也是先给小儿媳。
管娇娇的字典里,就没有客气两个字,当下就一屁股坐在了桌前,拿起一个柑橘就剥了起来,吃了一粒,满口甜汁,一双眼立刻幸福的眯了起来,连道:“这柑橘好甜,太好吃了!”
一旁的沈莺听了,特别高兴。
她本来效法太子妃娘娘,直接就把家里最好的东西都给拿出来了,可这些娇客们一个个的却都矜持的很,只顾着彼此寒喧,偶尔端起茶杯抿上一口,连牙齿都不露,桌子上的水果点心更是动都不动,她的媚眼全都抛给了瞎子。
此时见管娇娇塞的腮帮子都鼓了起来,沈莺只觉终于有人慧眼识英雄,了解她的一片苦心了,干脆亲自坐在管娇娇旁边给她剥起了橘子,周围的美人们看在眼中,纷纷侧目。
实在是管娇娇当年的行为太彪悍了,全京城就没有不知道的。
说到名满京城,似乎还有一位娇客未到,和那位傅大小姐比起来,管娇娇也不得不甘拜下风。
傅大小姐成亲时的三样难题,劈柴担水,背着兄弟绕十圈,现下谁不知道?!
听说铁匠铺里的斧头和扁担都脱销了!
不少年轻男子都开始锻炼体力了,生怕成亲时被出这么三道难题!
何显的兄弟们更是因为亲临其境,一个个仿若受了刺激一般,回去后直接就在自家娘子身上演练起劈柴担水绕十圈,折腾的娇妻隔日几乎下不了床。
是以这些娇客悄悄议论的时候,不时的掩唇轻笑,双颊绯红。
美人们看看吃的不亦乐乎的管娇娇,又看看窗外,凭那位傅大小姐的清高劲,也不知道今日会不会来。
众人的翘首以盼中,傅大小姐终于出现了,却见她一身青衣,只在腰间扎了条浅黄的腰带,整个人素雅的仿佛风中的一丛竹,施施然的行了进来。
众位美人面面相觑,大家都是过来人,自然一眼看出,这位傅大小姐虽然面色白里透红,却更像是未出阁的千金贵女,而不是雨露承欢后的娇花。
沈莺作为主人,率先迎了上去,她自打从叶倾那边厮混过一场,如今可是不懂含蓄何物,开口就道:“妹妹可来了,快坐快坐,对了,你和何大才子过的可好?”
这句话也不新鲜,长安侯世子夫人对每一个来客都问了一遭,除了管娇娇虎头虎脑的应了一声,其他人莫不是羞答答的低下头去,又或者顾左右而言他。
傅大小姐显然又是一位特例,她面色寡淡,声音清冷的道:“我和相公至今尚未打过照面。”
刷刷刷,一直支楞着耳朵的美人们齐齐的转过了头,如向日葵一般集体看向了太阳一般的傅大小姐,又像是一瞬间,百花突然齐齐绽放。
沈莺睁圆了眼睛,立时就怒了:“怎么?那何大才子欺负妹妹了不成?!”
她深受叶倾影响,见不得女子受到半点委屈,府里两个打过老婆的管事都被撤了职,如今一个去了马厩,一个守在了净房。
傅十二惊诧于长安侯世子夫人突如其来的怒气,却还是镇定的应道:“不是,是我和相公约定好了,会试在即,一切以科举为重,毕竟相公当初亲口说了,本次殿试要独占鳌头,拿个状元回来,男儿怎能言而无信呢?!”
她说的含蓄,一干美人却都听懂了,其实这帮子新嫁娘,人人心中都有根刺,当初那帮公子哥为了太子妃娘娘争相出头,各大高门的家主在朝堂之上争个面红耳赤,都为了把太子妃娘娘娶回自己家中。
虽然最后,定国公府的叶大姑娘嫁给了当朝太子,这帮公子哥人人落空,可到底是有这么一档子事,谁都不舒服。
只不过这帮贵女也都是高门中长大的,知道眉眼高低,加上正值新婚,相公也还算温柔体贴,就都憋在心里,不说罢了。
此时听了傅大小姐的话,哪里还不明白她的意思,分明是恼了当初何大才子那以状元为聘的话来。
拿不到状元,就别想夫妻见面!
傅大小姐真真霸气!
一个个美人眼中俱都流出了钦佩之色,只觉自己心中的那一口郁气也出了不少。
沈莺更是豪迈的一巴掌拍下,重重的落在了傅十二的肩头:“好!就该这样!就该让他弄个状元回来给你!”
当然,长安侯世子夫人的思路和这一帮美人的完全不同,若是此时再提什么以状元为聘的话来,长安侯世子夫人定然嗤之以鼻:
——状元?十个状元叠起来,也不够我们娘娘一个小指头的!
