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目光旋了旋,看着那边那个穿着烟灰色礼服的俏丽剪影,目光温和了一些。
“司南!”
童欣一把扔掉手中的香槟杯,上前不着痕迹地挡住乔司南的目光,从自己的小包里拿出一张请柬递给他,委委屈屈地开口,“司南,我也是客人,你不能赶我走。”
“。。。。。。”
烫金的请柬,上面有乔家的家徽,不可能作假。
那么这张请柬。。。。。。,是谁给她的?
乔司南面色一沉,遥遥环顾了一下四周。
童欣无害地一笑,扬了扬手中的小包,“司南,你不介意的话,我要去送订婚礼物给准新人了。你什么时候来我那边,我等你!”
“。。。。。。”
乔司南抿了抿唇,想要追上去,可洛倾倾已经和童欣站在了一起。
她抬眸瞥了一眼远处的乔司南,“怎么,他不欢迎你吗?”
童欣脸色一变,已然不悦,不过也极力压制住,“有你欢迎我就够了,不是吗?”
她拿出包中的锦袋,交给洛倾倾,“祝你婚姻美满幸福。”
“这太贵重了,”洛倾倾看着里面的钻石手镯,推脱着。
“怎么会?”童欣失笑,“既然是盟友,自然需要表达一点诚意的,不是吗?希望今晚,你也能让我看到你的诚意。”
“那是自然,”洛倾倾素手一伸,拿过桌面上的杯子,递给童欣一杯,“祝我们合作愉快。”
都生活在同一个圈子,她自然是认得童欣的。而两个人又有共同的敌人,很容易就合作成功。
“愉快,”童欣欲放下酒杯,“我不能喝酒。”
“这不是酒,”洛倾倾清雅地笑了笑,“知道你要来,特意让人准备的果汁,试试吧,特别的口味。”
两个女人碰了碰杯,掩住眼中的所有阴狠。
——————————————
乔正宸将宾客都安顿好,折身走向黎洛,“大嫂。”
“正宸,”黎洛勾唇,端起手中的酒杯,“恭喜你。”
“谢谢。”
她看向乔正宸,“正宸,幸福不是儿戏,也不是玩笑,你真的想好了吗?”
昨天她去南梧苑,却没有找到乔正宸。
这些话,却思来想去,也不得不说。
“大嫂这是什么话?”
乔正宸清隽一笑,似无限爱怜地看了不远处的洛倾倾一眼,“倾倾和我十分合得来,我相信这世界上有一见钟情存在的,对不对,大嫂?”
“。。。。。。”
他眼中的情意并不假,黎洛一时也找不出破绽,沉默了片刻,看着舞台上的灯光变化。
她才缓缓开口,“正宸,我真的很希望你能幸福。”
他是知冷暖的朋友。
而她的朋友并不多,所以每一个,她都十分珍惜。
“大嫂,亲上加亲,你应该为我感到高兴,”乔正宸笑得温雅,“以后我会和倾倾好好的。你和大哥,你们也要好好的。我们都要幸福,好不好?”
有一见钟情存在吗?
黎洛不知道,她只知道,此刻的乔正宸,看起来的确是满足而释然的。
她轻轻颔首,“那么你去忙吧。”
“大嫂,你自便。”
“好。再见。”
乔正宸转身。
再见?
如何说再见?
黎洛,你可知道,我多想每日和你互道早安,然后又给你一个晚安吻?
每一日的晨光中,若在我身边醒来的是你,我会有多幸福?
他的唇畔,缓缓勾起一抹冷然。
。。。。。。
主持人宣布晚宴开始,拉开的一切的序幕。。。。。。
该发生的,不该发生的,都将纷沓而来。。。。。。
黎洛独自坐在角落,口中的玫瑰香槟让她差点把舌头都吞掉。
谁说香槟上不了台面?
