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个……”陆一鸣顿了下,解释说,“我是在机场的时候,突然想到下周可能会变暖,到时候冰雕万一化了就没的看了,所以才改买了这周的票。”
“是吗?”舒扬显然不信,看他的眼神也严肃起来,“陆一鸣,你是不是有什么瞒着我?”
见陆一鸣沉默不语,舒扬又接着说道:“从昨天你突然回来,我就感觉有点奇怪。你没问过我就买了两张到哈尔滨的机票,一回来便拉着我收拾东西去机场,我感觉你好像在逃避什么似的……而且,从昨晚到今天,你一直都是一副神不守舍的样子,你能不能告诉我,到底出什么事了?”
空气在这一刻,因为陆一鸣的沉默而显得凝滞起来,舒扬觉得冰屋里的寒气一点点渗进了她的心里,没来由的,她感到有些心慌。
过了一会,她听到陆一鸣重重地叹了口气,说:“算了,我们回去吧,有些事,你迟早都会知道的,与其一直提心吊胆地瞒着你,不如我陪你一起去面对。”
说完他就站起身,对舒扬说:“走吧,现在赶去机场,我们没准还来得及去参加音乐会。”
就这样,只隔了一天不到的时间,舒扬又坐下了飞机,赶回北京。
因为雪停了的缘故,回程的航班并没有像他们前一天过来的时候那样晚点,晚上六点多,他们顺利的到达了北京,一路飙车过去国家大剧院,赶到那的时候,时间刚刚好。
进场的时候,陆一鸣几不可闻地说了句:“或许,这就是天意吧。”
找到位子刚坐定,舒扬就看到文海韵朝着自己走过来。
“你们怎么这么迟才入场,我还以为你们不来了呢。”
明明说这话时,文海韵的脸上是笑盈盈,可舒扬却感到周遭的温度一下子降到了冰点,眼睛扫到旁边,才发现陆一鸣正面若冰霜地盯着文海韵,那个眼神……真叫人不寒而栗。
文海韵好像也意识到了气氛有点诡异,趁着演出开始的当儿,赶紧闪人回去了自己的位子。
音乐会演奏的是古典音乐作品,舒扬对此的认知,仅限于当年跟在谭昊后面了解到的一星半点,根本谈不上什么兴趣。再加上整个音乐会没有报幕也没有任何的歌唱,奏完一曲,台上鞠躬,台下鼓掌,安静地有些沉闷,所以整个音乐会的过程中,舒扬大多数时间都在偷瞄陆一鸣,纳闷他怎么从头到尾都肃着脸,坐得那么端正,还一直握着自己的手不肯放……
就在她无聊地想要打盹的时候,突然听到台上传来说话声,陆一鸣握着她的手也随之一紧。舒扬下意识地一凛,待她看清台上的人时,整个人都清醒了过来。
这是整场音乐会演奏到现在,台上第一次有人开口,说话的正是所有演出人员里,舒扬唯一知道的那位——著名大提琴家,曼哈顿音乐学院的教授,Harrison;M。
哈里森教授说的是英文,因为情绪的关系,他的吐词很慢,不等翻译开口,舒扬已经听清了他的话……
“今天,我来到这里,是为了纪念我的一位中国学生。他很优秀,在音乐上,也非常、非常有的天赋,他的才华让我惊叹!
只可惜,天妒英才,因为骨癌的关系,他去年在美国去世了。现在,我想只有上帝才有机会听到他的琴音了。
今天,请允许我在这里,他故乡的国家大剧院里,用他的大提琴替他演奏一曲,也希望大家能记住他的名字——谭昊,谢谢。”
翻译柔美的声音还在音乐厅内回荡着,舒扬却已经一个字都听不进去了,她的面色煞白,四肢冰凉,整个人像是被抽去了魂似的定在那里。
作者有话要说:这章码的我。。那叫一个抽搐啊,貌似。。没有人猜到。。。真相是这样的吧
斯人远去
在这几年间,舒扬也曾不止一次的想过,倘若有一天,她再遇上谭昊,那会是个什么样的情形?
最初的时候,作为被甩掉的那个炮灰角色,舒扬总是蒙着被子幻想他日重逢的时候,她能够褪去了青涩,混得比谭昊和艾珈(谭昊的那位校花女朋友)俩人加起来还要好。最好在她衣着光鲜、风情万种地出现在他面前时,能看到谭昊扼腕叹息,深深后悔的样子;
后来,心情渐渐平复,她逐渐地打消了这种不切实际的想法,更多的是希望再见到谭昊的时候,无论他风光还是潦倒,他都还记得自己,记得那些属于他们的过往。这样,至少可以证明,那些青春无悔的岁月,不是她一个人的独角戏;
在得知哈里森教授会在音乐会上出现后,舒扬又一次想到了这个问题。这时,她才发现,这么多年横亘在她心里的,对谭昊的那份怨念,好像已经淡去了不少。她想,如果有机会再见到他的话,或许,她真的可以心平气和地问一句——“你好吗?”
