绯红立时染上耳根,虽然明知又是上了这人的当,却辩不出半句!难道她要说:那你还占了我便宜呢,你还摸了我吻了我呢,咱俩算扯平!要是她真说出这话……算了,保险起见还是不要自掘坟墓的好!
索性承认道:“因为我知道不是你的对手,惹不起,示弱还不行?”
他调笑:“果然识时务者为俊杰。”
她瘪嘴:“谁要当俊杰。”
“嗯,你本适合当个小女人。”
夕颜一愣,小女人?这个词似乎从来与她无缘……可是今后,若跟着他,好像便会如此吧?从来冷狠造就坚强,宠溺培养柔弱,便是发觉与贺术碹在一起的短短时间里,自己已在变得依赖和软弱。依赖于贺术碹温情的照顾,软弱于他的不须她多言就能理解她身上所有的事并全都包容和接纳。
她想象不出还有什么样的温柔比这更彻底,也至今仍没有想明白为什么他会为自己钟情……这个问题她永远也不会问,因为已经发现所有的问题在贺术碹来看都是趣谈,这个男人永远是做的比较真实,问,便是在疑惑和否定他所做的。他不会生气,只会越加‘得寸进尺’,那是她应付不来的。
贺术碹很爱看夕颜走神或是发呆,因为有种忧郁的美。但是又喜欢去扰乱这种宁静,因为活动的她更为真实:“在想什么?该不是打算抛弃我吧?”
夕颜一愣,奇怪的看向贺术碹。
贺术碹淡笑看着她,深邃的目中有着了然:“不踏实可以放下了,只要认准了自己是‘贺术碹的女人’,一切便都理所当然。”
她再愣了半刻,然后脸微红:“你果然是手段高明,想要的没有得不到的,更无须强迫,便是摆明了陷进,也自有人往下跳。”
贺术碹笑:“那你是跳还是不跳?”
“不跳。”她一字一顿。
“嗯,”贺术碹点头思考,“那就只有等着你不慎失足跌落了……你说大概需要多久,这种‘不慎失足’会发生?”
她不甘示弱,张口便驳:“只要你说话算话,这种情况绝不会发生。”
贺术碹不由挑了眉看夕颜大眼,脸上似笑非笑:“这是挑衅?还是……邀请?”
夕颜当即红了脸,贺术碹越是盯紧了她不放她越是脸似火烧,抽起背后枕头朝贺术碹脸上闷去,却被贺术碹快手接下,下一刻,她就被搂住了。两个人的脸很接近,贺术碹仍旧微笑着,她下意识的后撤了头颈。
“我以为,你该已经习惯了。”
没有意外的再被吻住,依旧要到她不能呼吸才被放开……贺术碹喜欢将她的脸贴在颈窝,每当这时她才能从他快速跳动的脉搏,感知他也不是没有欲望的。只是这种感知却更令她心慌意乱。
…………
在老葛他们办好了茱萸的事回来之后,贺术碹带她踏上了旅程。没有告诉她将要去哪里,她也没有问。
手臂上的伤已经结痂,但脚踝上的伤口因为先前的感染严重还不能下地走动。所以一路她都是坐在马车中看外面的风景,每到一处休息地,才是贺术碹将她从马车上抱下。众人似都已习惯了看见这种情况,不自在的总是只有她。
后来漫漫旅途中脚踝的伤也已经痊愈,可贺术碹还是习惯了将她抱上抱下。她从私下里的反对到再顾不了人看见的抗拒,可是没有一次奏效。贺术碹说:“我是心疼你啊。”众人在旁哄笑:“夫人你就从了罢,咱爷心疼你呐……”
为什么好像自己成了娱乐大众的笑料?还有她什么时候就已经成了贺术碹的‘夫人’了?
并不枯燥的旅程她不再计算时间,某日从午睡中醒来,马车外面已是一片黄沙。她惊于这种无法诉说的视觉冲击,更心颤于这种广袤而绝对的美。大脑被瞬间占据,便是贺术碹怎么来抱她下的马车都没有意识到,只是脚一落地,她就呆愣的低头看着脚下被踏着的闪闪黄沙。
☆、第一百零六章 所以真实
贺术碹没有说话,只是微笑的静静看着夕颜的反应。
老葛见夕颜竟脱下绣鞋赤足踩上黄沙,刚想张嘴阻拦,却见贺术碹向他摇头。老葛闭了嘴,就见夕颜忽然撩起裙摆赤足奔去,朝着最近的那一处沙脊,快速的奔去。包括老葛在内的众人都露出了有趣的神色,没有人跟去,都只是看着那抹淡蓝色的人影继续跑远。
贺术碹脸上的笑容加深,淡淡道:“看来,咱们得走深入路线了。”
众人闻之各有笑色:“嘿嘿……夫人高兴就行,只是爷你不心疼吗?这大日头下光着脚跑,怕是要被沙子灼伤的,要再中个暑……”
“随她。有这些体验才是好。”
贺术碹嘴上虽是这般说着,却是已迈动脚步跟去。众人见之又是哄笑,便是取下各自马匹上的水袋和干粮稍稍补充,自随那二人去。
夕颜跑上沙脊,远眺着无边无际的沙漠发呆,便是踩着脚下的灼热也不觉得身在真实——这就是凉鄍的大漠?曾只在书中看到过对它的描述,此刻亲眼所见,才觉书中所述不足真实之万一!
