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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无常- 第57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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拉了一下窗帘,窗外有什么东西亮闪闪的吸引了他,他掀开窗帘的一角凑近一看,啊!是雪!不知何时,窗台上已积攒了厚厚的一层雪。雪粒在屋内灯光的映射下闪烁出晶莹剔透的光芒。仲单一又把目光投向窗外,哇,好大的雪啊!仲单一索性扭灭了灯,拉开了窗帘。雪花从泛着青色的天空中悠悠落下,在青色的深处,它们飘落下来,惬意而又悠闲,静谧而又神秘。它们像是一齐去赴一个不用言明的约会,它们浩大的出发,一点也不孤单。到底是它们使这个沉沉的夜更静寂了呢,还是这无声的夜给了它们最舒适的归宿?在这样一个万籁俱寂的夜里,会不会还有另外一个人像我一样站在窗前看着雪花悄无声息地飘落呢?仲单一想到这,不禁感到深深地怅然。
第二天的下午是体育课。仲单一悄悄溜出了学校。他急急火火地赶到了新华书店。在二楼的展柜前,仲单一的目光从挂在墙壁上的琳琅满目的贺年卡上一遍遍掠过。柜台前的人很多,离新年没有几天了,大家都在抢购,有一些标着号码的地方已经空了,也就是说,这个号码所代表的贺年卡已经卖光了。仲单一挑中了一个,把号码告诉了营业员。营业员翻了一通后说这个号的已经没有了,只剩下样品了。仲单一又把其他的贺年卡审视了一遍,他看看表,没时间了,最后他买下了那张样品贺年卡。
一直到很晚,仲单一才把那张贺年卡从书包里小心翼翼地拿了出来。在学校时,他始终没有把它拿出来再欣赏一下,他不想让任何人看到这张贺年卡。现在,他想在睡觉前再看一眼这张贺年卡。今年,仲单一仍是不打算给任何人送卡,除了她。他觉得送贺年卡已经使他不感兴趣,大多是些客套不实之辞,不要也吧。在高中时代,也是中学时代最后一个新年即将来临之际,仲单一感觉一切皆是木木的,淡淡的,一切都提不起精神来,没有什么可回忆的,没有什么可记取的,也么有什么可珍视的。整个高中时代,除了高一时有一点轻松自在的感觉外,其他大部分时候就像一杯白开水那样,无色无味,无精无彩。也许只有她是整个高中时代唯一一个心中的亮点,也是唯一一个值得牵挂的人。然而,在整个中学时代里,仲单一仔细想了想,他和她说过的话竟然总共没有超出过十句!但,仲单一觉得,其实话语是多余的,只要记忆的深处永远有她那灿烂明媚的笑容就足够了!仲单一手里捧着贺年卡,往事清晰地闪现在脑海里。凡是关于她的回忆都如同刚刚才发生过一样,似乎她说话的声音依旧余音未尽,回荡在而耳边。忽然,贺年卡扉页上的一行浅淡的英文字母跃入眼帘:圣诞快乐!怎么?这是一张圣诞贺年卡?仲单一的思绪嘎然而止。他不相信地又看了一遍。的确,这确实是一张圣诞贺年卡。当时在新华书店购买时,只顾查看贺年卡的内容是否适宜,竟没注意到扉页上还有浅浅的字。仲单一顿时觉得非常懊恼。这一下全部打乱了他早已想好的计划。他本打算在这一年的最后一天把贺年卡送给她,没想到因为自己的疏忽竟买回来一张圣诞贺年卡。这就意味着必须在圣诞前就要送出这张卡。要不然再去买一张?可是,买这张时就是好不容易见缝插针偷空买的,再去买哪有那个时间和精力?仲单一心里乱乱的,他下意识地瞥了一眼台历。这一看不要紧,仲单一又是一楞。明天是12月25日!也就是说,明天就是圣诞节了!仲单一以为自己看错,赶忙又仔细看了一下。他努力回想着今天都上了些什么课,然后把课程表翻出来对照,没错,今天是星期三,12月24 日,那么,明天的的确确真的是圣诞节了。怎么会如此凑巧呢?仲单一无奈的靠在椅子上,呆呆地看着小闹钟。过了一会儿,他的腰猛得直起来,他已下了决心,明天早上就把贺年卡送去!