偏偏她的最爱就是这个。
宴厅的灯光倏然暗了下来,镁光灯打在了舞台之上,倾泻而下。
紫色的丝绒幕布被徐徐拉开。
斯坦威的白色三角钢琴,出现在台上。
钢琴前的男子。。。。。。
黎洛手一紧,香槟含在喉口,忘了吞下去。
胸口像是瞬间飞进了一群黄蜂,嗡嗡作响!
居然是洛锦书。
居然是他!
他穿着白色的燕尾服,头发打了发蜡,梳得一丝不苟,整个人俊美无瑕,清隽无双。
而他的身后,站着的是亦是仙女般的乔正芸!
难怪刚才没有见到她!
原来如此。
她笑了笑,见乔正芸往自己这边看过来,便抬手举杯,对着她做了一个加油的手势。
乔正芸释然地勾唇,接过主持人手中的话筒——
“今晚是我哥哥乔正宸,和锦书妹妹洛倾倾的订婚宴,我们的表演,送给这对新人,祝他们百年好合!”
场内掌声雷动,不时有人猜测着,乔家的长女是不是也快要嫁人了,因为她和台上的钢琴王子看起来真真是般配极了。
旁边的女人用手肘戳了戳黎洛,“大少奶奶,乔家是不是好事连连,下一次订婚宴我看也近了吧?”
黎洛吞掉口中的香槟,“对不起,无可奉告。”
然后抬眸,定定看着台上的人。
钢琴曲缓缓响起,随着柔和的灯光一切,飘逸渺然起来——
他弹的,是根据昆曲改编的《牡丹亭》——
“没乱里春情难遣,蓦地里怀人幽怨。则为俺生小婵娟,拣名门一例,一例里神仙眷。。。。。。”
神仙眷,神仙眷!
这是外婆在世的时候他们一起改的曲子!
乔正芸双颊点了两朵怒梅,唇畔娇艳如花,她身着一袭纯白宫装,前襟是一枝水墨丹青的写意梅花,柳腰盈盈一握,如绝世名伶那样,将长长的水袖一迭一迭甩到众人面前。。。。。。
如梦如幻,似飞仙一般。
画面,美得不可思议,不像在人间一样。
而这画面里,再也没有她黎洛什么事了。
她轻柔一笑,转身,打算去外面透透气——
可却撞进乔司南坚实的胸膛。
他垂眸,声音难得的平和,“去哪儿?”
“喝酒。”
“我和你去。”
“不必。”,她冰冷地拒绝,丝毫没有回旋的余地,“跟你一起喝酒,有风险。”
</
风险还很大。
她是女人,她承认昨晚她也有快意,但是。。。。。。却并非是心甘情愿。
那种快意,带着耻辱,也带着让她后悔的刺。
一根一根地扎进她心里。
拔不出,去不掉。
想起自己对年舒说的那句——我也不知道乔司南对于我来说意味着什么。
他是丈夫?可有他们这样的夫妻吗?
是情。人?可她对他有情吗?
想起昨夜,心里堵得慌。
那种事情她虽然不懂,却也知道那应该是灵。肉合一,自然而然发生的事。
他那样的手段把自己灌醉,算什么?!
总之,现在她并不想面对他,所以,不如不见。
从未在宴会上被人落单的乔司南唇角一凝,目光陡然沉了沉。
她就这么防着他,跟防狼一样吗?!
她是不是忘了,自己才是她的丈夫?!
黎洛却浑然未觉,径直走向一旁的香槟塔,又拿了一杯,放在手中,有一搭没一搭地轻啜着。
酒还未饮尽,手便被重重一撞。
抬眸一看,是一个侍者。
黎洛将杯子啪地一放,“你怎么这么不小心?”
侍者神秘地环顾了一眼周遭,发现没有旁人之后,将一个物件塞到她手中。
“大少奶奶,有人在二楼雪茄室等你。对方需要你的帮助!请你不要声张。”
对方说罢便匆匆离开。
黎洛不解地摊开掌心——
掌中的物件圆润光滑,发着莹莹的光。却让她瞬间如同被施了魔法一般一样定在当场,全身的血液骤然被抽走。
她抬眸,看了一下周遭。
所有人还在狂欢之中,连乔司南也不知道在哪里。
咬了咬唇,她抬脚,往楼上走去——
握住珍珠的手心微微沁出一丝凉薄的汗。
这枚珍珠是奶奶给自己的那一颗,怎么此刻会在这里?
