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一个人在家,这就是舒扬最近的状态。按陆一鸣的说法,最近大众厂有一批新车型下线,作为销售总经理的他自然要忙着做各种的宣传活动,应酬各方的相关人士,所以他基本每晚都要到十点以后才能回来,偶尔有事,夜不归宿也是有可能的。
对此,舒扬要说完全不在意那是不可能的,毕竟,新家里只有她一个人,这种感觉多少也有点空落落的。但要说多在意那也不至于,一个人自有一个人的好处,她高兴的时候,就煮些自己喜欢吃的菜,不高兴就随便糊一顿,或者干脆抱着零食看电视当沙发土豆。
其实,要不是陆母常常从北京打电话来过问他们的情况,这一个人在家的日子,也并没有多难熬的。
在听到这个看起来还算乖巧的儿媳不知道第多少次回她说“一鸣不在家”的时候,陆母终于抵挡不住心中的担忧,在电话里语重心长地说道:
“小舒啊,我知道你这孩子懂事,不会像有的女人那样胡搅蛮缠,但做人妻子的,对丈夫不管不问、完全放纵也不好。就好像你和一鸣,你们俩才刚结婚没多久,他就天天往外跑,这日子久了,难保不冒出些流言蜚语来。”
舒扬听得满脸黑线,陆母的意思是——要她防着陆一鸣出轨?
看来陆一鸣的名声还真是有够糟糕的,连自家亲妈都这么不信她。
“妈,一鸣他只是这阵子工作上的事情比较忙,过后就好了,您没必要太担心。”作为战友,舒扬这点义气还是有的。
不过话说回来,她好像还真考虑过陆一鸣是到底在忙公事还是夜夜笙歌,抑或者是一边忙公事一边夜夜笙歌?
“哎……”陆母叹了口气,对着这位新媳妇,她毕竟不好把心里的担忧说的太明白,“反正你还是多上点心吧,有时候撒撒娇,让他多在家陪陪你,也不是什么坏事。”
舒扬喏喏地应了,心里却没当回事。其实,就算她真的听了陆母的话,对陆一鸣撒娇,要他多多待在家里,只怕也是不顶事的,更有可能的是——陆一鸣被她异常的行为吓到,彻底的不敢回家了。
而对于陆一鸣来说,他可没空去理会那两个女人各自的心思,这段时间,他的确是忙到了焦头烂额。
先是北京奥运会的举行,作为合作企业的上海大众当然也要配合着做出一系列的活动来进行宣传,另外就是六月底上市的朗逸,作为上海大众第一款全新自主设计和开发的轿车,在设计初期,陆一鸣就为之倾注了不少的心血,现在终于上市了,前期销量也很喜人,他们当然要再接再厉,在销售和服务方面再进一步地推进。
同时按照公司的计划,年底还有一辆新车要上市,有道是,兵马未动,粮草先行,同样的,车还没下线,他们的销售推广工作就已经开始先行策划了。
他这头还没忙完,舒扬那边也开始加起班来,其实这也没什么出奇的,从九月初开始,美国那边就传来了一系列的坏消息:美林银行被收购;雷曼兄弟申请破产;美国保险巨头AIG为了维持运转,向联邦储备委员会寻求融资支持……现实就如格林斯潘所说:美国正面临着“百年一遇”的金融危机。
明眼人都能看得出来,在全球经济一体化的今天,美国刮起的这阵旋风,影响的,恐怕远不止他自身……
对舒扬来说,最大的影响就是上面的领导开始把风险控制整天挂在嘴上,最直接的结果就是他们部门一班人,每天都要忙到九十点才能回家。
幸好,陆一鸣对如今的经济形势也有所认识,知道她忙成这样,也是无可避免的,干脆请了个擅长煲汤的阿姨回来,这样家里有人打扫的同时,舒扬晚上回去还有汤喝。
日子倒也过得平静舒心。
九月底的一天,舒扬回到家中,刚好新请来的阿姨在接电话,舒扬顺手接过去,却听到电话那头传来陆母不满的声音:
“你们俩到底在搞什么?!前阵子是一鸣忙到不回家,接着是你,现在倒好,两个人都不回家,干脆把家扔给阿姨来管了是不是?”
“妈……”忙了一天的舒扬有气无力地申辩道,“最近大环境不好,我们手上事情都多……”
“这不是理由!”陆母干脆地打断她道,“如果工作太累的话,你可以辞职在家,或者换份轻松点的工作,反正说也没指着你的工资来养家。女人还是应该以家庭为重,如果两个人都想着在外面打拼,这夫妻关系还怎么维系?”