当仲单一早晨六点来到学校时,天刚蒙蒙亮。他给家里撒了个谎,说是自己今天要值日,要提前到校。爸爸为此放弃了晨练给仲单一做好了早饭。早饭有每顿必不可少的鸡蛋,牛奶,还有营养丰富的红枣粥。仲单一几乎提前了一个多小时就到了学校,他很少这么早到校,此时的校园仍很安静。平时他放自行车时要找地方费力地塞进去,而今天偌大的车棚显得冷冷清清,空空荡荡。校园里的马路感觉比平时宽阔了许多,树木也仿佛仍未苏醒,天光暗淡,恰似很薄的纸被淡墨浸透的模样。
教室里只有两个学生。他们都是住校生。仲单一的到来使他们颇感惊讶。
仲单一把书包放进位洞里,然后把贺年卡从一本很厚的大开本的练习本里拿出来。贺年卡夹在里面很平整,抽出来时随着散发出淡淡的香气。教室里的灯光很亮,给人的感觉不像是早上倒像是黄昏。莫名的,仲单一感觉到了自己的心跳,心跳有些快,是那种混杂着紧张和兴奋的跳。
她的班级又搬回了四合院,就在四合院还没有拆掉的西头第一间。从仲单一的教室沿着回廊西走然后拐过四合院的接口处,就到了她的教室。此时,她的教室里亮着灯,但看起来似乎阆无一人。从昨晚决定写贺年卡一直到今天早上,仲单一只睡了四个多小时的觉。但他并不觉得困顿。当他站在自己教室的后门口向她所在的教室张望时,他下了无数次的决心又有些动摇了。我真的要把贺年卡当面送给她吗?当和她面对面时我又该说些什么呢?仲单一一次又一次地在心里面想象着见面时的情景,这情景既让他莫名的兴奋又令他感觉仿佛很不真实。现在,他就站在了他预想好的地方,可是他竟有些怀疑自己了:我为什么要这样做呢?她会怎么想?她还是原来的她吗?。。。。。。她怎么可能还会是原来的她?。。。。。。那我这样做又算什么呢?
天色又亮了一些。一只麻雀从光秃秃的枝上飞跃起来,眨眼间就越过四合院的屋脊看不见了,那枝条兀自在清晨的微光中颤动着。隐隐的嘈杂声开始从很远的地方传来,仿佛这些声音刚刚从梦中苏醒。
不行!我必须下决心走过去,走到她的教室去,等她来!
仲单一啊仲单一,你既然已经来了,那就勇敢地去做!你之所以要这样做,只是因为你觉得只有这样才能对得起她,才能偿还你上次没有给她送贺年卡所欠的债。
想到此,仲单一深深地吸了一口气。
早晨清冽的空气使仲单一精神一振。
时间一分一秒的走过去,来到教室的学生开始多起来。
不能再犹豫了。否则前功尽弃。自己来的这么早不就是希望在最少人知道的情况下把贺年卡当面给她吗?
仲单一在心里给自己鼓劲,他开始朝前移动,朝她所在教室的方向。
也就在这个时刻,在四合院的拐角处,在那个月亮门口,一个身影出现了。她出现的那么突然,以至于仲单一的视线和那个身影相撞时,仲单一的心骤然狂跳起来。怎么也没想到,仿佛冥冥中注定,她,不早不晚,偏偏在他前前后后反复思量终于下定决心去做自己想做的事情的时候,出现在了他的面前。在微曦的晨光中,仲单一觉得自己好象是去迎接她,而她呢,则似乎是早已在那里等待多时。
那个身影显然也一楞。但那只是极短暂的一瞬。她极平稳的掩饰了过去,几乎未留任何痕迹,她的步履又恢复了原有的节奏,她很自然的随着身躯的变向而把头扭了过去。
此时,四合院走廊里空无一人。
四周宁静得像一幅凝重的油画。
一丝风也没有。所有的一切仿佛停滞了。
仲单一只感到胸口仿佛有一口鼓在擂。
这是一个千载难逢的机会。只要紧跑几步,叫住她,就可以在没有任何人知道的情况下把贺年卡当面交到她的手里。
可是,仲单一没有跑,更没有喊。
他根本没有勇气喊。也根本没有力气喊。力气似乎在刚刚和她会面的一刹那已被耗尽,又好象是所有的力气全部被用来去擂胸口的那张“鼓”了。脚只是下意识地在朝前挪,如同淌行在粘稠的油里。
他拼尽所有的气力鼓足勇气想去喊住她,但那喊声只在胸中回荡着却怎么也冲不出喉咙来,他只能眼睁睁地看着她的身影走进了教室。
仲单一停了下来。隔了一会儿,嘈杂地声音断断续续回到了仲单一的耳边。
就在一瞬间,仲单一甚至怀疑刚才看到的是真的吗?她,难道真的是她,刚刚在自己的面前走过?但马上,仲单一感到了自己的可笑。仲单一啊仲单一,你为什么总是关键时刻犹犹豫豫?不就是送一张贺年卡吗?不就是当着她的面把贺年卡交到她的手里吗?这是天下最简单的事!