黎洛想不明白。
所以她来了。
宴会过程中,自己的确没有见到过奶奶。难道她人家真的需要自己的帮助?
黎洛甩了甩头,让自己尽量平静,然后推开雪茄室虚掩着的门。
窗边的人应声回头,见到是她,洛锦书长身玉立地转身,浓眉紧锁,眸中滑过浓浓的讶然,“洛洛?你不是在楼下和乔司南在一起吗?”
他的声音像旷野的风,裹着浓烈的失落,粗粝地呼啸着,刮过她的耳膜,带来无限的荒凉。
黎洛亦是一怔,“你怎么会在这里?”
主宅的二楼,怎么会随随便便让客人上来?
心里猛然一惊,像是明白了什么!
手一松,那颗珍珠就这么重重地砸在地上,沿着柚木地板的纹路滚落了出去。
她连忙顺着珍珠追了出去,弯腰想要将它捡起。
可洛锦书动作却更快,将珍珠握在手中——
“洛洛。”
雪茄室灯光灿烂,不若宴厅那样黯然,是以黎洛终于看清楚,那颗珍珠,根本就不是奶奶给自己那一颗!
虽然这颗也同样圆润饱满,却不若那一颗那样,带着一丝淡淡的烟灰色!
她心口一沉,脑中有一种不祥的预感,立刻抓过那颗珍珠,转身要往门口走去。
可洛锦书的动作却更快!
他一把扔掉手上的烟头,踩灭,“洛洛!”
下一秒,已经将她卷进自己的怀里,声音温柔无匹,“你看到我上来的?所以才来找我?是担心我,还是。。。。。。告诉我你要改变主意,不想和乔司南在一起了?”
黎洛哭笑不得,心中亦是警铃大作,理智告诉她,必须马上离开这个房间,因为灾难很有可能快要,不,应该是已经在降临!
这是一个骗局!无论设局的人是谁,她都被骗了!
她的呼吸急促起来,拼命抬手去拉他的手臂,“放开我!让我下去!”
心跳,越发快了,让她觉得闷得快要透不过起来。。。。。。
可他却不依,直接俯身过来——
唇,被他堵住,不让她发出一丝一毫的声音,唇膏被他的舌尖描摹殆尽——
黎洛咬紧牙关,死命地捶打着他的胸膛,怎么都不肯让他的舌进入到自己的口腔之中!
而身后,猛然传来一阵敲门的声音,伴随着门被推开的响动,以及乔司南的声音——
“黎洛!”
黎洛一慌,这下糟了!
只怕跳进黄河洗不清!
她张口,猛地咬在洛锦书的唇片之上,痛得他闷哼了一声,重重往后一退!
门,也被乔司南全部打开!
他站在门口,屏着呼吸,杀气腾腾地看着房间内的两个人!
这个女人!
她的头发散乱,连唇瓣上的唇彩都没擦得有些乱,唇角都染上了淡淡的玫瑰色!
他的理智,瞬间被燃烧殆尽,双拳在身侧紧握成拳,骨节如小钢珠一样一个一个从手背的皮肤里爆突出来,却还是克制不住浑身的怒气,剧烈地颤抖着!
黎洛下意识地往前走,往他的方向走去,“乔司南,你听我说!”
他额上的青筋一根一根地突出来,眸中暴风聚集,表情恐怖森骇至极!
而洛锦书,只是淡淡地擦了擦自己唇角的血,挑衅地看着乔司南!
连嘴唇,都破了!
他们都激烈到这种程度了?!
想起那一夜,他在阳台之上,听到的洛锦书在电脑彼端对黎洛说的那些话,乔司南步子往后一退,猛然抬手,指着黎洛!
却,说不出说话!