头顶烈日突然被遮住,夕颜转头看见身侧的贺术碹拉了身上的披风挡在她头顶,看着远处在说:“大漠不是只有这一种颜色,接下去我还会带你看更多的色彩。”
她稍觉诧异,贺术碹已转头看她:“你会喜欢的。金璧辉煌的鸟笼并不适合你,你更适合做我的女人。跟着我,我会带你看遍沙漠荒原、大海浅滩、雨林湿地、雪地冰川、险山峻岭、以及所有你想看的。不用再害怕随时会有性命之危,也不用再为了自保去算计他人,可以真实的笑,真实的哭,从此只用做真实的自己,真实的‘宣于颜’。这就是我,将会给你的生活。”
夕颜没有说话,看了贺术碹久久之后转回脸来再又眺向沙漠。不是不能入心,而是贺术碹此刻的话语就如同眼前之景一般,即便身在其中也感觉是那么的不真实……已经放弃拥有幸福有多久了呢?已经不奢望做真实的自己有多久了呢?左手腕上那个屈辱的奴印虽已经磨去,但刻在心里的那个印呢?
其实那日她并非是要寻死……那里是当年宣于重替她安排的逃亡之路,因为当年没有到,如今再遇这种绝境再次回到当年之地仿若命运,所以她很想去看一看……若当初没有被抓回,那么前路是何?宣于重替她安排的路,是怎样?
可是她仍是没有能到……在她力竭之时,被贺术碹找到。
说她在寻死,那么前面必是死路了?该是宣于重替她准备的后备计划吧?若是不幸无法顺利逃过追捕,那便是给她一死而免受屈辱了吧?
然而命运终究没有那般安排……可是命运究竟又想给她什么呢?失去了宣于重失去了所有,以为得到了贺术础其实只是假象,却又给了她一个贺术碹……这个男人既不在她预料也不可能掌控,如他所说般她只能做他的小女人陪他浪迹天涯……可这难道就是命运给她安排的最终归宿吗?那么之前的一切呢?又有何意义?
不是她裹足不肯前,实在……已是倦了命运的摆布……
夜里的沙漠意料之外的冷,但也极美。夜空深蓝。星星璀璨,像一条宝石的带子横跨在宁静的沙漠上空。贺术碹从背后拥着她,下巴搁在她的头顶,两个人坐在沙丘上一同看着夜空。
“冷吗?”
“冷。所以真实。”
贺术碹微微一笑,轻道:“如果一直往西,穿过这片沙漠,就是贾梭的地界了。”
夕颜微愣:“我们已经走了这么远了?”提说贾梭就不由会想起贺术础,心角儿微微的发疼,于是快速的将那感觉摒开。
贺术碹偏头看她:“心里惆怅?”
她静了静,然后摇头:“只是……没有目标……”
贺术碹闻言了然,再道:“没关系,等我们到了目的地,有你忙的。”
夕颜立时转头看贺术碹,奇道:“目的地?我们有目的地的吗?”
贺术碹便对她神秘的一笑:“现在先保密,有期待才有惊喜。”
夕颜看着贺术碹,不由瘪瘪嘴:“你这个人,还真是神秘。”
“除此之外,就没发现我别的优点?”
“比如?”
“比如相貌出众,气质优雅,人很幽默,脾气很好。”
夕颜挑眉:“就这些?你的女人们说的?”
贺术碹看着夕颜,脸上深了笑意:“我尚未娶妻。”
“女人不限于只是妻妾吧?”
“这般旁敲侧击,你想问什么?”
“我只是想知道我们会不会顺路去一一拜访你的情人们。”
“我有吗?”
“你有吗?”
贺术碹就无声的笑开了。
夕颜瘪瘪嘴,只是转回头去再看向沙漠,偏头仍靠在贺术碹肩头,并不执着于这个话题——她不是单纯的小女孩儿,也不是出生平民,所以从不幻想一夫一妻的美满。爱情又或情爱之于她,从来就是夹杂着许多别的因素。她还没有从旧事中抽身,也还没有准备好重新开始,所以那不过是随口一问。
而贺术碹也知道这一点,所以才不急着迫她。
他只是带她渐渐远离,去看他们曾经谈起过的那些风景。处身人世久了的她更钦慕自然的奇景。她的向往,他看在眼里,默记心头,于是,这一次便带她一一前往。久困樊笼的金丝雀,便是给她一片天空她也不敢飞,若非有他,她不可能独自走到此……想至此她便不忍要微笑:终究是他欠了她吧?
