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娘懒得跟你说。”
自己在医院看完舒敏华出来,就被这家伙给盯上了——她走到哪儿,他就跟到哪儿,那双狭长的桃花眼里像是装了GPS跟踪器一样,今天是要跟她死磕到底的节奏。
她如果不让他跟,他就立马一脸受伤兮兮的样子,“那我回去陪舒阿姨说话,不过我跟舒阿姨之间唯一的话题就是你。要是我不小心说漏嘴了,你不要怪我哦,亲爱的。”
这简直就是一颗定时炸弹。
年舒无奈,只能让他跟了。
“那一会儿我挨打,你给我挡着,”她凉凉开口。
“你还会挨打?不都是你打别人吗?”
“。。。。。。老人打,不要还手。”
年舒是怕一会儿景秀跟自己三言两语不对付,打起来的话好歹有个高大个在前面挡着。
看盛世那身形,七步之内应该不会血溅三尺。
“你到底去看谁?”
“我老公。”
“。。。。。。”,盛世抽了抽嘴角——
“年舒,你日子过得够舒坦的啊,有男朋友我,有情。人莫锦云,还有个老公等你去看?!他在哪儿呢?第三条腿有我的粗壮吗?”
年舒一脚将刹车踩了下去,车子刺啦一声停在路边的硬路肩上——
“再他娘的多话,你丫就给我用你的第三条腿走回去!”
盛世下意识地夹紧了一下自己的裤裆,一脸哀怨地看着年舒,“哎呀人家开玩笑的啦。。。。。”
“还嘚瑟不?”
“不敢了,女王。”
“想象一下自己的嘴巴上粘了502,只要一开口,就刺啦地全是血,能做得到吗?”
盛世眼角抽了抽,“试试吧。。。。。”
“再说一句话就你丫的给我滚!”
年舒重新发动车子,盛世一脸小媳妇儿样子,再也不敢多话。
年舒的脾气他小时候见识过一次,虽然她已经忘记了他,但是他还是记得很清楚——
那一年刚刚改革开放不久,他跟着父亲C市探亲,父亲对舒敏华念念不忘,带着他偷偷去年家外面看了好几次。
结果就看到了放学回来的年舒被年博尧外面的一个野女人堵住了去路。
“你叫年舒?”,那女人一脸妖冶,头发卷得跟她自己的良心一样,跌宕起伏得很。
“是啊,”那时候她才七八岁的样子,看起来却对这样的事很有经验了,“你是我爸爸的第几个女人?是不是想让我叫你一声妈?”
那女人显然愣了一下。
自己还没开口呢,怎么就被这小丫头看出目的来了?!
年舒已经绕开她,“他妈的数学差成这样,连第几都数不清楚,来找我谈判?!”
“。。。。。。”
一个穿着齐X小短裙的熟。女被一个穿着白色校服的小女生这样呛着,是一件很没面子的事。
熟/女当场挂不住,就要去拧年舒的书包带,结果被她蹭地一下闪开了,然后顺手——
哗啦一声,掀翻了旁边卖鸡蛋的摊子。
那蛋黄蛋白地流了一地,摊主立马就不高兴了——
“赔钱!”
女人立马指着年舒,“找她赔!”
“你不是我妈吗?为什么要我赔?”,年舒镇定地看着那一地的蛋黄蛋白,“扼杀生命的事儿,年博尧在你身上也干了不少,全冲马桶里去了吧?”
“。。。。。”,女人直接完败,无力招架。
卖鸡蛋的一看有大人,一把给熟。女扣住了,“你女儿掀了我的摊子,你赔!”
“她不是我女儿!”
“妈!”
年舒脆生生地叫了一声,一脸泪眼婆娑地看着那熟。女,“我以后再也不跟你吵架了,你赶紧赔了钱,我们把地上的鸡蛋舔起来,回家够吃一个星期了!”
