见叶倾真有些恼了,高昊眼睛眯起,懒洋洋的开口道:“那幅画有消息了,娘子不想知道么?”
叶倾一怔,“画,什么画?”
话一出口,她马上反应过来,高昊说的应是她送给顾长春,又被顾长春做了些许改动的那幅画,虽然不想就这么被高昊牵着鼻子走,可她心中对此十分在意,到底还是软了口气:“什么消息?殿下可是打探出什么来了?”
高昊似笑非笑的看着她,坐直了身体,手臂大张,“为孤更衣。”
叶倾和他对视半晌,无声的上前,为高昊解开腰间的玉带,高昊低下头,看着她漆黑的发顶,目光柔和下来,轻声开了口:“我派人打听了,那画上的几味药材,人参,何首乌,都是贵重药材,京城周遭,只有九龙山里才有。”
叶倾一惊,转眼就明白了高昊话里的意思,大梁如今已经传了四代帝王,梁京日渐繁华,周遭山林里的贵重药材都已经被采的差不多了。
而九龙山,因九龙聚首而成为风水中的宝地,乃是皇陵所在,有数千禁军日夜护卫,平民百姓无故不得入山,能有这些药材也就不稀奇了。
若是九龙山,那定然指的是皇陵了,推断至此,叶倾已经确定,这副画百分之百的和她有关了。
只是不知道,她当年去后,顾长春又做了什么。
却听得高昊又道:“孤还找人看了下这副画的成画时间,不过是最近几十年的事,算不得古董,又找人查了下大殿之前修缮的时间,却是在父皇登基后不久,如此算来,与此事有关的,非平帝莫属了。”
平帝,自然是梁平帝,显庆帝对他恨之入骨,却不得不遵从古礼,为这位梁平帝举办了盛大的葬礼,依礼葬入了九龙山的皇陵之中。
平帝陵则是在梁平帝还在世的时候就开始建造,至他去世前一年才将将建好,耗时十年之久。
平民百姓大多有一口好棺材就已经心满意足,一些富贵人家,顶多再多建几个墓室,帝王陵,却是要建造的和他现时居住的寝宫一样,说是陵墓,其实是一座宫殿,故而耗时许久。
说起来,叶倾也不免惆怅,她前世和梁平帝磕磕碰碰过了一生,在梁平帝死后当上皇太后,过了几年一言九鼎的日子,结果死了,还是逃不过和他共穴的命运。
夫妻夫妻,生同衾,死同穴,这个殊荣,只有正宫娘娘才有,无论多么得宠的嫔妃,只要皇帝不是特别昏庸,就算可以和帝王同葬,也不能葬于主墓室之中,只能居于侧殿。
风雨飘摇了半辈子,这么点死后的殊荣,叶倾还真不想要,却又身不由己。
叶倾心中一瞬间闪过诸般念头,高昊能推断出平帝陵,和她的推断也算是殊途同归。
她因和顾长春相熟,所以得出结论不难,而高昊却能如此丝丝入扣的推断出来,倒真是令她刮目相看了。
她抬起头看向高昊,脸上自然的带了一抹惊奇,二人一个仰头,一个低头,视线正正撞上,看到叶倾一脸惊讶,高昊好笑的伸手刮了刮她的鼻子:“怎么,当孤是草包不成?”
叶倾:“……”
被说中了怎么办!
她忙转移话题道:“那殿下准备怎么办呢?”
纵她心中再是好奇顾长春到底留下了什么,也知道此事棘手之极,掘坟,掘皇帝的坟,还是现今皇族的祖坟,这难度,简直不亚于改朝换代。
高昊任由叶倾为自己褪下外袍,长臂一伸,揽着叶倾就往软榻上靠去,漫不经心的道:“简单,不是有摸金校尉么。”
叶倾一下就呆掉了,眨巴眨巴杏眼,木然的看着高昊,殿下,您就这么轻描淡写的说要掘自己的祖坟,真的好么!
军中有校尉,这摸金校尉,却不是一般的军职,乃是当年太祖起兵后,专门成立的一只军队,旁的不干,就四处看风水,挖前朝的达官贵人的祖坟。
只因前朝繁华,达官贵人多以金银陪葬,太祖刚起兵时,军费不足,就有人献出此计,据说大梁刚建国那会,国库里的金银,有三分之一是由冥器融化而来。
也许就是因为这个,太祖死前,叮嘱几个儿子,千万别给他陪葬太贵重的东西。
叶倾结结巴巴的道:“那,那个摸金校尉,不是早就没了么!”
太祖大抵也知道挖前朝皇室祖坟的事情做的不大地道,所以这帮掘坟的虽然叫做摸金校尉,等得了天下后,却早早的就叫这帮子功臣解甲归田了。
高昊手指缠着她一缕长发把玩着,不以为然的道:“那是明面上的,要是真放回去了,哪天把老高家祖坟给掘了怎么办。”
所以殿下你留着人,亲自掘自己家的祖坟么!