仲单一又深吸了一口气。
他又朝前走去。他越走越快,当他走到她所在教室的门口时,他几乎已经是大步流星了。
他丝毫也没有停顿,就如同走进自己的教室一样,甚至是即使是走进自己的教室也没有这样精神抖擞过,他长驱直入地跨进了他从未走进过的教室。
仲单一觉得自己真的像是一个赴汤蹈火的战士,就算是前面有前军万马,也将义无返顾地冲过去。
教室里一片光明。白炽灯将教室照得雪亮。
从教室门口走到她的座位旁,只有短短的几秒钟,短短的十几步,可是,仲单一却觉得自己仿佛走过了漫漫几个世纪。
一走进教室,仲单一觉得自己就如同完全被暴露在光天化日之下的强盗,强烈的光亮几乎将内心也照得一览无余。在那一刻,仲单一真恨不得能有个地洞藏身好躲避开那摄人的灯光。每走一步,他都觉得周围有像箭一样惊诧莫名的目光向他射来。他仿佛是在利剑和矛戈中穿行。他目不斜视地低头朝前猛走,他几乎以为自己如果再走不到她跟前的话,自己就会永远倒地不起,因为当他走到她跟前时,他感到自己已经气若游丝,体无完肤,唯一剩下的就是手中贺年卡和兀自孤零零颤动的心。
给你的。仲单一把手伸出去,声音微弱的连仲单一自己都怀疑它是否是发自自己的口中。,曾经在心里反反复复预习过的无数次的开场白,曾经设想过的轻松幽默的对话,此时却被好象是从地球背面发出的声音所取代。仲单一完全不知道自己的嘴里为何只发出了这么简单这么微弱的三个字,就像是自己已经说了几个世纪的话却只有这三个字传到了这个世界上。
她的脸色很平静。
平静得仿佛知道他要来,知道他会以这样的方式来。
或者,也许,他来的太突兀了,太莽撞了,以至于,她连惊讶都还来不及表示。
谢谢。
极轻的两个字,极纤弱的两个字……极清晰地两个字!
她伸出双手接过贺年卡。那双手很白,像两朵绽放在春风中的小花。
三年了,整整三年了!我又听到了你的声音,还是那么好听!
像心儿飞扬在春风里,像溪水掬捧在手心里,像燕子掠过浓密的树梢,像小鸟在阳光下歌唱!
三年了,整整三年了!我又听到了你的声音,还是那么好听!
你仍是那样吗?仍是如阳光般透明吗?仍是如露水般晶莹吗?仍是如百灵鸟般无忧无虑地歌唱吗?
真想永远这样下去。
还是像过去那样,坐在你的后面,听你说话。听你清脆的笑声。
要能永远这样该多好。
我想说很多很多话。
我想把过去没有说过的话都补回来。
我想把心里所有的话都告诉你。只告诉你。………………
可我又什么都不想说。
只想就这样永远地坐在你的后面就足够了,听你说话,听你明媚的笑声。
你虽然只说了两个字,然而这两个字已经足够了。
我看出来了,我全看出来了,其实你也有千言万语要说,但你同样没有说。
这样的极其普通的两个字已经足以温暖我的心。
当仲单一头也不回的走出夏雨遥的教室时,他感到自己几乎虚脱,他完全不知道自己是怎么回到自己的教室的,他只是知道,他终于回来了!

生命在继续中
离放寒假没有几天了。
这天上午,第四节课下课铃响过之后,教室里照例是起了骚动,只要是中午放学的铃声,同学们就失去了耐性,谁都不想再推延一刻,尤其是那些住校的学生,他们希望铃声落地的一刹那就立刻冲出教室去,因为只有这样才可能第一时间到达食堂,也才可能买到米饭吃,否则就只有啃馒头了。
仲单一也不例外。第四节课的铃声就像是解散的口哨,他和大家一样听到铃声响起就不约而同的想收拾书包走人了。老师也比较知趣,中午的时间比较短暂,谁也不想拖堂,但有时就差一点没有交代完,学生也只有耐着性子听完。这天就拖了一会儿堂,老师说下课的声音刚落,几个学生端着饭盒已经像离弦的箭一样冲出了教室。不知他们还能不要能抢到饭吃?仲单一看着他们在窗口一闪及逝的身影觉得又好笑又无奈。
他很快收拾好书包直奔车棚。正午的阳光在走廊外很温暖地亮着。他拐进四合院中间高大的门廊时,光线一下暗了许多。
仲单一。一个声音在叫他。是女孩子的声音。
仲单一诧异地回过头去。
是何雪。她从门廊的拐弯处追了过来。
她笑盈盈地站在了仲单一的面前,笑容中似乎藏着几分羞涩。
有事?仲单一的好奇多于疑惑的问。
给你样东西。何雪像是手里拿着一个很烫的东西似的一下把一张纸条塞进仲单一的手心里,不等仲单一反应过来,她随即转身就走,走到拐角处时,她回过头来笑吟吟地说:回家再打开看!说完这一句,她一扭头消失在门廊的那一边。
仲单一完全楞住了。他的眼前仍晃动着刚才何雪转身之际脸色红红的样子。
何雪今早一来上课时就吸引了不少同学的目光。
她上身穿着一件雪白雪白的高领毛衣,下面则是一条红白相间地大摆裙。
而就在刚刚,她拉起了他的手,那厚实而又白洁的毛衣充满了他的眼睛。
他感到了一种特别的温馨,一种异样的温馨。他的内心瞬间涌起一阵波澜,但他很快镇静了下来。他下意识地扫视了一下四周,还好,周围一个人也没有。
回家的路上,仲单一骑得飞快,那张纸条被他贴胸放在羽绒服里层的口袋里。
他隐隐猜到了些什么,尽管这来的很突然,但仿佛又觉得这一切迟早要发生。
有好几次他想打开纸条看个究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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