黎洛蹙眉,“乔司南,真的不是,真的!”
她抬手,将手中的珍珠露出来,“刚才在楼下,我。。。。。。”
啪地一声,他大掌一拂,她手中的珍珠再度滚落在地!
他想说话,却不知道说什么!
真可笑!
一向厉害的乔司南,居然不知道要说什么!
他就这样看着她,目光中是怀疑,是否定,是完全的不信任!
他这样的目光,像一个陈年的泡菜坛子,瞬间将黎洛的心泡得酸胀起来。
不被信任,原来,是这样让人难受。。。。。。
这个男人,前一晚还在和她翻云。覆雨,今天,却打算要摆出一副捉。奸的样子了来了么?
他当她黎洛是什么?!自己又何必再解释?!
大门,同时被人猛地推开!
洛倾倾领着童欣等人站在门口,身后跟着许多客人。
“洛大哥,你。。。。。。哎呀,你们这是怎么了?!”
她惊呼一声。
身后的众人开始纷纷议论——
“大少奶奶怎么会这个样子?还有洛。。。。。。。,他们该不会。。。。。。”
“这可是乔家丑闻啊!”
“是啊。。。。。。”
。。。。。。。
黎洛的视线,重重地落在洛倾倾身上,勾起一抹意味深长的笑。
她终于明白,为什么会有人给自己珍珠,洛锦书也为什么会在这里了。
小时候外婆说的那句——舆。论是这个世界上成本最低的杀人武器。
原来这句话,不仅自己记得,看来洛倾倾,也记住了。
所谓捉。奸在床,看来自己被撞见的这一幕,是她导演的好戏了。
“如果你们是来看戏的,那麻烦让一下,戏要谢幕了。”
黎洛冷笑一声,不再看任何人,平静地走向门口,将手中的珍珠往洛倾倾脸上狠狠一砸,“好手段!”
“。。。。。。”
洛倾倾脸颊被砸得一痛,期期艾艾地开口,按照自己预想地那样开口,“姐姐,你在说什么,我都听不懂!”
可她的目光却往下滑了滑,落在那颗珍珠上。
珍珠?!
这玩意儿跟自己有什么关系?!黎洛为什么要拿它砸自己?
她抬眸看向一旁的童欣,压低声音,声音中的茫然也不是装出来的,“这是什么?”
“不知道,”童欣亦是一脸茫然地看着那颗珍珠,“你送她的?”
“我哪有这份闲心?!”洛倾倾嗤笑一声,“乔家少奶奶偷。情被抓,真是一场好戏。我们还是看戏吧。”
“洛洛!”
洛锦书一个箭步上前,抓住她的手臂,可张了张唇,也只再度喊出她的名字,“洛洛!”
“放开我!”
黎洛抬手,扯出自己的手臂,步伐决绝地踩在地板上,发出让人心涩的嗒嗒声——
可还没走两步,门外传来更加慌乱的声音,伴随着一记划破长空的尖叫——
“啊——夫人!你怎么了?!来人啊!救命啊!救命——”
众人一惊,再也没有人管雪茄室的事,匆忙往声音的来源赶去。
黎洛亦是吓了一跳,睖睁之中已经被乔司南一把扯了过去,他们赶在众人之前往走廊尽头走去——
走廊尽头。
司徒娟一袭黑色礼服,脸色苍青地倒在二楼的走廊尽头,肩头中了一枪,呼吸已经微弱到了极点,看起来没有一丝生气。
看起来她中枪的时间已经不短,因为身下那白色的地毯已经被染出了一大块暗红的颜色。。。。。。。
血腥味,浮动在空气中,成功地引起了人们的惊惶。
大家尖叫着往楼下跑去——
乔司南则快速地放开黎洛的手,上前推开佣人,一把将司徒娟抱起,伸手颤抖着掐住司徒娟的人中,声音里从未有过的惊慌失措,“妈!妈!你们快去叫医生!医生!”
“先止血!”
黎洛扯过他西装上的装饰手帕,摁在司徒娟的伤口处——
“司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