“。。。。。”
熟。女气得嘴角都歪了,年舒却一溜烟地跑了,“我回家等你,把锅子烧热煎鸡蛋,妈!”
多年后,盛世想起C市的时候,还能想起当时年舒跑掉的样子——活泼,明媚。
七八岁的小姑娘,却经历了很多很多的沧桑。
以至于他后来见到她的时候,随时都会想起一地的蛋黄蛋白。
不过年舒自然不知道他心里的这些事儿,也不知道自己当时把那些蛋弄碎的残酷已经深深地吸引了一位少年的心,只将车子开得飞快。
飙了一个小时,就到了小城里。
小城民风淳朴,到处都有卖豆花豆腐的人,年舒买了两盒臭豆腐,丢给盛世一盒,“吃完好上路。”
盛世抖了抖,“你什么事这么想不开?!我不要殉情!”
年舒抽了抽嘴角,咬了一大口臭豆腐在嘴巴里,露出一个舒爽的表情之后,才悠悠开口,“我要去的地方在山上,据说有点远,到时候没吃的你别喊饿。”
盛世两口就吃完了臭豆腐,还下车亲自打包了两盒,“走吧。”
年舒露出一个‘爱卿你终于懂事了朕很欣慰’的表情,将车子再度发动起来。
疗养院的确有点远——在山顶上。
可刚到山脚,年舒就差点被那宏伟和辉煌给闪瞎,到了山顶已经闪到了最瞎——
据说这里疗养一年的年费就要七位数,真是够可以的。
莫锦云之前已经将莫少弦住的别墅号告诉了她,报出数字,门口的保安立马开始引路,将他们引到了最后一栋地势最高的别墅前。
“这里的病人怎么样了?”,年舒顺手抓了一个路上的护士,指了指莫少弦那栋。
护士摇头,“无可奉告。”
年舒撸袖子准备警告一下这个不懂事的小娘们,面前别墅的门却已经开了。
里面走出来的,是莫少弦以前的助理。
见到年舒,对方咋呼了一下,立刻迎了上来,“年小姐哟,可算等到你了哟!医生说少爷要多有人陪他说话哟!他爹他妈都不管用!”
年舒淡定地放下袖子,“放着我来。”
“好好,您请!”
助理点头哈腰地把年舒往里带,看到盛世,又愣住,“这位是。。。。。。”
“打酱油的。”
年舒随便把盛世丢到了楼下客厅的沙发上,蹭蹭上楼,“那个。。。。莫少弦的妈妈不在吧?”
“不在哟,老太太隔天才来的,昨天刚来过,今天应该不会来。”
年舒松了一口气,看来这顿打不用挨,而且一会儿可能还来得及下山再吃一碗臭豆腐。
她推开面前的门。
愣住。
她见过莫少弦意气风发的样子,也见过他霸道的样子,更见过他疑似温柔的样子。
可不管怎么说,这个男人都是玉树临风的。
可现在。。。。。
他却躺在病床上,插满了各种管子。
人也消瘦了很多,颧骨几乎要高过鼻子了。
年舒心里一阵酸楚,上前坐在他的病床前——
“莫少弦,三年不见。。。。。,你还好吗?”
三年前,她不管出于什么目的嫁进莫家,都是他一口应承下来——
她还记得他对自己的承诺——
无论外面如何风急雨骤,他都愿意给她一室安宁。
这是新婚之前,他给的承诺。
可是现在。。。。不安宁的是他。。。。。
年舒轻轻扣住他的手,他手指上还有他们结婚那天,她亲手套上去的指环。。。。。
饱满的手指已经枯瘦下去,指环已经大得快要脱出来。
身后的助理叹了一口气,“按照老太太的意思是,这戒指要拿下来丢了。但是。。。。我说要是少爷知道了,会更加不高兴,不愿意醒过来。老太太才作罢了。”
景秀有多爱莫少弦,就有多恨她和莫锦云。
年舒点了点头,“只要你们少爷高兴,那就随他去吧。”
可现在,谁知道莫少弦是高兴,还是不高兴?!
