招呼,各自说着闲话,无非是这家长那家短的闲话,陈籽妍撑着腰坐着,其实吧,她恨不得所有人都和张钰儿一样离开,这样,她就可以松泛一二。
老天爷还是很照顾陈籽妍的,过了半盏茶的功夫,相继有人找着各种借口离开,可离开的人却没有一人和她话说,径直就出了门,包括张家二夫人。
刚刚坐着张钰儿身边的高贵妇人也起了身,朝着陈籽妍扫了眼,见她依旧低着头,不悦地朝着身后的女人说道,“芸娘,你陪着四郎媳妇,荷花厅里还有不少女客,我得去照应着。”说完头也不回的离了新房。
新房里顿时安静了下来,陈籽妍抬眼朝留下的人看过去,只见她平静地端着茶,一口一口地轻啜着,仿佛整个房间里只有她一人。
这样的感觉很是诡异,陈籽妍本就有满肚子的疑问,却不知要如何才能打听,面前这位有如一尊菩萨,让她开口也不是,不开口也不是。
“小娘子,可要先更衣?”云娘适时地提醒,陈籽妍忙不迭地点点头,只是眼睛向那尊菩萨看过去。
菩萨开口,“弟妹先去更衣吧,这会儿外头的宴席才开,四叔不会这么早回来。”
四叔?原来她就是张家三少夫人,陈籽妍脑子里飞快地组合着让人打听回来的消息,聂氏芸娘,锦城第一大钱庄的嫡女,貌美如花、温柔贤淑,只可惜嫁了个混蛋。
“三嫂,怠慢了,我先更衣。”陈籽妍跟着云娘去了侧边的耳房,等云娘将身后的布帘放下,她不顾形象地摊在了简榻上。
云娘放下衣物,伸手给她捶着腰肢,用只有陈籽妍听到的声音细语,“最早离开的是张家已出阁的二小姐,嫁的是锦城的世族刘家,之后走的那位是张家族长夫人柳氏,和她说得亲近的是张家二夫人林氏,最后走的是张家的大夫人。”几句话把张家重要的女眷交待清楚,其他的都不过是些亲戚,各自巴结着二位夫人。
陈籽妍眯着眼轻叹着,“真是累啊,让我先睡会儿。”
“不可,外面还坐着一位呢,您不会是想把她凉在哪儿吧?”
“凉?她们可以凉我,我为什么不可以凉她们,再说了,那位需要我陪吗?跟个活菩萨似的。”
云娘知她有脾气,低声劝道,“张家不比陈家,这里只要稍有行差踏错,可没人能保住你,听说张家的家规足有尺厚,家法更是严厉。”
是啊,五年之期才刚刚开始,可不能就被赶了出去,陈籽妍爬起来任云娘给她换衣衫,还好在路上好好睡了一觉,不然还不知被折磨成什么样儿。
换好衣服,陈籽妍和聂芸娘就这么相对着坐着,一杯杯的茶送上来,陈籽妍心里那个苦,不吃东西光喝茶,这不是折磨人吗?肚子里那点儿油水早已经刮干净了,桌面上除了茶还是茶,好歹也弄些糕点让来典典肚子啊,光喝茶可是会醉的。
对面的人丝毫没有觉得饿的感觉,茶水上来了她就小啜几口,然后摆在面前,等到凉了丫头换了一盅上来,她又小啜几口,陈籽妍在心里暗自腹诽,张家的伙食肯定油水够足,她已经数过了,丫头给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