众美人在心中暗自感慨一番后,下意识的又把视线都投向了另外一位当事人身上。
若是大家没有记错,当初可不止是何大才子一个人喊出了以状元为聘的口号。
在一干美人诡异的注视下,吃的欢畅的管娇娇也察觉不对了,她把头从一篮子的草莓里抬起来,双唇因沾满了草莓汁而格外红艳,娇憨一笑道:“你们想吃就自己动手嘛!”
这吃货迟钝的简直不忍直视!
还是其中一个鹅蛋脸的美人趋步上前,拿起帕子给管娇娇擦了擦手,又给她擦了擦嘴,这位唤作戴柔,和管娇娇是世交,从小看她两个姐姐这般照顾她,自己做起来也是轻车熟路。
擦拭干净后,戴柔温声道:“管妹妹,方才傅家妹妹说了,何小官人现下正刻苦攻读,以求拿个状元回来,你就没什么想法么?”
管娇娇一脸茫然:“想法?什么想法?额,我看挺好的啊!状元夫人听起来威风的紧,比何夫人好听多了。”
戴柔伸手揉了揉额头,干脆挑明了道:“你家夫君当初不也说要拿个状元么?”
管娇娇的神色一凛:“有这等事?”
她并不蠢笨,只是生性有些散漫,又被家人惯着,惰于思考罢了,此时被戴柔一点即通,一瞬间,那争强好胜的心就起来了!
大家都没有的,她管娇娇也可以没有,但是旁人有的,她管娇娇就一定要有!
这毛病,还是她娘给生生逼出来的。
当初她年纪还小,姑姑回门,拿了两匹上好的缎子给她们姐妹裁制新衣,结果她娘摸着光滑的缎面,开口就道:“这个好,给大姑娘留着当嫁妆!”
然后她祖母的妹妹,从南方丰饶的浙州进京看她们,拿了几样礼物给她们姐妹,没等她们挑选,她娘一个箭步上去,把其中一对金钗给收了起来,“这个好,给大姑娘留着当嫁妆吧!”
第217章 我是猪
接着是她家叔叔,外任期满,回京叙职,给每个侄女带了些胭脂水粉,她娘又拿了其中最好的,“这个好——”
管娇娇直接就怒了,伸手就把所有的胭脂盒子都给圈起来了:“给我留着当嫁妆!”
管夫人:“……”
她本来想说给小姑子也送去一份!
这孩子这么小就知道攒嫁妆也就罢了,可胭脂水粉这玩意十年以后还能用么!
管娇娇可不管她娘怎么想的,打那以后,她娘只要是给大姐准备的,就都得给她也准备一份!
管娇娇一拍桌子:“好,从今天开始,我和陈丰仪那厮也不见面了,什么时候考上状元,什么时候再说!”
正在喝酒的陈丰仪忽觉背后吹来阵阵凉风,回头一看,却什么都没有,不由暗道自己多心。
管娇娇这一下十分有气势,美人们瞬间群情激奋,你一言我一嘴的添柴加火:“好!就该如此!”“对,考不上状元,就别想夫妻见面了!”
跟在傅十二身后的青云担忧的看了一眼面色微黑的自家小姐,这,这不是逼的她家小姐,在何姑爷考中状元前也不能见面了么!可,可她家小姐一次都还没和何姑爷见过呢!
哎呀,对了,这一科的状元只有一个,下一科,可是要足足等上三年!
青云的视线在管娇娇和自家小姐身上来回巡视,真不知道哪一位更可怜了。
沈莺打从叶倾那里醉过一回后,骨子里的反叛精神完全被激发出来,还嫌天下不够乱一般,当下挽起袖子大喝道:“好,好!咱们女儿家就该有这等志气!来人,拿笔墨纸砚来!”
当场就立了文书两份,又叫管娇娇和傅十二分别画押。
管娇娇豪迈万分的拿起笔,在文书上一书而就,青云亲眼见到自家小姐的手抖了两抖,那傅清秋的秋字,最后一捺被拖的格外的长。
见她们画押完毕,沈莺一把拿起了文书,匆匆扫了一遍,咦的一声叫了出来:“这,这管老虎是谁——”
管娇娇脸一红,糟糕,都是那个冤家,每日里小老虎小老虎的不离口,害的她出了这么大个糗,她劈手从沈莺手里夺回了文书,匆匆划掉,重新写了管娇娇三个字,不好意思的道:“都是我家相公,成日里唤我小老虎,一时才写错了!”
青云悄无声息的退了一步,自家小姐身边的风更冷了,也难怪,这小老虎和母老虎虽然只有一字之差,听着却亲呢多了,一听就知道是夫妻二人私下里的称呼。
这位陈少奶奶也真不怕羞,就这么说出来了。
不过她家小姐就可怜了,人家都那么亲切的称呼彼此了,她家小姐还没和姑爷见过面呢!
每日里虽然你来我往的传着小纸条,可彼此连称呼都没有。
沈莺又扫了一遍文书,点了点头,“好,这文书,我就帮你们收着了!”
她又看向了其他的美人们,笑眯眯的道:“两位妹妹都已经立了誓言,我们不如也开个赌局,就赌这状元到底花落谁家!”