看着叶倾一时还没转过弯,犹然有些呆呆傻傻的模样,和平时一副机灵的样子大不相同,高昊不由起了逗弄她的心思,低下头,凑近了叶倾耳边,热气直扑她脸颊,声音低沉:“所以,咱们现在是一条绳上的蚂蚱了,这个秘密若是泄露出去,可是会掉脑袋的,你怕不怕?”
叶倾颈后一片寒毛直立,又来了,这样高深莫测的高昊真是让人无法招架,她慢慢的回过头来,伸手环住了高昊的脖子,巧笑倩兮:“那殿下准备什么时候动手呢?”
都说君心叵测,其实也不难猜,他要放火,她帮忙拾柴,他要杀人,她帮忙递刀,好感度自然就刷上去了。
高昊低低的笑了起来,她感受到身后的胸膛阵阵震动,接着温热的唇舌抵到了她的颈项间,“让孤先来挖挖你。”
第二日一早,叶倾浑身酸痛的赖在被窝里,听着高昊簌簌的穿着衣服,又俯身在她脸颊上亲了一口,叶倾闭着眼睛,厌弃的抬起手,用手背在脸上擦了擦高昊亲过的地方。
接着她的手就被人捉住了,五根手指被人吮吸了个遍,叶倾也彻底的清醒过来,看着自己湿漉漉的右手,瞪了眼若无其事的拿起了茶杯漱口的高昊,朝着床幔外喊道:“备水!本宫要沐浴!”
眼见太子殿下心情愉悦的向外走去,叶倾想起一事,张口唤道:“殿下身边可有信得过的人?臣妾有点事情想打探一下。”
她却是想起了南山寺的元风大师,上次见时,和尚脖子上明显残留的偷情痕迹,若是不弄个清楚,总是不放心。
高昊脚步一顿,向着床前行了几步,高大的身体俯了下来,侧过脸:“爱妃亲孤一口,孤就告诉你。”
叶倾看着他俊美的侧脸,脸上一红,扬起头,蜻蜒点水一般,双唇在他侧脸上一触即分,高昊立刻站直身体,抬起手,嫌弃的用手背蹭了蹭。
叶倾:“……”
太子殿下泥垢了!
好想喷他一脸口水!
看着叶倾脸色不善,高吴不动声色的往后迈了两步,距离她足够远,方道:“这种事,你找凤七就是了,他打探消息最是得心应手。”
话罢,高吴懒洋洋的朝着叶倾挥了挥手:“孤去了,爱妃不用送了。”
叶倾呵呵笑了两声,真是自作多情,哪个要送你!
待高昊走了,叶倾吩咐了陈福,拿着她的牌子去唤凤七入宫一趟,转身进了浴室之内,褪去了身上的衣衫,慢慢的浸入了浴桶之中,温热的水汽扑面而来,她有一瞬间的走神,凤七?想到初次见面的印象,叶倾不由撇了撇嘴。
看来她当初对凤七的猜测却是错的,这厮竟是专门给高昊打探消息的。
第203章 南山寺,明月庵
叶倾沐浴出来,用暖炉把头发烘的半干,换了身昨夜宫女们连夜赶制出来的家常小袄,却是往书房去了叶老二一家启程在即,她总要先和林栋打好招呼。
铺好笔墨,眼前却浮现出了少年将军单膝跪下的场景,叶倾一时有些恍惚,手中笔尖墨迹滴落,晕黑了好大一块,她忙把上面的那张纸拽了下去,团成一团,又对着空白的纸张发呆许久,才落笔写了抬头世兄亲晤。
她和林栋,怎么称呼都不合适,思来想去,还是世兄最为妥当。
叶倾的用语比较委婉,只说叶安卓有意投军,叶家二叔不放心,决定举家前往,还请林栋看在林叶两家世交多年的面子上,照顾一番。
言简意赅的,叶倾也没有写太多,林栋年纪轻轻就做到了偏将的位置,该怎么做,他心里自然有数。
交代完了叶家的事情,叶倾犹豫了一下,还是问候了一声:世兄近来可还安好?望多多保重。
最后礼节性的加了一句,有劳世兄,他日再见,定当当面拜谢。
写完了给林栋的信,叶倾放下毛笔,又从头到尾的看了一遍,最后确定没什么问题了,把信纸折好,以蜜蜡封口,交给了张姑姑,嘱咐她亲自跑一趟,交到叶老二的手上。
张姑姑慎重的接过信,方道:“娘娘,凤七先生已经等候多时了。”
叶倾一怔,随即镇定下来,反正都等了一会了,再多等一会也没什么,自唤了春华秋实一起为自己更衣梳妆。
东宫位于大内,本不应有外男出入,只是太子名下却是可以有一套幕僚班底,专门辅佐太子。
正常情况,这幕僚班底也叫小朝廷,等太子登基,一代新臣换旧臣,这些人,就是大梁的宰相和六部之首。
只是到了高昊这里,却被那日叶倾见的四个部属给占了名额,全是为了高昊的吃喝玩乐服务。
凤七进来,便是出示了一枚幕僚的腰牌。
待叶倾打扮妥当,在鎏金雕龙的太师椅上安坐了,方叫人把凤七唤了进来,凤七今日打扮的虽然不若第一次那么花枝招展,却也鲜艳异常,桃花红的长袍映的他俊秀如斯,只是一张俊秀的脸却黑的如锅底一般,进门不情不愿的给叶倾见了礼,便一脸不快的立在一旁。
叶倾也不去管他,单刀直入的问道:“凤先生,本宫唤你来,是有一事,想要打听。”
说话间,室内的宫女都退了出去,只剩下了张姑姑一人。
凤七昂首挺胸,带了几分倨傲:“讲。”
叶倾眉毛扬起,徐徐道:“请先生帮本宫探看一下,南山寺的主持元风大师,到底是个什么来路。”
凤七闻言,一直侧着的身子终于转了过来,颇为诧异的看了眼叶倾,意有所指的道:“那南山寺在南山的前山之上,南山的后山,却另有一座庵堂,唤作明月庵。”
明月庵!