渐渐平和下来的心绪,其实仍有挂念的人……剪影儿已逝,不知安姨已得到消息否,而自己的‘遇袭身亡’,又是否会令安姨再一次崩溃?如今都是一无所有的人了,但她至少还有贺术碹可以依靠,那安姨呢?十五年前失了蔚楠已是万念俱灰,如今再又失了她与剪影儿……是否再回清心庵孤灯灰袍了却残生?
☆、第一百零七章 毒妇安姒
也许不难探知,但她不愿贺术碹再为她涉险:如今她可还敢小看贺术砥分毫?便是她的死他半信半疑,只要她不再出现就好,只要他不再听到她的消息就好……贺术碹的生活不能因她而毁。
夕颜并不知道,就在她和茱萸逃出王城一个月后的某天夜里,工部郎中曹宇的府邸突发大火。那日本是曹府为曹大人的独子设灵,同时五王子侍妾曹氏并小王子的尸身也运抵了王城,小王子的葬事当然由王室操办,至于其母便是因五王子府无人主事而只好由娘家一同办了。
据说曹大人那位十几年来从未露过面的元配夫人安氏出现在了葬仪上,火就是她放的。这个面容看似温顺的妇人,在府邸的水井中下了药令全府的人都昏睡了过去,然后歹毒的点燃了房舍。曹府内包括外来守灵的共计百多号人,就在这场深夜的大火中,于昏睡中无声无息的被夺去了性命。
曹府被付之一炬,此妇人也没有逍遥法外。事后在曹大人书房位置的灰烬中发现了两具遗体,一具是心口插着匕首的曹大人,另一具,就是此妇人。
无人知晓这妇人的动机,也不知前因后果,几个侥幸得存的曹府下人也只是知道曹大人夫妇不合已十余载。于是曹府惨事以及歹毒妇人安氏成了王城百姓又一热议话题。
三王子府邸——
“都办妥了?”
“是。”呼延复抬眼看了半靠在浴池边缘上的贺术砥的背影一眼,又快速垂下视线:“怡兰殿那边的警告已经起作用了,乌兰夫人请求三王子放过七王子和乌兰家,保证今后他们母子以及乌兰家都绝不会再与伏家和六王子为伍。欣云殿内外也已经全部换成了我们的人,阿不罕云娜夫人怕死之辈,很好控制住。”
“嗯。”贺术砥轻哼一声再问:“上面呢?”
“交泰殿的人手安插已安排稳妥,确定能封锁住消息不上传入王上的耳中。姜涣问还要继续加重药量吗?”
“继续。”
“是,属下会通知他。”
“那边如何了?”
“没有进展。六王子不肯承认刺客之事与颜夫人有关,坚称只是伏家的茱萸所为。至于那个与茱萸一同的女子,他说是叫冬儿的婢女,也是伏家的人。”
“那这个冬儿人呢?”
“王宫中并未寻获,六王子府中也没有。”
“所以你觉得他说的是实话?”
“属下不知道。属下只是不明白王子为何怀疑颜夫人的死讯,白三已遵照命令将颜夫人跌落山崖,白二也已经送回血玉髓为证。”呼延复再次抬眼看贺术砥后背一眼,“那么是有何纰漏让王子仍旧怀疑那刺客与颜夫人有关呢?”
“因为没有尸体。”贺术砥再次轻哼一声,“白二声称尸体已摔得四分五裂血肉模糊不能找回,所以只带回了血玉髓为证。但是从我们的人运回来的马匹和车驾的残骸上看情况却并非如此,现场也没有一点儿人体残肢的痕迹,可见白家三兄弟是在糊弄我。”
“那么,王子是怀疑伏家救了颜夫人并且已回到王城吗?”
“是不是伏家很难说,”贺术砥停顿了一下,“关于宫内那个黑衣人可有新的消息了?”
“属下无能,仍不能查出。”
“继续查。”
“是。那么城外的搜寻和靳家那边,王子可需要属下?”
贺术砥在浴池中转身。
呼延复忙垂目。
贺术砥盯向呼延复:“你只要盯紧王宫的事就行了,其他的事不用多管。本王子的狗,不只你一条。”
呼延复立即单膝跪地:“是。属下多言,属下告退。”
狗?呼延复踏出三王子府,跨上马背才是眼底一沉——
那晚救出那个女人时她眼中满是不解,因为就算夏氏是他生母但从无养育之恩更谈不上亲情,他为什么愿意为了夏氏冒这样的险对六王子效忠?他跟在贺术砥身边的时间已经不短,也得到贺术砥的信任和重用,要说前景和好处三王子这边无疑更好,为什么他没有反叛?就是今时今日这样的情况也仍冒着生命之险继续做六王子的卧底?
这就是区别,三王子和六王子的区别。
三王子从不信人,所有替他卖命的都不过是条狗,包括他封家的自己人。这个男人从来疑心病重,也从来不会怜悯心软,所以就连他的亲生母亲都怕他。在他身边办事十年,铁血无情是唯一的标识。在这样一个男人手下做事会有什么样的最终结局,他们这些‘狗’的心里都清楚,所以他根本不是为了夏氏才有这样的选择。
救那个女人,是因六王子所请,同时也确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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