是的,舒扬曾经在脑中构想过她和谭昊重逢时种种可能情景,可是她怎么也没想到,最后的结果……竟然是这样。
无论她对谭昊是思念,还是怨念;是相逢一笑,还是怒目相向,现在,都已经不重要了……
谭昊,死了。
舒扬只觉心中涌出莫大的悲伤,曾经被她刻意掩埋的记忆汹涌地翻腾上来。
她想到那个坐在盛开的紫藤花架下的白衣少年,想到他带着清爽的微笑,从书卷中抬起头,轻声招呼她的样子;
她想到那场改变他们之间关系的篮球赛,他躺在地上,腿上的血还在流着,却还伸出手来,慌乱地擦拭着她脸上不断涌出的眼泪,连声地劝她说“莫哭,莫哭”;
她想到考试前通宵看书的时候,他站在厨房里,净手剥虾仁,给她做炒面的情形,那时候,她以为这样平淡的幸福,会伴着她一直走下去;
她想起谭昊去美国读研的前一晚,她一咬牙,把自己打扮得花枝招展地送到他面前,做好了被吃干抹净的准备,结果他了然一笑,把她拥在怀里,温柔地说:“舒扬,我喜欢你,这一点,毋庸置疑。”结果,那一夜,什么也没有发生。
……
曾经有很长一段时间,想到谭昊,舒扬眼前都只会浮现出在纽约最后一次见到他时的那一幕:身材高挑、容貌姣好的艾珈站在略显清瘦的谭昊旁边,登对得让她暗暗咬牙心内滴血,从墨尔本到纽约,她坐了十八个小时的飞机,却只得到了一句“遇到你是我人生最美好的插曲”。
在心里,她真的怪过谭昊,明明说了喜欢自己,却还是选择了当初的那个人,自己付出了那么多年的感情,最后却沦为别人的插曲,说到底,还是不甘的。
所以,在之后的一千多个日子里,舒扬下意识地不去想谭昊的好,不去想她也曾拥有过的幸福。可那些回忆不会因为你逃避它就彻底消失,相反的,它们潜伏在记忆的深处,等待着这样一个机会,蜂拥而出,清楚地告诉你:
那些幸福、美好的过往,你没有忘记,从来没有!
抬头看着台上的哈里森教授,他低着头,专注地拉着那把属于谭昊的大提琴,他的面庞上,有着挥之不去的悲伤,痛失爱徒的悲鸣透过低沉的乐声落在了每个聆听者的心里。
于舒扬,这又是另一番摧心的滋味,谭昊去美国之前,一度也有过犹豫,舒扬反过来鼓励他,要他放心大胆地去,自己还等着哪一天他举办个人音乐会,能坐在第一排听他深情地感谢自己呢……
结果,他的生命在辉煌来临前嘎然而止,舒扬坐在音乐会的第一排,却只能听到别人悼念他。
舒扬闭上眼睛,温热的眼泪大颗大颗地顺着脸颊滚落下来,她死死地咬紧了嘴唇,一下又一下的摇着头,为什么,结果会是这样,为什么……
“哭吧,哭出来会好受一点。”身旁的人几不可闻地叹了口气,轻轻地拍了拍她的肩膀,像他们第一次见面时一样,递过来一块格纹的手帕。
这一发泄就不知道哭了多久,等到舒扬擦干眼泪,再抬起头的时候,音乐会已经结束,满场的观众也已经都走光了,,只剩下几个工作人员远远地忙碌着。偌大的音乐厅在这一刻显得那么的清冷。
还好,身边的人,一直都在。
出了音乐厅,陆一鸣让舒扬在门口等他,自己走去地下停车场取车。
只是,他没想到,文海韵会在停车场等他。
看到陆一鸣停下脚步,眼神凉凉地看过来,文海韵迟疑了下,深吸了口,方才开口问:“你都看到了吧?”
“你想让我看到什么?”
陆一鸣的眼神在她脸上扫过,文海韵感到有些底气不足,兀自强撑着说:“你应该明白了,舒扬真正爱的人,是谭昊,不是你。”
说完这一句,文海韵的嘴角轻扬,心中竟有了些微的畅快。
陆一鸣的表情僵了下,片刻后,他看着文海韵,冷冷地回过去一句:
“那又如何?”
“你不在乎?”文海韵没想到他会这么问,轻哼了一声,说,“哪怕她躺在你身边,心里想的是别人,哪怕她由头至尾都没有喜欢过你,你也不在乎?陆一鸣,你可真出息啊!”