助理又是重重一弹,将门关上,留下独立的空间给她。
下楼就看到盛世坐在楼下的沙发上。
“先生,需要喝水吗?”
来者是客,莫家的助理佣人都被培养得很好。
“不用,我随便逛逛,”盛世起身,随意地站在一面照片墙前面,“这就是你家少爷?!”
“是。”
墙壁上有很多莫少弦的照片——
骑在马背上的,划船的,骑山地车的,还有游泳的。
以前的运动健将,此刻却只能躺在床上。
。。。。。。
“一千多天了,连一千零一夜都能讲完了,你快点醒来好不好?”,年舒难得地将自己声音都放低,“睡了这么久,外面都已经变天了,还不起来么?”
“我在国外的时候,想知道你好不好,但是家里人不肯告诉我。我连电话都没得打。”
“我应该早点来看你。”
“对不起,少弦。”
她坐在他床边,说了很久的话,说到外面天黑,说到小城里不管是卖臭豆腐还是香豆腐的夜摊子都应该关门了,才从床边上起身。
期间有护工进来表示要帮莫少弦擦嘴,也是她接过对方手中的棉花棒和温水,一点一点地擦拭在他的唇瓣上。
有人进来想要给他翻身,也是年舒做的。
原本以为,自己做完这些之后,心里的愧疚会少点,可做完才发现,内疚感只增不减
——
他莫少弦若是健全,会需要别人做这些吗?
一丁点也不需要。
因为他很骄傲。
可现在,他的骄傲,一点不剩了。。。。。。
做完了所有的事,年舒才拖着一张疲惫的脸和一颗疲惫的心往楼下走。
盛世迎了上来,“要回去了?”
“嗯。”
在助理那种‘贵客您常来’的眼神下,年舒保证自己以后有机会有时间就来多看看莫少弦,才和盛世一起出门。
车上的两盒臭豆腐被盛世打开,递给了她一盒,年舒接了过去,狠狠咬了一口——
还没咽下去,眼泪就差点飚出来。
然后。。。。。
她又强迫自己咽下去——臭豆腐和眼泪一起咽了下去。
车子还没来得及发动,就被人堵住了——
据说隔天来一次的景秀,拎着一个超级大的超市购物袋,像是从天而降一样挡在年舒的车前面,哐当一声把袋子砸到引擎盖上——
鸡蛋碎了一地。
有鸡蛋恐惧症的盛世下意识地瑟缩了一下。
年舒却推开车门站了出去,“伯母,我就是来看看少弦,没别的意思,毕竟我们。。。。。。”
“毕竟你们夫妻一场?!”,景秀阴狠地看着她,“你还在新婚之夜跑了别人的床上去?!这也算夫妻一场?!那你这夫妻做得也太短了!谁都可以跟你做夫妻吧?!一晚上能换七个吧?!”
年舒:“。。。。。。”
这话说得也太难听了。
不过对方好歹是长辈,哪怕是个喜欢撕逼的长辈,那也是长辈。
她忍了忍,“我之前不知道少弦在哪儿,是我来晚了,我给您道歉。”
“道歉?!”
景秀一下子就疯魔了,像是被踩到尾巴一样跳了起来,“你道歉我儿子能醒吗?!你道歉莫家的丑闻就没有了?!你道歉我儿子头上那绿帽子就摘掉了吗?!”
年舒:“。。。。。。对不起。”
“水性杨花——”
景秀气得不轻,随手摸出一把不知道是在超市买的还是在一直揣着的水果刀,直接就朝年舒方向捅了过来——
年舒懵了。
月色下只见白光一闪,那刀直接就朝她的腹部刺来——
扑哧——
利刃刺破皮肉,比切猪肉的声音恐怖一百倍。
年舒尖叫,一脸惨白地想要去捂自己的肚子,却发现被捅的人不是自己——
专心玩游戏的家伙不知道什么时候奔了出来,直接挡在了她面前。
那一刀,直接插在了盛世的肚子上。
高大个还想威慑一下景秀,可没架住肚子上的疤,直接闷哼了一声,朝旁边就倒——
景秀丢掉刀,瞬间清醒过来,“你们快滚!这里不欢迎你们!”