听到她这么说,舒扬心里虽是不大高兴,面上仍敷衍道:“其实我们也就这阵子比较忙,平时都挺空的,。哦,对了,您上次在我家不是说那桂花酱不错嘛,刚好我妈这两天又做了点,回头我让人捎给你。”
“不用这么麻烦,你们吃就好了。”陆母的口气软了下来,“还有,上次带来的月饼,你爸吃了说挺不错的,你这孩子,有心了。”
“不麻烦的,最重要的是你们喜欢。”舒扬讨好道。
“我啊,”陆母又把话题绕了回来,“我最喜欢你们小两口和和睦睦的,最好啊,早点生个孙子,也让我和你爸安心。”
“妈,你安心啦,我跟一鸣挺好的。回头等闲下来,我和一鸣再一起去北京看你们。”舒扬唯唯诺诺地应着,总算哄得陆母挂了电话。
其实她跟陆一鸣真的挺好的,虽然同住在一个屋檐下,但俩人都早出晚归的,一天也说不上几句话,能有什么问题?
陆母那边的抱怨,舒扬也曾经试图要跟陆一鸣沟通,但看他每天回到家也是一副筋疲力尽的样子,也有点不忍心再拿这种鸡毛蒜皮的事去烦她,左右老人家嘛,哄哄就好了。
可是舒扬忘了,即便是在寻常人家,这当婆婆的都不能说靠哄哄就能糊弄过去,更不要说,她的婆婆还是那么精明的一个人。
到了国庆长假,陆一鸣出差去了北方做活动,新来的阿姨也请了假回老家。舒扬加完两天班后,就一个人窝在家里补眠,中途回了一次自己家,结果愣是给老妈的絮叨给烦了回来。
从小两口每日的吃饭穿衣,到两人平时休息的时候做什么,甚至打算什么时候要小孩,老妈都要一一过问。她就想不明白了,没结婚吧,老妈就整天烦着她,这下结婚了,她烦的事情反倒更多了。
一个人待在家里其实也不错,吃饱了上网,玩累了就睡,睡醒了再吃,偶尔陆一鸣打电话来,调侃她是猪,她就反问一句“羡慕吧”,等到四处奔波的某人坦然承认羡慕的时候,她就乐呵呵地回上一句“羡慕你就是猪都不如”……
于是某人抓狂,于是舒扬就心满意足地挂了电话。
这样惬意的生活一直持续到了8号早上,舒扬回到单位上班。
她一进办公室,迎面碰上的每个人都笑着跟她说恭喜,还有人问,什么时候请客给她践行,舒扬听得一头雾水,等到头儿把她叫到办公室以后,她才知道这是怎么一回事——
长假以后刚出的通知,舒扬被调到总行的项目融资及企业贷款部,工作地点,当然是在北京的Z行总行。
争吵以后(上)
下班回家,一个人在客厅里坐了好一会,舒扬吸了口气,站起身,往北京那边拨电话。
“妈,今天总行那边下通知调我去北京,是不是您的意思?”不管怎样,她总要把这事儿问个明白。
电话那头的陆母愣了一下,估计也没想到她会直接一开口就问这事。片刻的沉默过后,陆母开口回了一句:
“可以这么说。”
舒扬尽量用理智控制住自己不满的情绪,接着问她:“为什么?”
“我觉得,进总行的话,更利于你将来的发展。”陆母语调平缓,听来好像是在说着没什么大不了的事,“况且,我和伯言也希望你和一鸣能回北京来工作。”
说到这,舒扬才算明白过来,原来,陆母绕这么大个圈子,就是想通过自己来牵制陆一鸣,让他们夫妻俩回北京。
那一刻,舒扬心里泛出一股说不出的滋味,结婚之前,她以为,至少陆母待自己还是不错的,但如今她才明白,这份不错,到底是基于陆一鸣喜欢她的基础上,所以今天,她才会无视舒扬的意愿,自作主张地帮她安排了调职。
虽然知道这是人之常情,但多少,还是有些失望的吧……
在这份失望情绪的影响下,舒扬的语气也冷了下来,她握紧了电话,对着陆母,一字一顿地说:“对不起,我不想去北京。”
“舒扬!”那头的陆母没有想到她会这么干脆的回绝,心里也冒出了一股怒气,“你就算不为自己考虑也该为一鸣考虑下,你也清楚的,现在大环境不好,他在这么个合资厂能有什么前途?回到北京就不一样,他可以进一汽,再混个两年,他甚至可以像老竺、老苗一样,转而从政,这才是他该改走的路!”
“为什么您会觉得我和一鸣就非要走您安排的道路呢?!”舒扬终于忍不住,出言反驳道,“您觉得我回总行会有更好的发展,是,可以想象,到了总行,凭着爸现在的地位,和您的人脉,我做起融资贷款来,将会非常的轻松。但您却没有考虑过,我到底愿不愿意做这类型的工作,还有,我到底愿不愿意在工作上接受您的帮助!”
“再说一鸣的事,”舒扬喘了口气,干脆一次性把话说完,“您想让他回一汽,但我不觉得,以陆一鸣的脾气,他会甘愿回到北京,顶着“陆公子”的名号,按你们安排的道路走下去!”
