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昊皱起眉头,把锦袍的袖子卷了起来,想了想,又放了下去,弯下腰,把叶倾一抱而起,下一秒,她便置身于热水之中,只觉浑身三百六十个毛孔,无一不舒服,无一不畅快,不由抬头向着高昊看去,顿时一怔。
高昊眉头紧锁,啪的一声打开玉带,随手丢到了一旁,又手指灵活的解开锦袍的扣子,只用指尖拎着衣领,皱起鼻子,远远的抛到了暖房一角。
叶倾呆了一呆,她早知道高昊素有洁癖,中秋那日把她当做帕子反复擦拭就看出来了,今日里只用手抱了她一下,就嫌弃的把袍子都扔了,她敢打赌,那件锦袍,高昊绝不会再穿!
所以叶倾越发糊涂,那他又为何抱她入浴?
按照她对高昊的了解,若是今日之前的高昊,应是远远的站在一旁,唤了宫人来服侍她入浴,若是今日的高昊,应是把她丢弃在内室,任她自生自灭才对。
这种种想法,在叶倾脑中一晃而过,接着更令她吃惊的事情发生了,高昊褪了靴子,又脱了棉袜,只着一身白色里衣,居然就迈腿进了浴盆,干脆的在叶倾身后坐了下来。
叶倾全身僵硬,感到一只凉凉的手掌从后面伸出,直接揽住了她的腰,把她往后面一带,二人的后背前胸再度亲密无间。
高昊的另外一只手,则顺着她的龙骨,一遍遍的抚摸着她的背,口中更是温柔异常:“好了,都过去了,不怕不怕了”
他的动作轻柔,仿佛对待这世界上最珍贵的宝贝,声音更是低沉轻柔的能把人都融化了。
浑身被温热的水浸泡着,水波荡漾,一波波的冲刷着她的肌肤,被身后的男人宛如至宝的揽在怀里,耳边又是温温柔柔的安抚话语,心底的委屈一下全涌了上来,叶倾的眼圈一下红了。
只是心里还有着那么一分执拗,让她不肯低头,叶倾死死咬住下唇,不让自己哭出来。
高昊的手伸了出来,捏住了她的脸颊,不让她再咬自己的嘴唇,白皙修长的食指主动的伸到了叶倾面前,“好了好了,都是为夫的错,要咬就咬我,别再伤了自己了。”
叶倾呜咽一声,看着这玉节般的指头,干脆利落的咬了上去,心里对高昊有多怨,咬的就有多狠。
高昊额头跳动两下,大手有一下没一下的轻抚着叶倾的后背,声音越发温柔缠绵:“乖乖,别生气了,都是为夫不好,为夫跟你认错了”
叶倾再也忍不住,满腹的委屈都化做了眼泪,从眼中奔涌而出,高昊抬起手,轻柔的为她擦拭着眼泪,“乖乖,哭的我心都要碎了。”
顿了下,高昊小心的问道:“娘子,能换根手指咬么?”
叶倾一下被逗乐,张开嘴巴,见高昊的食指上俨然两排牙印,深可入骨,不断的有鲜血渗出,映着白皙的手指,分外凄惨,叶倾登时觉得心中怨气去了大半。
高昊对她笑了笑,双眼中满是宠溺,晃了晃食指:“你看为夫的手指被你咬成了这样,别再生气了啊。”
叶倾得理不饶人,因刚哭过一场,声音还有些闷:“那你以后再不许欺负我了。”
高昊温温柔柔的应道:“好。”
叶倾抿了抿唇:“若是欺负我,就把你其余的手指也都咬烂了!”
高昊轻笑出声,“要不要现在就咬?”
说着,他揽在叶倾腰上的手腕用力,把她整个人都揽入了怀里,叶倾的脸贴在了他的胸口,听着他的心脏扑通扑通的跳着,心中不知为何,柔软一片。
高昊探手拿起了搭在浴桶上的棉巾,撩起热水,轻轻的冲刷着叶倾的肌肤,手掌在她身上一寸一寸的抚过,叶倾干脆的把脸埋入了他怀里,高昊轻笑出声,“怎么,害羞了?至亲至密夫妻,和为夫有什么害羞的。”
感受着他说话时的胸膛起伏,抬头看着他的喉结一动一动,二人此时此刻,真如高昊所言,至亲至密夫妻。
叶倾下意识的蜷缩了身子,往他怀里又钻了钻,只觉眼前这人,实在是她最为亲近之人。
先前那般****尴尬,此时想起,却不再是愤怒怨恨,而是羞怯甜蜜。
洗过了澡,高昊把叶倾从浴盆中捞了起来,把她用锦被包好,放到床上,摸了摸她的脸:“我去洗个澡,等下就来。”
叶倾眼巴巴的看着他,眼圈一下就红了,高昊低下头,用自己的脸蹭了蹭她的:“你乖乖的,嗯?”