文海韵的话像一把刀子,生生地刺到了陆一鸣的痛处。舒扬对谭昊的感情,他是清楚的,过去他不担心,是因为他相信时间会抚平一切的伤痛,相信自己有能力让舒扬爱上他;可是现在,时间的停止让谭昊的一切在舒扬心里成为永恒,他的自信开始动摇……
短暂的沉默之后,陆一鸣开口:“不,我在乎,正是因为在乎,我才不会轻易放弃,也许她现在还不够喜欢我,但我想,我还可以努力。至少,我们还有未来很长的一段时间……”
“那假如不管你怎么努力,她都还是忘不了谭昊呢?”文海韵的语气里,多了几分恼怒。
“如果是这样的话……”陆一鸣说到这顿了下,右手握成了拳头,咬牙切齿地基础了三个字,“我认了!”
文海韵怔怔地看着陆一鸣,她退后半步,一边摇头一边提高了声音说:“你疯了,你为了一个不相干的女人,一个心里惦记着别人的女人,想要把自己一辈子的幸福搭进去?我告诉你,谭昊死了,他在舒扬的回忆里就只会变得越来越美好,要是舒扬再知道谭昊当初提出分手的时候,就已经被查出患有骨癌的话,你觉得,她这辈子还有可能再爱上别人吗?”
天上人间
陆一鸣的眉头微皱,照今天音乐会的情况来看,文海韵应该是找人彻底查过舒扬,她既然这么说,那事实大概也就八九不离十了。
谭昊,这个他从未见过,以后也不会有机会见到的对手,还真用自己的行为是给他出了一道难题。不过,要他就此投降,向一个死人认输,那是绝对不可能的。谭昊可以在有生之年瞒住舒扬不让她知道的秘密,他陆一鸣,同样也可以守得住!
想通这一点后,陆一鸣的心情好了不少,他打开了车门,接着对着文海韵,肯定地回她说:“舒扬不会知道这件事,至少现在不会。”
说完这句话,他又把目光落在了文海韵身上:“所以,我希望你能帮我守住这个秘密,不要再做这些没有意义的事情。我不希望,我们之间,连朋友都没得做。”
“朋友?”文海韵的嘴角浮出一抹冷笑,“我从来没有想过要和你做朋友。”
“海韵,够了。”陆一鸣努力克制住心中的不满,“我站在你背后等你那么多年,不代表我没有离开的权利……感情的事,过去了就是过去了,其实我们都明白,在我选择留在国外,在你接受嫁进白家的时候,我们就已经错过了彼此。过了这么多年,硬要把两条渐行渐远的线再拉回到一起,又有什么意义呢?”
说完这番话,陆一鸣看到文海韵紧咬了嘴唇,犹自不甘的样子,默默地叹了口气,留下一句“我先走了,你多保重”后,发动车子离开。
看着陆一鸣的车子在视线中消失,文海韵闭上眼睛,泪水终于从眼角流淌下来。她想起在英国的那几年,当她被那些外国学生排挤,被管宿舍的阿姨刁难的时候,她一度以为,那是应该是她人生中最为灰暗的岁月了。
那时候的她又怎么会知道,和回国后她所遇到的一切相比,在英国的那段时间,已经是幸福得仿若漂浮在云端一样的日子了……
至少,那时候,她的身边,还有陆一鸣。
听到由远及近的脚步声,文海韵拭去脸上的泪痕,睁开眼睛,看着远处走来的一行人,冷笑又挂到了脸上:“是他叫你们跟着我的?”
“先生担心夫人这么晚一个人回家不安全,特地让我们过来接夫人回去。”领头的一个中年人恭敬地回答。
文海韵看着他,冷不丁地笑了起来:“他担心我?这种冠冕堂皇的话说给外面的人听就好了,别来恶心我!他要是真对我有丝毫的关心,也不至于在今天这种场合,连面都不露一下了。”
听到这话,中年人的脸上闪过一丝的尴尬,而他身后的几个高个壮汉则抿紧了嘴唇,努力地憋着笑。
文海韵心中生疑,再看那中年人的时候,对方终于讪讪地开口说道:“咳,那个,先生说,要是夫人问他为何没去音乐会的话,就告诉您,他不想坏了一场好戏。”
话音未落,文海韵的面上已经挂不住了,很显然,刚刚她和陆一鸣的对话已经叫这些人统统听了去,更叫她感到愤怒的是,白司棠,那个从头到尾都没出现的家伙,竟然猜到了她会被陆一鸣拒绝,特地派了人过来看她的好戏……
见文海韵气得甩手欲走,那个中年人不徐不疾地挡在她面前,敛起笑容,一字一句地坚持道:“先生让我们接夫人回去。”
说话间,他身后的壮汉已经把文海韵围在了中间。照这架势,她要是稍有不从,只怕这些人就会将她架上车,强行带走。
“夫人,还是上车吧。”中年人打开车门,做了一个请的手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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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到家,舒扬像往常一样放水洗澡,除了沉默之外,倒也没什么异常之处。但就是她这样的沉默,让陆一鸣益发的担心起来。他宁可舒扬一路哭哭啼啼的回家,宁可她拉着自