舒扬一口气说完,还没听到电话那头的反应,就先听到几声“啪啪”的拖鞋声,紧接着,在家睡了一下午,被某人讲电话的声音吵醒的陆一鸣晃晃悠悠地走了出来。
舒扬气撅,早知道陆一鸣在家的话,就让他来出这个头了,左右他们是亲母子,不会有隔夜仇,现在自己披挂上阵,不管结果怎样,都先把婆婆给得罪了……
她还真是个没脑子的傻妞啊!
“哼,我看你们啊,就是怕活在老一辈人的光环下有压力,干脆躲在上海过舒坦日子……”陆母中气十足的声音伴着一声冷笑又传了过来。
刚刚还慷慨激昂无所畏惧的舒扬,在见到陆一鸣走过来的同时,突然很没志气地决定了要将手上的麻烦转移——于是,趁着陆一鸣还没反应过来,她迅速地将电话塞到了他手里,同时溜到一旁的单人沙发上坐下,等着看陆一鸣如何应付。
睡眼惺忪的某人下意识地把电话挪到耳边,结果愣是陆母发飙的声音吓了一大跳,好容易耐着性子听了一会,搞清楚母亲大人又在老生常谈后,陆一鸣看了看墙上的挂钟——时针刚好划过8这个数字。
于是,他握着电话,冷静的说了一句:“妈,时候不早了,你洗洗睡吧,别想这些不切实际的了。”
说完,赶在陆母新一轮的发飙开始前,他坚决地扣掉了电话。
搞定了手上的麻烦,陆一鸣把头转向了舒扬,带着些不满地问:“你怎么把我妈招惹起来了,这下,又不得消停了。”
舒扬自己本身就有一肚子的火了,被她这一问,刚刚压下去的怒气又升腾了上来:“你应该问问你妈,她问都不问我的意见,就把我调到北京去,是个什么意思!”
听了这话,陆一鸣走到她身边坐下,拿了支烟出来,放在手上把玩着,不大高兴地说:“她又想搞什么?!”
“她想你回北京呗。”舒扬没好气地回了一句,同时从他手上把烟夺了下来,塞回烟盒里,义正言辞地说,“金融危机,不必要的家庭开支,能省则省。”
陆一鸣回瞪了她一眼,一把抓过烟盒塞进口袋里,理直气壮地回了她一句:“我这是消费爱国!”
舒扬无语,但见他没有再把烟掏出来的意思,也便撇过这茬不提。
经过这一搅和,俩人之间的气氛倒是缓和了不少,舒扬起身倒了杯水,顺便调侃了陆一鸣一句:“话说回来,你为什么一直赖在上海不肯回去,回到北京,应该更利于你大少爷作威作福吧。”
“北京哪有上海好。”陆一鸣双手撑开,背靠在沙发上,倒真配合着舒扬的话,摆出了一副纨绔子弟的架势,一脸玩世不恭地说,“上海有美酒佳人,可以夜夜笙歌……”
“好了好了,这些我都没兴趣。”舒扬挥挥手,打断了他,“当务之急,你先告诉我,北京那边的调令该怎么办?”
“这个嘛……”陆一鸣敛起表情,眉头微皱,“我试着跟北京那边沟通下,看看能不能把调令收回,要是实在不行的话,你就干脆辞职算了,反正,我也不是养不起你。”
“你——”舒扬看他这副轻描淡写的样子,只觉一口气从胸腔涌上来,堵得她差点说不出话来。
她站起身,指着陆一鸣,好半晌才吐出一句:“我现在才发现,你真是你妈的亲儿子!”
看着舒扬气冲冲地回了自己房间,还把门砰的一声,关的震天响。陆一鸣摸摸脑袋,脸上浮出满脸的困惑表情:这女人还真是莫名其妙,上一秒还阳光明媚,下一秒就电闪雷鸣,搞不懂她!
次日上班,交接完手头的工作,舒扬已经无所事事,领导干脆大手一挥,让她回家休息,准备着半个月后去北京报道。
收拾完东西,看看办公室的同事,一个个忙得脚不沾地,舒扬第一次觉得……放假的感觉,是这么的叫人不爽!
把东西放回家,舒扬看着时间还早,又不想憋在家里,就叫了季涵出来,一起逛街。
见到季涵,舒扬才发现个把月不见,她整个人瘦了一圈,一惊之下,她也顾不上发牢骚了,拽着季涵进了路边的咖啡馆,问她这到底是怎么了。
“我联系不上惟仁,已经半个月了……”季涵开口后的第一句话,就让舒扬结结实实地吃了一惊。
“怎么会这样?”舒扬握住她的手,问,“早两个月你不是还跟我说他在催你去美国的吗?”
“是啊……”季涵幽幽地说道,“那阵子他的公司发展很好,他让我早点过去,你知道的,我妈这两年身体又不大好,我始终下不了决心跟他们开口,这事就一直拖着,为此,我和他还吵过几次,后来到了八月底的时候,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