叶倾可怜兮兮的点了点头,看着高昊出了门,然后一直盯着他离去的方向不放。
高昊很快回来,他换了身干净的里衣,上床后,自然的把叶倾揽在了怀里,这次换了叶倾手脚缠在了高昊身上,她仰头看他,鼻梁高挺,下巴方正,一双眼璨若天上星辰,俊美如神祗,不由心生欢喜,慢慢的把脸贴在了他的胸口,听着他沉稳的心跳声,异常的安心。
高昊轻笑出声:“顽皮。”
叶倾蹭了蹭,把自己的脸埋的更深。
高昊在她耳边低声絮语,她却渐渐沉迷于他低沉的嗓音中,完全不知道他说了什么,他的声音渐渐飘渺,如天上仙乐,把她带入了极乐之境。
这是一片沃土,气候温暖宜人,草木繁盛,而她,是林中肆意奔跑的一只刚刚成年的鹿。
林中无日月,饿了低头就是青草,旁边就是水源,她每日里蹦蹦跳跳,无忧无虑。
直到有一天,一支羽箭突兀的射了出来,她忍着痛,在熟悉的林问狂奔,却始终甩不掉追兵。
最后,她力竭的倒下了,眼睁睁的看着一个男人走近了她,他轻笑一声,摸着她的脊背:“真是只漂亮的小梅花鹿。”
他喂她喝水,为她摘来最嫩的草,看着她一点点的重新站了起来,她对他依赖渐深,甚至在水边照影的时候,情不自禁的想着,他长的多俊啊,他总说她漂亮,可她更想的是长成和他一般的样子,可以站起来,只用两只后腿行走。
“娘子一”
他在叫她了,小梅花鹿立刻调转头,向着他的方向狂奔,一双黑色的眼睛湿漉漉的看着他,毫不犹豫的跳到了他的怀里。
叶倾一下醒了过来,脑海里那句带着轻笑的娘子不断回荡。
叶倾仰头看着高昊的睡脸,他睡觉的时候,嘴唇微微撅起,长长的睫毛在眼下形成了一道弧形阴影,看上去分外的可怜可爱。
叶倾心情十分复杂。
方才那个诡异的变成了小鹿的梦,让她醒来后,莫名的想起了一个典故。
第150章 熬鹰
梁平帝当年,除了酷爱蹴鞠,还十分喜欢打猎,养了数只猎犬外,还养了两只战鹰
其中一只由他亲手调教而出,乃是他生平得意之事,每次提到,必要详细的讲述一番,叶倾记忆十分深刻。
“不要给肉,也不要给水,你要一直盯着它的眼睛,无论它怎么扑棱,都不要躲闪。足足饿了四天五夜,朕的眼睛都熬红了,它才低头,这个时候,朕才把烤好的嫩兔肉和清泉之水放到它面前,亲手喂它吃了。”
“从此以后,在它心里,朕就是它心中最为亲近之人。”
“熬鹰”叶倾嘴唇微动,却并未出声。
高昊对她的所为,和梁平帝熬鹰又有何区别,只不过一个熬的是鹰,一个熬的是人罢了。
便是叶倾如此坚强自信的人,在那般境地下,他放下身段示好,一番温柔小意下,也全线崩溃,迷失本性,险些就彻底的化做了他身上的蒲草。
若不是事先留下的后手,让叶倾始终都怀有一点希望,怕是此时已是意乱情迷,彻底的以高昊为天了。
看穿高昊的所作所为,前些日子一些想不通的地方登时也有了合理的解释。
这人在新婚时,每日里早上回来手脚冰凉,只怕就是故意出去冻上一圈,为的是感染上风寒,再借机传染给她。
借着生病之机,亲手熬煮汤药,喂她喝下那碗迷药,接着就有理由亲自照顾她,把她贴身的女官都打发了。
若是旁人来问,说起来也是合情合理,太子妃卧病在床,太子亲自照顾,怎么说,都是一桩美谈。
这样,三五日,七八日,又或者说声病情加重,拖上一个月的时间,足够他把她掌控在手了。
这般心机手段,在叶倾所接触过的人中,也算的顶尖。
叶倾只是不懂,他这么做,到底是为的什么?
他这样做,最终结果只有一个,得到她全心的信赖,把他视做最为亲密的爱人。
古往今来,成帝位者,不拘小节,鲜有耽于美色者,像是梁平帝,后宫佳丽众多,他只要偶一施恩,就令人感激涕零情根深种了。
高昊这般所为,只会令她对他产生前所未有的独占欲,眼中再容不得沙子,再也容不下其他女子的存在。
对于任何一个成功的帝王,后宫专宠,都不是好事。
此时此刻,叶倾眼中,高昊就如一座高山,在山脚下,仰头即可望到高耸入云的山顶,待入了山,却是层峦叠嶂,五步一变,十步一景,每一次,以为看到他的全部景色时,就又让人耳目一新。
罢了,想不明白,干脆就不要想了,高昊如何打算,叶倾不知道,她要做什么,却已有决断。
叶倾发了会呆,重新合上眼,下意识的往外挪了挪身体,高昊却立刻被惊动,手臂立时一紧,把她重新揽入了怀里,叶倾的脸紧紧的贴在了他胸口,听着他沉稳的心跳,模糊的感应到,他千变万化,可若是得了他的真心,从此在他的护翼之下,却是可以高枕无忧了。
这感觉仿若空穴来风,冥冥中,叶倾却知道,这绝非杜撰。
早上醒过来,叶倾耳边先听到了一声轻笑,接着一只手掌缓缓的摩擦着她的脸,“娘子睡的可好?”