她牢牢记住了太子妃娘娘酒至半酣时对她说的话——小赌怡情,大赌伤身,只要无关大雅,偶尔赌上一把,却也有趣!
美人们互相望望,这长安侯世子夫人,怎么和想象的不大一样?
既不端庄,似乎也不够贤惠?
只是世子夫人的品阶在她们之中已是最大,一时间,却也无人出头反驳这个赌局。
沈莺立时高兴了,看来大家志同道合,以后若是进了太子妃娘娘的后宫,定然也可以和睦相处!
沈莺环顾左右,兴致勃勃的提议道:“咱们这赌注么,不如弄的有趣一点,我们各自写上一张纸条,到时候输的人,就从这里面抓阉,抽到什么就去做什么。”
众美人面面相觑,一时还无法领会世子夫人的意思,戴柔上前一步,声音柔柔的问道:“敢问沈姐姐,这纸条上要写些什么?可是要做一首即兴诗词又或者对一句对联?”
她们这些女子出身俱都良好,自幼年起,琴棋书画就都有所涉猎,平日里聚会,玩的也就是这些,抽签做个诗,弄个击鼓传花什么的。
沈莺摇头笑道,“那有什么意思,看我写的这个!”
她手一扬,把自己刚刚写过的纸条递了过去,戴柔立刻接了过去,一字一顿的念道:“到相公面前,说一声——”
她的声音戛然而止,众美人齐齐的看了过来,一个个好奇不已,一时间莺莺燕燕之声不绝于耳:“说一声什么?”“薛姐姐,怎么不念了?”
戴柔满面涨红,无声的把纸条传给了旁边一个瓜子脸的美人手中,那瓜子脸的美人看了一眼,脸颊一红,闷不出声,只把手里的字条往旁边一递,她身边身材高挑的美人奇怪的看了她一眼,好奇的向着字条看去,一眼看完,也不说话,别过头,赶紧的往下传去。
一时间,这纸条在众多美人手里传来传去,却是没有一人吭声。
一门之隔,长安侯世子站在众人之前,他身后一干青年男子的视线灼热的几乎射穿门板,俱都抓耳挠腮,心里痒的不行,旁边的丫鬟婆子们看的都替他们着急,却干瞪眼不敢吭声。
赵子奇忍不住低声问道:“世子,世子夫人到底写了什么——”
他这句话简直说出了众人的心声,众人虽然侧耳聆听门中动静,却也忍不住连连点头,热切的看向了长安侯世子。
长安侯世子面色恬静,心中却不住苦笑,他家娘子的心思,他虽然猜不到,却也感觉不妙——怕是要丢人丢到外面来了!
眼见那纸条在众多美人手里传了半圈,美人们一个个满面羞红,却无一人吭声,管娇娇的好奇心终于达到了顶点,她一个箭步上前,把那纸条生生的截了下来,展开就大声的读了起来:“到相公面前,说一声,我是猪!”
管娇娇声音嘹亮清脆,带着一股子初生牛犊不怕虎的莽劲,一口气读出来,我是猪三个字真是荡气回肠,振聋发聩。
屋子内瞬间安静,我是猪三字余音绕梁,在众人耳中萦绕不去。
屋子外面的公子哥们一片安静,眼神却诡异的彼此交流着,同时在心里忖到,这是哪一位的娘子,真是逗死了。
他们此时,自然也明白过来,为什么方才那小娘子读到一半就读不下去了,也猜到了屋子里为何会安静了那么久,大抵是这纸条在一干少夫人手里传递,却没人能念出来罢了。
一个个又不由自主的想象着,若是自己的新婚娘子跑到面前,娇娇柔柔的说上一句,“我是猪”,那模样,定然讨人喜欢的紧,一个个不由都醉了。
陈丰仪嘴角抽动两下,面上却和旁人一样,满是茫然,仿佛他压根就没听出来,刚刚大声的说“我是猪”的那一位,就是他家的小老虎一般。
忒丢人了,千万不能承认!
却在这时,屋子内安静片刻后,又是方才那读纸条的声音,再次脆生生的响了起来:“沈姐姐,这不公平!为什么要我去陈丰仪面前说自己是猪,而不是陈丰仪那厮对着我说,他是猪?”
陈丰仪的脸色瞬间变的非常精彩,不用看,他也能感觉到身边兄弟们热情如火的视线,分明是都在看他的笑话!
赵子奇扑哧一声,没忍住,笑出了声来,屋子里管娇娇立刻又是一句:“谁,谁放屁了?!”
“哈哈哈哈!”“哈哈哈!”
众人这下谁都忍不住了,全都大笑出声,一众青年男子的笑声同时响起,瞬间几乎把屋顶掀掉。
他们也自知理亏,一边笑,一边互相牵着袖子,拽着腰带,向着外面大步奔逃,一路奔到了花园之中,方放开了嗓子,痛痛快快的笑了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