此刻哪怕是有再大的血汗深仇年舒也来不及去清算,她手忙脚乱地把盛世扶回自己的车子里,打算就近找医生。
可疗养院里的医生晚上都下班了,只剩下一个值班的内科大夫——这里都没什么急病的病人,只需要观察就好。
年舒吓得赶紧把车子往山下开,奥迪TT被她飙成了航天飞机,停到医院门口的时候还能闻到轮胎发出的一股子焦糊味。
“医生——”
急诊科的人立马奔了出来,拉开鬼哭狼嚎的她直接把盛世从车里给薅出来——
一身的血,人都已经半昏迷了。
大夫吓了一跳,直接往手术室送,“两口子吵架也不能拿刀啊!”
年舒懒得解释,一路跟在盛世后面,到手术室门口才听到那小子垂死挣扎一样地开口,“我跟我那口子说几句。。。。。”
医生看着他露在外面血淋淋的肠子,
“出来再说。”
“说了再进。”
“。。。。。。速战速决。”
年舒迅速凑了过去,“你想说什么?”
“我喜欢你。。。。。”
他眨巴眨巴眼睛,特可怜地吐出一句,然后就被医生推进去了。
年舒浑身是血地站在手术室门口,脑子里空白了一会儿,突然就蹦出盛世的那一句——
“把这一关打过去,我就娶你。”
她好像没帮他打通关吧?这小子怎么就喜欢上了?!
难道。。。。。脑子也戳坏了?!
。。。。。。
在手术室门口守了一夜,盛世才从里面被推出来。
医生拉下一把口罩,“脏器没啥问题,肠子断了又接回去了。好好养着没什么问头。”
“谢谢!”,年舒松了一口气。
“要进手术室了还告白一下,这真是那句什么歌来着——哦,死了都要爱!姑娘你珍惜吧。”
年舒嘴角抽了抽,“大夫你还兼职心理医生啊?”
大夫看了她两眼,恨铁不成钢地走了。
盛世被推进一旁的病房,又是隔了一天,才醒过来。
醒来的时候就看到年舒趴在自己旁边的床边的样子,阳光在她的脸上留下繁复的许多切割面,就好像他的对她的认知一样——
他摸不清楚这个女人到底是纯真,还是老辣,也搞不明白她是懂爱情,还是不懂。。。。。
盛世的心在阳光下微微荡漾,年舒却直接起身,抻了一个拦腰,连呵欠里都带着一股臭豆腐味,“你醒了?要喝水不?”
她问过医生,他喝一点点水还是不成问题的。
“好。”
盛世一脸苍白地应了一声。
年舒拿过一旁的水杯,将吸管凑到他唇边,“我一直温着,不太烫。”
盛世喝了一小口,年舒就把管子给掐住,“你别喝太多。不过你放心,你不吃不喝,我也陪着,我很仗义的。”
盛世抽了抽嘴角,“你给家里打过电话了吗?”
年舒一愣,这才想起自己连电话都忘了打,连忙掏出兜里的手机,屏幕却是黑的。
“没电了。。。。。。”
盛世一副我就知道的表情,“一会儿去楼下车里拿充电器上来充了再打吧。”
“好。”
年舒此刻的心思也不完全想不到其他方面去,更加不知道莫锦云已经为了找她差不多把洛城和这个小城掀了个底朝天了,目前C市也快在他的攻势下沦陷了。
她看了一眼盛世,思忖了一会儿,才开口,“你能不能。。。。。不告景秀?”
捅了一刀,说到底也不是什么小事,她怕盛世不肯。
盛世愣了一下,“为什么?”
“我不想少弦真的没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