叶倾睁开眼,看到自己半躺在高昊的怀里,他一只手拿着本书,另外一只手却牢牢的揽住她,见她醒了,又把二人身上的被子往上拽了拽。在她的颈项处掖了掖被角,声音轻柔至极:“可还要再睡一会?”
叶倾轻轻摇了摇头,高昊便朝外唤了一声,昨日里那八个宫女再度行了进来,把两套衣物放到了床边,之后又规规矩矩的退了出去。
高昊先下了床,叶倾要动,却被他按在了床上,“外面凉,你先别出来。”
高昊手脚麻利的穿了深衣长袍,看的叶倾若有所思,他这副样子,分明平日里都是自己打理穿衣,
自她嫁过来以后,每日里数名美人簇拥伺候的模样,果然都是做给她看的罢了。
高昊那边穿戴完毕,甚至连头发也束的一丝不苟,这次换了顶金冠,腰间也扎了同色的金带,却不显俗气,依然是长身玉立,挺拔风流。
高昊这才坐到了床边,连着锦被一起,把叶倾拥到了怀里,掀开棉被一角,只露出了她一双玉足。
高昊右手伸出,握住了她的右脚,叶倾下意识的就是一缩,身后却是一声轻笑,“娘子的脚和为夫的手差不多大小呢。”
叶倾一怔,低头看去,她个子相对高挑,脚生的不算小,只是骨节匀称,趾肚圆润,又肤色白皙,此时被高昊握在手里,便如玉质玩物一般,她心中既恼且羞,就要把脚缩回来。
高昊却握紧了不放,握在手里把玩了一番后,才从旁边拽了只白袜,给她套了上去。
待到左脚时,叶倾学了乖,死活不肯伸出去,高昊便咦了一声:“娘子这右脚和左脚怎么生的不一般大?”
叶倾身体一僵,高昊趁机捉了她左脚出来,又是把玩一番,方道:“倒是为夫看错了,原来是一般大小的。”
叶倾:“……”
接着高昊又为她穿了天青丝的里衣,上衫下裙,从头到脚,穿戴整齐,叶倾只觉自己仿佛又回到了幼儿之时,羞赧的同时,又带着说不出的兴奋。
最后,高昊抱着她到了梳妆台前,亲手为她梳理一头青丝,最后更是松松的挽了个坠马髻,也不知道从哪儿变出了支九转梅花钗来,为她别在了发上。
那钗子用了整玉雕成,难得枝叶处处浅绿,偏九朵梅花泛白,可谓巧夺天工,叶倾也不由有几分喜欢。
高昊见她眉眼带笑,亦是跟着欢喜,传了人洗漱,依然不假他人,亲手为她净面。
待传了膳来,高昊当仁不让的坐到叶倾身后,手里捧了瓷碗,竟是要亲手喂她粥饭,叶倾登时大是尴尬:“我自己来就好了,又不是病中。”
高昊却不肯,舀起一勺热粥,吹了又吹,递到了叶倾的唇边,声音温和的道:“娘子大病初愈,还是让为夫来吧。”
叶倾只得张口,吞了这口粥,心中却是百味杂陈。
“莫要以为它肯吃你喂的饭菜就是彻底臣服了,之后的一年功夫,朕都亲手喂它食水,为它清洗翎羽,更是在勤政殿前为它搭了个窝,让它一眼就可以看到朕,如此才慢慢的让它折服,纵有翅膀,也再难飞远。”
纵有翅膀,也再难飞远!
用了膳,让宫人们把碗筷撤了下去,高昊笑道:“刚吃了饭,本该走一走,消消食,只是娘子大病初愈,却是吹不得风,咱们就在屋里看看书,叫她们把地龙烧起来,娘子看这样可好?”
叶倾心道,什么怕她吹风,分明是不想她出门罢了!
也不多言,高昊抱着她到了窗下的软榻上,这软榻比正常的床榻略小,只有一人半宽,一人躺着尚可,两个人却嫌挤了。
高昊便把叶倾抱在怀里,让她趴卧在了自己胸前,随手拿出了本游记,两个人一起阅看着。
叶倾先是恼他的霸道,皇宫中有天下最大的藏书楼,太子手里的书籍自然也不会少,单单书房里,就有足足五六架子,每架子都是六层,从下一直堆到了顶上,怎么还找不出两本书来?非要两个人看一本!
且书又握在高昊手里,他看到哪里,她便也只能跟着看到哪里,实在是别扭,叶倾便赌气不去看他,也不去看书。
只是她被禁锢在了他怀里,手脚都动弹不得,转了两圈头后,这屋子里的景色也都看腻了,实在无聊,便挪了几分注意在高昊手里的书册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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