叶倾悚然而惊,一下站了起来!
明月庵,初时是太祖的皇后端方娘娘为了早逝的爱女所建,后来却成了后宫嫔妃养老之所,若她记得不错,当初梁平帝的爱妃之一,丽妃,在儿子死后心灰意冷,就主动去了明月庵。
前段日子,似乎高昱把元妃也给送到明月庵去了。
叶倾隐隐的有了一种预感,这南山寺的大师偷情之人,怕是和元妃跑不了干系。
就是不知道丽妃有没有在里面参合一脚了。
见到叶倾这副神情,凤七便知道了,这位太子妃娘娘,怕是已经明白他话里的意思了,倒是对叶倾有了几分刮目相看。
叶倾缓缓的坐了下去,面色凝重的道:“本宫知道了,多谢先生告知。”
凤七懒洋洋的一抱腕:“娘娘若是没有旁的事,凤七就先行一步了。”
叶倾点了点头,叫张姑姑送了凤七出去,一时间,只觉得头大如斗,这元妃真是个惹祸精,怎么去哪里都少不了她!
接下来的几日,叶倾却开始忙了起来,也无暇去管这档子事,暂时丢到了一旁。
视线在手里的单子上一行行扫过,叶倾手指一顿:“这屏双面绣的梅兰竹菊四面屏风拿出来。”
旁边的张姑姑小心的记下了,叶倾继续在单子上扫视,半晌又道:“这个鎏金的铜香炉,本宫记得做工很是精细,不如也拿出来吧。”
张姑姑看了一眼,忙道:“娘娘,这是孝贤皇后的心爱之物,贸然送人,是否不大妥当?”
叶倾似笑非笑的扫了她一眼,怕是这位自己昔日的贴身女官也不知道,当年她打发回定国公府的东西里,好多都是自己不喜欢,不想见到的。
比如这铜炉,就是当年梁平帝为了柔妃专门打造的,上面一对鸳鸯,下面一双比目鱼,鸳鸯的嘴巴和比目鱼的口里都可以喷香,只是柔妃却受不得这香的味道,梁平帝又送了一圈,丽妃不要,元妃也不要,就连淑妃,也说了冠冕堂皇的理由这满皇宫,也就皇后娘娘有资格和您成双成对了。
于是,叶倾只得做出一副贤良大度的模样,接了这铜炉过去,还得把在其他几个爱妃那里吃了闲气,濒临爆发边缘的梁平帝好一阵安抚。
叶倾没想到,兜兜转转的,这铜炉又出现在了自己的嫁妆单子上,现下有机会丢出手,自然是有多远丢多远,反正送给新婚夫妻的话,这铜炉的寓意正好。
叶倾当下道:“无妨,就先划出来,不是还差了七八样么!”
张姑姑这般能干的女官都忍不住抱怨起来:“这帮子公子爷也不知道抽的哪门子疯,要么一个个都不成亲,这圣旨一下,还都赶在一起成亲了!”
叶倾也有点无奈,那帮子公子哥们,在她和太子大婚的时候,那么捧场,一个个的都给添了箱,他们成亲的时候,她自然也当给足了面子,也算全了和众人的情谊一场。
只是这帮子高门子弟也不知道抽的什么风,一个个竟都赶着在正月里成亲,掐指一算,二十多人,一路正好排到了二月二,把这个年都过完了。
若是单独一人成亲,自然可以精挑细选,从内库里选上一两件精品并不难,可现下二十多人一起赶着成亲,这送礼就麻烦了,东西不能差的太多,样样都得是精品,还得考虑这帮公子哥的个人喜好。
送个东西,总得送的让人家喜欢么!
叶倾这几天光忙活送礼的事了,团团转了三天,最后一副大千先生的雪岭图挑出来,叶倾终于松了口气,看着堆了满室的各色物件,都是些小巧精致的玩意,铜炉屏风,画卷字轴,以及茶具一类。
看着看着,她心中一动,转头对着张姑姑道:“去拿些空白帖子过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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